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和尚将手中的碎瓷片往地上一扔,啧啧嘴道:“不错,是该本僧饮酒了。”
孙三娘朝阴噜噜嘴:“阎王宫御酒太上鹤顶红!”
严阴阳躬身而退。
六不和尚呵呵笑道:“鹤顶红乃是朝廷皇上赐罪臣的毒酒,本僧曾喝过多次,酒虽毒,但味道却很好。阎王宫也是这种酒,还加‘太上’二字,本僧还从未听说过,嘻嘻!”
孙三娘冷哼一声,重新在竹藤椅中坐下。
这和尚说话疯疯癫癫的,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钱百灯眼睛微闭,似在思索什么问题。
钱小晴望看竹榻上的徐天良,一颗芳心怦怦直跳。
不和尚能否过,“太上鹤顶红”毒酒这一关?
孙三娘冷沉地道:“太上鹤顶红的味道,比朝廷鹤顶红要好多了。”
“太好了!”六不和尚拍手道,“快拿来给本僧品尝。”
严阴阳从内帘里走出,手中托着一个盛有一只酒盅的桃花木盘。
六不和尚迫不及待地迎上去,端起盘中的酒盅。
盅中酒的颜色是红色的,通红通红,就像是人的血。
六不和尚将鼻子在沿上嗅了嗅,赞口道:“香,好香的酒但不知味道如何?嘻嘻!”
“哎!六不大师。”孙三娘发话,唤住正要把酒倒入口中的六不和尚。
六不和尚凝住手中的酒盅:“孙三娘还有何吩咐?”
孙三娘脸色凝重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三娘故意翘起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三娘沉声道:“我可要先警告你,这毒酒性很强。入口后毒性立即发作,三分钟之内,便要丧命,而且除本姑娘外,无人有解药。你若先服下什么‘避毒丸’、‘保命丹’、‘神药符’,全都没用。”
“知道。”六不和尚毫不在意地点着头道,“要是这点常识也没有,本僧还敢来此与你比毒?”
“很好。”孙三娘咬咬牙,“我话已说完,请饮酒吧。”
六不和尚却又搁下酒盅:“你话说完了,我的话可还没有说完,虽然你没有喝本僧的药茶,这不怪你,那是本曾注留在盅中的内力突然迸发,而使茶盅碎裂。但,你毕竟没有喝那盅茶,所以,如果本僧喝下这盅酒,你就算输了,是不是?”
六分堂主紧张的脸色缓和下来。
原来孙三娘手中茶盅突然碎裂,并非是孙三娘怕饮药茶,而是另有缘故。
他们心中又充满了对宫主娘娘的信赖。
孙三娘不知六不和尚为何要替自己掩饰,眼中闪过一抹困惑的光,随即道:“是的。”
六不和尚端起酒盅:“那你就输定了,嘻嘻!”
他仰起脖子,举起了酒盅。
慢这一次是严阴阳唤住了他。六不和尚皱起眉,不耐烦地道:“你又有什么吩咐?”
严阴阳沉静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喝这盅酒,也可以算是个平手。”
“废话”六不和尚怒气冲冲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娃,连什么是,平手也不知道?这茶也不喝,酒也不歇,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六不和尚说罢,猛一扬头,将盅中酒倒入了口中。
钱小晴的眸子睁圆了。
六分堂主的眼珠子几乎凸突出来。
严阴阳和钱百灯皱起了眉。
六不和尚啧声道:“好酒,真是好酒嘻嘻!”
孙三娘闻言,眸子中精芒陡射。
六不和尚晃了晃手中酒盅:“孙三娘,你输了。”
孙三娘抿住嘴唇,没吭声。
眼摆着的事实,无论谁都夫法赖帐,六不和尚确是赢了。奇怪的只是,阎王娘宫的太上鹤顶红,比朝廷朝顶红还要毒胜十倍,为何会毒不倒六不和尚?
难道六不和尚已修练成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金刚之体?
然而,这是决不可能的事,金刚不坏之体,还只是武学是一种追求与幻想,自古到今武学界谁也不曾练到过这种境界。
因此,严阴阳与钱百灯都感到有些困惑。
六分堂主大惊失色。哑口无言。
钱小晴大喜过望,叫喊出口:“孙三娘,你输了快替徐天良解毒。”
孙三娘唬着脸,默然片刻道:“我为什么要替他解毒?”
