飞木云喇嘛这一阵狂笑,他忘记了耳朵的伤痛,挺着大肚子,狞笑着向这边走过来。粗野地说道:“小娘们!这回你再向哪里跑!这才是虎无伤人之意,人反倒有害虎之心!佛爷这回要好好地收拾你!”
冷雪竹姑娘倒在地上,四只金环套在银丝柳叶剑上,撇在姑娘身边。
灰狼丁八突然叫道:“云佛爷,你要小心那丫头有诈!”
木云喇嘛闻言脚下一顿,但是,立刻他就呵呵地笑道:“就算她有诈,看她能逃得出佛爷的手掌心否?”
两只大胖手,张开就像是一对大蒲扇,向冷雪竹姑娘抓过来,就在他俯身伸手的瞬间,霍然一声娇叱:“还给你!”
几乎是与这三个字同时而起,姑娘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挺身一跃,随着银光一闪,挟着几点金光,飞向木云喇嘛的前胸而来。
木云喇嘛果然也不是弱者,咦呀一声怪叫,人向后一仰,双手当胸一搂,使出一招“怀抱日月”,全力封闭门户,保护要害。
但是毕竟迟了一着,他这一仰一搂,招式未全劲道未到,只觉迎胸一阵猛烈地撞击,真气一散,立即倒头向后一栽,狂呼一声,涌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上正好嵌着两只金环,直入腑脏。
灰狼丁八厉声叫道:“丫头!今天就冲你这一手毒着,丁八爷今天铁了心,要血洗于家庄!”
冷雪竹姑娘的银丝柳叶剑上还套着的两只金环,摆腕一甩,滑自长剑飞出,随手只见她又一挥,喀嚓、叮当,两只金环劈成四半,冷冷的说道:“只要你这只毒狼有这个能耐。”
灰狼丁八厉声道:“你等着接着吧!”
他刚刚迈动步子,另外三个大喇嘛已经抢在前面,每个人手里各拿着三只巨大的金环,分成三个方向,朝冷雪竹姑娘包围过去。
冷雪竹姑娘将银丝柳叶剑横在手里,朗声说道:“西藏密宗为边塞武林颇负声誉之门派,想不到出了你们这等人物,令人为之扼腕。你们如果是受了灰狼的蛊惑,及早回头,为时未晚,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方才那人就是榜样。”
这三个喇嘛一句话不说,只是横眉竖目,怒气冲冲,向当中围拢过来。
冷雪竹姑娘知道这一场拼斗,已经是在所难免,当时也凝神敛气,全神贯注,准备迎接这一场狠拼苦斗。
蓦地三个喇嘛几乎是同时一声尖锐凄厉的怪叫,声如裂帛,动人心弦。
就在这一声尖叫未了之际,三个喇嘛各自腾身猛扑,手上的九个大金环,就像是一圈巨大的头箍,朝着冷雪竹的当顶盖将下来。
这一招是密宗外派硬打当中最厉害的一着,“三星拱照”转化的“九九归元”,分工合击,没有一点空隙,被攻的一方,躲是绝躲不开,只有硬迎硬架,但是三双手臂,九只金环,谁能有把握硬接得下?
冷雪竹姑娘在他们展开身形,前冲合击之际,已经料到他们这一击,一定是舍死忘生,全力地一击,她自然也不敢轻视。
好个冷姑娘此时心境平静如恒,一点也不慌张,既不躲避,也不硬架,她拿定桩步,站在那里,觑得真切处,手中的银丝柳叶剑使出一记巧招“山谷流霞”,银光化为流水,趁着九只金环还没有落下来之前,快如闪电地各向三个喇嘛的手臂扫去。
使剑的行家就可以知道“山谷流霞”是一种虚招,虚而不实,可以使人眼花缭乱,但是,真正的威力,是不值识者一笑的!
这三位西藏密宗的高手,如果沉住气,不加理会,九只金环一齐落下,任凭冷雪竹有如何了得的身手,也只落得皮开肉绽,骨折筋摧而死。
但是,巧的是这三位外派高手,一则不识这一招“山谷流霞”的虚实,再则,凛于木云喇嘛惨死的前车之鉴,各人心里存着一些畏意。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银光一闪,三个喇嘛九只金环,一齐向后一撤,并且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冷雪竹这一招虚招,逼退了三个喇嘛,解决了自己当头的危机之后,心情大振,抓住这一瞬机先,娇叱而起,银丝柳叶剑展开攻势,人在半空中飘忽不定,银丝柳叶剑就如同万股银丝,乱闪银蛇向三个喇嘛攻去。
这三个喇嘛一旦失去机先,被制于人,顿时缚手缚足、捉襟见肘,但是,他们都是外家好手,一连三招过后,反而沉稳下来,一招一式先求稳住,再找空隙回手进攻。
四个人这样一来,便形成胶着状态,斗在一起,一时分不出高低上下。
西藏密宗外派是以硬功夫见长,金环沉重,力道刚猛,这三个喇嘛又都是密宗个中翘楚,如今一旦稳下了局面,合斗冷雪竹姑娘,时间一长,冷姑娘便有落于被动的迹象了。
尤其冷姑娘只有一只右臂,偏偏手中使的银丝柳叶剑,又是细柔兵刃,虽然锋利无比,但是,在威势上显然就打了很大的折扣。
转眼二十余招过去,这三个喇嘛愈斗愈有精神,九个巨大的金环,仿佛是形成一座金山,带着无比的压力,朝着冷雪竹姑娘的当顶,不断地压将下来。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灰狼丁八,这时候嘿嘿地直在冷笑,突然,他大声说道:“三位佛爷!你们慢慢地消遣这娘们吧!我去庄内走走!”
冷雪竹姑娘一听,心中顿时大急,厉声叱道:“丁八!你要到哪里去?”
灰狼丁八冷冷呵呵地笑道:“我要去血洗于家庄,看看于凡这老小子他出来不出来!”
冷雪竹姑娘这一急就非同小可,厉喝道:“你这算什么武林高手,无耻之尤……”
她言犹未了,猛地感到手心一热,虎口如裂,她禁不住自然地一松手,呀地一下响,银丝柳叶剑竟被当中那个喇嘛,手上的金环,绞住护手,甩落一边。
原来冷姑娘心中一急,心神一分,竟被喇嘛的金环趁隙咬住兵刃,如今银丝柳叶剑一脱手,这三个喇嘛居然没有及时落招沉环,相反地,三个人几乎是同时收住金环招式,爆出一阵沉浊如雷的呵呵大笑,三个人一同迈步,向冷姑娘逼过来。
灰狼丁八背着手,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我看你这丫头,再能向哪里跑?”
三个喇嘛手里执着金环,步履是沉缓的,笑容是狰狞的,分从三面向冷姑娘不停地逼将过来,逼将过来,逼将……
冷姑娘徒手站在那里,脸色是苍白的,眼神却在射着光芒,身上的衣衫,有一阵微微的抖动。
突然,三个喇嘛脚下一停,每个人都将手中三只大金环,并到左手里,腾出右手,脸上的狞笑变成更可怖的面容,缓缓地将右手伸出、伸出、向前伸出……
蓦地里只见冷姑娘白裳一个掀动,一阵冷风平地卷起,右手突向左右一挥,说时已迟,那时已听砰砰地两声大震,左右两个喇嘛,身形一连向下晃动,桩步无法再能稳住,嗵、嗵、嗵……一连退后四五步,脸上吹去了血色,眼睛也失去了光芒。
灰狼丁八当时一声怪叫:“好呀!飞侠女的压箱底的功夫都抖出来了!”
冷雪竹根本不去理会他,单掌一收,人如雪蛇出洞,就从左边那喇嘛的身旁,一闪而过,凌空巧使一式“卷地秋风”,掠到丈开外,从地上抄起银丝柳叶剑,刚要旋转身再来拼斗,这时候就听到灰狼丁八冷冷地笑道:“你的确真有两手嘛!”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冷雪竹只觉自己身后脊梁上,有一阵凉凉麻麻的感觉。
她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行功闭穴,但是,已经迟了,她只觉得脚下一软,立即倒了下来,浑身劲道全部丧失,遍体全部麻木不仁。她只略略地着到灰狼丁八挂着一丝冷酷可怖的笑容,手里拿着那根七星狼牙刺,朝着她走来,随着她就昏了过去。
灰狼丁八呵呵笑道:“三位佛爷休要生气,这丫头现在交给你们,但凭你们如何处置,只有一点,就是不要伤了她的性命,因为我留着她将来还有点用处!”
