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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怒剑奔雷猿中仙

    雕粱画栋的守备将军府门前,两尊威武石狮分列两侧,左面的张牙舞爪,扭头向右;右面的回向左。怒目对视,俨如择入而噬的活狮。朱漆门楼上,左右对称挂着两盏硕大无比的红双喜字灯笼。晨光明媚,沐浴大地万物。忽的,右侧灯笼无风自摆两下。猛然,两扇沉重的大门吱呀呀被拉开,走出青衣小帽、手提扫帚的一名小厮,懒懒怏怏在门前扫着。地上并无脏东西,那仆人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蓦地,自府内传出急骤的蹄声,但见一将全身披挂,率领铁甲兵士冲来。队伍双马并行,竟将—顶花轿抬在队伍中间的马上。那抬轿的四名军汉显见身负高深功力,虽于急驰之中,轿身却末颠簸。刹那间.花轿已至门楼下。按常理而论,轿顶必撞在楼牌上,只见抬轿四军汉微微伏腰、八臂齐齐下沉,红色的花轿曳着道紫光掠出门楼。健马如飞,半点也未停缓下来,眼看队伍已要全部出府.突然,门楼右侧那盏曾经摆动的灯笼爆炸开来,白光一闪,一物落到灯前石狮头上。直惊得几匹战马人立起来,唏聿聿声中,两名兵士坐立不住,队马上滚落,摔得痛声高呼。前面带队的副将闻听马嘶人喊,心头一怔,立时勒住坐骑,回首见到属下在地上滚动的惨景,不禁怒声喝道:“没用的东西,连马都骑不稳……”话尚未说完,目光触到那摇曳的破开的灯笼,不禁咦声住口。他见到众军汉的目光奇特,循之望去,见右侧石狮头上一只白毫闪亮的玉猫,才晓得灯笼爆裂后射出之物竟是这只猫。那小猫乖得很,蹲在石狮头顶,眯起眼朝金戈铁马的甲士们叫了几声,然后舒张四肢,似是倦意极浓,要打起呼噜一般。但它在如狼似虎金甲武士面前,不可能一点惊不受,微微耸了耸双耳,朝左面那盏灯笼望去,引颈长长咪眯叫了两声。那副将愣了片刻,厉声喝道:“众儿郎,莫管这调皮的小猫,去为少爷抢亲要紧。”自地上爬起的两名军汉掸落身上灰尘,扳鞍上马。其中一位怒气难消,张弓搭箭,狼牙羽箭流旦般射向那只可爱的小猫。距离之近,猫儿又是那般易于瞄准,且又不会躲避,大家认为它必死无疑。疾矢挟着劲风已射到小猫的面门。倏然,左侧灯笼亦爆裂开来,光影掠动,劲风排空。所有人但觉得似乎队面前刮过一阵旋风,眼睛稍花之际,耳中听得铮然声响,那支射向小猫的羽箭已被人拦腰弹断,挟着锐啸飞向远方。惊变骤生,大家定睛观看时,见到右侧石狮头上端坐一人,那人自衣长袖,眉如利剑,斜插入鬓,目若朗星,精光四射,正自将白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那人年纪甚轻,气度却是非凡,眸光扫过众人之后,垂下双目,旁若无人的说道:“双儿,亏得我及时现身,不然,你一定要被那可恶的丘八射死。也亏得他没射死你,否则,定让这将军府变成一片废墟,让所有的丘八们给你抵命。”语冷如冰,兀自不瞧所有人。有人朝断箭飞去方向望去,但见两节断箭犹未落地,均感不可思议,浑身不寒而栗。副将回过神来,盘马向前,抱拳一揖道:“这位公子,想必呈我家少爷的朋友,不然怎会光临敝府。”那白衣人置若罔闻,仍然轻抚着猫儿,并不正眼瞧那副将一眼。副将自觉自讨没趣儿,忙垂首一揖道:“抱歉,小将扰了您的雅兴,请恕无意之过。我们走得匆忙,亦是为了不误少爷的吉时。”白衣人猛抬头,星眸寒芒电射,罩定那副将面上,冷冷地说道:“胡说,谁同你家混帐少爷是朋友。老子来这儿,是要阻止你们胡作非为。都给我滚回府去,莫再动恶念头。”说完之后,又低头轻抚着猫儿道;“双儿,我与你主人情文姑娘相约,要共傲八十一件善事,以弥补我的前人所作之孽。咱们这是在做第几件善事了?”乖灵的猫儿忽然抬起头来,咪咪地叫了几声,似是回答主人的问话。白衣剑客颔首道;“对,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做了六十四件善事。但是,双儿,这第六十五件善事我们不知该做不该做?”那只小白猫又咪眯地叫起来。白衣剑客道:“你在说甚么?双儿。”守备将军的副将见到如此情形,已然被激怒,自鞍头摘下长枪,厉声喝道:“何方野人?既非我家少爷朋友,胆敢在将军府门前撒野,儿郎们,上前拿下。”众兵丁始时慑于白衣人弹断铁箭的指力,莫敢向前,后来见副将已是怒发冲冠,军命难违。仗着群胆,只得硬着头皮齐呼一声冲上。白衣人仍无动于衷,端坐在石狮顶上,左手托住猫儿,右手拇、食二指相扣,似是在捻着什么。小白猫被蜂拥而上的兵丁门惊得又叫起来。那人连声道:“不要怕,双儿,那些人虽然凶神恶煞般扑来,但同庙里木雕泥塑的小鬼又有甚两样!”