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鹭见他面色可怖,突然吞吐道:三哥,你不是真的要射他吧?三哥,这家伙挺有趣的
马兰一惊,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弓,望了一眼小妹马云鹭,辛苦地微微一笑。妹子终于还是长大了,遇到好男儿了。这一箭若射了赵云,那便犯了大错。
马兰突然打了个呼哨,烈阳天马听见,平地一个老虎跳,将文丑甩得几乎飞出去,正挥刀砍人,事出突然,刀都飞了。大叫中扯紧了马鞍。烈阳天马人立起来,马兰闪电般抬手一箭,马肚带啪的一声断了。文丑直栽下去,烈阳飞起后蹄,将人踢得横飞出去,向着马兰跑回来。
谢谢三哥!马云鹭大喜中催马过去,一枪顶住文丑后心。让文丑无法从地上爬起。颜良正与赵云厮杀,一时无法脱身。赵云的银枪与颜良的大刀发出一声脆响碰在一起,见到所发生的事都是大惊。
马云鹭对场中叫道:哎,不用打啦!
颜良用力架开赵云的枪头,拨马后退,惊叫道:什伐兰,你这是何意?
地上文丑叫道:哥哥救我!
颜良大叫道:今日若伤我兄弟,管什么天马不天马,统统杀了!
说着一声令下退入兵阵之内,四周士兵围拢,长枪对内,宛如枪林一般。弓弩手插空站立,弓上弦,弩开栝,对准场内每一人。一群身穿软甲的兵士两两拉着绊马索,从四个方向同时兜来。颜良叫道:赶快放了我文丑兄弟,饶尔等不死!
马兰瞬间扬弓,只听几声弦响、几声惨叫,都还未看清如何,扯着绊马索的军士已倒下一半,人人喉头都插着箭,倒在地上抽搐。
马兰道:立刻闪出一条道来,否则箭下无情。
说话间几匹天马都挤在场中,那赵云抱拳道:刘皇叔燕园归来,与在下彻夜长谈,对将军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马云鹭插嘴道:你的命是我救嗒。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啦!
赵云欲言又止,忍住不去理她。三个人四匹马,马头对外,结成一个联手防御之势,却将文丑围在当中。颜良如何肯放他们离去,急道:放了文丑兄弟,饶你们不死!
马云鹭将枪往下压,叫道:再过来杀了这黑乎乎的玩意儿!让你们让开,你们就让开,这么死心眼啊!
文丑却叫道:哥哥,到了此时不要管我!丢了天马,主公那里我二人也是死罪!背上一疼,被马云鹭刺了一枪,登时大叫。
马云鹭叫道:干脆杀了这东西。
马兰却想起他府上一千家人。不说别的,怀里还揣着人家老婆的肚兜呢,叹了口气说:算了,让他走吧。他们不会让开的,我们杀出去就是了。
说着一催马,突然马肚带开了,胯下盗骊奋起腾跃之际瞬间不见,马兰连着鞍子一起摔在地上,差点将脖子也摔断。马兰慌忙中爬起,盗骊已经不见了,当真不知这马如何做到。早知此马狡猾,只是想不到在此刻发难。只见冀州军突然大乱,似有马儿在人群横冲直撞,踏出一条东倒西歪的出路来,盗骊已是逃走了。烈阳嘶叫中跃到身边,马兰翻身上马,叫了声:快走!对着盗骊踏出的缺口冲去。
一旁的士兵举枪封住缺口,马兰从背后箭壶一把抓住三支箭,平弓散射。士卒倒地,转瞬又是三支,射倒六人。马已经旋风般冲入人群,长嘶间马蹄踏地,火光崩现,地面一团烈焰炸开,人人抱头鼠窜。
一对墨绿色的马耳朵紧随其后,赶超过烈阳。原来绿耳的耳朵真的是绿的。马云鹭叫了声:看我嗒!长枪横扫间,一团青气袭出,化作无数青鸟乱飞。枪风所至,挡路的士卒都飞起来。
颜良叫道;放箭!放箭!
数百箭弩在弓弦乱响中袭到,却见赵云断后,将枪舞成一团白光。箭弩遇到那团白光,都弹开来,四处乱飞。临近之处惨呼声惊叫之声响成一片,冀州军士纷纷中箭。
马蹄声震大地,颜良骑着白义,一团血红的颜色便如旭日般横在当中。颜良横刀拦在面前,一声大叫,催马对面而来。
马兰冷笑,捻出一箭,雷霆般一射,火光熊起,箭竟在空中燃烧,直取颜良面门。颜良一声大喝。挥刀劈去,一道狂澜突然席卷大地,刀风掀起气旋呼号,与那一箭相撞。那落日般的一箭被刀劈中,竟不偏斜,也不坠落,在半空中僵持了瞬息,化作无数火屑飞溅。颜良刀势走样,在鞍上猛晃。
马云鹭赶来用枪一点,叫了声:下去吧!