他说着话,朝着冷雪竹走过来,弯下腰去,伸出两指,笑着说道:“她只有一只右臂,还有这样厉害,不如索性折断它,免得日后麻烦。”
那两个指头便朝着冷雪竹姑娘的右肩骨椎处,截将下来。
他这手指将落之际,突然远远听到有人叱喝,他心里一动,赶紧飞快地朝冷雪竹姑娘肩头点下去,如此千钧一发,间不容瞬,忽然灰狼丁八觉得眼前青芒一闪,随着手上一凉,低头看时,两个指头断在地上,鲜血直流。
灰狼丁八已经顾不得去伤冷姑娘,左手一把按住右手,转身厉叱:“什么人?……”
他抬头一看,站在面前一老一少,那年少的十分面熟,而且接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漏网的恶狼!你还记得我否?”
灰狼丁八显然是被这眼前的情形震慑了!他睁着眼睛,怔了一会,随着他就凄厉地笑道:“原来你没有死?三根狼头钢针居然没有要了你的命?姓秦的小子!今天咱们正好结算一下老帐!”
来的这一老一少,正是于家庄的庄主于凡和秦凌筠两人。
秦凌筠冷笑了一下说道:“对了!要算一算老帐!当初你在茅山无耻偷袭,今天我要看看你除了偷袭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能耐!”
他说着话,手里握着那柄鱼肠短剑,慢慢地向前逼将过去。
于老庄主突然伸手拦住他,说道:“秦贤侄!你且稍住,我要问问他,这只恶狼为何纠众到于家庄来生事?只要他说出理由来,今天就饶了他一命,如果说不出理由来时,这只漏网的恶狼,今天就是他落网之时。”
灰狼丁八这时放开了左手,从身上摸出一块药饼,在口中嚼了几下,按在断指之上,撕一块衣襟缠住,再从地上拾起七星夺命狼牙刺,脸上含着一分不屑的冷笑,望着于凡说道:“你就是于凡?你既然是于凡,你还装什么佯?毒八狼伤在何人之手,难道你还不知道么?龙玉泉既然死掉了,这一,笔血债我不找你于凡,我去找谁?”
秦凌筠一时还弄不清这中间的关系,立即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恶狼,早就死有余辜,当年龙老前辈剑下让你逃生,你还不知悔改,如今还乱生是非;这种人还留着你作甚?”
灰狼丁八突然大声喝道:“去你的!臭小子!”
手中七星夺命狼牙刺向前一伸,只见那前面第一个孔射出一股青烟,就像一条发亮的细线,飞快地射向秦凌筠。
秦凌筠凝神挥剑,青芒大作,立即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剑幕,冷风飒飒,只见那一缕青烟,就像萎缩了一样,倒转回去!
秦凌筠朗声说道:“姓丁的!在茅山你是偷袭得手,今天可没有这样容易。你如果没有能力冲破我这股剑气,我就要取你的性命了!”
话音一落,那一堵青芒突然转化为一抹青光,挟着砭人肤肌的冷气,朝那灰狼丁八飞去。
灰狼丁八一见人都傻了,张口结舌,只叫得一声:“飞剑……”
他做梦也没想到秦凌筠这样小小的年纪,居然会使这等高深的剑术,他一时手足无措,只有站在那里束手待毙。
但是,那股青光从他身旁一掠而过,冷气使他股栗欲坠,只如此一闪之间,青光又隐而不见。
只听得秦凌筠说道:“于伯伯!晚辈不敢擅专,还要请老伯来作处理!”
于庄主点点头说道:“丁八!你来长白山麓寻仇,我不怪你,反而要佩服你消息灵通,居然能找到我头上来。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龙玉泉尚在人间,你应该找他报仇,才是名正言顺;在我而言,你这只漏网的狼,应该死在龙玉泉的剑下,使他此生了无憾事。所以今天尽管你在于家庄,胡乱伤人,我还是要饶你一命。”
灰狼丁八脸上的颜色变得铁青,指着于庄主说道:“于凡!你休要夸口,凭你这样的货色,还不配在丁八爷面前说这种话。”
于庄主呵呵地笑道:“秦贤侄!你与这只恶狼之间,就算彼此扯平,没有积怨,他打你三根狼头钢针,你削断他两根手指,各有亏损,一了百了,你站在一旁袖手旁观,让我来会会这位毒八狼的老么,能有多少能耐!”
灰狼丁八闻言大喝而起,叫道:“如此甚好!于凡老儿!你看这个!”
他举起七星夺命狼牙刺,旋身拔起三丈多高,狼牙刺在空中舞开一圈大花,向于凡挥将下去。
于庄主知道这只恶狼不比寻常,他这样凌空扑来,劲道猛烈尚在其次,还不知道他这根七星狼牙刺里面会有多少鬼东西。
好个老于凡是艺高人胆大,站在原地沉桩不动,突然一掀长袍,嘶啦一声,整个长袍的大襟,撕在手中,猛地抖手一旋,呼啦一阵破空作响,这一大片衣襟就仿佛是一朵乌云,又像是一件巨大的铁甲旋着锋利的刀刃迎将过去。
灰狼丁八的七星狼牙刺刚一点中这块旋动的衣襟,立即感觉到手心一热,几乎把握不住,他哪里还敢再怠慢?手下一紧,人的身体随着那般旋转的力量,滴溜溜,冲天而起,直拔三丈七八,才卸清那般旋力,倒吸一口气,斜地里飘落到对面。
于庄主一撤右手,呼啦一阵响,那块衣襟收落到身旁,头上汗珠滚滚,热气腾腾,心头起伏不定,可见得方才那一招抖衣却敌,是如何使出他那深厚的内力。
灰狼丁八站在对面,默默地望着这边,半晌,他点点头说道:“你能将这块衣襟,使出这样凌厉的劲道,几乎是坚如钢铁,倒是很不平常,算了!既然龙王泉还在,我们也就不必死拼到底,有机会再见。”
他掉转头抱拳叫道:“三位佛爷!咱们这趟东北边塞,算是白跑了。”
那三个喇嘛怪叫不绝,指手划脚,暴跳如雷。
灰狼丁八苦笑说道:“三位佛爷!咱丁八生平就服膺一句话,大丈夫能提得起,能放得下,没有关系,来日方长,只要咱们这口气不断,等着往后瞧吧!”
他又向于凡点点头说道:“咱们再见了!”
那三个喇嘛倒也很听话,嘴里咕咕噜噜地说着,从那木云喇嘛胸口掏出那两只金环,藏在身上,随着灰狼丁八走去。
突然,秦凌筠喝声:“你们稍等一下再走!”
灰狼丁八停下身,转面过来,淡淡地问道:“你还非要见个生死不可么?”
秦凌筠说道:“有两件事情相告,第一,冷雪竹姑娘中了你的毒,解药留下来。”
灰狼丁八打着哈哈说道:“再大的闷气都忍下了,还在乎这件事么?”
他从身上取出一根细细的管子,从管子后面用力一揿,立即挤出一小截纷红色的软膏,他在地上拾起一块碎瓦砾,刮下那一小截软膏,递给秦凌筠,说道:“擦上创口,立即见效!怎么样?够意思吧?还有什么指教?”
秦凌筠说道:“你当初那三根狼头钢针,几乎使我丧命,按理我应该在你身上取得报复才对,但是,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灰狼丁八虽然恶毒无比,只要你一念回头,未尝不可以扬名于世,所以,我捐弃了报复的心意!”
灰狼丁八呵呵大笑说道:“秦凌筠小朋友!你就是要向我说这些么?”
秦凌筠正色点头说道:“话说到此处为止!希望将来我们再相遇的时候,是朋友而不是敌人!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如果你素行不改,再见面时,我眼睛认识你灰狼是朋友,手中的鱼肠短剑恐怕不会认你作朋友了!”
灰狼丁八呵呵的拱着手说道:“承教!承教!将来见面的情形如何,将来再讲吧!再见!再见!”