谁也没见到白衣剑客有何举动,只见那群扑来的军汉们忽地当真如木雕泥塑,呆立动弹不得,便连他们坐下战马,也同主人一般,各自保持个怪异姿态,扬蹄的扬蹄,前冲的前冲,定立在原处,动弹不得半点。那青衣小厮见了,惊得魂魄齐飞:“这石狮上人会邪术!平时武功不凡的军爷们都给他定身法定住了。不妙,得快回去向老爷夫人报告。”心念及此,转身便逃。白衣人冷哂一声,道:“扫门的奴才,回去告诉你主子,叫他息了作恶的念头。身为一方长官,居然动用兵马给儿子抢亲,此等不正上梁,下梁必歪。想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厮心跳如鼓,身如筛糠,趔趔趄趄向宅内奔去。守备将军便衣装束,正在夫人房间,同夫人争论着什么。将军夫人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张守备环眉凶目,眼角微微上挑。他摊开双手笑着说:“常言道,有虎父无犬子。咱儿子看上那个草民丫头,是她公孙晶芸的福气。做男人的,三妻四妾算得了什么。虽然上两房儿媳在后院哭哭啼啼,不肯答应,但有我做主,定要为发儿再娶一房。你怎么也同发儿的两房媳妇一样,反对起我们爷俩儿来?”夫人摇头道:“将军,你说错了,妾身并不反对你为发儿娶几房小妾,但却反对抢亲的做法。要知公孙晶芸自小与另一草民杨玉青梅竹马,长时间花前月下,耳鬓厮磨,难保不发生什么。若是将她娶来,难道对咱家的门风没有损么?”张将军刚想再说什么,这时,忽听有人跑步而来,远远报告道:“老爷,大事不好,我们在准备新房的时候,新郎似发了什么怪病一样从跑了。”将军愣了一下,口中喊出:“快派人去追!”夫人摇头苦笑道:“老爷,妾身反对你去为发儿抢亲并非无因。他喜欢公孙晶芸那丫头是当真的喜欢上了,井非一时之兴。你如此行事,他早表示过不同意,是以出走。”来回踱了两周,张将军停在桌前,拍案怒声道:“他的两房媳妇在后院大吵大闹,已是烦人之极。你这老太婆也跟着聒耳,当真岂有此理。发儿那个小狗崽子,居然也来凑热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人行伍出身,极是粗鲁,竟是口不择言,骂自己的儿子是狗崽子。嗵嗵脚步声传入书房,那青衣小厮急得在窗外大叫:“报告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副将老爷他没有跑出门便遇到一只猫,那猫浑身长着白毛儿,两盏带喜字的灯笼炸开了,所有的军爷们都动弹不了……”这小厮语无伦次,待进到室内时,虽然说了一大堆话,但将军并没听出个子午卯酉来。气得抡圆肘臂,便是一个耳光子,怒声叱道:“混蛋东西,慢慢地说来。”那小厮捂着肿起的面颊,扑嗵一声跪下,更是词不达意,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听得张将军如坠云雾中,又在那小厮另侧脸上打了一记耳光子,道:“没用的东西,刚才没有说出‘子午卯酉’,直到这时也没有说到‘辰巳午末,混帐之极,滚下去,待老爷我亲自去看个明白。”夫人见丈夫怒气冲冲而去,忙喊道:“快随老爷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应声奔来一队持戟郎,随将军奔向府门。张将军边走边自暗忖:“怎能都动弹不得,定是被江湖人物给封住穴道,本将军虽略晓武艺,却不精此道。”回头吩咐道:“快些将两位教师爷请来,让他们马上府门前见我。”那白衣剑客此刻仍然端坐石狮之首,怀抱玉猫,动也不动。闻听脚步声杂沓而至,微微冷笑,右手仍捋着白色的猫毫。那将军带着如狼似虎的侍卫奔出府门,见到自己的副将同大批铁甲兵了被定立在当场,不用细看,已知被点了穴道。环视一周,更是大惊不已,惊的是非但人被点了穴道,而且马也被封住穴道。当见到石狮上的白衣剑客时,没将鼻子气歪,已算他忍功不凡。环目睁圆,喝问道:“何方野人?胆敢在本将军门前撒野,岂不是关帝庙前耍大刀!”白衣剑客端坐在石狮上不动,闻听守备将军之语,回头斜睨两眼,冷若冰霜道:“张将军,昨晚擅入贵府,原想取几味中草药便去,无意中听到守备大人要在今天强抢民女,且听尊夫人说人家女孩子早有青梅竹马意中人。你如此做法,上干天怒,下乖仁道。这事我非得管上一管,劝你马上改变主意,方可免去许多灾祸。”张将军见那人说话的时候,仍是侧脸斜目,不肯正眼瞧自己,气巳冲至顶门,挥手命令那队持戟郎道:”速速上前把这狂人拿下。”那队持戟郎听到命令,一拥扑上,手中银戟划出道道长虹,围住石狮四周。张将军本是练过武术之人,见白衣人衣襟不动,凝重有如山岳,晓得定是世外高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瞧着,暗忖:“他既能将恁多兵士连同马匹封住穴道,定是点穴高手,是哪一派的。”