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桥义庄外。
山岗脚下。
华士杰和汪铁铮对面而立。
华士杰中等身材,体形微胖,显得有些臃仲,但那雍容气度与傲然神态,给人一种威慑之感。
汪铁铮也是中等身材,宽肩厚背,很显英伟,国字脸上那一团凛然正气,令对手不寒而栗。
不是冤家不对头。
汪铁铮上西桥义庄去找郝倚老。
两人在山岗脚下撞到了。
一位是西宫太后秘宫隐君庄庄主。
一位是朝廷捕铁手神鹰。
两句话对不上,但动了手。
倏忽之间,已拆过十招。
华士杰倏然阔立,气态平和,仿佛刚才未曾动手。
汪铁铮气息微喘,左袖衣襟已裂开一条长口。
胜负虽然未定,但优劣已呈分明。
华士杰平和地道:“汪捕头阻住了华某,究竟有何用意?”
汪铁铮虽处下风,气势仍然不减,沉声道:“我再问一遍,华庄主去西桥义庄干什么?”
华士杰冷声道:“我也再说一遍,去见一位朋友。”
汪铁铮冷声道:“这位朋友是谁?”
华士杰淡淡地道:“这个问题恐怕已超出了汪捕头的职权。”
汪铁铮略略一顿道:“我刚打义庄来,庄中可没见到任何人。”
“是吗?”华士杰嘲谑道:“据我所知,庄中该有三十八个人。”
汪铁铮眉着一皱道:“可那都躺在棺木中的死人。”
华士杰沉着脸道:“死人不算是人吗?”
汪铁铮随口反问:“休是去死人的朋友?”
华士杰脸色冷峻:“可能是。”
汪铁铮睁大眼:“为什么可能是?”
华士杰声音一沉:“请汪捕头让开道,别误了时辰。”
汪铁铮脸上肌肉绷紧:“你若不肯说实话,今日就别想轻易上义庄。”
华士杰浅浅一笑:“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汪铁铮挺起胸,毅然道:“我拦不住你,但你也别想轻易上义庄。”
“那就试试看。”华士杰话音刚落,人如飞鸟般冲天而起。
汪铁铮随即也跃向空中。
华士杰虽然体形有些臃肿,但急若飞鸿,身法之快捷,姿态之优美,煞是可观。
汪铁铮全身弓起,话如弹丸,速度与道力,实令人惊叹。
弹刃直射向飞鸿!
华士杰双足连环踢出,踢向汪铁铮的头顶和脸部,汪铁铮陡然伸身,十指如朝直向华士杰左右腿踝。
铁手神捕成名的铁爪,只要叉上华士杰的腿踝,管叫华士杰今后永远也站不起来!
华士杰倏然收腿,双膝往外一屈,向汪铁铮猛地顶拉过来。
双膝之力,比脚足之和强胜数倍,汪铁铮变招不及,滚出丈外,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华士杰如同狸猫,人往后翻,将触地时,突出右手二指在地上一顶,借此指力,身子翻将回来,双足飘然落地。
无论论功力还是技巧,汪铁铮都不是华士杰的对手。
华士杰衣袖微微一抖,人已再起空中,掠向义庄方向。
空中骤然射来一道电芒。
接着,一道寒光从华士杰背肩上泻出。
一声金铁义鸣的巨响。
华士杰丢落下了一幅衣袖,借力飞逸而去,空中只留下一线淡淡的倩影。
郝倚老飘落到汪铁铮身旁。
徐温玉飞身而至,立在郝倚老身侧,凝视着华士杰遁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颤稽首和柳长青抢到,扶起汪铁铮。
柳长青问:“汪捕头,你怎么样了?”
汪铁铮用手指去嘴角的鲜血:“不碍事。”
甄稽首问:“你怎么会在此?”
汪铁铮喘了口气道:“我奉命监视隐君庄,忽然接到密令,要我来义庄找郝前辈,所以我就来了,却不料在这里撞上了华士杰。”
郝倚老慕然扭头:“谁要你来找我?”
汪铁铮道:“益都太岁老爷子。”
徐温玉的心怦然一跳,福王老爷子也亲自来了?