“唷”六不和尚蹦起老高,举着手中的空酒盅道,“愿赌服输,难道堂堂的百毒娘子还会赖帐不成?”
孙三娘冷笑道:“谁说我输了?”
她的话除了六不和尚以外,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孙三娘怎么没输?没道理。
六不和尚苦皱着眉:“你全都看清了?”
孙三娘轻“嗤”一声:“小小的障眼法,怎能瞒得过我孙三娘?”
六不和尚哭丧着脸,抖起左衣袖,一线血红的太上鹤顶红酒液,注入了酒盅中,满满的一盅酒,不曾遗漏一滴。
众人心中猛然醒悟。
原来是六不和尚用障眼法,耍了个小小的把戏,险些在孙三娘面前瞒天过海。
钱小晴心顿时又变得冰凉。
孙三娘冷冰的声音响起:“你我是平手,都没有输,你走吧。”
六不和尚干咳了一声道:“本僧有句话想与你说。”
孙三娘想了想道:“你吧。”
六不和尚嘻笑着道:“这是一句悄悄话,只有孙三娘一人能听。”
孙三娘脸色突变,绯红中透出无比的愤怒。
六不和尚仍涎皮笑脸道:“这句悄悄话你非听不可,嘻嘻!”
“秃驴!”孙三娘怒斥出口,人已从藤椅中站起,“大胆狂徒,竟敢对宫主娘娘无礼?”
严阴阳和六分堂主同时厉喝。
糟糕,真是糟糕透了!钱小晴瞧着像死人一样躺在竹榻上的徐天良,眼中泪水籁籁而下,双手抓住了钱百灯衣襟。
钱百灯面孔冷得怕人。
六不和尚扭头冲着钱小晴一笑道:“钱姑娘,你别哭。本僧今日非要叫这孙三婆娘替徐天良解毒不可!”
六不和尚居然敢在阎王娘良宫的正殿堂里,骂宫主娘娘为孙三婆娘!
六分堂主和严阴阳哪里还忍耐得住?
七人同时出手。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出自六不和尚之口。
“住手”斥喝声由孙三娘口中发出。
六不和尚手中酒盅搏到空中。
酒液像箭雨射向左右两壁,酒盅却飞向孙三娘。
“当”酒盅被孙三娘佛尘击落在地,碎瓷片落在地上,泛起缕缕红色烟雾。
酒液射在竹壁上,顿时青烟陡起,整个竹屋殿都在吱吱作响。
严阴阳和六分堂主闻声,已敛身收招,退回原位。
幸好他们收招退得及时,否则撞上这剧毒酒液,不死也要脱一身皮。
青烟散处,左右竹壁上被毒酒蚀坏的竹子显出了“阿弥陀佛”四个大字。
掷出的酒盅,能一分为三,两道酒液射向左右竹壁,酒盅去射向孙三娘,这等手法已属罕见。
而酒液还能在竹壁上印下“阿弥陀佛”四个字,其手法精妙,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严阴阳和六分堂主皆是目瞪口呆。
钱百灯与钱小晴相顾骇然。
这位六不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
孙三娘惊异和震惊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严阴阳、六堂主钱百灯等人。她不仅为六不和尚的手法而吃惊,而且也为他的内力而惊异,她刚才一拂尘虽将酒盅击碎,但觉手臂酸麻,拂尘险些脱手,从这一拂尘上来看,六不和尚的功力至少要超过她三倍以上。
孙三娘沉着脸,神情似有些呆木。
六不和尚唬起脸,厉声道:“想动手是不是?来,来啊六不法号,便是六不成。嘻嘻!本僧今天清晨从玉春院妓院出来,去过吉胜赌场,到过龟羊狗肉店,登过醉仙酒楼,在集市场上偷过瓜菜,这色、赌、酒、荤、偷五成都犯过了,唯独就没开杀戒,孙三婆娘,你可不要逼我。”
孙三娘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她已猜到这位六不和尚是谁了。
六不和尚不仅武功高于她,而且来头太大,她招惹不起。
她只得拱起手道:“六不大师,若真有话说,请随我来。”
孙三娘身形一飘,闪入竹帘之内。
六不和尚嘻嘻一笑,撩起衣袍,朝众人道:“请诸位稍侯片刻,本僧与孙三娘说句悄悄话就来。”
严阴阳怒火中烧,想发作却不敢。
六分堂主皆是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六不和尚嘿嘿笑着,钻进竹帘内。
钱小晴心急如焚,但只有忍耐着性子在等待。
帘内是怎样的交易?