他一路笑嘻嘻地带着三个喇嘛走了。
于庄主心头沉重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说道:“此人莫非有诈?毒八狼的作风,绝不如此轻易放手,他还有什么诡计不成?”
秦凌筠忖了一下说道:“如果这解药是真,一切不谈;如果这解药有诈,一盏茶的工夫,我一定要追杀他们于长白山麓之下。”
他大踏步向冷雪竹姑娘走过去,此时也顾不得嫌疑,弯腰下去扶起冷雪竹,正要察看伤势,寻找创口,以便敷药,可是就在他这样伸手一扶之下,使他大吃一惊,叹了一声,双手一阵颤抖,几乎将冷姑娘失手摔倒地上,他抬起头来,用征询的眼光望着于凡,微颤的声音问道:“于伯伯!这是怎么回事?冷姑娘她……她的左手……”
于庄主黯然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秦贤侄!并非老朽有意相瞒,而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唉!说来话长!”
秦凌筠此时热血沸腾,有如滚油浇心,他用手轻轻褪开冷雪竹的左手衣袖,露出那残废了的手臂,一阵心酸,忍不住大颗眼泪落将下来。
常言道得好: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秦凌筠和冷雪竹的情感,并非一日,虽然阻挠多端,未能常相厮守,但是,彼此灵犀早通,心心相印。
谁能想到秦凌筠在相别数月之后,再看到冷雪竹的时候,竟是落得这等模样,就是铁石人儿也会伤心落泪的!
秦凌筠含着泪,悲愤地问道:“于伯伯!请问这是何人下的毒手?”
于庄主此时心里的沉重,不亚于秦凌筠,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件心事,他看到秦凌筠对冷姑娘如此深情义重,使他不能不预测着另一场更大的悲恸——当女儿小雁获不得这分情感的时候,会有怎样的结果?
于庄主痴痴地想着!
秦凌筠擦干了眼泪,接着问道:“于伯伯!是谁?是谁下的毒手?于伯伯!你有难言之隐么?”
于庄主心神一惊,连忙说道:“贤侄!这是冷姑娘她自己……”
秦凌筠闻言几乎要跳起来,叫道:“什么?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正是他这样惊叫张惶,难以置信的时候,忽然,他觉得他手臂上的冷姑娘,微微有了蠕动之意!
秦凌筠连忙低下头去,连声叫道:“雪竹!雪竹!你清醒了么?你清醒了么?告诉我,你伤在什么地方?我这里有解药!”
果然,冷雪竹姑娘气息渐渐恢复了正常,慢慢地一双眼睛睁开了。
秦凌筠不觉心里又是安慰,又是难过,连忙说道:“雪竹!是我!是我来了!不要紧,我已经获得了解药,把你身上的毒,除清之后,我们慢慢的再谈。”
冷雪竹姑娘的眼睛愈睁愈大,射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那光芒使人看到之后,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秦凌筠不安地叫道:“雪竹!是我!……”
冷雪竹猛地一挺身坐起来,和秦凌筠面对相坐,瞪着眼睛问道:“是你?你是什么人?”
秦凌筠就像被蝎子刺了一下一样,浑身一震,颤声说道:“雪竹!你是怎样啦?是我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
冷雪竹忽然一跳而起,一扬掌,掴了秦凌筠一个耳光,这一掌完全是出乎秦凌筠的意外,而且落掌之重,更是秦凌筠没有想到的事情,只打得他眼冒金星,鼻孔流血!人晃了一晃,几乎要栽倒地上。
冷雪竹毫无表情地站起来,指着秦凌筠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回手就从地上拾起银丝柳叶剑,于庄主一见心知有异,纵身一掠,一把抱住秦凌筠,就地来了一个懒驴打滚,直朝栅门里滚去。
秦凌筠还在挣扎,于庄主厉声叫道:“老贤侄!你看不出冷姑娘有杀人之意,她精神失常,你难道让她杀死不成?”
秦凌筠直叫:“我不信!”“我不信!”终于再挣扎起来,跑到栅门外面,哪里还有冷雪竹的踪影?
向前看去,只见一望无垠的草原和青纱帐,一色湛蓝的天,两片白云,还有那就是秦凌筠心头那无限的不解和无比沉重!
一只乌篷船,沿江而上,船行得很缓,但是,江风劲厉,江流湍急,给这只逆流而上的乌篷船,增加多少挣扎与难行。
幸而这只船载得很轻,给那岸上拉纤的人,减轻了不少负担。
船头上,并肩站着两位妙龄姑娘,都是人间绝色的佳丽,她们迎风细语,纵览江上风景,望去真是神仙中人。
其中一个忽然皱起眉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凝眸远视,似有不尽哀怨,困在心头化解不开。
另一个笑语解颐,悄悄地说道:“琴姊姊!你又想起虞爷爷了!”
那个被称作琴姊姊的眼圈一红,摇摇头良久才幽幽地说道:“小雁妹妹!爷爷他老人家对我真是视如掌珠,宠爱非常,可是,我给他老人家的是什么呢?是无限的忧伤,无尽的怀念,他老人家侠义一生,晚景落得如此凄凉,我……我怎么能够不常常惦记在心头呢?”
另一位姑娘也顿生无限的同情,点点头说道:“琴姊姊!你每次这样说,我每次都有同样的感受!虞爷爷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在想念着你呢!琴姊姊!我陪你回去!回到银龙堡,承欢膝下,做一个孝顺的孙女儿。等到虞爷爷他老人家百年之后,我们再一同出来,遨游四海,浪迹天涯,你看这样可好?”
那位琴姊姊正是虞慕琴,另一位小雁妹妹也正是于小雁。
她们这一对姊妹,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两个人在红柳湖脱险之后,竟不约而同夺船出走,等秦凌筠回来时,她们已经远去无踪,就这样一走之后,两个人竟成了志同道合的同伴,两个人都要将满腔幽怨,借着山川名胜,而去发散心中的块垒!
这天两个人买舟入川,在奔流滚滚的江上,虞慕琴姑娘又想起了爷爷,一种思亲之情,使她柔肠百折,心情沉重。
于小雁这一番劝解之后,虞慕琴倒也深深的为之心动,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在红柳湖的一段生活,立即触及痛处,顿时一阵心寒,一双泪珠,随着跌落在身上,断然地摇头说道:“不!我不回去!我没有脸去见爷爷!”
于小雁默默地也没有说话,虞慕琴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等着,将来有一天,我会去见爷爷一面,但是,那要等我了却一桩心愿之后,否则……”
下面的话,让眼泪淹没了,江风将泪水吹湿了衣襟。
两个人都跌进了沉默,只有那纤绳吱吱作响的声音,在江风呼号声中,陪衬出那一份单调。
忽然虞慕琴姑娘问道:“小雁妹妹!你呢?你这样陪着我,值得么?有后悔的意思么?”
于小雁姑娘苦笑着,摇摇头,随口说了两句:“尴尬事情伤心人一不谈也罢!我后悔什么?”
这时候,篷船正好转过一个山脚,于小雁突然向前指着说道:“琴姊姊!你看!”
前面是一段急滩,浪头似雪,水声如雷!在那个急滩之上,居然有两只船并系在一起,停在那里没有动。
停船在这种急流的地方,已经是少见的奇事,可是在两只船上,站了四五个黄衣喇嘛,更是令人惊奇。
虞慕琴当时就叫道:“是他们!”
于小雁点头说道:“不错,是他们!这叫做冤家路窄,正是千面狐一群,我们过去看看,他们又在捣什么鬼,这等仇人当面,再不报仇,到哪里去找这等好机会?”
虞慕琴口中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没有看见他呢?”
于小雁连忙问道:“谁?”
虞慕琴没有回答,随即踊身一跃,跳到岸上,于小雁也紧跟着跳下来,两个人借着那夹岸的崖石起伏,巧妙地掩藏着身形,向那边飞快地溜过去。
来到相隔不远地方,两人躲在一块岩石的后面,只听得那边千面狐卞玉还是那样冷呵呵地笑道:“这才叫冤家路窄呢!想不到我卞玉居然在这个滚滚的江流之上,遇到了你。”
于小雁一听就忍不住要站起来,看看到底是谁,却被虞慕琴一把拉住,悄声说道:“小雁妹妹!休要打草惊蛇!我们听下去。”
这时候就听到那边有一个平静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千面狐!你要怎样?今天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算我输在你手里!你有什么作为,尽管上吧!”