郝倚老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淡地道:“丁不一为什么不来?”
汪铁铮肃容道:“新的钦差大臣朱福贵已驾到济南府衙,丁大人连夜赶去接驾了。”
郝倚老似觉惊愕,但没有再问话。
汪铁铮突地双膝跪地:“谢郝前辈刚才救命之恩。”
“哎!”甄稽首着急地伸手托起了汪铁铮:“汪捕头若是这样,就未免太见外了!”
柳长青道:“你把咱们看成了什么人了?”
郝倚老冷冰着脸道:“老爷子花钱雇我们兄弟,我们兄弟救你,这自是分内的事,用不着谢。”
汪铁铮站直了身子,沉声道:“华士杰武功深不可测,若不除此人,后患无穷。”
郝倚老没有答话。
甄稽首抿抿嘴,问道:“老爷子叫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吩咐?”
汪铁铮道:“请三位立即去辛庄。”
柳长青眉毛一扬:“去辛庄?”
汪铁铮点点头:“是的。”
甄稽首相了想问道:“你知道老爷子找我们去辛庄干什么?”
汪铁铮摇摇头。
郝倚老翘翘嘴:“走,去辛庄。”说着,话音一顿,突然问汪铁挣:“你遇到华士杰时,他是在上山岗,还是在下山岗?”
徐温玉眸光陡地一闪。
汪铁铮没有犹豫:“上山岗。”
“那你呢?”郝倚老问。
汪铁铮声冷如冰锥:“我也一样。”
一阵清风,郝倚已在十丈之外:“走!”
甄稽首和柳长青掠身而起,岗下大路上,三条流星似的幻影忽不见了。
徐温玉站着没动。
“徐公子,告辞了。”汪铁铮打了个拱手,转身就走。
因他带伤,步履有些蹒跚,但速度很快,须臾之间,已不见人影。
徐温玉心念急转。
是谁杀了余少堂?
是谁害怕自己知道梅山七妖的下落?
是谁在杀人灭口?
郝倚老为什么要问汪铁铮那些话?
他是在怀疑华士杰,还是在怀疑汪铁铮?
他久久伫立着。
良久,他抬起头,眸子在黑夜中发亮。
济南府衙。
花院内厅。
钦差大臣朱福贵正躺顺靠椅中吞云吐雾。
靠椅旁跪着、蹲着、斜倚着、站着四外待女。
一名侍女给他捏脚趾儿。
一名侍女给他揉大腿杆儿。
一名侍女给他点火烧卷儿。
一名侍女给他捶肩背儿。
那时候,还没有鸦片,但特制的烟卷已在上层阶层和有钱人中盛行,朱福贵是个烟鬼,一支烟枪从不离身,此行虽为钦差之行,也不例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做上钦差大臣。
他世袭父亲的封号,当上了贵王爷,或多或少总也是一位与皇上淖亲带故的王爷,但因他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嫖赌逍遥之外,什么也不会,因此从未被皇上放过官。
不久前。皇上突然召见他,放他为钦差大臣,继王吉卿赴山东办案,他不觉欣喜欲狂。
这是他向皇上表现自己才能的机会。他自信自己一能办好这桩事。
但是他恶习未改,嗜烟、贪色两桩事一路上不曾断过。
现在,他在秘密召见丁不一。
他认为,若能很好地得利用丁不一这位十三洲捕头,一定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丁不一跪在地上,胸中充满着愤怒。
朱福贵斜仰在靠椅中,吧哒地抽着烟,手不安份地在点着烟韵侍女屁股上摸捏着,半晌没有吭声。
皇上为何要用这种狗官办事?丁不一垂着头,暗自咬紧了牙关。
良久,朱福贵从烟雾中加掷下一句话:“免礼。”
“谢钦差大人。”丁不一忍住气,从地上爬起。
朱富贵将侍女搂到怀中,把手伸进她的衣兜里。
“不……大人不……要……”侍女挣扎着,却不敢大声叫喊。
丁不一眼中射出忿忿的光焰。
朝廷如此腐败,真不知该不该为这个皇上效力?
