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志涌显然是不善长口舌之争,或是说他习惯了以武力来解决问题,故对李存义的解释感到不耐烦,左手一挥,喝道:“不必再啰嗦了,反正我老樊今天一定要跟你李存义较量一场,看看我老樊的樊氏八卦和你李存义的李氏形意谁强谁弱。你要是个练武人,就痛痛快快的跟我老樊战一场,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
李存义可不是后世的武打影视作品中的那种一忍再忍、百忍成坚的忍让宗师,否则也不会以七十岁的高龄仍然接受他人的挑战,尝到唯一的败绩了。李存义虽然一生公开实战,不拒绝任何人的挑战,不过他也是很看重自己的声誉的人,不想落下理亏的话柄,所以才对博剑秋的事情一再解释,希望能以理服人。不过听到樊志涌此时的言辞,当下也不由怒了,脸sè一沉,沉声道:“志涌兄既然一定要战,那我李存义接受就是,请赐教吧!”
见李存义被激之下终于接受了他的挑战,樊志涌心中大感得意,右手向上一抛,两颗铁胆就划了个弧向后飞去。在他身后的两个弟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做法,及时的伸出手来,接住了铁胆。
“都给我让开!”丢掉铁胆后,樊志涌双手一摊,身形半弓,脚以三角步形展开,如猛兽一样盯着李存义道:“李存义,来吧!”
“你们先后退!”李存义对身后的王若道等弟子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挽了下衣袖,信步走到樊志涌的面前,也没有摆开拳架起势,只是作了个请势,再次说道:“志涌兄,请赐教!”
四民拳社的来客们刚刚才欣赏了一场jīng彩绝伦的大枪较量,见又有人要较量了,均不由再次大为兴奋,很自然的让开了场地,围成一个圈。对于经常来四社拳社的“单刀”李存义,这些人自然不陌生,都知道他是四民拳社社长耿继善的师兄,实力比耿继善只高不低。至于绰号“樊疯子”的樊志涌,这些人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是因为樊志涌的家世居京城,也不是樊志涌的个xìng张狂,实力强横,真正让这些人对樊志涌熟悉的却是因为樊志涌有一大帮像敖庆这样的八旗纨绔子弟,整rì在京城横行霸道,扰乱民安,弄得人憎鬼厌。因为这帮弟子,京城的人才对樊志涌的大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知道了李存义和樊志涌的身份,也知道这两人的实力不在李书文和耿继善之下,这两人的战斗,也必会是一场jīng彩绝伦的战斗。因此,这些人虽然知道敖庆和博剑秋的事情,却不但不相劝,反而兴奋得眼睛放光,就差没有直接喊“开打”了。
遗憾的是,有人并不想让他们如意。耿继善刚刚给李书文和他的弟子安排了两间上房休息,回到拳社就看到了李存义和樊志涌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心中不由一惊,慌忙冲上前阻止道:“志涌兄,师兄,你们千万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你们两人都是武术界的成名之辈,又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就动武呢……”
“一点小事?”耿继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樊志涌不悦的打断了:“耿继善,事关我老樊的声誉,你居然说是小事?我老樊知道你跟李存义是师兄弟,所以才向着他。给我闪开些,你没资格劝阻我们。你放心,知道这四民拳社是你开的,要是打坏了什么东西,我老樊给你赔偿!”
耿继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樊志涌这么打断,当下噎得差点要窒息过去。还没想到要什么接口,就蓦然听到门口有一个响亮但温和的声音说道:“樊师弟,那我有没有资格劝阻你们啊?”
听到这个声音,樊志涌闻言不由一呆,本能的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进来了两个人。说话的人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青sè的长袍,头戴凉帽,脸上有点麻子,双眼明亮有神;而跟他一起来的人则年纪则大一点,身材有点发福,穿着灰sè的长袍,没戴帽,发须花白,眼睛半眯半合的,隐约流露的光芒却很凌厉。
李存义见到这两人,忙上前行礼道:“程师兄,镜湖先生,存义前几rì就想带劣徒去拜见你们,却因为意外之事担误没能去成,没想到你们却来此了,存义惭愧!”
