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冷面煞星和毒蝎子三人,坐骑皆是大宛名驹,在大漠中奔腾,间旬若履平地一般,为赶时日,三人不惜累坏百难挑一的宝马,沿途扬鞭急赶,昼夜兼程,对飞云剑被活活气死一事,三人皆是闭口不提,似是根本便无此事一般,如此半月不到,刚刚至千佛手所限一月期限的当日,竟让他们给赶到了玉蝴蝶受任空行算计之所。三人一跃下马,便听到连续“卟腾”三声,三匹大宛名驹竟一齐倒地,皆是口鼻流血,折腾得几下,已然毙命会场。三人相顾骇异,面色俱是难瞧无比。却听一声哈哈长笑,千佛手任空行从树上跃下,抱拳道:“金兄真乃信人,倒未使任某久候。”玉蝴蝶打个哈哈,青着脸道:“拿来!”千佛手笑道:“金兄快人快语,当真令人敬佩,只是金兄此语有些突兀,好叫老夫不解……”玉蝴蝶大怒道:“老任,你千佛手在江湖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角色,莫非说话竟有若放屁,放过就算了么?!”任空行面色微变,轻轻一扬手,玉蝴蝶吓了一跳,却不见他有何古怪暗器发出,便愣愣的怒视着他,任空行则突然一笑,道:“金兄,咱们名列同榜,方才金兄这言,任某自不会计较,然金兄语中之意,任某倒是委实不知,还望金兄解释一二。”任空行始终只对玉蝴蝶一人说话,对冷风月、辛冰二人,竟视若不见一般,连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看。冷风月早已火起,正欲出声叱骂,却听玉蝴蝶尖声道:“金某一时不慎,中了阁下道儿,金某已自认栽,一月之内往返大漠中原,替你给冷——冷贤侄送药。此时一月之期刚到,老夫幸未有辱使命,阁下却为何装佯作态,不依言将解药给了金某?”任空行奇道:“解药!什么解药?莫非金兄此行途中,竟有人敢虎吻撩须……”玉蝴蝶面色大变,道:“任兄开什么玩笑来!金某身中任兄那剧毒蚊唇钉,任兄莫非早忘了么?”任空行闻言竟仰天大笑,这一笑直笑得旁边三人骇然不已。玉蝴蝶心道他这一运足九成真力的大笑,只怕是显示功夫来了,已方纵然三人齐上,任老贼功力一深至斯,也是难奈他何。况且自己和冷风月均先失手在先,中了他独门剧毒,如果他以此相挟,倒是麻烦得紧!冷风月则暗暗心惊,他先前目中无人,只道千佛手之所以名列江湖四大魔头之首,不外乎仗着暗器功夫不错,加之会使点毒而已,却不料他功力如此了得,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辛冰则道:这老魔头的功夫竟似不低于姚鹏那老叫化,中原武功高强之士怎的如此多法?!——三人只觉心中狂震,竟一齐哑口无声。任空行笑罢道:“金兄这一提醒,老夫倒顿然想起一月之前与金兄开的那个玩笑,也未免太大了些,害得金兄一月担惊受怕。”玉蝴蝶惊道:“你说什么?!”任空行惺惺作态地长叹了一声,才道:“昔日咱们名登同榜的江湖四大魔头,侯玉音那娘们不知怎的突然魔性尽敛,反与侠道中人混在一起。千面狐智兄为一个丫头,不幸英年早逝,大好头颅竟成了人家夜壶。这‘四大魔头’之说,早是名存实亡了。金兄与老夫硕果仅存,老夫又怎忍心出手加害金兄呢,更何况那枚毒蚊唇钉,细如牛毛,端的不好磨制,老夫手头也是不多,怎会轻易拿出来下在老朋友身上。金兄如若多虑,不妨运气试试,可有一点儿中毒之象么?五蝴蝶微一运气,只觉真力畅通,并无丝毫滞涩,心知任空行言下无虚,当下长笑一声,道:“任兄的玩笑开得真是有趣,让金某一月来寝食难安,哈哈!