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前方出现了赤练蛇花容容。
走在前面的二罗汉,左手勒紧马笼头,右手横起了禅杖,厉声喝道:“你是谁?”
他不认识花容容。
花容容挺胸卓立,朗声道:“在下花容容,江湖人称赤炼蛇。”
二罗汉心中一惊。
此女子原来就是怂恿神篇药王汤千秋复出江湖,欲夺金陵宝藏图的花容容。
大罗汉在队列中发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花容容正色道:“我要见徐天良。”
未等大罗汉答话,徐天良豪迈地道:“我在此,不知花大嫂要见在下何事?”
花容容端然地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徐天良沉声地道:“请指教。”
花容容道:“此话只能与你一人说。”
徐天良的脸色倏沉重重地哼了一声。
大罗汉锤锦的声音,在谷中响起:“有话请快说,无话请让开,咱们要赶路了。”
“徐天良,”花容容用几分凄凉的声音道:“难道你连一次与我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么?”
“不要理她!”白素娟尖嚷道:“此娇女诡计多端,不知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走!”大罗汉高声下令。
十八金刚罗汉拉马向前。
“各位!”花容容厉声斥喝,手腕一翻,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对准了自己的咽喉,“你们若敢再向前跨进一步,我就立即自杀,我是被你们十八金刚罗汉逼死的,依们将会永远不得超度!”
二罗汉顿住了脚。
大罗汉瞪着眼,却哑了口。
花容容算是吃透了这些和尚。
“妈的,老子劈了你!”关世杰在后面,气得哇哇直叫,但路面陡窄,人马塞满,他已无法上前。
花容容接着尖刀,对徐天良道:“徐天良,你是害怕,瞧你这窝囊相,怎能当得武林霸主?”
徐天良傲气顿发,两颊青筋高高凸起。
“让我来对付这妖婆,赏她一把化骨粉,让她永远消失!”
白素娟说着,就欲上前。
“慢!”徐天良突然挥手拦住白素娟:“她叫的是我,不是你。”
廖小瑶在他身后,轻声道:“此女子狡诈无比,你要小心。”
她知道徐天良决定的事,没有能让他改变主意。
“知道了。”
徐天良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人已拔空而起。
空中身影几旋,足尖在几名金罗汉的肩上一点,人已飞逾到了花容容身前。
好轻功。
别说是众人,就是对徐天良充满着疯狂仇恨的花容容,也禁不住暗自喝彩。
徐天良凝视着她道:“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她倏地往后跃,退入拐角处另一条山路。
徐天良沉声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步起勾人的明眸,淫荡地笑着道:“你过来就知道了。”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灼炽的棱芒。
这女人大无耻,太阴险,若不杀了她,不知还有多少男人要栽在她的手中!
刹时,他杀心顿积。
他毫不犹豫地踏步走了过去。
他走进拐角山路,在众人眼中消失了。
花容容闪着毒焰的眸子,无畏地迎视着他,带着几分激动的口气道:“狼崽,今日你死定了。”
徐天良心一凛。糟糕,中道儿了!
头顶上空然金光闪烁,一张金丝张开向他罩来。
他冷哼一声,身形骤起,向前激射而去。
花容容蛇腰一钮,早已窜进了石岩缝中。
看到空中撒开的金网,廖小瑶与白素娟时跳起,意欲抢前相助。
然而,大罗汉却旋身腾空而起,一掌拍向廖小瑶与白素娟,口中犹自喝道:“快退下,危险。”
廖小瑶与白素娟被大罗汉掌力,震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往回倒飞。
与眼同时,山顶爆出了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侧光秃秃的山峰倒塌了,巨大的石块与沙土几谷间山路砸落了下来。
“妈的!放火药炸山,快退!”关世杰怨声吼叫,往后急退。
他武功再好,功力再强,也无法阻住这因放火药而引起的山崩。
众人像山洪般往下流泻。
石块、沙土击在洪流中。
人倒了,马翻了。
血水四处进溅,但立即被尘所淹没。
众人只得放弃了马匹,没命地往下光窜。
霍长青死护着白素娟,为她挨了几石块。
十八金刚罗汉处在顶端位置,头顶坠落在石块反倒不像下面那么多,后路被堵,已无法可逃,十八人不约而同,一齐抡舞起了手中的禅杖。
徐天良听到火药爆炸声,心知不妙,空中猛敛位身子,倏然回头。
火光比阳光还要刺目,在刺目的光亮中,两边的山峰倒塌下去。
好阴毒的花容容!