颜良一声大叫,为保命用刀柄一磕,果然失去平衡,坠落马下。脚套在马镫中,被马拖着。马兰返回来,用手一扯白义的缰绳。白义却不肯走,用嘴咬着嚼子后退。烈阳一声长嘶,摇动红色的马鬃,破天荒在白义的缰绳上咬了一口,扯了一把,要它跟自己来。白义却只是悲鸣,勉力后退。
马云鹭咦了一声:这马牵不走么?
马兰一松手,叹道:它有它的难处,由它吧。
马云鹭奇道:马有什么难处?
马兰摇摇头,不想回答,只是说:我们走吧。
身后冀州军士复又赶来,却原来是文丑翻身复活,拎刀大叫着向这边赶,口中喊着:休要伤我哥哥!
马云鹭道:他还没有被马蹄踩死呀!
三个人弃了颜良,正不知往哪里逃走,忽然大群黄巾贼呼喊着从山上杀下来,杀到三人身前便站住了。
马云鹭大喜道:冲啊,杀啊!却见众黄巾贼都站在那里,嘿嘿傻笑,登时怒道,为何不杀过去啊?
黄巾贼头领道:大王,我们这点人够干什么嗒?
一指对面,冀州军好歹是正规军,立刻便又重整兵势。颜良趁他们不备,已然逃回去,正与文丑一起大叫着:谁敢后退,就砍了他!步兵亮出盾牌,黑压压一排,排开鱼鳞阵,向他们压来。
赵云心道,这位大小姐说话真是容易传染人,跟着她混了两天的黄巾贼,说话都嗒嗒的。
胡扯!谁说打不过嗒?马云鹭对头领道,以少胜多的事多的是!
一干头领都是傻笑:大王,那都是故事。讲给人听嗒。
马云鹭气道:那你们是干什么来嗒?
大王,您几位骑马跑了,我们可就要被杀光嗒!
马云鹭道:我管你们会不会被杀光嗒!三哥,我们快走吧!
众头领一起哀号:大王,不要丢下我们啊!
啰嗦,你们都说打不过嗒!马云鹭扭头对马兰道,三哥。我们有马,比他们跑得快就行啦!
四周一片嘈杂,众黄巾头领哭道:大王,你不可以这样嗒!
一匹白龙一般的骂儿突然跃过来,希律律一声长嘶,所有的黄巾头领都愕然中望过来。
赵云沉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有志有血洒四方!岂能阵前哭泣,说哭便哭,说逃便逃?你等想逃,难道便逃得掉么?唯有杀散强敌,才有生路!
有人哭道:你有马,骑着说话不腰疼!
赵云大喝道:区区三千冀州军,赶来送死!子龙不才,愿与众家兄弟同生共死!一席话,豪气干云,说得众匪徒都抬起头来,望着赵云,眼睛都亮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赵云对马兰抱拳道:子龙今日幸得将军相救,与将军并肩作战,乃三生有幸。将军恩义,子龙定当相报。就请将军与令妹先走,子龙为二位断后!
说罢一马当先。跃到前面。横枪对着冀州军一指:颜良、文丑,可敢来与我阵前厮杀?我让你二人一起!
颜良、文丑初败,文丑又丢了马匹,这时抓人抓马事大,如何会出来跟他单挑?因此只是督军上前。更显心虚。赵云连续几次大喝,冀州军面色沮丧,黄巾贼均挺起胸膛,高声耻笑,敲打兵器为赵云助威,竟无一人逃走。
马兰不由得暗挑拇指,这是什么人物?几句话就将黄巾贼匪皆调动起来。追随他作战。面对三千人马,毫无惧色,不由得看了一眼马云鹭,心道,小妹这次果是捡到宝了。
突然间,冀州阵后大乱,马蹄声起,一支百人的骑兵队凭空冒出来,突然冲进冀州阵后,乱砍乱杀。一冀州兵惨叫中随着一支大枪一挑,飞上半空,马超的声音高声喊道:三弟!小妹!
马云鹭大喜:大哥!我们在这里啊!
赵云将枪一摆,喊道:大伙随我上!一匹白龙马已是一马当先,旋风一般冲过去。马云鹭叫道:岂有此理,当我不存在嗒,抢我风头!一扯马缰,冲了过去,要与马超会和。马兰担心她鲁莽,搭弓远远射过去,对她瞄准的弓驽手纷纷中箭惨叫。
马超策马直冲过来,一杆大枪上下翻飞,所过之处一片哀号。身后百骑都是凉州精锐,转眼间将冀州军队形踏得稀乱。颜良、文丑来不及调转方向,兵败如山倒,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四处都有人乱跑。冀州军相互踩踏,死伤甚重。
马超看见颜良,突然想起什么,眼也红了,一枪便刺过去,大叫一声:好狗!犯我祁连、屠我白马村寨的可是你这厮!
颜良与他硬碰硬,刀枪互砸,火星乱冒。战不几合,颜良手臂隐隐作痛,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心中大骇。他素来以力大出名,想不到眼前之人面如冠玉,力气竟如此之大!马超看出他眼中惧色,哈哈大笑。一枪砸落,文丑刀头摇摆,几乎脱手。不远处文丑叫道:哥哥快走!