于小雁一听这人说话,心里就有一种好感,钦佩这人的骨气!她摸着腰中的短剑,就要一跃而出,虞慕琴姑娘偏偏这时候又伸手按住她,摇头示意,又低低地说了一句:“等一等!”
接着又听到千面狐笑嘿嘿地说道:“老瞎鬼!想当初在红柳湖上,你羁住在湖心岛,我把你奉之若神明,一切供应无缺,多少年,你没有给我一点好颜色看,这倒不去说他,你居然到后来还帮助秦凌筠那小子跑掉,害得我今天还受他的气,归根结底,都是你这个老瞎鬼不好,如果当时你将秦凌筠和那小妞儿献出来,红柳湖哪有今天这样后患?”
接着就听到那老人笑呵呵地说道:“千面狐!你真不要脸!亏你说得出口,听你的口气,是被秦娃儿赶出红柳湖,那只怪你学艺不精,怎么反而有脸来怪别人?不过这样也好!今天既然遇到了我,让你借这个理由,来向我寻仇。
来!来!来!你千面狐如果要凭那几手功夫,我这个又瞎又残的老头子,还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你要弄诡计,我只有认命,谁让我是个瞎了眼的残废人呢?”
躲在岩石后面的于小雁不觉大惊说道:“怎么?还是一个又瞎又残的老人,千面狐竟还放他不过,真是岂有此理!琴姊姊!我们出去!”
谁知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虞慕琴已经一跃而起,铁青着脸,向江边疾奔而去。
于小雁唯恐有失,赶紧跟着后面,抢将过来。
千面狐一见虞慕琴出现,继又看见十小雁也跟也跟在后面,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打着哈哈说道:“哈哈!你们也来了!这倒巧得紧啦!其实你们躲在一旁不露面也就算了,可是你们又偏偏找上来,来吧!该来算一笔总帐了!”
虞慕琴根本就不理会他,只顾站在岸边石头上,向着那瞎老人冷冷地问道:“你就是当初住在红柳湖湖心岛上那位瞎老人么?”
这瞎老人正是巧手书生龙玉泉,他从峨嵋再次谢辞,终于买舟顺江而下,没想到在三峡附近他借居几个月的老地方,遇见了千面狐卞玉,他知道这一次相遇,对他是凶多吉少。
他正准备如何舍命一拼,在临死之前,将这个武林祸根除掉,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娃儿的声音,当时他不觉为之一愕。停了一下,他正色问道:“姑娘何人?”
虞慕琴姑娘冷峻而凌厉地问道:“我问你,是不是湖心岛的瞎老人!”
这语气,这神情,显然含有极大的愤恨,于小雁傻了眼,在于姑娘心中,凡是与千面狐作对的人,都是好人,都是站在一边的,方才听这位瞎老人说话,也可以听得出他有凛然不屈的气节,分明是一位值得崇敬的武林前辈,为什么琴姊姊会这样对他呢?
于姑娘急了,赶着上前拉住虞慕琴的手,刚叫一声:“琴姊姊!你是怎么啦!”
就被虞姑娘摆手拦住,神情的严重,使千面狐都为之大大地意外,瞪着眼睛说不上话来。
巧手书生龙玉泉这位瞎老人显然也是被这意外的发生,使他不晓得该从何处说起。
虞慕琴毫不等待地又厉声追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当初在红柳湖湖心岛上那个瞎老人?”
巧手书生龙玉泉看不见人,可是他听得出对方的年龄至多不过十八九岁,与他毫无仇恨之言。他只有点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正是当年住在红柳湖的瞎老人。姑娘你是何人?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对老朽大声叱喝?”
虞慕琴这才放平了声音,但是仍然是很紧迫地追说道:“我是何人?暂时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有几个问题要向你请教,请你照实地回答我。”
于小雁在一旁看得呆了,她禁不住要问道:“琴姊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千面狐在一旁呵呵地笑道:“这倒很有意思!老瞎鬼!看来我先要在这里袖手旁观,先看个热闹了!”
巧手书生龙玉泉苦笑道:“姑娘!老朽活了这把年纪,已经是偷生已久,什么事都可以担当得下来。姑娘!老朽眼睛虽瞎,心却不蔽,我可以听得出,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没有冤屈,你绝不会这样对我说话。好吧!姑娘!你问吧!只要是我所知道的,我会尽所知告诉你。”
虞慕琴此时身子有些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竭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地问道:“刚才千面狐说过,当初你和秦凌筠还有另外一位姑娘,逃出红柳湖之际,可发现有人驾船追赶你们么?”
巧手书生点点头说道:“有!”
虞慕琴姑娘此时已经无法掌握住自己的情绪了,她颤抖地问道:“当时你是怎样对付追赶的人?”
巧手书生已经听出其中不平凡的情形了,他稍为停了一下,便接着说道:“因为这件事情很特殊,所以,老朽到现在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老朽和秦凌筠、冷雪竹两个娃娃,同时乘一只小船,离开红柳湖。老实说,那时候的秦凌筠和冷雪竹,他们武功还没有到精绝超群的境界,老朽又是一个盲目之人,所以要逃出红柳湖,最好不要被千面狐知道!”
千面狐站在那里嘿嘿地得意笑了一笑。
虞慕琴追问道:“你还没有说出当时你是怎样对付追赶的人。”
巧手书生说道:“当时发觉有人追赶之后,老朽就准备了一种药水,用来作退敌之计!”
千面狐此时突然大喝:“老瞎鬼!少在此地饶舌,今日相逢,你已经死定了,还说些什么?看家伙!”
他向前一迈步,刚一举起七星夺命狼牙刺,那边于小雁立即扑身一掠,短剑一挑,迎将上去。
几乎是与这同时,两个喇嘛四只金钹,以狂风暴雨之势护住千面狐。
虞慕琴视若无睹,依然是紧迫着问道:“你是用什么退敌之计?”
巧手书生说道:“两舟相近之时,我洒射出一蓬药水……”
虞慕琴没有等他说完,就抢着问道:“有毒?”
巧手书生摇头说道:“没有毒!但是,沾肤火炙,十分疼痛,只能作皮肤之伤,对人无害!”
虞慕琴呛啷一声,从身上取出烂银飞叉厉声说道:“这就对了!一切都是符合!你……你还有什么话说,我今天要先从你的身上,泄我心头大恨!”
于小雁姑娘收回短剑,惊叫道:“琴姊姊!”
巧手书牛此时仅沉重无比地说道:“听你的兵刃撤出的声音,像是银质飞叉之类,当今武林使用飞叉的人,除去中原四杰之中飞叉银龙虞鉴之外,不作第二人想,姑娘年岁尚轻,能使这等轻兵刃,必然是出自名人调教,请问姑娘与飞叉银龙有何关系?”
虞慕琴咬牙忍住眼泪没有答话,千面狐在一旁倒是答话说道:“老瞎鬼你说对了!她就是飞叉银龙的孙女儿!”
巧手书生啊了一声说道:“如此请问虞姑娘,老朽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只要姑娘说明白,老朽这条残废的性命,绝不珍惜!你总不能让老朽湖涂,束手就戮吧!”
虞慕琴咬牙顿了一下说道:“好!我说!就因为你那一阵药水,灼伤了我的身体,才使得千面狐和他的儿子狼狈为奸,用药欺骗了我,使我失身红柳湖。”
巧手书生大震说道:“什么?千面狐竟如此无耻?”
虞慕琴此时倒反而镇静了,她平静地说道:“我本来应该早日自裁,但是此仇未报,死不瞑目!论仇的深浅,当然是狐父狐子为恶魁,但是,论仇的先后,你是祸根渊源。”
巧手书生点头苦笑说道:“果然!姑娘说得有理,老朽难辞其咎,老朽罪有应得,但愿姑娘能将千面狐父子一并清除,老朽一死又有何怨?姑娘请下手吧!”
巧手书生说得那么平静,是那么恳切,真正是视死如归。
虞慕琴抬起手,几经迟疑终于喝问道:“你究竟是谁?你和秦凌筠有什么关系?”