徐天良电芒似的目光扫过两侧。
这拐角处是山峰的顶端视野非常宽阔。
后面的倒塌的山壁上,有许多沧海圣宫的弟子随着石块一起往下坠落。
显然,他们没料到会有如此的剧急的山崩。
想到这种情况的,恐所只有花容容一人。
目光触到了正在右前方石丛中扭身逃窜的花容容。
徐天良一声厉啸,形如鹰隼,猛扑了过去。
花容容往左一窜,窜上了一块小石坪。
石坪的地皮在剧烈地抖动,仿佛也要倒塌似的。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故意地装作,花容容窜上石坪,便摔倒在地。
徐天良疾风追到。
蓦地,花容容身前多了两人。
徐一良猛然地退后一步:“怎么是你俩?”
伍奉旨缩缩粗短的颈脖:“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俩?”
徐天良冷声地道:“在下奉庄主之命……”
空中寒芒一闪,一线冷风直逼徐天良喉门……
钟奉法已出杀手。
徐天良托地后跃,天神剑弹出鞘外。
“当!”金铁交鸣之声。
钟奉法扫帚眉起,脸色泛白。
这是他近十年来,快刀偷袭出手,第一次被人挡住。
但,任徐天良左胸衣仍被刀刃划开一条近尺长的口子,而且已见殷红。
徐天良身未站稳,伍奉旨一掌拍到。
徐天良尚未接掌,便感到一股刚柔相济的暖风逼到胸前。
玄武宫大悲手绝掌!
徐天良知道此掌借力,专震碎人心脏而制敌取胜的奥秘,自不敢接掌,再次后跃。“妈的!”钟奉法怒声骂道,快刀如闪电击出。
徐天良后跃中仓慌还剑。
钟奉法趁机欺身逼近。
徐天良现时的武功,若与钟奉法和伍奉旨单独交手,钟奉法和伍奉旨谁敢不他的对手,若与两人交手,应当是在伯仲之间,但徐天良为何处于下风呢?
这里有个原因。
徐天良不愿在取到金陵宝藏,与武林门派结盟之前节外生枝,所以不想要钟奉法和伍奉旨的命,出手甚软。
而钟奉法和伍奉旨却不然,他俩一心想要杀了徐天良,所以下手是杀招。
因此,徐天良无法不处于下风。
花容容冷静的沉着脸,在一旁观看,嘴里犹自喃喃道:
“杀……了他,杀了他。”
徐天良被钟奉法的刀,逼到了峰顶崖边。
后路断绝,没了迂回之地,身子顿显缓慢,伍奉旨瞅准机会,拍出大悲手掌。
徐天良欲躲,但已无法,中向左闪,左边钟奉法的刀已经劈到。
手中的天神剑只能拦住一面,是拦钟奉法的刀,还是伍奉旨的掌?
突然间,他耳瞬响起了六不和尚的声音:“大悲手并不难接,它是借力打力的掌法,用己之气透彼之力,回击震碎对方的心脏,对方功力愈强,回震力则愈大,但是如果对方没有力可借,大悲手就无作用了……”
思想之间,剑掌夹击击至。
徐天良剑走偏锋,“当”地荡开刀,然后全身放松,内力顿失。
此时,大悲手击在他的左胸脯上。
他身形飞起,如同疾鸟射向空中,再向顶峰崖下坠落。
花容容放声大笑:“他死了,他死在我的手中了!”
钟奉法与伍奉旨也呵呵地大笑起来。
狼崽死了,眼中钉拔掉了,赤炼蛇也是他们兄弟的了。
花容容笑声突然中断,那本是极娇艳的俏脸上换了另一副神态,凄凉悲伤,痛苦无比,欲泣无声,令人极是困惑难解。
谁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钟奉法与伍奉旨面面相翅,不知何故。
蓦地,花容容扭身一跃,向后谷下山道奔去。
钟奉法先是一怔,随即骂道:“臭婆娘,想溜?”