颜良见四周士卒慌乱,无人迎战,均在逃走。几杆大旗,已经在地上任人践踏,如梦方醒,叫了一声:撤!快撤!拨马便逃。
白义却突然驻足不走,垂下头去。颜良大急,平时舍不得,此刻命在旦夕,一咬牙,用刀把猛磕马臀,马却硬是不肯跑,只是垂首站立,面对西南方嘶呜,从眼中滚落大滴的泪水来。
文丑骑着一匹寻常黑马,与马超纠缠在一起。若非如此,马超早已一刀将颜良劈死。颜良急着逃命,当下猛打马臀,骂道:还不快走。
却见一匹火红的马直跃在眼前,马兰手持弓箭,对准了他,面色甚为凝重,意思是再打一下,这一箭便要他的命。颜良一惊,便如木雕泥塑一般僵在马上。马不能动,他可如何躲得过这一箭。
烈阳轻声嘶鸣,白义垂首,泪水竟洒了一地。马兰垂下弓箭,伤感之至。那饱受苦难的老马,终于死去了么?从此再不用受人鞭打。
烈阳声声嘶鸣,皆是呼唤。白义突然一个老虎跳。将颜良掀下马去。颜良直飞起一丈,一声惨叫,重重跌在地上,刀飞出老远,捡是捡不回来了。文丑见状心惊胆寒,更加不敢恋战,虚晃一刀,拨马去救颜良。颜良从地上爬起来,跳上文丑马背,一起跑了。
马超本想追杀,突然马云鹭在一边欢喜叫道:大哥!登时便由得颜良去了,调转马头欢喜道:小妹!
一干冀州军丢盔弃甲,四散奔逃。赵云横枪立马,由得冀州军逃走,一帮黄巾贼匪都在那里起哄欢呼。有的匪徒把裤子解开,对着冀州军逃走的方向撒尿。有的忙着在场内寻觅,有没有什么好的战利品。
马超拉着白义,前后不停地转,笑得合不拢嘴。天马,我的!他早想要天马,此刻终于得到了。开心得将马紧抱,真不知如何是好。
马兰道:是借给你骑!要好好爱护。白义生性善良,还是不要骑它杀人好。
马超叫道:难道老子喜欢杀人不成?没有事情龟儿才跑来这里,我有瘾四处砍人么?说着抱住马头道了声。乖,咱们只抢美女。
白义舔舔马超,似乎对新主人还算满意。
赵云正忙着训话,对众黄巾贼道:众位兄弟,若不想打仗,可以回家去侍奉老母;若想有所作为。便跟我去投刘皇叔。
有人道:回家去还不立刻被抓了,我们跟你走!一呼百应,几百匪徒都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老大啦!
赵云点头:既如此,这里不能呆了。众位兄弟收拾行装,我们立刻便换地驻扎吧。马兰兄妹三人团聚,甚为欢喜。赵云过来对马兰抱拳道:赵云身负重担,不得已,这便去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盼他日与将军再会!
马超凑过来道:你便是赵子龙?不忙走,我们过过招看看谁厉害吧!
赵云笑道:论武艺,自然是马将军胜过子龙许多。
马超闻言很是满意,赵云便拱手道:告辞!又转向马云鹭,突然卡住。俊面一红,什么也没说,一带缰绳,龙骧一声长嘶,带着一群黄巾贼匪往山上去了。
几个贼头过跑来对马云鹭作揖道:大王一路小心,我们跟新的大王去了,有了新的落脚地,回头给大王写信
马云鹭道了声:滚吧!几个人便相互呼喝着走掉了。
马超道:此人真是谦谦有礼,听说武艺也甚是精湛。当然,比起我锦马超
马兰笑道:他的意思是说,若论武艺之外,大哥便不如他了。
马超大惊:是这样吗?不能吧?你何处听出他是这个意思?疑惑半晌,不能相信,叫道,武艺之外还有个屁可比的。转念几番,突然又咦了一声,老三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啦?
马兰道:我最近才女伺候得多了,很是沾了点才气。不过你就不用管我了,还是多关心一下小妹吧。
只见马云鹭一直瞅着赵云离去的身影,但见一匹白马,在山道上徐徐离去。一群黄巾匪徒在后面扛着各种战利品兴高采烈跟着。马超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马云鹭扭过头,俨有哭腔:我好不容易抢了个男的,结果拐了我的家当跑掉嗒!
马兰扑哧一声,与马超前仰后合地大笑。
马云鹭怒道:笑什么!你们都掳到美女啦?早晚也拐了你们的家当跑掉嗒!
马兰顿时想起文姬,问马超:文姬与甄宓现在何处?
马超道:没来找我啊。我准备好人马,突然一块布头裹着石头飞进来,告知小妹下落,说处境万分危急,我就来了。布头乃是做衣服剩下的下脚料,但是沾了墨汁容易湮,字迹就不好辨认。
马兰一惊:我们事前不知此地匪首便是小妹,也不知冀州军是要杀人夺马,因此不知会翻脸,怎会有人通知你?