就在守备将军目不转睛盯着那人时,依然不见那少年剑客有任何举动,扑上前去的持戟郎却个个似被定身法定住,齐都呆立在他周围,动也不会动上半点。怀抱白猫的白衣人身形不动,在石狮头顶扭转九十度,已是面向满目惊愕的守备将军,寒声道:“守备大人,劝你还是老实为好,若是继续作恶下去,小爷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那守备将军愣在原处,发怒也不是,退后也不是,正自尴尬不知所措之时,忽闻身后有人冷笑—声,接着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听清来人之声,不禁喜出望外,回头叫遭:“孔师傅、盂师傅,你们来得正好,快将这野人给我拿下。”衣袂之声激蔼,场中陡然多出两人。左首那人颀长的身材,一袭儒装,手中捧本纸色发黄的书籍;右首一人亦是懦家装束,左手托砚,右手持笔。二人正是既兼教文,又兼教武,少爷的教师爷.左侧的姓孔名圣,右侧的姓盂名贤。孔盂二人本是武林中的奇才,少年在南海幽岛练气多年。张将军曾奉命串师漂洋过海,与之相遇,见是异人,待之甚恭,卑礼厚币,为儿延师。孔圣飘然入场,喊完:“雕虫小技,也来卖弄!”待一看清情形,不禁傻愣愣怔住了。因他已看清封住兵士与马匹穴道的,皆是一根白色纤细的猫毛!轻若无物的猫毫贴在人畜穴位上,竟能将人畜穴道封住,是何等的功力,可想而知。愣了半晌,向石狮上白衣人细细打量,不敢贸然妄动。旁边的盂贤已是按捺不住,吼道;“既敢来张将军府上撒野,分明是瞧不起我们兄弟。”言毕,左手砚台朝石狮上人捣去,右手之笔中宫直进,点那人脚前华盖穴。孔圣耳听盂贤竹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心中颇是满意:“我这兄弟内功进展甚速,虽然手中是普通的—管毛笔,但足以断石裂碑。”转目瞧那石狮上人,见他居然丝毫未动,不禁心头一震,寻思:“此人是谁?竟如此之狂!”蓦地,见那人右手中食二指微捻,自指缝中射出一道白光,径袭盂贤肋下期门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盂贤急着出手,井未发现袭向自己的那道白光。孔圣虽然见到,但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他也没能够瞧清,心中愕然之际,陡然想到一人,忙叫道:“盂贤弟快退,他是千手阎王陆云!”“陆云”二字,不啻是当空霹雳,直惊得那位守备张将军呆立当场,更惊得盂贤不知所措,若受电击,猛然呆立不动,因为他的期门穴上已然贴了根猫毫。白衣人依然不动,仍抚着猫儿,晒然朝孔圣道:“算你见多识广,认出小爷.你盂贤弟的确名符其实,刚上来便做起梦来。”孔圣本想化干戈为玉帛,因为陆云名头之健,如日中天。自己与盂兄弟联手,亦不足与之抗衡。此刻耳听陆云语含揶揄嘲讽,登时脸上挂不住,立起眉目,冷笑道:“陆云,不要逼人太甚,你难道自小没有读过孔孟之书么?骑在人家的石狮上发威,等于蹲在人家头上屙屎。”陆云傲然道:“那又怎样?”孔圣道:“我们兄弟身为孔孟子弟,虽然武功不及你,说不得也只好用仁义教训教训你。”陆云轻蔑地笑道:“这位孔师博,不愧是圣贤后代。张口孔孟,闭口孔孟,却在后面说出屙屎二字。圣贤与秽物相提并论,也不知你是怎样学的孔孟之书,反而来教训我,真是匪夷所思。”孔圣闻言,同盂贤一样,怒气上冲,面如酱色。倏然晃身向前,左手将那卷书籍卷成筒形,右掌戟立,摆开门户,却不敢贸然进攻。张将军见状,连声道:“孔师博,快些将那厮拿下!你说得甚对.他坐在咱家的石狮予头上逞威,便是骑在你我脖子上屙屎!”孔圣遥举右掌,对着陆云做势欲击,却迟迟不敢出手,探问道:“陆少侠,我家将军与我等同你并无过结,因何这般欺人太甚,本应是子曰:‘有朋自远方宋,不亦乐乎。’可是您这般大打出手,岂不是不亦气乎、仇乎,难共戴此天哉!我非让你马上从狮子上栽下来不可耶!”掉了半天书袋子,犹是不肯出手。张守备喊道:“快些将那厮拿下。”孔圣闻言,最后问道:“冤家宜解不易结。陆少侠,能否将我们的误会队头道来,……握手言欢最好。”陆云见这人掉了半天书袋子,此刻正瞪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瞧着自己,等着作答,感到好笑,不自觉展颜微笑道:“你这么用功读孔孟之书,难能可贵。两个太阳穴坟起,内功造诣必达非凡境界,但不知又为何做起教师爷?名为教师爷,实与走狗何异。”孔圣摆着原来的架势,虽未被封住穴道,也是动也不动,闻听陆云之言,气呼呼地说道:“陆朋友,久闻你的大名,我才这般抬举你,你却这般口出不逊,骂我们是走狗。