伍奉旨瞪圆了眼:“追!咱俩替她杀了徐天良,她就该让咱俩乐个够。”
两人刚转身,不觉又愣住了。
拐角道处,抢来也十八金刚罗汉。
十八金刚罗汉后路被断,只得用禅杖奋力开道,拨开坠落的石岩,死里逃生,抢到峰顶谷上来。
冲在头里的是大罗汉。
他浑身灰土,满头沙石,左额头上一条血口还在冒着血,发须皆张,双目光华如电,手中一根禅杖舞得呼呼直响,神态极威猛惊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钟奉法打声尖哨,与伍奉旨急向后山路逃窜。
“嗨!”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随之一片暴烈的金光冲霄而起。
钟奉法和伍奉旨只觉得吼声震天,脚下稍一迟滞,即被冲霄的金光所罩住。
没带沙渺渺给他的那两幅“翼袖”,他决不能活着坠到崖底,必须采取紧急措施!
崖壁有一棵伸出的古松。
他当机立断,猛然提气,身形微侧,伸出了手。
古松急剧地颤抖了一下,根部岩缝里落下一大块石头与泥土。
徐天良身子吊在古松枝上晃了晃,复又弹起,射向空中。
身形一旋,曲体折腰,轻若柳絮,人已在崖边悠然站立。
不远处的路旁,十八金刚罗汉十八根禅杖,已把钟奉法和伍奉旨压在禅杖下。
西子庄的两位护法虽然身怀绝技,武功高强,但毕竟不是十八金刚罗汉的对手。
十八罗汉阵天下无敌之说,决非妄言。
二罗汉举起了手中的禅杖,瞧那气愤的模佯,想是要大开杀戒了。
“杖下留人。”
徐天良呼喊声中,人已抢到了二罗汉身前。
“你没死?”
大罗汉惊喜万分。
谢天谢地,总算未辱师命!徐天良中了大悲手,坠入崖涧,怎么会没死?
钟奉法和伍奉旨冷汗涔涔,面色苍白。
大罗汉手一挥,十八根禅杖各自撤回。
钟奉法从地上爬起来,向徐天良作了个揖道:“狼崽,不关咱们的事,这是花容容的主意……”
伍奉旨抢着道:“不错,全是她的主意!是她和沧海圣宫的人在峰顶石缝中埋了火药……”
徐天良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们先走吧。”
钟奉法和伍奉旨一怔,旋即,拱手道:“谢圣命使者。”
两人转身刚走出两步。
“站住!”徐天良一声轻喝。
两人转回身,心扑腾乱跳:“还有何吩咐?”
他俩唯恐徐天良改变了主意,要了他俩的命,这狼崽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徐天良沉声地道:“请转告庄主,在下取到金陵宝藏后,定将西子庄的一份送到庄中,望庄主不要忘了他的诺言。”
“是,是。”
钟奉法和伍奉旨点头面退。
刚退过石丛角,伍奉旨跺脚驾道:“这臭小子居然依仗着少林十八金刚罗汉,来欺辱咱们!”
钟奉法咕噜着道:“我真想不通,这小于明明中了你的大悲手,却为何没死?”
伍奉旨的脸色变了:“妈的;真是怪事!莫非这小子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
钟奉法道:“决不能,不过……咱们还是先走再说。”
两人弹身跃起,风一般向前驰去。
忽然,下山的有道中央站着了一位樵夫。
“妈的!你找死?”
伍奉旨满肚子气无法泄,见着樵夫挡道,一声斥骂,大悲手已然出手。
掌到半途、突然敛住,伍奉旨泛红的眼里露了恐惧之色。
樵夫手中擎起了一根碧玉如意,面色阴沉,两道眸光,浑浑闪灼,形态慑人。
钟奉法见到碧玉如意,立即双膝下跪道:“西子庄左护法见庄主。”
伍奉旨也立即下跪施礼。
碧玉如意是皇祖亡灵权力的象征,见此物西门复庄主本人,因此两人不得不向樵夫跪拜。
樵夫冷哼一声道:“你俩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向徐天良下手,险些坏了皇祖亡灵的大事!”
两人磕头道:“小人再也不敢了,望……”
樵夫冷冷地截断他俩的话:“幸好狼崽还未丧命,你二人随我回庄,听侯庄主发落。”
“是。”
两人爬起来,就往右道上走。
这是出山的道。
“那条道已被堵死,你俩随我来。”
樵夫说着踏上了左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心中暗自猜疑,却又不敢发问,只好默默地紧跟在樵夫的身后。
峰顶上,徐天良与十八金刚罗汉默默地站立。
身后的山路,已全被岩石塞满。
岩石间,隐约可见砸死的马匹和人的尸体。
还有破碎的断胶和成段、成块、成烂泥状的血肉团。
阳光照着那些腥赤的红点,闪着异样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廖小瑶、白素娟、霍长青、还有八琴女是否也在这岩石堆里?