马超奇道:舞师坊消息就是这么灵通啊。
马兰气道:舞师坊的人丢什么布头,怎会不直接找你!
马超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是啊!
马兰急道:原本甄宓要送文姬与你一起出城的!
马超吞吐道:原本是那么回事,但是收到那信一声大叫,难道有诈?
马兰惊呼:快回去!
突然一匹马远远跑过来,马上的人一扬手,一块石头远远飞过来,又裹着一块布头。马超一把握住,展开念道:锁在我手,天马来换。江东周瑜。
马上的人一抱拳,正是吕蒙,远远道:吕蒙为几位引路。请几位自来,不要带兵马。
马兰与马超都是大惊,相互交换眼色,均在想,那周瑜如何知道他们是兄弟?便是凉州军与舞师坊中,也定有江东细作。马兰想起燕园会上,周瑜不停挑拨,此时方知乃是试探之举。
马云鹭拿过布条一看,哈哈大笑:这家伙脑子秀逗嗒,怎么可能用天马去换人。无人附和,意外中一看,马兰和马超神色都很凝重。马兰自是很紧张,马超却也紧张,原来若丢了文姬,杨婉定然也要责怪于他。马腾看中杨婉,她正室身份已定,那便会没完没了。再说,打死周瑜让小乔当寡妇乃是他的夙愿,如今机会来了。
马超一指吕蒙:先把这家伙打成残废,再用来换人!凉州精骑瞬间呼喝着包抄过去,分成四个队,前后左右截住吕蒙去路。不管吕蒙朝哪边跑,就算骑着天马也逃不出。
吕蒙看了看,沉声说:凉州精骑。果然名不虚传。但吕蒙命贱,比不上琰夫人一根手指。
马兰三人都是大怒。马兰手一探,一支箭闪电般射出去,吕蒙盔缨落地,却连眼都未眨一下。马兰叫道:你们将她怎么了?若动她一下,叫你等人人死于箭下!
吕蒙沉声道:江东在此仅有九人,夫人的手指却有十根。断得一根,弹琴就不好听了。说话时面无表情,也不紧张,竟是生死置之度外。
马超骂道:周瑜果然是卑鄙小人!我就知道,弹琴唱曲的男人都不是好鸟!
吕蒙也不多说,骑马便走。
马家兄妹三人只好在后面跟着,向东南跑了十数里,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正是易水。对面是一码头,泊着一艘大船,船头插着东吴的旗子,船头背对他们。看不到人。有琴声悠悠传来,一波一波,直如波涛荡漾。船头微微起伏,岸边芦苇随风轻曳,竟都随着那琴韵一般。
马兰听到琴声,心急如焚,纵马至岸边,一声大叫:文姬!
琴声骤然升高,又悄然散去。船头缓缓离岸,调转过来。马兰一怔,只见一只琴案置于船首,有香炉,有绒毯,甚为奢侈。文姬端坐在一边,并无绳索捆缚。循声向他张望。面色苍白,却不答话。弹琴的却不是文姬。是一身穿华服的俊朗男子,头顶冠玉,面带春风,手指犹按在琴弦之上,陶醉于音境未归,正是周瑜周公瑾。
吕蒙道:几位在此稍候。
说着一叶小舟从旁边的芦苇荡里转出来,吕蒙上船去了。马兰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那舟甚小,休说马匹,便是人跳得猛了点,也会倾倒。
马超骂道:周公瑾!过来受死!本想见到周瑜三兄妹就冲过去。一顿好打,让小乔去做寡妇,一路上都在商量这事。想不到到了地头,横着一条河。
琴声忽又扬起,周瑜手指在琴弦上轻颤,面容如醉如痴,挥洒之间吟道:易水东去,波浪寒!
马兰一箭射出,直取琴案。却见周瑜将手一挥,琴弦发出一声高亢之音,那支箭便歪下去,咚的一声,捅在船帮上。周瑜琴声不乱。犹在放浪形骸。
马超咦了一声,叫道:这小子是不是会邪术?我搬个石头砸过去!连他的船也凿沉!
不。马兰只怕他砸周瑜不到,反伤了文姬。文姬也真怪,沉着脸,一直不肯说话。马兰急切中对着文姬嚷道:夫人!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无礼?
文姬面容悲戚,摇头说:我在这里好得很。马兰,你走吧。我不是你夫人,你知道的。以后休要再叫了。
马兰骂道:周瑜!小人!