哈哈!”任空行也笑道:“老夫玩笑开过了头,尚请金兄鉴谅。”“好!好!”玉蝴蝶道,“话既言明,金某替在兄所办之事已然妥了,恕金某告辞啦!”对毒蝎子辛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同离去。不料辛冰只迈出一步便即停下,面露古怪之色。任空行笑道:“金兄可以走,只是这个女娃娃来路不明,老夫只怕要留她多盘桓几日了。”玉蝴蝶茫然无措,却听任空行对冷风月厉声道:“冷贤侄,布袋和尚姚鹏那老叫化的头颅,你将它取下了了么?!”冷风月颤声道:“小侄不才,尚未……尚未……”任空行冷哼一声,道:“令师与老夫交非泛泛,令师既亡,老夫自当有责于故人之徒,然你生性孤傲,又坐井观天,自以为天下无人能及。老夫为了将你留于身边便于照拂,便在你身上略施了些‘散功散’,你不念老夫苦心,却借故将杀师仇人放走,是也不是?!”最后“是也不是”四字运足内力而发,直震得冷风月双耳轰然作响,当下面色一变,颤声道:“小侄不敢!”任空行又道:“老夫‘散功散’之滋味,你是尝过的了,若金兄不按时将解药送到,定期每日发作一个时辰超过了一月,你便永远散失功力,形同废人了,哼!”冷风月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小侄往后不敢……不敢再离开世伯一步了。”任空行叹了口气,道:“令师之仇,老夫自当记在心上。”冷风月连忙道:“多谢世伯。”任空行突然面色一凛,肃然道:“若无突生之变故。今年中秋之日,别说一个姚鹏,纵是胡醉、童超及少林武当峨嵋诸派方丈掌门之性命,老夫也一并取了!”言罢又哈哈大笑,满面飞扬拔扈之色。冷风月一惊,喜道:“世伯神功盖世,当真令小侄钦羡得紧。只要……”任空行不理他,转过头,“咦”了一声,故作惊奇地道:“金兄,你怎的——?”玉蝴蝶金一氓讪讪道:“方才任兄所言,不知因何而发?”任空行道:“莫非金兄也有兴趣么?”玉蝴蝶道:“任兄所提诸人,均不止一次坏了老夫好事,若非老夫轻功独有心得,只怕这条老命早就完结了,是故——”任空行则顾左右而言它,指着毒蝎子辛冰道:“这小女娃娃是何来路?”玉蝴蝶道:“任兄说笑了,她是……她助在下练功,倒也颇有……有……哈哈!”“原来如此!”任空行打个哈哈,道:“小女娃儿叫何名字?”辛冰格格荡笑道:“任老前辈的‘散功散’当真厉害,侄女辛冰只怕要和冷大哥一般,陪定任前辈了。只是侄女有个绰号叫‘毒蝎子’,难说几时便叮了前辈一口也未可知,还望前辈当心则个。”言罢又浪笑几声。“原来是自家人,”任空行笑道。递过一粒药丸,又道:“侄女服了它,一月内当可无碍。”方才任空行手臂轻扬,玉蝴蝶正不知是何古怪,此时见辛冰接过解药一口吞下,方知她早中了任空行暗算,难怪她刚一迈步便面露古怪之色。玉蝴蝶暗骂任老贼无耻,却又舍辛冰不得,只好装出挺有兴趣的样子道:“若能一举铲除胡醉童超诸人,金某自愿执鞭尾随了。”任空行大喜道:“有金兄帮忙,大事便成一半了,到时老夫自不会对金兄不起,便送两件礼物给金兄品味品味。”玉蝴蝶奇道:“任兄说笑了。”任空行道:“金兄若不信,且随老夫一行便知端的,请!”当下四人展开身法,飞扑入林。天光如晦。四人刚一在那座隐秘的木屋内坐定,任空行便伸手朝西边屋角凌空一抓,一块三尺见方、足有一尺半厚的木板当即腾起一直于一侧。他这凌虚抓物的一手神功使屋中三人大为惊佩,却又使他们茫然不解,看看那块重愈四百斤的木板,又看看任空行,均不作声。