巧手书生苦笑道:“姑娘!你已经找到冤头债主,还管我是何人?下手吧!今天你不下手,千面狐也要放不过我的!”
于小雁姑娘怯怯地站在一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她始终觉得这位老人是好人,但是,她又不能劝阻虞慕琴,因为她也很同情虞姑娘的遭遇,就这样不知所措的望着虞慕琴……
虞慕琴终于举起烂银飞叉,咬牙正待出手,突然有人大叫:“琴儿!琴儿!你千万不要妄动!你的一切爷爷都听清楚了!孩子!你知道他是谁?他是……”
巧手书生厉声叫道:“虞堡主!你我素昧平生,但是今天你来的不是时候,你不能让虞姑娘抱憾终生!”
虞慕琴姑娘一见爷爷飞叉银龙和雪峰樵隐、鬼掌神弓,还有好几个人飞赶而至,那一时间的意绪,真好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味俱陈,甜苦酸辣,当时使她几乎昏了过去,但是一瞬间的停顿,她忽然大叫一声:“爷爷!琴儿无颜……”
抬起手,一柄烂银飞叉朝着她胸口插下去!
那边飞叉银龙虞鉴心为之裂惨叫一声:“琴儿!”
一个跄踉,人向前一栽,整个身体就向江水里倒下去!
幸好雪峰樵隐抢快一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才免遭落江之险!
再看那边,虞慕琴姑娘烂银飞叉掉在地上,被于小雁姑娘抱在怀里。
这时候只听得千面狐突然呵呵大笑说道:“倒是来得好!让你们死在一起吧!免得阴曹地府黄泉路上缺少个伴!”
于小雁姑娘来得机警,大家都在心分神驰之际,她料到千面狐会有这样一着。她没有等到千面狐说完,随手把虞慕琴放下,手中的短剑一挥而出,闪起一股青芒,向千面狐掠去。
千虑之中,难免一失。
千面狐早就一切成竹在胸,他先看着虞慕琴和瞎老人之间的仇杀,然后他再坐得渔人之利,而偏偏这时候飞叉银龙一行又及时赶到,更是给他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但是,他忘了一个于小雁,这位姑娘有一身绝顶的击剑术,等到他发觉于小雁拔剑出手,已经迟了。
仓惶中,他也顾不得出手伤人了,猛地向后一个翻身,向江水中倒栽下去,那四个喇嘛倒也来得机警,随手发出四面金钹,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阻住了于小雁姑娘这样凝神飞剑一击。
千面狐从江里狼狈十分地爬上船,那四个喇嘛也很快地跳上船,而且每个人手里各拿着两面飞钹,凝神贯注,严阵以待。
于小雁也知道凭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击败这几个藏中高手,便按剑指着千面狐说道:“老狐狸!今天让你逃掉性命!下次休要再碰上姑娘!”
千面狐一身水淋淋,但是,他仍然不在乎地呵呵笑道:“丫头!你那点剑术,会有人来收拾你!你等着,最好你找到秦凌筠那小子,告诉他也等着,我们大家干脆一齐到你的家乡,长白山麓作一个总了断。”
于小雁姑娘笑笑说道:“就怕你不敢来,你记住!长白山麓于家庄,你尽管再去请帮手,我们等你一个月!一个月不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了!”
千面狐冷笑连声,驾着船顺流下放走了!
这里飞叉银龙搂着虞慕琴姑娘,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家看到于小雁姑娘迫走千面狐之后,一齐走过来。
于小雁姑娘不慌不忙向大家行礼,口称晚辈。
巧手书生龙玉泉叹道:“这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于姑娘年岁如此轻,想不到功力之高,令人佩服之至,老朽今天若不是于姑娘,这条老命早已休矣!”
雪峰樵隐说道:“龙前辈今日为何……”
巧手书生立即抢着说道:“你是中原四杰其中的人?”
雪峰樵隐说道:“老朽杜蜀山!”
巧手书生说道:“原来是老樵子!老朽和雷火神曾经论交,尔这前辈二字,称之不当。”
雪峰樵隐笑道:“如此我就高攀称一声玉泉兄了!”
于小雁姑娘心里一震,口中喃喃地说道:“龙前辈!玉泉兄,龙玉泉,龙玉泉!啊呀!”
她突然大叫起来,走上前拉住巧手书生的手问道:“老伯伯!你老人家有外号么?”
雪峰樵隐笑道:“于姑娘!玉泉兄昔日有一个响亮的外号,称巧手书生……”
于小雁一听大喜过望,双手扶住巧手书生叫道:“果然是大伯伯在上,侄女小雁给你老人家叩头!”
巧手书生意外的呆住了,他扶着于小雁,沉着地问道:“于姑娘!你是……令尊是……?”
于小雁站起来说道:“大伯伯!侄女爹爹单名一个凡字,他老人家时常惦记着大伯伯,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了大伯伯。”
巧手书生不解地说着:“于凡?于凡!”
于小雁连忙说道:“大伯伯!我爹爹是从母姓的!”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着巧手书生一样,他在一震之余,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抖,连声说道:“是啊!是啊!孩子!奶奶她老人家呢?”
于小雁低声凄然答道:“她老人家仙去很久了!”
巧手书生这才一声长叹,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他连说两声“不孝劣子”之后,他牵着于小雁的手,向大家说道:“各位老朋友!今天是我龙玉泉大喜的日子!我来向各位介绍,这是我的亲侄女于小雁!”
接着他约略地将“一条龙”和“一把剑”的故事,叙述了一遍。
最后他擦干眼泪说道:“我们兄弟分手,数十年没有见过面,今天我要代他邀请各位前辈往长白山麓,欢聚一段时期,好在千面狐也约在那里决一死斗,一举两得,各位请啊!”
这一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便从四川启程,浩浩荡荡,奔向关外长白山麓。
一路行程不曾耽搁,倒也很快,这天已经远远地望到那积雪未消的长白山,大家驰骋在乎坦的平原上,于小雁姑娘一马当先,她要抢先报讯,正是她如此催马狂奔之时,忽然,迎面也有一匹马向着这边跑过来。
于小雁姑娘眼快,立即看出对面疾驰而来的那匹马,马上所坐的正是秦凌筠。
本来于小雁能遇到自己的大伯伯,那分喜悦,使她忘记自己心头的创痛,尤其是家乡在望,白山黑水的风光,使她倍生依恋,可是,这时候她突然看到秦凌筠,原先的那一份失意,立即充满了心头。
她勒紧丝缰,停下坐骑,口里不觉咦了一声,意外地说道:“原来是你呀!”
就在这一瞬间,对面那匹马已经冲到她面前,马上的秦凌筠也不由地一声惊呼,胯下骏马唏律律长嘶一声,扬蹄竖立,及时停了下来,拱手说道:“原来是于姑娘!红柳湖姑娘突然离去,我和万博老前辈追寻不见,不安已极,想不到今天又在这里遇见姑娘!请问于姑娘,虞慕琴姑娘她现在何处?她可好么?”
于小雁点点头说道:“多谢秦大哥的关怀!我和琴姊姊都很好!她现在就在后面。”
秦凌筠抬头向来路看去,只见前面尘头大作,有十数匹马正向这边奔驰而来。
秦凌筠又是高兴,又是意外,不觉脱口问道:“于姑娘!你怎么……怎么和虞慕琴姑娘一同来到关外呢!”
于小雁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长白山麓于家庄是我的故乡,我邀请几位客人到我家来盘桓一段时期,这没有什么不可以。”
秦凌筠一听之下,惊喜无限,他几乎是呐呐地说道:“原来于伯伯就是于姑娘的令尊,真是怪我大意,因为我和于伯伯相逢在一个紧张而又急迫的环境之下,所以彼此没有话家常,竟然还不知道于姑娘就是于伯伯的千金,真是失礼之至!”
于小雁当时不觉一皱眉问道:“听秦大哥言下之意,于家庄最近出了什么意外之事?”
秦凌筠头点微有叹息之意说道:“这倒是一言难尽,等着慢慢再谈吧!”