文姬却道:你休要粗鲁。我来这里,乃是自愿。
马兰一怔,文姬道:周瑜敬我父为师长,与我便如同门。是我求他助我。去匈奴救回卫宁。
马兰大叫:你如何听他花言巧语!手在怀中去摸周瑜写的布头,叫道,周瑜乃是真小人,用你要挟与我换取天马是真!手掏出来一挥。一团粉红,竟是文丑夫人的肚兜。大河两岸的人眼睛一直,都看呆了。马兰将肚兜往地上一丢,急道:不是这个
文姬面色一变,随即平和下来,似是想通了一般。幽幽说道: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一个累赘,如今称心如意的知己,你也有了,何必在乎我。
马兰情急之下大嚷:这不是甄宓的!这是文丑他大老婆的!话一出口,更是糟糕。马云鹭叫了一声哇,所有男人眼中都有崇拜之色。
文姬矫躯一颤,怒容升起,随即便又散去了,缓缓道:换天马的事,不是公瑾的主意。其实是我说的。那些信也不必拿来给我看了,是我写的。
马兰闻言,登时一愣,脑子里一团混乱,两眼发黑在马背一晃。简直便要坠下马去。文姬唤周瑜做公瑾,称呼已是亲密。她竟帮周瑜来对付我么?怎会如此?
文姬抬起头,直望着他,柔声道:你一直便只在乎天马、天马、天马!在你心里,我什么也不是。
马兰勃然大怒道:你这是无理取闹!谁说我不在乎你?不在乎老子早就骑马跑啦,还用在冀州蹲着么!
文姬道:你愿意用马来换我么?你把马给公瑾,我就跟你走。
马兰一怔,这个问题突然像山一般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他瞅瞅胯下天马,烈阳也在回过头,望着他。马是有感情的,怎么可以用马来换人呢?
文姬似乎早知道他会如此,扭过头去,伤心道:你走吧。
马兰在岸上面色惨白,说不出话。
琴声一顿,周瑜起身施礼道:几位请了,公瑾这厢有礼。此番来到冀州,非为观马,乃是纯为故人而来。公瑾扬帆南下,与诸位就此别过,盼他日江东再聚了。
吕蒙爬上舱顶,叫道:升帆!
马兰眼瞅着一面大帆徐徐升起,大船解索起锚,便要沿着易水南下,登时急了,一匹马在岸上追着船走,口中不住叫道:站住!文姬,有话好说!文姬!
马云鹭看得不忍,追上去叫道:三哥!别追啦!她不要你啦,你还追她做什么!这还是你么?三哥!
马兰只是没听见一般,一面喊着,一面追着船跑。文姬不愿再看,背过身去。马兰不停喊叫:我带你去匈奴把卫宁找回来便是!又对周瑜大骂,畜生!把船停下!情到急处。一堆羌语脱口而出,也不知道在骂什么。
周瑜倒是悠闲得很,说了声:污言秽语,坏了心境。坐下来又开始抚琴。琴声一起,天地万物都仿佛在他指尖。马兰一张口,琴声便高亢,将马兰的声音冲得七零八落。
突然马超从前方河岸兜出来,叫了声:上!
蹄声瞬间大作,凉州骑兵排开来布满岸边,人人手里都搭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箭,瞄准了船头之外的各处,原来马兰那些羌语便是要人烧船。吕蒙咦了一声,不知道凉州骑兵怎么能尾随而来。马超一箭射出,一瞬间百箭齐发,有的钉在船舱上,有的射向船帆。
周瑜不慌不忙,十指如轮挥洒,一连串急促的琴音响起,河中波浪竟被琴音溅起,落下豪雨,所有火矢都被河水湮灭。马超的箭也不知道飞去哪里,船帆安然无恙,但见豪雨绵绵,船首映出一道彩虹。人在虹中,曲声如虹,沿岸之人都惊呆了。
马超用鞭子抽打几个亲随,骂道:那么多人都射不中那么大一面帆!还要你们干什么!
空气中一声尖锐的呼啸,周瑜琴声一滞,大帆带着风声沿着桅杆滑落。只见马兰挽弓,气宇轩昂骑在马上,发狠道:我不让走,你们谁都不许走!
周瑜笑道:什伐将军不知,船随水势,没帆也是一样行走。
话音未落,只见马兰手一抬,雷霆般又是一箭,直取周瑜面门。周瑜手指在弦上一弹,一声尖啸,那支箭在半空突然炸裂。马兰眼也不眨一下,三箭齐发。周瑜一拍琴案,琴自案上飞起。周瑜凌空一拨,一道罡风呼啸而出,三支箭一起炸裂。便在同时,一支箭紧随其后,呼啸而来。
周瑜一惊,十指轮拨,如雨打琵琶。琴在空中旋转,竟不坠落。马兰的箭一支快似一支,一支炸裂,第二支便前进几分。周瑜鼻尖都沁出汗来,十八支箭射过,箭已到了眼前!却见马兰手一空,箭已射空了。
沿岸凉州骑兵高声呼喝,为马兰助威。有人递给他满满的一囊箭。马兰面带煞气,复又搭弓。却见周瑜打了个哈欠,伸起懒腰来:路途遥远,我等舱中歇息。竟进舱去了!
马兰一声冷笑,箭头随着他的身影,瞄向舱内。这一箭定要穿舱而过,取周瑜性命。
却见文姬转过身,一声大叫:马兰!你不要逼我!