既已如此,徒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声未落,右掌已经遥遥向陆云击出,但听得掌风呼啸,竟是距陆云一丈有余,自右掌心劳宫穴射出道有形有质的淡蓝色罡气。千手阎王陆云武功造诣之高,在武林中鲜有敌手,但孔圣的掌罡击来时,亦是不敢轻撄其锋,暗赞道:“这迂酸夫子,竟具如此功力!若是硬拼,倒有些棘手。”心念电闪,已是飘身而起,右手中食二指捻出根猫毫,无声无息地撒射向孔圣。张将军稍懂武功,见自己的教师爷掌罡之强,乐得已是嘴巴合不拢,但见到陆云保持端坐姿态飘然飞起,耳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掌罡气击在石狮头上,竟将狮头击成齑粉!石粉飞扬中,陆云仍呈原态轻飘飘落到另一尊石狮头上。张将军见了,已是乐不出口,急喊道:“孔师博,快发连环掌力,即便是将这厮毙在府门前,有我一人承担。你尽管大显神通便是。”叫了半晌,却见孔圣也不动了,登时莫名其妙起来,惊恐的上前细细查看,见到他左耳后也粘着根猫毛,便如原本生出的一根细小白发一样,不觉目瞪口呆,魂飞魄散。陆云睥睨当场,见只有张将军一人可以活动,心中暗道侥幸,若非方同孔盂两位武师交手使用上指捻蚊须针的手法,捻出猫毫封住二人穴道,若以真实功力而论,想将这二人制服,颇费手脚。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守备大人居然为子抢亲,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现在趁着还能说话,在我面前发下重誓,不去抢男霸女,还可饶你不死。”张将军面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几变,暗思:“我身为朝廷命官,被这草野小民如此刁难,这口气如何下咽!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若不应下,性命堪虞。”转念寻思,方才这人言说来此只是为取几味中草药,忙转移话题道:“陆少侠,您是世外高人,光临寒舍,蓬荜增辉。本府内确有许多中草药,比如已要成形的千年何首乌,万年灵芝等。只要少侠能用得上的,尽管取去。”陆云微笑道:“多谢美意,陆某已取药完毕。其实并非名贵药材,可以告诉你是些什么。只因此地百里内并无药店,这才在尊府上借了土茯苓一钱;防风一钱;双花—钱;漏芦一钱;甘草—钱半。仅此五昧而已,免你心痛。”张将军聊通医理,因而府上多的是中草药。闻听陆云之言一怔,随即想到以这五味草药成方,分明是要医治一种来自猫犬身上的传染病,叫作猫癣,俗称金钱疮。聚拢目光向陆云脸上望去,果见他右侧面颊上有个圆形暗红的疮癣。心中已是释然,眉头—皱,计上心来。陆云见他在那里眼睛连眨,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蔑然道:“你若再不回头是岸,立即发下重誓,可要令尊府上下俱成木雕泥塑?”张将军强颠堆笑道:“少侠且慢,下官听少侠提及那五味中草药,已然猜出少侠取之何用。想必是少侠因为怀中之猫,而生出种浴称金钱疮的怪疾。下官对此怪疾聊有研究,我们可不可以尽弃前嫌,让下官聊尽绵薄,替少侠诊治。”陆云心中一喜,随即又冷静下来,心道:“这狗官确实精通医术,一语破的。我确是被猫儿传染上的怪病。寻访了多少庸医,皆是无能为力.最后还是我自己冥思苦想,才据稍通的医理开出这么个方子来。也不晓得对不对症,是否让这狗官诊下脉,彻底医好此怪疾。”转念寻思:“不妥,若是与这拘官有了来往,他再为非做歹,我则不便于涉,岂能为了一己的皮肉之苦,便纵容了这狗官!”想到这里,厉声喝道:“这点疮疾,小爷自信还能医得好,与你何干。”张守备见已是通融不得,权衡眼前形势,自认倒霉,忙举起左手指天发誓道:“苍天在上,下官于陆少侠面前立誓,不再过问犬子的婚事,若是违誓,不得好死。现在请少侠解开大家的穴道,相信少侠绝不是食言而肥之辈。”“哈、哈。”陆云大笑道:“自出道以来,我何时失信于人,你又何必用语言挤兑。”话落已是凌空出指,劲风飒然,瞬间将百余人穴道解开。又道:“至于这些马匹,我就不管了,如果孔孟二位高手能解得开,便请代劳。若是解不开,十二个时辰后自解。”说完后准备离去。且说盂贤适才被千手阎王封住穴位,怨怼填膺,复得自由后,怒气难泄,不待陆云话住,已是怒吼一声:“小辈,且吃老子一招!”笔挟风雷,点向陆云。千手阎王陆云自出道以来,历经无数剧变,经验何等丰瞻,晓得重施故技,以指捻蚊须针手法,发出猫毫,也能将敌人穴闭。但已欲离去,不想再闭敌穴,右手顺势自猫背上拂出,藉反掌之力,扶摇直上,如缕淡淡的白烟,射向二十余丈外,落地之后,双足稍点即纵,弹丸投掷般飘然而去。