朱富贵呲着露出黄牙的大嘴,贴在侍女脸上,侍女眼上噙着泪,乞求的目光盯向丁不一。
丁不一忍不住道:“请朱大人……”
朱富贵身子一抖,将怀中的侍女推开,呼地坐起:“你说什么?”
他摆惯了王爷的架子,无论对谁说话都是这副模样。
丁不一抬起头,灼亮的眸子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请朱大人自重。”
朱富贵瞪圆了眼:“你敢教训本钦差大臣?”
他故意抬出钦差大臣的名号威压丁不一。
丁不一有意加重了语气,字逾千斤:“教训二字,在下不敢,不过,大人不要忘了,你这是在府衙,而不是在寝宫。”
朱富贵先是一怔,随即朝四侍女挥挥手:“你们退下。”
四侍女垂手而退,点烟的侍女暗中向丁不一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光。
朱富贵端下了身子,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孔道:“王大人的人头可曾找到?”
丁不一道:“没有。”
朱富贵冷地哼了一声:“钦差大臣的人头掉了,居然会找不到,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光会吃喝不会干事的笨蛋!”
丁不一耐着性子道:“属下无能……”
“哎!”朱富贵截住了他的话道:“我不是说你无能,而是说你手下的人无能。我听说,你倒是很能干的。”
丁不一皱着眉头道:“谢大人的夸奖。”
“嗯。”朱富贵点着头,“受到我夸奖的人,不会很多,因为本王爷是不会随便夸奖人的,我很佩服你大闹隐君庄的勇气,一般像你这样地位的人,是不会有这种勇气的。”
丁不一的目光灼灼一闪,没想到这个烟鬼王爷,竟也会知道隐君庄的事。
朱富贵很得意地晃晃头,继续道:“据本王爷所知,王大人是被隐君庄刺客所杀,王大人的人头就在隐君庄的逍遥楼里。”
丁不一暗吃一惊,脸色微变。
这个不学无术的贵王爷,怎么会有如此灵通的消息?
他想了想道:“大人此话,可有证据?”
“证据?”朱富贵眼珠子一翻:“我哪来的证据,不过,证据可以去找,去造,要多少证据,就有多少证据。”
丁不一刹时瞠目结敌,说不出话来。
这哪像钦差大臣说的话?
朱富贵却不以为然,仍兴致致地道:“本王爷召你来,就是要再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
丁不一不明白他的意图,只好缄口不语,看朱富贵怎么说。
朱富贵突然眯起眼问:“你不是很想推毁隐君庄吗?”
丁不一点点头,敛住了气息。
他很想看看这位一肚子草的王爷,怎样啃隐君庄这块硬骨头。
朱富贵到此,却话音一顿,卖关子似地向丁不一:“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丁不一点改点头为摇头,仍没有说话,在这种上司面前,他不想说,也不敢说什么。
朱富贵嘿嘿一笑道:“本王爷昨夜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又简单又切实的可行的办法,一举摧毁隐君庄。”
丁不一扁扁嘴问:“什么办法?”
朱富贵阳是不好意思地一笑:“你的老办法。”
“我的老办法?”丁不一不知所措。
朱富贵格格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调动兵马,加上人的二十四路捕快,再来一次大闹隐君庄。”
“就是这个办法?”丁不一弄得啼笑皆非。
朱富贵敛住笑声,正色道:“不过,这次不是闹着玩,是要动真的了。”
丁不一沉着脸问:“怎么个动法?”
朱富贵唬着脸道:“调三营兵马,火神营大炮,轰平隐君庄。”
丁不一暗自摇头,嘴里却问:“没皇上的圣旨、兵符,怎能调动这么多兵马?”
丁不一有一道皇上密旨能调动兵马,但也不过一两标人马,要调动火神营等大批正规兵马,没军营兵符和玉玺万万不能,他料定朱富贵决没有调动兵马的兵符和玉玺。
不料,朱富贵却道:“本王爷虽无皇上圣旨和兵符,但有御赐上方宝剑,只要本王爷上方宝剑架在兵营头儿的脖子上,就不怕他不发兵,这种事,本王爷见的多了,你不必担心就是了。”
“可是……”丁不一支吾了一下道:“隐君庄是西宫太后的秘密行宫,有先帝的护宫遗旨,恐怕……”
“哎!”朱富贵抢着,“你真笨!皇上此次派咱们来,实际上就是要摧毁西宫太后的这座行宫,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只要火一响,哪有什么先帝的遗旨?”