她手里拿了一把匕首,放在自己颈上,一滴血珠顺着雪白的脖子流下去,煞是鲜艳。
马兰一惊,只听嘣的一声,弓在手里折断了。马超拨马过去,将自己的弓递过去,叫道:用我的弓!马兰呆呆地仿佛没有听到,只是望着文姬。
文姬缓缓放下手里的刀,柔声道: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去草原。我爹曾对我说:到了草原,才知道天地辽阔。我也想学骑马,像男儿一样在草原上驰骋。说着看了一眼马云鹭,伤心道,但是我终于还是不会骑马。马背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好,颠沛流离,很辛苦。
她静静地说:所以,让我走吧。
马兰呆呆望着她,一言不发。
文姬转身向舱里走去,吕蒙叫道:升帆!帆绳结起,大帆重新徐徐升至杆顶。船速加快,顺风顺水,直下而去。转过一道弯,啊势宽广,滩涂难行,凉州骑兵落得远了。
文姬面色苍白,颈上一滴血迹,已干涸了。
周瑜宽慰道:人了黄河,便逆流而上,遣人至匈奴打探。
却听吕蒙在外面咦了一声,敲敲舱板。周瑜向外一望,也咦了一声。文姬挑帘望去,只见一匹火一样的红马屹立在山石之上,马兰单手挽着一张弓,一个孤傲的身影,昂首骑在马背,宛如雕像。那陡峭的山头,天晓得他如何上去。
文姬一直凝望着他,马兰没有看过来,只是傲然昂首。
船往下走,很快便看不见了。仅仅片刻,船外惊讶之声又起。文姬挑帘望去,只见马兰出现在船的前方,冲入一大片芦苇丛中。马踏芦花,便像是芦苇荡里烧着了一般。大船静静驶过,文姬放下舱帘,以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
过不多时,舱外再传惊奇之声。文姬不再去看。船上连续三次传来惊讶之声,只听吕蒙道:这人莫不是要跟到黄河里去?当真好骑术,真汉子!
周瑜望了文姬一眼,微微一笑。文姬站起身,将舱门也关上了,下定决心不再去看。船越走越快,河面宽广,离岸也远了。惊奇声终于不再出现,传人舱里都是一些细微的议论之声,相互笑道。你说那人还会出现么?渐渐语声都寂静下来,文姬隐约觉得,船离得越来越远。究竟是离哪里越来越远?她竟说不清。
水势复又狭窄,一座大石桥横跨两岸。船从易水桥下驶过,便要离开冀州城了。船上的人突然齐声惊呼起来,吕蒙在外面兴奋道:那人在桥头!立马在桥头!
周瑜打开窗口向外一望,也不由得惊道:好快的马!随即问文姬,你不来看么?好歹恩爱一场。
文姬摇了摇头。既然决定离开,就不再回头。
大船突然一晃,停了下来。周瑜对外问道:发生何事?却听见船上惊叫连连,吕蒙嚷道:什么人!一阵乒乓乱响,许多人没了声音,周瑜一望推开门一望,只见一只小船与他们撞在一起,还有一个女刺客打扮的少女手持摇橹,望着船上,背上背着剑。有人给他们落了锚,也不知多少人抢上船来。
文姬轻轻问:发生何事?竟丝毫也不惊慌。
周瑜惊道:莫不是赤墨的刺客么?赤墨是有名的杀手组织,横行各地,诸侯经常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得罪他们,他们从来不解释。
船头正在激战,吕蒙一把单刀舞得呼呼作响,与一个持剑的女子打得甚是激烈。船头狭窄,吕蒙熟习水战,力量又刚猛;那女子身法轻灵,一柄青剑上点下刺,左右翻飞,吕蒙一时竟奈何不得那女子。
周瑜提剑出去,刚出舱门,一把剑便架在颈上,身后有女人说:周大都督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掳劫良家女子。
周瑜左右望去,只见几名女子站在船舷左右,用剑顶着船上军士。胜负已分,对手竟都是女的,也不杀人,只是用剑顶住了,压在甲板。周瑜笑道:莫不是奇芳阁的纪坊主么?久闻舞师坊大名,想不到动起手来也不含糊。就是赤墨的刺客来到此船,见了坊主也要汗颜了。
纪枫露语声冷漠,将剑一压:那也不及你周都督手段了得,连我舞师坊的消息都挖得。留下人来,他日还可相见。如若不然,便是回到江东,也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一旁一声大叫,吕蒙单刀脱手,他一看周瑜便分了神,被对手在臂上刺了一剑,一脚踹倒。文姬却冲出舱来,拉住持剑女子的手,叫道:姐姐,不要打了,是我自己要离开的。
蒙面巾一扯,一头长发披散开来,正是甄宓。甄宓惊道:你说什么呢?
文姬低声道:你很喜欢他的,何必骗我。
甄宓一怔,文姬说:我不怪姐姐,你们很相配。他喜欢的,也是你这种了不起的女子,可以陪他一起驰骋天地。文姬走了,还请姐姐照顾他。
甄宓以手掩面,竟是哭了,一声尖叫道:你说什么呢?