盂贤一笔点去,已是运上全力,笔端虽是柔韧之极的狼毫所制,在灌注内家罡气的情况下,何异于刀剑,笔势走空,被陆云斜拂之力改变路径,自石狮左眼插入,有眼贯出,石屑纷飞,居然来了个对眼穿!望着千手阎王陆云倏然逝去的方向,盂贤快然拔出竹笔,恨声道:“可惜没点中他……”未待他讲完,孔圣已截住话头道:“贤弟,不要废话,你我有负大人厚望,筋斗栽得忒重,还是回南海去罢!”说毕携起盂贤之手,便欲离去。守备将军见状,趋前一步,伸臂挡住,道:“二位且慢,非是二位武功不济.而是那小赃忒是邪门儿,不知用的什么邪术封人穴位。本将军相信那小贼若凭真实武功,定然不是二位对手,又何必如此气馁,欲要退出江湖,弃本将军而去?”孔圣喟然长叹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千手阎王陆云,在江湖中大名鼎鼎,封住我们穴位的功夫,也是正宗武林绝学,想必是传闻巾他赖以成名的指捻蚊须针手法。若是这位少侠用上‘万蚊无须’手法,我们在场的百余人,只需他挥手之际,皆得被射毙当场。既然讧湖中有如此高人,我们兄弟已是心灰意冷,还是趁早回南海修炼,莫要于江湖之中丢人现眼的好。”张守备刚要开口,盂贤接言道:“将军,我们兄弟本呈海南派嫡传弟子,本派如今硕果仅存的长老孔师祖,与这陆云本是忘年之交。今日,我们兄弟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孔师祖。岂能再于中原逗留下去,这便得返回南海面壁反思。”张将军道:“二位何必如此,我们闭门家中坐,都是那千手阎王陆云惹事生非,你们何错之有?如果说面壁思过,应该是他陆云,而不是二位。将来见到你们的祖师,本将军倒要叫他来评评这个理。”陡峭如削,云缠雾绕的山径上,一位瘦长身材,面色白皙的锦袍少年,艰难地攀援而上。少年身体孱弱之极,双手抓紧藤条,双足乱蹬,寻找落足之处。紧要时非仅手足并用,而且还得用口衔住山藤,这才不致坠落。努力爬过—段险路,他吁了一口气,扯扯已汗湿贴在身上的衣服,躬腰蹒跚前行在荆棘丛生的山腰。额头汗珠成串攘下,双手已被荆棘划破,满是殷殷鲜血,但那少年仍是目现坚毅神色,头也不回,只顾向雷音谷方向披荆斩棘而去。无独有偶,在山峰另一侧,也同时有位身姿婀娜、体态曼妙的少女,也那般吃力的向雷音谷旁峰顶攀登。随着骄阳渐近中天,两位攀登险峰的少男少女,亦不断接近峰顶。终于,二人同时攀上厂险峰,凑巧之极,竟又不约而同走向峰顶的同一处,那下面便是常发出雷音的雷音谷。峰顶奇石突兀,乱崖峥嵘,固此他们彼此谁也没见到谁。那少年临渊跪下,恭敬至极地叩了三个头,紧贴在背上的湿衣跟着向前移,直起腰时,则堆起许多褶皱。但听他诚声祷告:“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谷中的山神,求你保佑弟子同最心爱的姑娘公孙晶芸结成白发夫妻,一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弟子反对父亲那般强硬的做法,强抢公孙姑娘,这般无理之事,岂非在帮弟子的倒忙。晶芸定误认是我的主意,如此好事怎谐!”那少年又接连叩起头,道:“弟子虽然身为膏粱子弟,在寻常人眼中,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且朝三暮四。但弟子这回喜欢晶芸是真心的,拳拳赤诚,唯天可表。此心恨不能掏出让晶芸姑娘看看,我好苦恼无奈。山神爷爷垂怜,使晶芸明白弟子如此痴心,不再对弟子如冰霜之冷。”此少年正是张将军之子。府中忙着为其布置新房,他却来这里祷告,怪不得满府寻他不见。与其同时登上山峰的绿衣女郎也在附近。这少女甫要跪下,听得右侧不远有人叩头之声,怔了—怔,愕然睁圆美目,似受惊的小鸟一般,慢慢侧过头去,凤眸斜睨,见到是守备将军之子张发,登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愣在那里。她愣愣听下去,但闻张发又道:“在别人想来,弟子欲娶晶芸为妻,是一时兴之所致,其实世人怎晓得弟子对晶芸的一片痴情。有人认为她是一介民女,我是将军之子,门不当户不对,风马牛难相及。其实则大谬不然,她以贤慧著称乡里,我又怎能不有耳闻;她的花容月貌万里挑一,我又怎能不为所动。情愫暗生之下,我已注意观察她三年,虽然她与那个叫杨玉的樵夫私定终身,但弟子观察那杨玉定不是个好东西,总有一天会辜负了公孙姑娘的。”那泣绿衣姑娘听到这里,突然怒叱一声:“住口!”张发激灵灵打个冷颤,悚然回首,惊喜望外,喃喃自语道:“啊!山神菩萨果然有无上法力,这么快便显灵了。