交易的结果,最终会如何?
无法猜测,无法预料,在帘门掀开之前,一切都是谜。
帘门掀开了。
六不和尚和孙三娘并肩走出。
六不和尚满脸是得意的笑。
孙三娘满面春风,神情也甚得意。
严阴阳与六分堂主松开了口气。
从孙三娘的表情上看,帘内的谈判一定对阎王娘娘宫有利。
钱小晴暗吁口气。
从六不和尚的笑脸上看,徐天良有获救的希望了。
果然,孙三娘走进屋内,立怒击掌传入。
那个端花木盘的女仆和两名青衣汉子,应声从另一道竹帘内入屋,垂手侯命。
孙三娘道:“素绢可已醒了?”
女仆躬身道:“禀宫主娘娘,她已完全没事了。”
孙三娘举起右手:“立即将此小子抬入蒲房,并传我口谕,命自素绢替他解毒。”
“是。”女仆领命退到木榻旁。
两名青衣汉子抬起木倔,进入帘门。
“天良”钱小晴呼喊一声,欲扑上前,却被钱百灯按住。
孙三娘转过脸,对钱百灯道:“我已答应替徐天良解毒,你们也可以下山了。”
钱百灯点点头道:“不知徐天良几日可以痊愈?”
孙三娘道:“七天,他是吸入烛火烧化的红蝙蝠粉而中毒,的中毒后,烛火即撞地熄灭,所以中毒不是很强。
而且白素绢已经给他服了两料本宫神丹,七天复元,应该是没有什么事。”
“谢谢,告辞。”钱百灯双手一拱,霍然站起,拉着钱小晴就往外走。
钱小晴挣扎着:“不,我不放心!我没有亲眼看到他已被解毒,我决不离开这里。”
孙三娘蹙起眉,冷声道:“钱姑娘,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钱百灯情肃穆地遭:“孙三娘言出必行,从未食言,三叔相信她,你也应该相信。”
钱小晴固执地道:“我不见到徐天良痊愈,我就不走!”
“你……”钱百灯瞪圆眼,扬起了手掌。
“哎!钱三旗主,稍安勿躁。”
六不和尚悠悠地从椅中站起,“本僧念钱姑娘对徐天良一片痴情,就替她说个情,请孙三娘留她在宫中七日,如何?”
钱百灯浓眉紧皱。
留钱小晴在阎王娘娘宫。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六不和尚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随即又道:“你放心,有本僧担保,决不会伤害你铁血保小姐一根汗毛。”
钱小晴急道:“谢六不大师。”
“哎!别先忙着谢。”六不和尚摆摆手,扭脸向孙三娘,“怎么样?”
孙三娘沉下脸道:“凭六不大师的面子,我孙三娘本应答应,只是本宫规矩甚严,除逢七的挂单之日外,从不留客,此事只怕恕难从命。”
六不和尚呵呵一笑:“规矩?你别拿规矩来吓唬本僧。本僧知道你宫的规矩虽然定得很严,但用时却是十分灵活的,随时都可以改变用。”
孙三娘面含慢怒道:“六不大师,我让你一分,你可别得寸进尺。”
六不和尚咧嘴道:“嘻嘻!本僧决无皮意,若有此意,本僧该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孙三娘闻言,脸色转为柔,胸中的怒火已消失大半。
六不和尚吸了两下嘴唇,又道:“不过,本僧说的确也是实,你已经留下了廖小瑶,为何留不得钱小晴?”
“这……”孙三娘支吾着。
六不和尚舌如刀剑:“如此说来,孙三娘是看得起廖天奎,而看不起我六不大师了?”