于小雁不觉急道:“究竟于家庄出了什么事?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秦凌筠说道:“于姑娘!因为我目前没有时间,我要去追赶冷姑娘。”
于小雁一怔,人不觉从踏镫上站了起来,急急地问道:“去追赶冷姑娘?哪个冷姑娘?你是说我冷姊姊她……她出走了?”
秦凌筠点点头,正待说话,后面蹄声大振,一骑如飞卷至,马未到,人声先到,叫道:“秦贤侄!你不能如此固执,也不必这样急躁,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于小雁一听来人说话,不觉从踏镫上一站而起,凌空向前飞掠过去,口中叫道:“爹爹!”
马上的于凡,偌大年纪,却有一身上乘骑术,他也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到地上正好迎住于小雁姑娘,父女两人抱着一起,亲情洋溢,令人感动。
于小雁姑娘迫不及待地从于凡的怀里跳出来,急急地问道:“爹爹!冷姊姊她怎么会出走?是谁开罪了她么?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的原因呢?”
于凡叹了一口气说道:“雁儿!这是飞来之祸,若不是秦贤侄及时来得好,于家庄要遭受一次空前的大劫……”
于小雁抢着问道:“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于家庄捋虎须?冷姊姊呢?”
于凡说道:“是昔日毒八狼的余孽灰狼丁八……”
刚说到这里,只见群马奔腾,人声喧哗,于凡不觉问道:“他们是谁?”
于小雁还没有回答,秦凌筠突然一纵马赶了上去,从马上跳下来,垂手站在地上恭敬地叫道:“恩师是你老人家来了!筠儿在这里向你老人家请安。”
雪峰樵隐含笑停下马,说道:“筠儿!你见过各位师伯。”
秦凌筠赶紧行礼,并且说道:“虞妹妹!你可好!”
虞慕琴没有说话,只微微的点点头,黯然无言,凄然欲泪。
飞叉银龙立即抚着她的肩,老泪几乎为之纵横,低声说道;“琴儿!你答应过爷爷,不再伤心,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虞慕琴点点头,她抬起头来向秦凌筠说道:“秦哥哥!你快为于家伯伯,引见大家吧!”
秦凌筠心中纳闷,不知道这爷俩重逢之后,为何还这样黯然神伤?他不便多问,当时应声称好!
他刚刚走过来,只见于凡走过来呵呵笑道:“各位大名,于凡久已仰慕,待我见过老朽的大哥之后,再来和各位详谈。”
他拱拱手,便向前迎上去,那边,有两匹马合抬着一个软兜,当中坐的是巧手书生龙玉泉,他那“天耳通”的功夫,早已经将于凡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远远地他张着手,眼泪就如同泉涌一般,张着大嘴,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于凡抢上前去,扑在软兜上,凄厉地叫道:“大哥!”
这一对数十年不曾见面的弟兄,如今彼此白发苍苍,其中一个已经是变成残废,这种相见,究竟是欣喜,还是悲哀?真是难以辨别。
这老兄弟俩静静地流一阵眼泪之后,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老于凡扶着巧手书生的背,沉重而又恳切地说道:“大哥!天见怜!让我们两弟兄在晚年相聚,我们就在这长白山麓,渡过安静的余年吧!”
巧手书生摇摇头说道:“兄弟!恐怕这点私愿,眼前还办不到啊!那千面狐目前已经约定,就在最近要来长白山麓和我们作一了断。兄弟!你大概还不知道那千面狐是何许人,我们回到庄上,再作详谈。这次中原高手来到此地,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于凡一听,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那已经不是丁八之流的人物可以相比的,他连忙说道:“大哥说的甚是,一切事情回到庄上,再作商议!”
他这里扶着巧手书生正准备走过来,忽然听到于小雁姑娘叫道:“大伯伯!爹爹!你们现在不能马上回到庄上去。”
这一声尖锐的叫声,就好像是午夜猿啼,撼人心弦,使得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惊,大家都将眼光集中到于小雁姑娘的身上。
这时候只见秦凌筠手足无措地说道:“于姑娘!这件事我原本不敢惊动大家,只要我一个人追下去就可以了,姑娘何必要惊动各位前辈?”
于小雁姑娘走过来拉住于庄主的手说道:“爹爹!这件事急不容缓!冷姊姊中了灰狼的毒,心神既然已经迷乱,危险自不待言,这件事是件急事呀!”
老于凡点点头说道:“冷姑娘对你有厚恩,我们自然要追上去!”
于小雁又走到雪峰樵隐面前行礼说道:“杜老前辈!我冷姊姊这次的生死,不仅是关系到她个人,而且还牵涉到两姓香烟,和一桩沉冤血案。老前辈!我们一定要全力追到她!”
雪峰樵隐沉重地点点头说道:“于姑娘!秦凌筠是老朽一手扶养长大,他的事老朽知道十之五六,假如这位冷姑娘的出走,是与他有关,我可以为秦凌筠承当一切责任,于姑娘!你只管说。”
于小雁认真地说道:“杜老前辈!这件事确是与他有关!”
于凡急忙说道:“雁儿不得胡说,冷姑娘是中了灰狼丁八的毒,心神错乱而走,与秦贤侄何干?”
于小雁也急得叫道:“爹!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冷姊姊的身世与秦大哥有关!”
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最震惊的是雪峰樵隐杜蜀山和秦凌筠师徒二人。
于小雁这才对雪峰樵隐说道:“老前辈!你说你知道秦大哥的一切,那你应该知道他并不是姓秦!”
这句话更是惊人,大家都怔住了。
只有雪峰樵隐他默然注视秦凌筠,秦凌筠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师父面前,叫道:“恩师!”
雪峰樵隐伸手扶起了他,沉声说道:“筠儿!原谅我,一直没有将你的身世真情告诉你,那是因为怕的画虎不成,现在也正是告诉你的时间了,你不是姓秦!你姓崔!”
秦凌筠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于小雁姑娘接着说道:“冷姊姊是和你表兄妹,她的身世都和我讲过,我又看到过你那块玉块,所以,我在黄山就劝你到关外来见冷姊姊,因为你们不但是表兄妹,而且是互有婚约的未婚夫妇……”
她说到此地,不知怎地一转身扑到老于凡的身上,又失声痛哭起来。这哭声充满了哀怨,那哀怨只有老于凡知道得清楚!但是,他能拿什么言语来安慰她呢?
在八家镇外的大路,一匹枣红色的马,在按辔徐徐地走着。
马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女,这少女生长得十分秀丽,但是满身飞尘,无限憔悴,那一双眼睛也黯淡无光,眼神显得非常之呆滞,她的左臂,下半截是空荡荡的,右手也是那么无力地握着丝缰,任凭那马儿有气无力地缓缓而行。
忽然从八家镇里,步行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在于家庄铩羽而遁的灰狼丁八,随在后面的也正是西藏密宗外派的三大高手。他们走出镇外,都向东眺望着,像是期待着什么人的光临。
那灰狼丁八微皱眉头说道:“三位佛爷!你们那位大喇嘛会不会真的前来?”
那三个喇嘛笑道:“丁八爷,你尽管放心,咱家这位大师兄久已有意要到中原,去会会武林中的人物,这次约在八家镇会面,不见不散,那是他的主意。咱们大师兄是密宗外派数一数二的人物,说话是说一不二,他说来,就一定会来。倒是你所说的那个女娃娃,恐怕有些靠不住,这么远的路程,她会跟到这里来?嘿!嘿!令人难以相信!”
灰狼丁八不觉涨红了脸,笑着说道:“我丁八别的不敢说,对于这用毒一项,敢说独步当今,临行之前,我在那娃娃身上撒了一点‘迷性粉’,只要她吸一点进去,她就会失去本性,与平时的一切言行,正好变成相反,而且她会循着一股气味,避寻她要依归的人。”
有个喇嘛问道:“是什么气味?”
灰狼丁八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我要沿途不时洒下的‘逐味香’,她吸了我的‘迷性粉’,就会自然地循着这股逐味香寻找而来。喏!你看那不是她来了么。”
灰狼丁八指着对面路的尽头,有一匹马缓缓向这边走来,顷时表现得有无限的兴奋。他呵呵笑着说道:“谅她也逃不脱我丁八爷的手!”