方才那些肺腑之言,久欲让休听到,是山神用法力将你自山下托上的吧!这等奇事,不是山神显灵又是什么!”又朝雷音谷中叩起响头来。晶芸姑娘蛾眉倒竖,凤目含嗔,向前微跨莲步,娇叱一声道:“呸!无耻之尤。谁要听你鬼念经?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同我有甚幺干系?要晓得你痴心我无意,还是趁早死了非分之想。刚才,你居然胆敢诽滂我的杨玉哥哥,岂有此理。奉劝你还是规规矩矩,善待你的前两房妻子吧。”说着扭头向旁侧走去。张公于见自己朝思暮念的人欲离去,立时六神无主,忙向谷中叩下一个响头道:“山神圣君,求求你,不要这样戏弄弟子!”回头起身,趔趔趄趄奔向公孙晶芸。晶芸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此景,吓得心头突突直跳,慌得加快了步伐。欲速则不达,未料脚下一绊,跌向—块坚石,眼看便要磕得头破血流。后面的张发见状,更是急步赶上,伸手去拉。蓦在这时,从石后转出两人。一人“镗啷”声弃了手中巨斧,上前—把抱住晶芸姑娘,道,“芸儿,方才的一切我都瞧在眼里、听在耳中。想你来这崖头,也是求山神保佑咱们将来幸福。”晶芸姑娘见自己倒在情人杨玉怀中,“嘤咛”—声,点点头,珠泪成串,滴在绿衫上,与登山时流出的香汗混在一起,已见不到泪痕。杨玉—面替晶芸擦拭泪珠,一面怒目而视张发。从石后闪出的另一人,便是杨玉的好友猎户阮飞。他手持猎叉,近前两步,恶狠狠地对张发道:“你这人真不知趣,放着好好的公子爷不做,却偏要纠缠公孙姑娘,若是你无论如何也放我们穷人不过,阮爷今日便同你拼了!”说罢眼放愤怒火花,盯住张发。张公子惶愧而又依依不舍地望了公孙晶芸一眼,低下头去,嗫嚅着说道:“我……我……”阮飞跨前—步,摇叉直指,怒喝:“你什么?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子午卯酉,立誓再不来骚扰公孙姑娘,那便得你死我活,别无选择。”张发陡然抬头,凛然道:“姓阮的,你欺人太甚.我与公孙姑娘之间的事,与你何干?在下对晶芸姑娘之心,矢志不渝,任你钢叉锋利,也休想让我退让半步。”阮飞本是想吓唬一下张发,认为他这等侯门子弟不禁一唬,未料他竟这般痴情,宁死不屈。当下也手足无措起来,色厉内荏道:“你若当真阴魂不散,继续纠缠公孙姑娘,我可要当真插你一叉!”张公子笑道:“为了晶芸,便是挨上十下八下又有何妨!”公孙晶芸听后,气得俊面如霜,颤声怒道:“无耻,姓张的,你如再张口闭口提及本姑娘,我可要死绐你看!”张发闻言,怔了——怔,肃声道:“小生言出由衷,姑娘千万莫做傻事!”那杨玉觑准机会,提着巨斧,已绕到张发身后,咬牙切齿,横心道:“若是不将这小贼杀死,芸妹始终要被他抢下去。此贼虽是侯门子弟,杀他之后,携芸妹远走它乡,料也无妨。”恶念陡生,举斧便剁。阮飞见状,心道:“他当真豁出去下!兄弟一场,有难同当。”热血上冲,抖叉便刺。张公子平日随孔孟二武师学下几式,耳闻恶风不善,向旁边跨步闪过斧头,但对面阮飞钢叉已及左叻,百忙之中,向后退了一步,堪堪避过致命一叉,惊出满头冷汗。旁观的公孙晶芸吓得惊呼起来:“不!不要再打!”杨,阮二人斧叉走空,并不罢休。这二人平素砍柴狩猎为生,身手颇是矫健,左斧右又,已是又袭了上来。张发立足未稳,斧叉又及面门,若在平时,本可以俯身滚了出去.此刻却不同,有公孙晶芸在侧,面子比生命犹要重要,怎能学那懒驴打滚儿之道。硬撑着跨前一步,躲闪过猎叉,却未能躲闪过利斧,咔喳—声,将他头顶逍遥巾削下,断发随风飘逝。晶芸见了又高呼出声,但见杨玉高举巨斧,恶狠狠向下劈来,颇觉不是滋味。平索情人杨玉,在她心目中完美之极,此刻陡然间变作杀人恶魔模样,如何叫她安之若素。更主要的是她心地善良,便连杀一只鸡也不肯,怎堪目睹因己而闹出人命。电光石火之际,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想法,已是冲了上去,护在张发身前,高声喊道:“大家快住手,别闹出人命来。”杨玉这一斧又是全力劈下,见到晶芸时,收手已然不及。闭眼暗叫:“完了!”耳听镗啷一声,虎口发麻,巨斧脱手。睁眼看时,见是阮飞挥叉架开了自己的斧头。阮杨二人同时问侯晶芸姑娘:“你没事吧?”未等她回答,张发在其身后关切地问道:“伤到你没有?此恩此德,永生难忘!”晶芸姑娘在三个男人的包围下,顿觉头大如斗,惊吓之余,抱首嚷道:“请你们不要再打啦!”杨玉左手扶住她,柔声道:“芸妹,不要害怕。”瞪了张发一眼,恨声道:“你我夙世冤家,既要夺我芸妹,又毁我五官。我与你势不两立。”张发细观杨玉面容,唬得后退两步,愕然道:“杨玉,你的脸是怎么弄的?你方才说什么?难道这与我有关?”阮飞在旁钢牙紧咬,自牙缝里挤出一句:“狠心的小子,这时侯还在装模做样。”