孙三娘的脸陡地一红一白,随即道:“既然钱姑娘放心不下,就请在本宫小憩几日,随徐天良一道下山。”
钱小晴喜出望外,立即上前施礼道:“谢宫主娘娘。”
孙三娘扭头传令:“阴阳,带钱姑娘到后殿客房休息。”
严阴阳应诺上前,做了个请手势。
钱灯晨见形势已成定局,只好附在钱小晴耳旁,说了一句要她小心谨慎的话。
钱小跟着严阴阳走了。
六不和尚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钱三旗主,我们也该走了。”
他说走就走,话还在口里,人已出了竹屋门外。
钱百灯正转身迈步。
孙三娘突然道:“请钱三旗主留步。”
钱百灯扭回头,困惑地道:“不知孙三娘还有何见教?”
孙三娘超身近前:“有一事烦请钱三旗主赐教。”
钱百灯沉声道:“请讲。”
孙三娘眼中目芒闪烁:“请问钱三族主,怎知本宫送人上山求救的规矩与信号?”
钱百灯想了想,正待开口。
六不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竹屋中,他鬼魅似地显身在钱百灯身旁:“哎!先别回答她的问题!”
孙三娘咬咬嘴唇:“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和尚,真是讨厌。
若不是考虑到整个阎王娘娘宫的命运,她真恨不得一把太极散魂粉就要了他的命!
六不和尚扯着嘴笑笑:“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据实回答我的问题,钱三旗主就据实回答你的问题,行不行?”
孙三娘抿紧了嘴。
难缠的和尚,谁知道他又会得什么令人难堪的问题?
六不和尚侧脸问钱百灯道:“你看行不行?”
本来这个问题与钱百灯无关,原就无所谓行与不行,再者六不和尚逼孙三娘就答替徐天良解毒,己对铁血堡有恩,对钱百灯而言,又有什么不行?
于是,钱百灯道:“行。”
这样一来,钱百灯回答孙三娘问题的答案,便成了六不和尚要挟孙三娘回答自己问题的条件了。
六不和尚又对孙三娘道:“你看行不行?”
孙三娘没明确表态,她在权衡交换问题答案的利弊。
六不和尚陡地抓起钱百灯的手:“她不答应,我们走。”
孙三娘终于开口:“你问吧。”
她最终作出决定,自己的脸面不及阎王宫复宫的大计重要。
六不和尚干咳了两下:“请问你……”
他话刚出口,却又顿住,神情显得有几分尴尬和难为情。
他一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要问,钱百灯心中暗想。
孙三娘眸光失色,神情有些木然。
她认定六不和尚想用当年的那桩争风吃醋的丑事,来戏弄她。
她眼神慌乱地道:“你不问就算了,我也不想问了。”
六不和尚在她一逼之下,鼓足了勇气道:“请问你是怎么看破我的障眼法的?本僧自信应该……不会有人有这么的眼力!”
原是这么个问题。
孙三娘长长地吁了口气,这口气仿佛吸进了她瞳仁里,眸子恢复了原来的神彩,精神顿时抖擞。
她浅浅笑道:“孙三娘眼快。”
“不,决不可能!”六不和尚嚷道:“你骗我!我再耍个障眼法。你指出破绽给本僧瞧瞧。”
他说着,就伸手卷起了衣袖。
孙三娘“唉”地一笑:“六不大师,说实话,是你的话露了陷。”
六不和尚瞪圆了眼:“我的话?我说了什么话?”
孙三娘道:“你说:‘好酒,真是好酒!’”
六不和尚摸着后脑道:“这话没有什么错呀。”
孙三娘沉缓地道:“这句话错得远呢,本宫太上鹤顶红。虽之为酒,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酒,是一种血藤树的树汁,入口之后又涩又苦,没丝毫酒味,你闻到的酒香,只是涂在酒盅上的香酒发出的香气,你在闻酒时,说酒香倒还可,若入口后,仍说是好酒,那就在大错特错了。”
六不和尚呆住了,两眼勾勾地望着屋顶梁。
孙三娘继续道:“我本就不相信你能解太上鹤顶红之毒,更不倍你能练有金刚不坏之体。但又明明见你喝下了此酒,实在是不解。听到你赞好酒之后,我就明白了,你之所以会称赞好酒,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喝下此酒,没喝却又见你喝了。只有一种戏法能够解释,那就是你使用了障眼法。”
“拍!”六不和尚在自己脑袋上狠击了一巴掌,忿忿地骂道:“真蠢!真笨!又笨又蠢的傻瓜蛋!嘻嘻!”