文姬道:文姬去意已决,请不要为难江东的各位。
甄宓一甩头,也不答话,叫了声:我们走!便竟自飞身而起,跃人小舟。她身法轻灵,落下之时小船竟只是轻轻一颤,吕蒙、周瑜都看得大赞。
纪枫露将周瑜往前一推,叹了口气:这可不是我们舞师坊失信。
文姬道:文姬在冀州多方受坊主照顾,铭感五内。
纪枫露一挥手,有人将一个布袋丢上来。纪枫露接住了,递给文姬,正是焦尾琴。纪枫露说:就此别过。希望你不要做后悔的事。
文姬谢道:文姬鲁莽,给大家添了麻烦。
纪枫露哼了一声,很不高兴,和一群手下的女子一起退入了小舟,很快便消失了。
一群东吴的军士爬起来,被女子一顿好打,面上都有惭愧之色。
周瑜对文姬笑道:你在冀州朋友真多,原来不须我救。
文姬不答话,只是回舱去了。
大船重新起锚直往下走,很快便要离开冀州。天色渐黑,周瑜道:过了这道河口便入黄河,就是袁绍带十万大军来,也追不上了。我东吴水师,一艘战船顶人两艘。
文姬抱着琴,这一路都未答话,只是在那里发呆,闻言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得很。有人烧了开水,又有鱼香,周瑜递过碗筷来,文姬摇了摇头,均不理睬。周瑜见此,不禁叹了口气,既然牵挂,又何必如此决绝。
岸上隐有蹄音,文姬听见了,突然心里一热。船上突然有人道:你看!随即许多人鼓噪起来,都惊道:又是那什伐将军!
吕蒙道:这便是最后了吧。
过了这里一进黄河,除非游泳了。河水湍急,没有大船万万过不去。就是带着百万雄师,也追不回来了。只见一匹马在漆黑的岸边奔腾,长鬃飘摆,连同马背的骑士蒙着一层火样的红芒,人人看得都惊叹不已。但是终于,烈阳天马驻足在河口,引颈长嘶。
文姬将琴抱紧,泪流如注,只是不去看。焦尾琴突然颤动起来,铮铮有声。周瑜咦了一声,只见裹琴的布囊突然碎了,琴弦在那里猛震。
周瑜怪道:怎么回事?
尖啸声从岸边升起,琴弦突然一起崩断。文姬浑身都是一跳,掀起舱帘抢出去,只见一支箭带着呼啸声笔直地飞上高空,箭头擦出红芒,熊熊燃烧,直取银河。似是到达天空之极致,方才落下来,一缕红芒,宛如落星一般。
周瑜赞道:长河落日,这一箭必是叫落日弓了!
却见众人都惊呼起来,那一箭坠落,与去势竟无丝毫偏斜,越来越快,渐有呼啸之声。一个挺拔的身影凝望着大船,随着落箭悄无声息地从马背坠了下去。天马悲鸣,惊动芦苇荡里无数萤火虫飞起,船上鸦雀无声。
只听扑通一声,文姬已跳进河里。周瑜大惊:快救人!
河口水势甚猛,水又冰凉,一个女人跳进去,不用浸猪笼,不到片刻就可以挺尸了。吕蒙和几个东吴军士都奋力扑下水去,其余的人惊呼中挑灯照着水面。半晌吕蒙等人纷纷浮上水面来,惊慌道:摸不见人!
周瑜一声长叹,一个自杀,一个便立刻跳河,何必啊。
忽听远处岸边有人咳嗽,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泥泞中挣扎,手脚并用,爬上岸去。
吕蒙等均大惊失色:蔡大小姐竟会游水?水性当真了得。
周瑜稍微放下心来,笑道:文姬年幼时,蔡老师曾带着游历江东。恩师乃是不拘小节之人,文姬幼年也甚顽皮,故而会水也不稀奇。
文姬挣扎着爬上岸,疯了一般向着落箭的地方跑去。无数萤火虫在空中点点飞舞,朝着天马发出的火光聚集。烈阳天马就站在那里,用嘴轻触着地上的人。马兰就躺在地上,一支箭深深地插在肩头,地面一片血色。
文姬扑到尸体上号啕大哭,马兰的脸好凉,把她的心也都冰凉了。身畔有什么用力一拱,把她推开了,却是一只马头。烈阳天马连声嘶叫,扬起前蹄,要将她赶走。马眼之下,竟被泪水湮出湿湿的泪痕。文姬当下抱住马头,大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周瑜等人放下小船,急匆匆赶到岸上去。
只见文姬抱着马兰,天马垂首站在一边。文姬哭道: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怎么都是东走西顾一面落泪一面掏出一把刀来,叫了声,我便来跟你说清楚!