丁不一眼睛一亮,显然,皇上未将搜寻翠玉塔和先帝遗旨的事告诉朱富贵。
于是,他说道:“如果在逍遥楼内搜不到当年皇宫失宝,庄内又找不到杀害王大人的证据,无法证明隐君庄与赈粮一案有关,将如何向皇上交待?”
“哈哈哈哈。”朱富贵放声一阵大笑:“你枉为十三洲府总捕头了,这点小事还不能解决?一把火烧了逍遥楼,找一个象王大人的杀了,把人头用石灰水一浸泡,再收买几件宝物,几个人证,一切问题不都就解决了吗?”
丁不一傻了眼,哪有这样办案的钦差?
朱富贵瞧着丁不一发愣的样子,嘿嘿一笑:“小兄弟,你真是少见多怪,咱们官场里常都是这样干的,这就叫: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又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丁不一一阵揪痛,觉得自己真不该听爹的话,当上了这个什么十三洲府总捕头。
朱富贵全然没看到他的表情变经,仍笑着道:“本王爷很欣赏你,只要你跟着王爷好好干,日后一定前程无量,平步青云……”
丁不一躬身打断他的:“在下公务在身,要回禹县衙,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朱富贵仰起头,俨然地道:“传我的命令,各路捕头在禹城县衙集合,听候本钦差调遣,另外叫禹城知府古正方准备好贩粮案宗卷,本大人要亲自审阅,还要准备侍女四名,特号烟卷四盒,还有……”
他猛然顿住口,目光四下横扫。
内厅哪里还有丁不一的身影?
丁不一在他说话的时候,已忿然离开了内厅。
朱富贵先是怔了怔,随后瞪圆了眼,继而又“噗哧”一笑:“好身手!真是将才,难得的将才!有如此将才,何愁本王爷不建奇功?”
金秋十月,阳光杲杲,天高气爽。
临安镇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
小镇上十人热闹。
街上摆满了各色货摊,多是布匹、茶叶和当地的农产品,很少见到米和盐。
酒店,茶馆会满了商客,茶棚里挤满了负贩、挑夫。
街口,一处耍猴的,一处喝风阳花鼓的,加上卖吃贩的高声叫卖声,闹得小镇热火朝天。
丁不一怀着沉闷的心情,踏步进入临安镇钦差大臣朱富贵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坏了。
这种人怎能为朝廷命官?
皇上既然任命这种人为朝廷命官,朝政又能好到哪去?
他不觉心事重重。
凤阳花鼓小调送入耳中:“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离乡背井去逃难,父唤子来子呼娘……”
他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街上虽然热闹,但人们穿着破烂,街头巷尾聚集着大批乞丐,个个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只有坐在街心酒楼栏旁,往下扔鸡骨和碎肉块戏弄乞丐的那些爷儿们,才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民间小调所唱。不正是眼前民间这景!
丁不一喟然轻叹,走向茶棚。
他是来这里会沈素贞的,她约定他正午时,在些镇来生客栈见面。
此刻,时间尚早,他决定先在茶棚中歇歇脚。
茶棚伙计引他在一张桌旁坐下,给他沏上一壶茶。
桌旁有一位算命先生。
丁不一没有理睬他,端起菜盅,呷了一口,茶不算好,但还过得去。
他放下茶盅,忽然抿嘴一笑。
他笑的是自己,刚才自己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自己能管得下天下之事么?