任空行哈哈一笑,指着那木板先前盖着的地方道:“金兄请看这两件礼物还入方家法眼么?”王蝴蝶举目一看,但见那木板腾起之后,现出一个洞来,洞不甚宽,此时正有两个女人相拥而卧。待他看清了那两人的面目时,心头不禁狂跳——两个女人骇然是毒手观音侯玉音和她徒儿司马青青!玉蝴蝶早在二十年前便垂涎于“江湖第一美人”侯玉音色貌,只惧于她浑身是毒而无从下手,此时陡见风韵犹佳和徒儿楚楚动人的毒手观音师徒,竟“这这”的说不出话来。任空行笑道:“两朵毒蘑菇,不知哪朵味道会更好些,哈哈。”玉蝴蝶咽了一大上口水,淫笑道:“小的鲜美味甜于老的更多嚼头,各胜擅场吧,嘻嘻!嘻嘻!”毒蝎子辛冰竟也为以为忤,跟着道:“任老前辈这两件礼物均是上上佳品,难怪喜煞了金当家的。”任空行笑道:“侄女初到中原,只怕于此中关节还略有不知。急煞金兄倒是有的,喜煞却不见得。”毒蝎子和冷风月大是不解,齐声道:“还望世伯分说。”任空行道:“那老的二十年前被誉为一江湖第一美人……”未等他话说完,冷辛二人早惊道:“她就是毒手观音?!!”任空行点点头,上道:“毒手观音已然受制,倒没什么打紧,金兄要对付她自是不难,哈哈!又是她那师弟胡醉,却是有些怵人。”冷风月突然道:“对啦,小侄早听说胡醉是中原一代大侠,此番咱们一路东来,沿途武林中人皆大骂胡醉奸贼,端的蹊跷,只是小侄们急于赶路,未及细问,不知个中有何古怪?”玉蝴蝶好不容易将目光从毒手观音师徒脸上移开,也道:“不错,这当中莫非有任兄做下的手脚?”任空行道:“此事才后再议不迟。金兄可知这个毒蘑菇又有何背景么?”玉蝴蝶奇道:“这小丫头仗着她师傅的名头骇人,倒也不算什么,不知任兄何出言?”任空行道:“金兄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了,哈哈!”玉蝴蝶急道:“莫非她当真有何——?”“此事老夫也所知详,”任空行道:“但有一点倒可以肯定,这小丫头是江湖浪子童超的相好。”玉蝴蝶“啊”了一声,失声道:“童超?!”任空行笑道:“是故胡醉童超一日不除,金兄便一日不可尝两朵毒蘑菇的滋味。金兄若动了她们,你有把握逃过胡醉童超这当世两大高手的激怒追杀么?”玉蝴蝶大失所望,摇摇头,黯然道:“纵是金某轻功再高一倍,也无把握能逃出他们之手。”言罢竟然长叹一声。任空行笑道:“金兄何须气馁,俗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再过三月,便是八月中秋,老夫倒有把握将他们一举铲除,以消金兄后患,到时金兄便可在这两朵毒蘑菇身上大显神功了,哈哈!哈哈!”玉蝴蝶大喜道:“任兄有何差遣,但说何妨。”任空行正欲说话,突然树林外传来一长二短的呼哨声。玉蝴蝶和冷辛二人都是一惊,任空行则若无其事的也撮口呼出二短一长三声呼哨,便听一人飞掠而来。那人进屋之后,只扫了玉蝴蝶等人一眼,便朝任空行跪拜道:“属下拜见主人。”任空行道:“铁兄不必多礼,来来来,老夫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指着玉蝴蝶道:“这位便是名动江湖的玉蝴蝶金兄。”转过头指容玉蝴蝶对进来那人道:“这位是丐帮副帮主铁镜铁兄。”玉蝴蝶和铁镜都是一惊。玉蝴蝶名列江湖四大魔头之一,铁镜自是知晓,没想这号称轻功天下第一的色魔,却长得这般不男不女模样。