义愤填膺,再无顾忌,挺又便刺。山风徐徐,飘来摇曳的喊声:“公子,你在哪里?”声音始弱后强,两条人影迅若飞鸟,已过山腰,正是孔圣盂贤。在二人身后,数十武士攀援而来。已有人见到张发,叫道:“公子莫慌!”阮飞听到喊声,出手愈疾,奈何张发身怀技艺,趋纵闪避,一时半刻如何能将之毙于叉下。杨玉见状,捡斧夹击,已是拼了性命。衣袂猎猎作响,孔圣盂贤奔到。孟贤身不停留,将阮飞撞下出去,回手一袖,又将杨玉卷飞。阮杨二人均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飘飘荡荡,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杨玉落地摔得七荤八素,抬头寻阮飞,见他已坠入雷音谷,惊得毛骨悚然,—时竟吓得忘记爬起,耳听阮飞绝望的喊叫声,更是心惊肉跳,体若筛糠。盂贤急刹住身形,跌足叹道:“呜呼哀哉!罪过罪过。大哥,小弟本是无心,却将那人撞下谷去,已是杀生,大违你我平素读圣贤书之宗旨。”数名身手不弱的武士赶到,见下高声喝彩。有人则出手去捉公孙晶芸,同时喊道:“将军有命,恭请少夫人回府.并将姓杨的那小子就地处决。”杨玉闻言,胆破心寒,勉强站起,保命要紧,顾不上公孙晶芸,掉头便走。张发晃身挡在晶芸姑娘面前,出掌连掴来绑缚她的几个武士的耳光,吼道:“混帐,谁让你们来的,都给我滚回去。”盂贤左手托砚,右手握笔,摇头晃脑道:“非礼勿动!谁也不准碰少奶奶一下。大家围成圆形,将少爷少奶奶圈在当中,只管保持队形下山,便能将他们请回府中。”那边,杨玉正拔腿欲逃,忽觉左腿弯一麻,不由跪了下去,回首见—武士扬刀立在身后,刀锋距己脖颈咫尺,忙扭颈避过,大喊:“刀下留人。张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能留下小人性命,我便将公孙姑娘让给你。”张发闻言,气得玉面生寒,唾出一口唾液,但觉其卑鄙,懒得去理他。晶芸闻言,不啻是焦雷滚滚,轰响在心头.串串泪珠潸潸滴落。但觉天昏地暗,芳心一片茫然。一声猿啸,划破长空,尖锐且急促。陡见一团白光突至,刹住之时众人才看清楚,原来是自谷内飞射上来一只灵猿。那灵猿通体雪白,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灵猿的肩头,扛着一人,正是那坠谷的阮飞。阮飞死里逃生,惊魂甫定,见到眼前情景,耳听好友杨玉之言,顿感失望之极。纵下灵猿肩头,切齿道:“杨玉,真个软骨头,万没料到你会如此。”径趋十余丈外,拾起猎叉,转身悻悻而去。数名武士挥刀欲追,张发制止。孟贤也有意去追赶阮飞,张发叹道:“孟老师,此事作罢。哎!我怎结交不到这等朋友?”扭颈面向公孙晶芸道:“晶芸姑娘,小生心志已向姑娘表明,去留悉听尊便,决不勉强。以前的种种误会,小生半点不知,诚心致歉,望姑娘鉴谅。”晶芸望眼杨玉,又瞥眼张发,低下螓首,珠泪偷弹。心想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一时柔弱无依,了无主意。山腰的众武士,此刻均已攀援而至当场,好奇者将注意力集中在通体雪白的灵猿身上。那灵猿直立若人,金睛火眼,身高不足五尺,呲吡乱叫,挤眉弄眼,甚是逗人。几名武士用刀枪去逗它,灵猿呲牙怒目,样子似是示意:若再不待之以礼,它便要发威。孔圣盂贤见了,均知此猿井非寻常,正欲阻止众武士,已是不及。一名武士刀尖抵在灵猿鼻子上,灵猿登时金睛喷出怒火,扬头叼住单刀,用力甩项,将刀夺下,抛出数丈之外。钢刀去势疾劲,铿锵一声,在山石上撞出数点火花。失刀武士大怒,出拳捣向白猿面门。未见灵猿有何动作,拳击灵猿的武士突如风筝般飞起,摔出数丈之外。接着空中人影飘飘,此起彼落,周围的武士已受到它迁怒,被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逐一抛起。孔孟二人见于,惊得瞠目结舌。灵猿举手投足,竟是绝妙高招,俨然绝顶武林高手。十余武士被它抛出,又测目寻找。二人见机不妙,晃身挡在张发与晶芸姑娘身前,生怕他们出个一差二错。灵猿见众武士趔趄不敢向前,手舞足蹈半晌,忽的静了下来,金睛盯住公孙晶芸不放。盂贤沉不住气怒道:“你这畜牲,这般盯住我家少夫人不放,究竟作甚想法?子曰:非礼勿视。鼎铛有耳,汝无生乎?”晶芸姑娘闻言。叱道:“胡说,谁是你家少夫人?”孟贤并不理会晶芸如何说法,跨前一步,挡在灵猿身前。他身材魁梧,宛如半截铁塔。灵猿见到这庞然大物向自己示威,怒意立生,火眼发光,呲的—声,左爪箕张,探向盂贤两股之间,名符其实的一记白猿偷桃。那盂贤早有戒备,知灵猿迅若闪电,不可轻视,忙向旁跨步躲闪,右手竹笔在左手砚台中一蘸,头也不回,曲腕反臂点向灵猿顶门。