那三个喇嘛也显得很高兴,说道:“这回要好好地整她一顿,让她死不得也活不成,也好为咱们那位木云师兄吐一口怨气。”
灰狼丁八微笑道:“只要人到咱们的手,报仇雪恨太简单了,还不就像是笼里鸡砧板上的肉,任凭我们宰割。这报仇雪恨还是第二步的事……”
那喇嘛抢着问道:“你这样费尽心机,将她引到此地,不是为你报仇,还有什么第一等事?”
灰狼丁八笑道:“我要她做我的人质!因为这娃儿是当年飞侠女的门徒,有了这个人质……咦!你们看,那是做什么?”
就在灰狼丁八得意十分遥指着前面说话的时候,忽然远远地从右边岔路跑来两匹马,因为距离很远,还看不十分真切,只能看得出马上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而且这男的还是长了胡须的老头。这两个人正催着马,向着那匹枣红色的马拢过去。
灰狼丁八一急非同小可,连忙叫道:“三位佛爷!我们赶快过去!恐怕要有变化!”
这四个人立即展开身形,放开步法,向那边急奔过去。一转眼间,距离那三匹马大约还有七八丈远,灰狼丁八眼尖,立即看到那老者正举手向马上那位白衣姑娘穴道点截下去。
灰狼丁八一见大吃一惊,全力凌空向前一扑,足足越过了四丈左右,他人一落,口中随着大叫:“那是谁?快些停手!”
他刚一如此喊叫,只见那白衣姑娘身子一软,从马上倒下来,正好被那妇人抱在怀里,那老者抬起头来一看,双方几乎同时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意外与惊讶之意。
灰狼丁八随即恢复原状,含笑说道:“原来是你呀!你大名鼎鼎万博老人,久已归隐深山,为何今天出现在这关外之地?看来我们倒是十分有缘啦!”
对面那老者正是通晓古今的万博老人,和他同行的是朱若熙。
万博老人呵呵地笑道:“是啊!老朽正想不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何人会使用‘迷性粉’?原来是你呀!这就见怪不怪了!丁八!你对老朽这个侄女,下这个毒手,为了何事?有什么打算?老朽愿意领教!”
灰狼丁八一听万博老人张口就道破“迷性粉”,真的使他一怔,继而听到说是万博老人的侄女,更是大吃一惊,他眨了眨小眼睛,忽然龇起一分笑容说道:“万博老人!你不要拉近乎,这娃娃是你什么侄女?你这样大的年龄,不要再打糊涂主意!”他一面说话,一面将手伸到背后,慢慢地抽动七星夺命狼牙刺。
万博老人笑了一笑,立即板起脸,厉声叱道:“丁八!你真是恶人乱告状,血口喷人!告诉你,你那点玩意儿还不在老朽的眼下!当年龙玉泉一个人就宰了你们七个,你以为老朽比龙玉泉如何?你要早些找死,你就尽管先上,要是你有后悔之心,快拿解药来,这件事,我们可以商量。”
灰狼丁八大笑道:“老头儿!你休要在我丁八面前掉花枪,用不着来吓唬人!当年龙玉泉伤了我们七兄长,那是当年,今天慢说是龙玉泉,就是飞侠女自己前来,你看看我丁八又是怎样对付他?”
那三个喇嘛叫道:“咱们的人,这老头儿怎么拦路截了去?让咱家超渡他去!”
三个喇嘛也不管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三个人各拿出三个金环,分成三面向万博老人攻来。
万博老人呵呵笑道:“西藏密宗外派有五大名手,在藏内确是如此,在藏外尚不知道能否算它是名手。”
万博老人飘身一落,下得马来,从容迎将下去。
突然,朱若熙一抬头,只见她泪痕满面,霍然厉声叫道:“老前辈请让我去会会这些恶徒,竟将我的雪竹折磨到这等模样!”
她从冷雪竹身上找到银丝柳叶剑,将姑娘放在地上,她扑身一掠,抢到万博老人前面,嘎地一声,弹出银丝柳叶剑,一言不发,剑光一起,银虹顿见,向那三个喇嘛攻将过去。
这三个喇嘛哪里把朱若熙一个妇人放在心上?三个人笑呵呵地拿起金环,毫不在意地向朱若熙攻上去。顿时只见银光闪闪,全芒阵阵,四个人斗在一团。
那朱若熙的剑法,是随飞侠女十九年,耳濡目染,再加上自己的苦练出来,剑法的确是已臻上乘。
但是,无奈三个喇嘛都是外家高手,兵刃又重,力道又沉,再加上三个人联手合斗,所以,一上手朱若熙就感到对手给她的压力太强,不出十招,便将起手时那一阵上风,扯成平手。
灰狼丁八将这情形看在眼里,他笑了一笑,从肩上拔下七星狼牙刺,慢慢地向万博老人走来,甲中说道:“咱们也别闲着,难得有这个柳,会,看看你比龙玉泉高到哪里去!”
万博老人知道是一场少不了的拼斗,而且对方的毒技,他也是知道的,当时他不再说话,运行功力,将全身穴道闭住,就徒着一双手,站在那里准备迎战。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叫道:“你们大家都停下来!”
这一声叫喊声音不大,倒是很有权威,那三个喇嘛立即撤回兵刃,闪到一边,连丁八也按下七星狼牙刺没有出手。
万博老人也拦住朱若熙,两人同时向前看去,只见一个高达七尺的高大身材的黄衣喇嘛,脸上木然没有表情地朝这边走过来。
万博老人一见之下,心里向下一沉,当时问道:“你是木赤喇嘛?”
这个身材高长而又削瘦的喇嘛,当时发出一阵枭鸟样的笑声,刺入耳膜,指着万博老人说道:“你这人还真有点眼色,居然能叫出洒家的佛号,看来你在中原还有点名气,来!来!咱们来较量几招!”
朱若熙按不住心头如火,挺起银丝柳叶剑,厉叱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看剑吧!”
万博老人抢先一步走到朱若熙的前面,拦住她的去路,低声说道:“此人不可轻敌,若熙!你且退下去照管雪竹那孩子,待老朽去斗他一斗!”
朱若熙尊重方博老人,只好按住心头的怒火,回到冷雪竹姑娘的身边,万博老人缓缓地向前走过去,突然听到朱若熙叫道:“老前辈!你看!那边是谁来了?”
万博老人不敢骤然擅自回头,怕那木赤喇嘛不按规定,径行偷袭,当时只问道:“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朱若熙还没有回答话,先自一声欢呼,接着就听到那边有人应声说道:“万博老前辈!是我们来了!”
叫喊挟着啼声,就如同是风卷残云般地疾卷而至!
万博老人心情大振,呵呵大笑,凌空倒穿回身,说道:“秦娃娃!你来的正是时候!”
他身形还没有落定,就听到那边接着有人呵呵笑道:“博老!你也是来得正当时!如果不是你先来,我们恐怕就来晚了!”
啼声骤止,来人纷纷下马,这群人就是飞叉银龙虞鉴、雪峰樵隐杜蜀山、神弓鬼掌游金化、巧手书生龙玉泉和老于凡、于小雁、虞慕琴、秦凌筠,后面还有神偷方朔,和茅山大先生,这一行老老小小此时来临,真好像是大旱之现云霓。
于小雁跳上前扯住朱若熙的手,低声哀怨地叫着:“朱姨!”
秦凌筠急着看望躺在地上的冷雪竹姑娘,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
几个老前辈的互相引见之后,在衡量当前的情势,大家集在一起,显得有些纷乱的时候,忽然又有一阵蹄声震动,从八家镇的来路上,又卷起一阵黄尘,尘头落处,十几匹马一字排开,当中那人嘿嘿地笑道:“想不到我们长白山的约会,却在这八家镇相遇了。早了也是了,晚了也是了,我们何必要到长白山麓呢?就在此地作一了断,岂不是更好么?”
灰狼丁八倒不认识这人是谁,他提着几分戒心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倒知道你是灰狼丁八,你在西藏搬救兵,我也是从藏宗请毒手,我们所行所事,倒是异曲同工,何妨携手合作?消灭了眼前这帮人,你是已经报仇雪恨,我是得偿心愿,各得其所,何乐不为?”