他想起了,他在八桥镇与余小二抢馒头,被大兴赌庄魏明龙扒下裤子打屁股的情景,不觉又是一笑。
算命先生也是一笑。
他瞧瞧算命先生,唬起了脸。
这些江湖术士,人笑亦笑,人云亦云,无乎就是想骗你几两银子。
这时,一个衣裳褴褛的小女孩,跑到丁不一身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低头一看,小女孩正捧着个饭钵瞪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瞧着他。
知道她在乞求什么,没说话但从腰囊中摸出一镀银子,扔到她的饭碗中。
算命先生又是浅浅一笑。
“见钱眼开的江湖骗子!”他心里骂道。
小女孩“叭叭”地向丁不一磕了个头,飞也似地奔出茶棚。
“妈的!”左右桌上的一个商人模样的客人骂开了口,“什么钦差大臣,亲他妈的一个屁!一下子就亲去我爹的一只祖传的双环玉佩。”
另一个客人道:“谁叫你爹想买官做,走这歪门邪道?这一下,可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了。”
商客睁圆了眼:“我是倒了霉,你还来取笑我?”
那客人道:“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听说九城,十三县的各府门官员,都向那位王钦差大臣送了礼,礼物足足有二十只大箱。”
商容道:“哼!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官员们往下面一摊派,结果还是苦了咱们这些羊儿们。”
另一个商客道:“恶有恶报,听说那位王钦差已被人宰了,连人头也不见了。”
商客道:“该杀!杀得好!”
又有位客人开了口:“哎,这个钦差大臣据说是个烟鬼,又极好色,听说他一到济南府,就要了十盒特号烟,一夜要了四个女人陪伴……”
“这些狗官、贼!”
“还有那个十三洲府总捕头,听说也是个花花公子。”
“这些个狗官、狼官、虎官,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丁总捕头怎么专与隐君庄作对?”
据说隐君庄是西宫太后的秘密行宫。
“不官怎么说,去年因粮被官员私分,灾银被吞没,若不是隐君庄放粮救救灾,这十几万灾民死定了。”
棚内掀起一片嘻杂的议论声。
丁不一皱起眉头,心中翻起数团疑云,伙计奔到商客的桌边:“齐爷,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商客正谈在兴头上,瞪起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能谈吗?老子偏要谈!”
“哎!齐爷!”伙计压低声道:“轻声,若让人举报官府,要……杀头的。”
“砍头有什么可怕?”商客豪气地道:“砍头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
“齐爷不怕,小的可怕,万一……”伙计说到此,目光往外一瞟,颤声道:“来……来了!”
四外官丁打茶钡前站住。
商客端起共盅朝四名官丁点头哈腰地笑道:“四位爷辛苦,请进来喝一盘,算齐某请客。”
领头的官丁翘翘嘴:“不用了,齐爷最好不要多嘴。”
“是,是。”商客连连点着头:“下次不敢,绝地不敢。”
四名官丁走了。
伙计长长吁了口气。
商客端着茶干瞅看他的客人,没好气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这叫英雄能知弯上转,好汉不吃眼前亏,喝茶!”
丁不一不觉微微一叹。
此时,棚外又走来两个叫花子,将饭钵伸到丁不一身前。
丁不一再掏银子。
“哗啦”一声,数十名乞丐一齐拥入茶棚,挤向丁不一。
“大爷救命!”
“大爷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大爷打发点吧!”
数十只饭钵争打着,伸向丁不一。
丁不一此刻虽身为十三洲府总捕头,钱财已远不及扬洲桃花园时富有,此时公务外,更没带多少银两,哪能应付这种场面?
囊中刹时已空,乞丐的饭钵却未少几只,棚外还有乞丐闻风涌来。
“哎!你们想……干什么?”伙计叫嚷着扑了过来,但被涌进的乞丐撞得直往后退。
“你们想造反?”一声厉喝,几名挑夫站抄起扁担,横里一推:“呼拉拉!”乞丐像浪潮般往后退去。
街心顿时跌倒一片叫花子。
丁不一呼地站起。
算命先生突地伸手,隔桌拉着他衣袖道:“你还有银子给他们吗?”
丁不一默然无语。
他囊中之银已施舍贴尽了,就是出去也是无济于事。
店伙计了根木棒追出来:“滚,快滚!否则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乞丐们涌在街心,眼光没看伙计,却瞧着了棚内那几名挑夫。
挑夫扁担已经垂下,嘴里再低喝出一声:“散开。”
乞丐们立即四散,不见了影儿。
丁不一目光转向挑夫。
几名挑夫两颊太阳穴高高凸起,是然是武功极高的一流高手。
这几名挑夫是谁?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