他们怎么样了?
霍长青脸色煞白,急忙地道:“白姑娘,其实我……只是想帮你出气……”
白素娟翘嘴打断他的话道:“我要出什么气?我阎王娘娘宫又不曾损失一兵一卒,本姑娘出没挂彩……”话音到此一顿。
霍长青扁着嘴,一时竟无话可说。
白素娟故意丢了个媚眼道:“其实我才是想帮你出气,青城派死了九个弟子,这笔帐不能不与这妖婆算清。”
霍长青脸色转红,眼光顿时灼亮。
白素娟靠近他身旁,悄声地道:“待会咱们还赌不赌?”
霍长青瞧着她道;“只要你高兴,为什么不赌?”
关世杰狠狠地跺了跺脚,走到廖小瑶身旁,瓮声道:“咱们上不去了,这埋在石霍里的人马,咱们也救不出来,咱们还是走吧。”
廖小瑶仍盯着堵塞的谷道,沉默不语。
湘琴一旁道:“徐宫主武功盖世,人又机敏,我看他决不会有事的,夫人还是放心吧。”
自从徐天良以逍遥仙宫宫主的身份亮明后,八琴女已改口称廖小瑶为夫人。
关世杰义道:“徐天良走仙人门,两天便可到南桐,咱们退出谷口绕过去,至少要六天,还是抓紧时间上路为好。”
湘琴接口道:“是啊,徐宫主到了南桐,等我们不知会多么心急。”
廖小瑶默然地点点头,正待挥手下令。
白素娟走了过来:“哎呀,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有什么于不起的?”
廖小瑶目芒一闪,嘴唇扯了扯,但没出声。
白素娟晃着头道:“你根本不用担心,大罗汉一掌将我们震退之后,我看见他与十八罗汉都抢着禅杖抢上去了。”
狼崽本就硬朗,再加上十八金刚罗汉,就是阎王爷亲自到仙人谷里,也要不了他的命。
说着,她手臂一挥:“弟兄们,走!退出谷口绕道南桐!”
廖小瑶飞身跃上猩红宝马,拨转马头,第一个冲出了谷口。
峡谷底。
仙人口。
徐天良与十八金铡罗汉怔怔地站在小石道上。
仙人口是个隧道。
天然的石洞,从绝壁底下穿过,贯串南北。
石洞不大,但可容三匹马并排行走。
洞很长,将近三里,将绝壁打个对穿。
这个对穿的石洞,再加上谷道,使风陵渡到南桐口的路,比官道要近了数百里。
正因为这个缘故,路虽难走,也有剪径的强盗,但仍有客商贪近路,冒险从此地经过。
没想到,今天这条路居然不通了。
石洞已经塌了,整个洞口已被封死。
刚才十八罗汉用禅杖式过了,这不是少量的坍塌,而是完全踏实的塌方。
这意味着一点,此路已经不通了。
四周皆是无法攀登的绝壁。
别说是十八金刚罗汉只能拍拍没发头的光头,就连能踏雪无痕、空中八步赶蝉的徐天良,也只能看着摇头。
难道花容容在这也炸了火药?
仔细看看,却又不像。没有火药的痕迹,也闻不到哨烟味。
是因为谷顶的爆炸,而引起石洞的坍塌?
仔细想想,也不对。
一路上下来,那么多山洞,石壁没坍塌,这远处的仙人口洞怎么坍塌了?
结果只有一个,是自然的塌方。
偏偏在这个时候塌方?
有些不可思议,也令人无法信,但这却是事实。
徐天良愣住了。
这就是天命?
大罗汉道:“此路不通,咱们只好绕道了。”
徐天良皱皱眉道:“走哪条路。”
大罗汉道:“后路已堵,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哪条路?”
“幽真荒丘。”
那是一片荒芜的草丘,到处是坟场,听说常有鬼魂出没。
徐天良唬起了脸。
他并不是怕鬼魂,而是因为他知道从幽冥荒丘绕过去到南桐,至少要需要八天,这样一来,比原来不绕道仙人谷,还要多出两天。
但,他已无选择,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退回到交叉路口。
徐天良与十八金刚罗汉,踏上了左道。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仙人口的隧道石洞,是被苗鬼王符灵兮兮请动苗鬼城三宝所祭塌的。
他们更没想到,苗鬼王符灵兮就在前面的幽真荒丘,等候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