灰狼丁八哦了一声说道:“我在西藏曾经听到你的事,你是……”
那人立即接着说道:“我是千面狐卞玉,丁八爷!对面有一个小辈使得一手飞剑术,颇是不易相与,我们先请藏宗内派第一高手喀尔活佛先把这小子给刷了,剩下的我们就好对付了。”
灰狼丁八朝那边看去,只见在七八个喇嘛的簇拥之下,在一匹高大的马上,骑着一个矮胖的喇嘛,两腮多肉,双眼眯细,脑袋后面折了一堆肥肉,一对耳朵却是小小的嵌在肉堆里。
这时候,只见木赤喇嘛和另外三个喇嘛,都施施然走过去,站在那矮胖的喇嘛之前,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
那矮胖喇嘛突然睁开那双小眼睛,灰狼丁八只觉得有两股电光一闪,令人股栗欲坠。接着就听到那矮胖的喇嘛似笑不笑地脸皮扯动了一下,用标准的汉语说道:“四位请闪开吧!让洒家去拔个头筹。”
那四个喇嘛悻悻地退了开来,连那位身高七尺的木赤喇嘛,也默声无言,退回到一旁,没有说话。
这时候灰狼丁八知道这个矮胖喇嘛有些不平凡了,他对千面狐卞玉点点头,说道:“卞老弟见识过人,一切都先听你的处理也就是了!”
那个被称为喀尔活佛的矮胖喇嘛,他从马背上被人抬了下来,迈开那又短又粗的腿,一晃一晃地走过来。
只见他眯着眼睛,抬着头,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哪个娃娃会使飞剑?叫他先过来领死。”
秦凌筠早就已经按拣不住,但是,有许多煎辈在这里,他又不敢造次擅专,这时候就听到万博老人叫道:“秦娃娃!你过来!”
秦凌筠赶紧趋身过去,万博老人看着那喀尔活佛一眼,然后沉声说道:“我不曾见过此人,只是曾经风闻,藏宗每代都要出一位高手,身兼内外两派之长,照方才的情形看来,这个喀尔活佛不比寻常,你去斗他,要小心。”
秦凌筠应声而出,抖擞精神,走到相距七八尺的地方,刚一抱拳,就听得那喀尔活佛说道:“就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会使飞剑么?”
秦凌筠厉声说道:“比武拼斗,不要开口伤人!”
喀尔活佛笑着说道:“快使用你的飞剑术,别说废话。”
秦凌筠知道跟这种人是无理可喻的,同时他也不敢轻视,便不再言语,取出鱼肠短剑,凝神闭气,聚结神功,短剑托在右手掌心之中。
喀尔活佛笑道:“动手吧!佛爷我先动手,你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秦凌筠当时大喝一声,扬臂一挥,鱼肠短剑立即脱手飞出,嘘地一声,闪出一道青色光芒,向喀尔喇嘛飞去。
喀尔活佛怪叫道:“果然不错!看我的!”
他在那里矮胖的身子一蹲一起,大袖一挥,嘶嘶直响,飞出一股金光,朝着那股青芒迎将上去。
霎时叮当一声响亮,火星四溅,随着那股青芒收敛成一点,那道金光也只剩下一圈,在半空中僵持对峙,互拼不下。
这情形把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哪里会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武功呢?但是在这些高人中,只有万博老人和雪峰樵隐看得清楚,秦凌筠站在那里身子微有摇晃,头上的汗珠直冒,显见得斗得非常吃力。
再看那边,矮胖的喀尔喇嘛,两只细小的眼睛睁开了,闪着光芒,他那身宽大的黄衣,不停地像鼓风的风扇一样,不停的在鼓动着,也每鼓动一次,那金色的光,就好像盛一万博老人低声说道:“此人功力太强,秦娃娃今天……”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叫道:“于小雁姑娘!你快去接。”
于小雁姑娘应声而起,飞身一掠,落到秦凌筠身边,抬手一挥,脱掌飞出一股青芒,对准着那一圈金光,猛击而下。
这两股青芒如此一会合,立即光芒大盛,随着那金光立即萎缩下去,而且还在不断地颤抖后退,后退。不到一会工夫,那金光已退到距离活佛的头顶,只有一两丈高了。
突然,万博老人喝道:“秦娃娃和于姑娘!你们住手!”
秦凌筠和于小雁果然立即散功收剑,那圈金光消除了压力,随着一闪而起,但是立即又敛收无踪,只见那喀尔活佛也是满头大汗,嘴唇都在不停地颤抖,他指着秦凌筠,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终于他挣出一句:“你们果然很了不起!”说完话,便摇晃着身子,回到马前,被那许多喇嘛抬上马背,便这样径自去了。连着那四个外派的喇嘛,也都上了马随着驱马而去。
这情形显然不是千面狐所料想得到的,任凭他是如何机智百出,到了这时候,他呆若木鸡,和灰狼丁八两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原以为搬来天下无敌的靠山,没有想到靠山走得这么快,这个意外,使这位千面狐手足无措了。
这时候巧手书生龙玉泉叫人牵着他的马,来到前面说道:“丁八!我们之间的仇恨,可以到此了结了!你们毒八狼作恶多端,当年死在我的剑下,是罪有应得。我杀戮太重,也落得残废到如今,都可以一笔勾消了,如果你能觉悟回头,你就放下兵刃,去吧!”
龙玉泉的话,说得很恳切,那灰狼丁八当时长叹一声,撇下七星狼牙刺,拱拱手悄然而退。
万博老人趁着此时指着千面狐说道:“卞玉!你今天的确是恶贯满盈,死期已到,但是,像你这样一个人,能搅得武林大乱,这份机智,如能用于正途,岂不是造福人间不浅么?……”
万博老人的话还没有说下去,朱若熙这时突然挺身而出,抢到大家前面,朗声说道:“老前辈,任何人都可以宽恕,唯独千面狐是死有余辜!”
她向那边的茅山大先生说道:“大先生,请让冷雪竹走过来。还有,秦凌筠你也过来。”
她一手牵着一个人,流着眼泪说道:“昔日江南仁义大哥小孟尝崔道渊,他无辜地死于暗袭,满门被杀,连带探亲的姑舅都不留情,我夫妇……”
千面狐突然大声喝道:“你不要说了!”
他向四周看了一看,然后用一种平静的声音,说道:“不错!崔道渊全家是我杀的,没有原因,只是为了考验自己的功力,为自己坚定信心,其实我的罪过何止于此?可以说是擢发难数,我原以为仗着自己的才智和武功,可以成就武林霸业,谁知道正如你们常说的: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我承认,是我输了!”
他说到最后,竟含笑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今天的后果,是罪有应得!”
他抬手照着自己顶门,拍下一掌,立即脑浆四溅,倒在地上,这个搅乱武林的罪魁祸首,终于死于非命。
这个结果虽是大家所预期的,但是,此时此地,却有不少感慨,大家都默然半晌,静静地站在那里。
突然,朱若熙携着冷雪竹默默地走到一旁,一只大青鸟不知从何处突如其来,两个人同时跨上鸟背,秦凌筠一见叫道:“朱姨!你们……”
朱若熙摇摇手,对冷雪竹低说了两句话,冷雪竹黯然地叫道:“凌筠表哥!再见了!祝你们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人在说着话,那大青鸟冲天而起,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十七八丈高,乘风而去。
接着蹄声大振,神偷老方朔,携着虞慕琴姑娘,双骑如飞,只剩下老方朔随风飘来几句话:“我那老伴儿惦记着虞姑娘,此地不是她久留之地,虞老鉴如果念孙心切,可以来水帘洞探望!”
这四个人走得都那么突然,大家既无法阻拦,也不知道是否应该阻拦,剩下的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万博老人笑呵呵地跳下马来,伸手挽住秦凌筠和于小雁,说道:“秦娃娃大仇得报,复姓归宗,大喜事此其一;今天双剑齐飞,将一场腥风血雨的拼斗,化除得干干净净,使藏宗几位高手,悔悟回头,亦是大喜事此其二!我们还在此地停留作什么?走!走!回到长白山麓于家庄,我们该当痛饮一杯,以示庆贺!”
这几句话,立即掀起一阵欢呼,大家一齐上马,蹄声雷动,意气飞扬,逐渐消失在那莽莽无尽的草原之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