不知为什么,肩那灵猿现身起,晶芸心中已是莫名其妙地镇静下来:“多么可爱的小白狡,若是被墨水点染了,大减其趣。此人如此暴殄天物,端的不是东西!”灵猿疾若电光,早已趋避到盂贤肋下,探爪去搔他肘腋!盂贤深得海南派拄艺真髓,并非俗辈,屈肘撞向小白猿。未料,灵猿变势神速,回爪反抓他的衣襟,嗤的一声,已将锦袍扯下半片,吱吱叫着跳开。他不敢再大意,羞赧之色袭面,咬牙运笔成风,封住白猿所有进路。白猿兀是顽皮之极,将撕来的锦袍上下抛接着。同时弹簧般跳跃,曼妙至极躲过盂贤狂风骤雨般的笔势。气得盂贤怒火中烧,哇哇怪叫,平素儒雅风范荡然无存。旁观者清,孔圣在测瞧得清楚,晓得盂贤决非灵猿敌手,空自焦急,但又不能向前相帮。因为自己兄弟二人在武林中名头响亮,非是以众敌寡之辈,况且对手是个畜生,更不能以群殴取胜。忙开口提醒道:“贤弟,这畜生定是前辈高人豢养的灵物,如若不然,怎懂得闪展腾挪之术。切要注意,莫要着了它的道儿。”盂贤心道:“勿用你多说,我较谁都明白,叵耐惹上了它便摆脱不了。目下我已施出浑身解数,兀是奈何不了它半点。”莫管他心中如何感受,那灵猿顽皮至极,见有人与自己游戏,更是乐不可支,纵前跃后,极尽挑逗之能事,直惹得盂贤老羞成怒。旁侧里观看的众人,亦是哭笑不得。孔圣目不转睛,细观场中变化,忽然灵机一动,认为此猿全赖身法迅捷,否则,便是身负十载功力的人,也不可能与他盂贤弟斗这般久。于是喊道:“贤弟,这畜生身手矫健,莫与它游斗,用内力伤它。”一语提醒梦中人,孟贤暗骂自己蠢,心道:“大哥之言有理,我一掌击出,它易于避过,要是掌中射出内力,这畜生定要被击个骨碎筋折。”暗中提运内劲,掌风如刀,袭向灵猿。灵猿竟是通人语一般,闻得孔圣之言,又见罡气如潮涌来,早已敛去顽皮之态,—跃数丈,避了开去,目不转睛瞪着盂贤,吱吱乱叫,不知它在说些什么。孟贤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慈念,停掌不发,道:“小白猿,念你甚通灵性,我本不想伤你。但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说不得只好以内力将你迫退。”言毕,挥掌发出三成内力,一道薄如淡雾的掌罡袭出,飘飘缈缈,若有若无.罩向白猿。灵猿晓得这“白雾”厉害,向旁边跃开,回头见那曰雾击在方才自己立足处,轰然声响,坚石已裂成数块儿。吐了一下猴舌,又呲呲尖叫起来,意甚明了,似是在说这掌罡厉害之极。盂贤大觉脸上有光,收掌道:“白猿,你颇通人意,晓得我掌力厉害,快速离去。不然,莫怪掌下无情。”灵猿搔首作势,极为难的样子。忽而将目光停留在公孙晶芸脸上,忽而又将目光移到盂贤掌心。似是对前者不舍,对后者惧怕。孔圣忽道:“贤弟,与这畜生罗嗦什么,快出手毙了它。”盂贤本不愿伤这灵猿,但兄长有命,忤逆不得,纵步向前,双掌齐发,掌罡若雷,轰向灵猿。灵猿早跃在一旁,见土飞石碎,亦是同人—般,咋舌不已,莫敢稍有停留,弹跃而起,晃了几晃,已消失踪迹。杨玉本欲逃走,见到灵猿同张府教师爷的打斗,因其精采,忘记安危。这时回过神宋,掉头欲走。但他未走出几步,忽听一声猿啸清越高亢,响在自己身后,直遏行云。回头看去,见那头白猿去而复返,双爪持着根三尺长短的松枝。枝上松针依旧青翠,显是此猿方折下来的。但不知此猿持杖而返,模样有恃无恐,究竟倚仗什么。灵猿持枝返回,身法迅捷,形同鬼魅。孔孟二位带人刚欲离去,见此情景,双双来到自猿面前。盂贤怒道:“畜生,你想作死不成!”白猿用枝指点二人,又用枝指点地上被罡气击出的坑穴,接着扮了个鬼脸,打了两个手势,像是在说:“你们那掌罡没什么了不起,我手中的树枝也比你们强得多。”盂贤仰面狂笑起来,笑罢,寒声道:“畜生,你再比手划脚,老于便擒你回去,饱餐顿猴脑儿。”灵猿闻言,似通人意,猴脸顿生怒色。猿爪中树枝指处,但听得雷声轰鸣,一块巨石应枝而裂。接着,这只灵猿颤腕刺出数记剑招,雷声滚滚,震碍众人耳鼓轰鸣。大家面面相觑,如同见到世间最可怕的事物。孔圣一拉盂贤衣襟道:“贤弟,切不可近身。原来雷音谷中的雷声,是它舞剑时发出的。十有八九它便是人们常祭奠的山神,咱惹它不起,快快退下,静现候变。”二人齐退了回去。自猿以枝做剑,舞到酣处,罡气裂空之声愈烈。正在大家惊得不知所措,猛然雷声顿止,白光闪掠,却闻香风飒飒,只见它已是抱着晶芸姑娘划过长空,径投万仞绝壑。众人恍然历经—梦。崖头唯余晶芸的淡淡体香,若有若无;灵猿以枝代剑,所发的雷音余响缭绕,历久不绝——武侠吧扫校,武侠吧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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