他在叫骂声中,一阵清风掠出了竹屋殿堂。
钱百灯原本想追出去,想起自己还未回答孙三娘的问题。只得敛住脚步。
孙三娘没有重复再问,只是用亮亮的眸子瞧着钱百灯。
她知道钱百灯是个极守信用的人,她在静心等待他的回答。
钱百灯嘴里沉缓地吐出三个字:“杜云魂。”
孙三娘身子微微一颤:“是铁面判官杜云魂告诉你的?”
钱百灯点头道:“是的,告辞。”
孙三娘回答六不和尚的问题,罗嗦了许多,而钱百灯的回答,却是简单明了。
但,这种回答,对孙三娘来,已经是足够了。
“送客。”孙三娘扬起了手。
钱百灯踏步走出屋外。
孙三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阎王娘娘宫除了现有的敌人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可怕的恶敌。
她眼中前过一抹冷声的目芒。
必须彩取果断的行动,必须依靠六不和尚的势力,必须与血魔宫联合,才能在即将掀起的武林腥风血寸中,保存住阎王娘娘宫不被毁灭。
她毅然扬起手:“六分堂主听令。”
六分堂主立即涌身到孙三娘旁。
通向阎王娘娘宫后殿桥小石道上。
严阴阳默默地在前行走。
钱小晴无声地涌地他身后。
她有很多话想问他,想与他说,却又无法开口。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严阴阳,就是数月前在庙中被她戏弄过的生死判官。
判若两人,这一句话,也无法说明,严阴阳与生死判官之间的截然区别。
人真是怪,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变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今后自己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徐天良不会变?
她感动很困惑。
经过这次下毒事件之后,她觉得人性与人生,同样地都是一个谜。
一个纵横交错的可怕的谜。
严阴阳在一栋林荫掩盖的竹屋前,停住脚步。
他指着竹屋道:“进屋左首第一间房,便是你的客房。”
钱小晴“嗯”了一声,抿抿嘴,正准备问话。
严阴阳又道:“钱姑娘,阎王娘娘宫规矩很严,请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擅自打听消息,以免招惹不必要麻烦。”
钱小晴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但仍忍不住问道:“请问徐天良在……”
严阴阳沉声打断她的话:“请钱姑娘到房歇息,有消息我随时通知钱姑娘。”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钱小晴无奈,只得踏步入屋。
屋内立即有名女仆躬身迎上,将钱小晴带到左首走廊顶端的一间小房中。
小房竹木结构,面积不大,但布置优雅。
竹床、竹帐、竹桌、竹椅,清一色的竹木家具,加竹窗台上的竹工艺品,更显清新悦目,别有一番情趣。
钱小晴挥手示意女仆退下。
她心事重重,觉得有一股忧郁沉闷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徐天良此刻怎么样了?
孙三娘是真心为他解毒吗?
凭白素绢的能耐,能解开给蝙蝠蜜粉毒?
她无心软茶,坐椅如坐针毡,心绪乱如一团乱麻。
等待是最难耐的时刻。
她坐立不安,踱步到窗前,顺手推开了窗户。
窗外是个小竹园。
修竹干竿,枝叶如画。
竹园中刚喷过水,枝叶上水滴如珠,泥上散发出一股清香。
她深吸口气。心绪稍稍平静。
“吱——”一声轻响。
竹园对面,右首的第一间房窗户打开了。
窗户内探出了一个人头。
她眸子一睁,骤然收紧。
廖小瑶!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并不知道,廖小瑶彩轿被截,孙三娘救廖小瑶上山解毒一事。
她正在猜疑之际,廖小瑶在窗内向她打个手势。
她未加思索,立即逾窗而出。
两人在小竹园林中站定。
钱小晴晶亮的眸子里充满着敌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廖小瑶听出她话中的含意,怎甘示弱?即道:“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钱小晴此时才知,六不和尚说孙三娘留廖小瑶的话,竟然是真的。
廖瑶瑶是孙三娘仇人廖天奎的外孙女,她怎会肯留下廖小瑶?
钱小晴百思不解:“你为什么……”
廖小瑶堵住她的话道:“我俩的事以后再说,你可知徐天良现在哪里?”
“徐天良?”钱小晴怔了怔,“哦!听孙三娘说,他已被送到薰房,交白素绢解毒了。”
廖小瑶眸光一闪:“我知道薰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