程师兄,镜湖先生?王若道稍微一思索,立即猜到了这两人是谁,心中不由动容,又惊又喜的瞧着这两人,目光不自觉的流露出崇敬之意。
这个程师兄,毫无疑问就是八卦掌史上鼎鼎大名的“眼镜程”,程派八卦掌的创始人,董海川的最有名的弟子程廷华了。李存义当年也曾经拜过董海川为师学习八卦掌,不过他的八卦掌大都是程廷华传授的,故李存义才对这位亦师亦友的程师兄十分尊敬。
而那个镜湖先生,却是杨式太极拳的奠基者杨露禅的三子杨健候,镜湖乃是他的号。这位杨健候先生,自从他的二哥,号称“杨无敌”的杨班候逝世后,杨式太极拳中就属他是第一人了。据说杨健候的拳术刚柔相济,出神入化,鲜有人敌,又因为他宽厚仁慈,武德高尚,被一些人誓为最接近张三丰的人物。
这两个前辈名人出现在四民拳社,自然再次引起震动,不少来客纷纷上前见礼,向两人道出敬仰之词,可见这两人在武术界的地位之高。
程廷华的xìng格和善,向仰慕者一一回礼之后,才来到樊志涌的面前,问候道:“樊师弟,近来可好啊!”
对于这位同门师兄,樊志涌显然不好无礼,拱手道:“托师兄的福弟一向平安!”
“平安很好啊,平安就是福!”程廷华笑吟吟的道:“樊师弟如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也该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了,又何必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要向人挑战,打打杀杀呢?万一稍有不慎,受到损伤,岂不是让你家人心疼!”
樊志涌干咳了一声,解释道:“程师兄,你不知道,老樊我这次不能不战……”
程廷华摆了摆手,打断了樊志涌的话道:“我对事情的因缘实际上都知道,就是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在崇文门开了家眼镜店,经常有客人上门聊其家常,你弟子们的那些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樊师弟,不得不你那些弟子们真的该约束一下了,特别是那个敖庆,他的恶劣事迹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的,你怎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同福酒楼的老板佟掌柜也是我的朋友,你的弟子们和博剑秋在同福酒楼所发生的冲突佟掌柜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了。这件事情的确是敖庆的不对,何况你们双方都有损伤,没必要再计较下去了,我看不如就大事化事化了吧!”
对于程廷华,樊志涌可不好向对待耿继善一样对待,不过却仍然一脸不服气道:“程师兄,我老樊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计较我弟子们受伤的事情了,但是京城的流言……”
程廷华再次打断他的话道:“只是流言而已,迟早会不攻自破的,又何必放在心上。当年师父在世时也经常有这样的流言,师父可没有到处向谁挑战来证明自己,后来这些流言不是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吗,也没见有损坏到师父的声誉!”
樊志涌苦笑道:“程师兄,我老樊能跟师父相比吗?我老樊还有点自知之明,不可能做到像师父一样让流言自己销声匿迹,不攻自破的。要想恢复我老樊的声誉,唯有一战而也,还望程师兄不要阻止。不过程师兄可以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老樊最多与李存义点到为止的切磋一下就行,不论是输是赢,以后决不再纠缠!”
程廷华闻言叹道:“以你跟存义的实力,又岂能做得到点到为止?”
“说得也是!”却是杨健候这时候走了过来,插言道:“老樊,你现在已经是一派宗师了,而存义的实力也达到了宗师的境界,以你们两人的实力,真要是动起手来,必会有一人受伤的。无论你们谁受伤了都不好。我看不如这样吧,既然老樊你在乎的是你们双方学术的优劣,那就没必要跟存义切磋了,就算你赢了也证明不了什么。这件事情既然是你们的弟子挑起来的,就由你们的弟子作个了结吧!”
杨健候说罢看了看王若道五人和樊志涌带来的五位弟子,又笑道:“正好,你们身边目前都有四男一女的五个弟子,就让他们来五场点到为止的切磋,由廷华兄、继善兄和我来做裁判,五局三胜制,那一方要是赢了,就可以决定樊氏八卦掌和李氏形意拳的优劣了。不过,老樊,存义,你们要先答应我们,不管结果如何,恩怨就此了结,以后谁也不准再纠缠不清了!”
这个杨健候居然挑拨双方的弟子来场大战?耿继善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瞧着杨健候,嘴皮动了一动,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程廷华也觉得有点不妥,禁不住道:“健候兄,这可不好吧?”
杨健候再次笑道:“廷华兄别急,你只要想想就明白我这是为了他们双方好。你想想,老樊和存义的实力不在你我之下,要是他们打出真火来,我们很难照顾他们,这样必有一人受伤,或是两者都伤。但是由他们的弟子们来打就不同了,我们照顾不了他们的师父,难道还照顾不了他们的弟子?有我们看着,保证他们只能点到为止,谁也不会受伤。这样解决问题,不是皆大欢喜吗?”
程廷华认真的想了一想,最终点头同意道:“健候兄说得有理,樊师弟,存义,你们认为如何?”
李存义淡然的道:“存义同意!”
樊志涌先看了看王若道等人,再看了看自己的弟子们,好半晌才点头道:“好,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