而铁镜多年来代胡醉暂行帮主之责,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胡醉武功已登天下绝顶高手之列,副帮主定也不会逊色,却不知他为何对庄空行日称主上?!当下二人互道了久仰,任空行又替铁镜介绍了冷风月和辛冰,铁镜既知是千面狐之徒,也是不敢小觑。末了,任空行淡淡地道:“峨嵋那边的事情都办妥啦?”铁镜连忙道:“启禀主上,属下和黄长老已将那事办妥,那老尼果然只带一个徒儿到中原来找胡醉拚命啦!”“好,”任空行道,“黄世通可曾隐好了身?”铁镜道:“黄长老隐身于一个绝对不会有人料想得到的地方,属下一切均也办妥,万无一失,还望主上放心。”“好,”任空行道:“很好。”玉蝴蝶却听得大惑不解,道:“任兄,此事究竟——?”任空行嘿嘿笑了两声,将如何挑起江湖巨大风波之事到道了出来,直听得玉蝴蝶和冷风月、辛冰三人瞠目结舌。铁镜早看到了仍自昏迷的毒手观音师徒,待任空行的话一落,便喜道:“主上当真了得,竟将这毒婆娘给捉来了,不气死胡醉那厮才怪!”任空行却只淡淡一笑,道:“金兄,你看老夫与东方老儿相比如何?”玉蝴蝶大为尴尬。任空行虽也了得,却无论心智武功,都比东方圣差着老大一截,是故吱吱晤唔的说不出话来。任空行笑道:“金兄不必忸怩搪塞,太阳叟东方圣学究天老夫无论如何是不敢与他比肩的,但老夫此番之所以敢行事比他绝计,是因为老夫有两样东西。”玉蝴蝶道:“却不知是何法宝?”任空行道:“昔年千面狐智桐兄曾欠老夫一个情。年前老夫与智兄一起在东方老儿座下办事之时,老夫便请智兄给精制了张人皮面具。那便是其中之一了。”玉蝴蝶叹道:“智兄当真了得,任兄戴那面具,竟瞒过了少和尚和武当道士。”冷风月也叹道:“可惜小侄心有旁鹜,先师绝技,却只学了十之一、二。”任空行又道:“第一样东西咱们已用过了,武林今日劫乱已成,正如老夫所料一般。第二样东西嘛,说起来毫不足奇,是老夫当日在武帝宫混战中,意外地捡到的。”言罢掏出一枚花押印章,放在众人之前,那花押古色古香,玉蝴蝶冷风月辛冰三人皆甚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铁镜则只看了两眼,便惊喜地道:“是胡醉那厮的?!”任宅行点点头,面上大有得意,从怀里摸出一张帖子,递给铁镜,道:“照此帖复制几千份,遍撒江湖,每份帖子上自然都加盖胡醉花押。”言罢哈哈狂笑。铁镜等人一看英雄帖上的文字,稍作思忖便知小心含意,连声道“高”。任空行道:“胡醉心高气傲,届时自不会不到。你只须以如此这般的话拿住他,再以丐帮帮规一压,咱们混在贵帮帮众之平,也不时激他一激,胡醉受激不过,定会大打出手,到那时,不用咱们动手,童超等一乾自命侠义道中之人,或为推师门血仇或为雪师门耻辱,必会与他……哈哈,咱们坐山观虎斗,待到双方两败俱伤,咱们便坐收渔利可矣!”此番言语,听得连玉蝴蝶这般魔头也暗自叹服,心道:毒手观音浑身是毒,你是怕那些叫化吃不消,却口口声声说送了给我,我玉蝴蝶使来个周瑜打黄盖就是了。铁镜等人则连声道高,不时哈哈大笑。当下任空行将每人各司何职以及每人步骤的诸般细节及其利害都一一分说了,众人皆觉此事已万无一失,才各自分头行事。木屋中只剩下千佛手任空行一人,他独自又把三个月之后的“泰山英雄会”细想了一遍,自言自语道:“东方老儿功亏一篑,只因突然冒出了个独孤樵,此番断不会有第二个独孤樵前来捣乱了!”言罢踱出门来,仰天狂笑,那不可一世之状,倒也真不负了“魔头”二字!——雷霆神刀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