拦住她!周瑜大急,吕蒙几个箭步飞跃过去,便如老鹰扑食一般,一把抓住文姬的手腕,将刀抖落。
文姬哭闹挣扎道:我不想活了!让我死!吕蒙如何肯放手,任她哭闹,将她牢牢抓住。
周瑜跑得辛苦,眩晕了一阵,看看场中情况,叫道:谁带着伤药?快给他止血!
文姬哭道:他死啦!
周瑜道:你见过箭插肩膀上,人便死了的么?
文姬一怔,吕蒙松开手,文姬扑过去,拔住马兰肩头的箭杆,用力往外扯。众人都不料她冲动至此,皆惊叫:不可如此!却见她一跤坐倒在地,已拔了出来,箭头有倒钩,连着一大块肉,血往外喷,溅了所有的人一脸。马兰浑身一颤,喉咙里一声响,又昏死过去。文姬半疯半癫,哭着推操马兰,不停重复:你没死啊?你没死啊?
众人皆心惊胆寒,周瑜道:如此下去,倒是很快就会死了。
吕蒙将文姬强行拉到一旁,有人拿出伤药来,整瓶给马兰敷上,将伤口扎好。周瑜吩咐:快将他擦干,换了干衣,搬到船上去。他失血太多,须好好调养。
一群人七手八脚将马兰抬至河边,却无法将马也带上船去。
文姬突然驻足道:就放在这里吧,麻烦帮我们生堆火。
周瑜一怔:这如何能行?什伐将军需要休养,这般
文姬打断他,望着昏迷不醒的马兰道:他不愿意离开马的,这会儿估计也不喜欢船了。就留我们在这里吧,我会照顾他。
周瑜道:既如此,我们在此扎营,陪你便是。美人落难,君子岂有不陪之礼。
文姬摇头道:不麻烦了,我只想和他两个人静一静。他还有兄妹在冀州,这会儿估计也在寻他,很快便会寻来的。
周瑜说:那也等马家兄妹来了再走。
文姬只是一味摇头说:不用的。我们在野外呆过,我知道该怎样。
周瑜还要再劝,河面上却传来惊慌的叫喊声:都督,都督!
众人转头,只见河面上又来了一条快船,已经与大船并在一起。有人乘小舟急急赶来,对周瑜说:都督,大事不好,主公遇刺了!伤势甚重!国家危矣,请都督速回!
什么!周瑜、吕蒙同声惊叫。这件事无异于晴天霹雳。
吕蒙又恨又急:我,我应该在主公身边!主公为何会遇刺?来人道:主公托大,自己外出,未带兵马,被许贡家客刺伤!兵刃皆有毒,华佗先生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其弟子在,勉力而为,险些便救不活了!现如今江东无人可主外事,请都督速回!
周瑜急道:我早说我此行不用人护卫,主公非要吕蒙将军随我同来!他怎么如此托大!望了文姬一眼,只好道了声:惭愧!指挥众人为他们生了一堆篝火,怕他们冻死,撑起一支军帐,又留下许多食物、被褥。文姬只是抱住马兰,也不说话,临了也只是道了声谢。周瑜便带人急匆匆地上了大船,起锚走了。
吕蒙犹豫道:就这样留下他们好么?不用多留个人照应?
周瑜摇头道:文姬此刻最大的心愿,便是不想有人打搅,咱们也管不了那许多了。说罢叹了口气,速回江东!
马兰醒来时,只觉得身畔甚为柔软。文姬轻轻地抱着他,摇晃着,嘴里哼着歌。
马兰呻吟了一声:我的马呢?
烈阳天马在旁边叫了一声,文姬柔声道:在呢,没敢给你搞丢了。
那就好。马兰动了一下,脑子很混乱,疑惑道,我这是?
文姬道:你没用别人帮忙,就射了自己一箭。当真神箭!
马兰想了很久,突然想起来了,怪道:他娘的,没留神,谁知道箭射那么高,掉下来能插自己身上。文姬捶了他一把,疼得他啊的一声,突然咳嗽起来。文姬伸手,拿起身畔的水囊,轻轻地喂给他。
但见萤火虫漫天飞舞,篝火中又溅出火屑,天空繁星点点,两人依偎在一起,却是文姬抱着马兰。
马兰勉力笑道:景致不错。
文姬点点头,上次如此夜宿,她可是在麻袋里。
马兰忽道:若不是这一箭落得准,只怕你已经顺河去了。所以说,你跟我自有天意。
文姬轻嗤,却问:这一箭若落不准,你又待如何啊?
马兰道:自然是再去掳你。我有天马,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的。惯得没样,改天好好修理你!
文姬用手抚摸他面庞,笑道:你不去周瑜家里抢小乔抄他后路,已经算是不错。
后路也是要抄的。不过大哥早惦记着,轮不到我。马兰哈哈大笑,伤口一疼,笑得难听,惊起几只夜鸟。
文姬掩口轻笑:你不帮手便是了,谁知道大哥会抢了什么人回来,说不定小乔没有找到,又掳了周府的丫环。
我才不帮他。马兰吃力地抬起手臂,只为了拉住文姬的手,柔声道,我只帮着掳了这一次,已是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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