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胡醉大步流星赶往少林。这日申酉时分,突见前面不远处有三个人影,似是都不年轻,但却煞是古怪,其中一人骑在另一人肩人,第三人正用树枝抽赶那被骑之人。胡醉走近一看,却见那被人当马来骑的人竟赫然是武当掌教灭尘道长!那骑在灭尘道长肩上的,除牧羊童阳真子外却又还会是谁!赶人的自是牧羊女梅依玲了。天山二怪之邪真是天下绝无仅有!只因那日灭尘道长使诡计制住他们,迫阳真子背着走了好一段路,今日待木叶婆婆和独孤樵出门之后,他们闲极无聊,便一报还一报,将灭尘道长带到镇外,当作马来骑了。“驾!驾!”灭尘道长满面怨毒之色,却苦于穴道受制,作声不得。胡醉看得又好笑又好气:人家灭尘道长堂堂武当掌教之尊,你天山二怪不知天高地厚,竟将人家当了马骑。若让武当门人看见,纵你二怪武艺高强,也非被人家碎尸万段不可!于是高声道:“是天山二怪么,能否请阳前辈下来和胡醉说话?”二怪这才看见胡醉。阳真子奇道:“咦?胡醉还活着么?”胡醉大笑道:“若非活着,此时又怎能与你说话?”阳真子道:“就算你还活着,我却为何要下来与你说话?”胡醉道:“因为灭尘道长又不是马?”阳真子怒道:“莫非你是说我是马么?”胡醉道:“我几时又这样说了?”阳真子道:“我今日才骑他走了一小截,你就说因为他不是马便让我下来,但那日他骑了我一大段路,你却不叫他下来,这岂不是说我是马,应当被他骑么?”当真道理古怪之极,胡醉哈哈大笑,道:“我却未见他骑着你,否则便也叫他下来的。”阳真子道:“这话还稍微有几分道理,反正我也骑得够了,这就下来吧。”言罢跳将下来,走到胡醉面前,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胡醉一番,才道:“你真是胡醉?”胡醉道:“假不了。”“昔日的丐帮帮主,千杯不醉胡醉真的是你?”阳真子又问道。胡醉道:“正是区区在下。”阳真子突然转身对梅依玲高声道:“依玲你快过来看,他当真便是胡醉呢!”梅依玲在后边道:“他当真是胡醉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过去看他?!”阳真子道:“他多年不在江湖露面,我们都只道他已死了。现在他却又活了过来,这难道不是一柱稀奇古怪的事么?咱们天山二怪倒是白捡了个稀奇看!”这话说得无理之极,但胡醉素知天山二怪邪怪无常,不可以常理度之,故也不和他们计较。梅依玲跑了过来,也是上下打量了胡醉一番,才道:“人死了居然还会活,果然古怪!”“这倒没什么古怪,”胡醉笑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死过。”阳真子奇道:“你没死过,那江湖中人为什么没一个见得着你?不对不对!这定然是死过了的!”胡醉道:“此言差矣!若说不被江湖中人所见便是死过了的,那你们天山二怪近二十年不在中原武林露面,也定然是死在中原了,怎的又活了过来,岂不也是一桩古怪么?我胡醉今日倒不可不看。”天山二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阳真子道:“那你没有死过也就是了,反正我和依玲也是没有死过的,没有什么稀奇,你便不看也罢!”胡醉道:“好说好说。”又道:“你们本事倒也真的不小,怎么竟然将灭尘道长抓了来当马骑?”二怪于是得意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将怎样抓了“无慧”和“无智”、又怎样发现这两个和尚的古怪、最后又怎样被他们脱逃、气不过便去翻遍少林、却未见两个古怪和尚踪影、却抓了灭尘回来的事通通讲了一遍。胡醉越听越惊,道:“悟明大师和一干少林和尚当真是神情委顿、死气沉沉的么?”阳真子道:“怎么不是!我和依玲找遍了他们少林的每个房间,他们却当作没看见,睬也不睬?大约是他们怕了我们天山二怪吧!”胡醉却知悟明大师等是服了黄龙令的归心圣散之故,不再多言,径直走到灭尘道长身前,“啪啪”两下点了他的昏睡穴,然后捏开灭尘道长下颌,将一粒万邪辟毒神丹送入他口中。天山二怪跟过来,愕然地看着胡醉。胡醉道:“他中了毒,我这是替他解毒呢。”阳真子恍然大悟,道:“原来这臭老道是中了毒,我还道抓他时他怎的没有第一次和我们打架时那般厉害了呢。胡醉你赶快将他的毒解去,然后我再和他重新打过,要不人家还笑我牧羊童胜之不武呢!”胡醉道:“那你们到二十丈外去替我护法,他中的这毒在奇怪得紧,光用药是解不了的,我得用也是奇怪的办法替他解毒,我不叫你们切不可过来,如此可好?”话音未落,却见梅依玲早已跑出二十丈外,阳真子也赶忙追过去,躲在树后为胡醉护法,胡醉一笑,忙将双掌顶住灭尘道长背心,将自己雄浑掌力送将过去,助灭尘体内真力将万邪辟毒神丹药力化开。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灭尘道长体内毒性尽去,运气一周天,面色红润地站了起来,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彪形大汉,不禁奇道:“你是谁?”胡醉一抱拳,行礼道:“在下千杯不醉胡醉,拜见灭尘道长。”心下却是大奇:难道灭尘道长所中之毒竟比崆峒掌门焦砾子和点苍掌门段一凡重得多么,前些时替他们去毒之后,他们还能认出我来,且尚知自己所行之事,此时看灭尘道长,却似对先前自己经历一无所知似的!果然听得灭尘道长回礼道:“原来是胡大侠,什么好风将你吹到我武当——咦?!这是哪儿?”胡醉觉得已没必要瞒他,便把黄龙令作恶江湖,灭尘道长已然身受其害之事细细告之于他。灭尘道长听后神色黯淡,良久不语。脑中渐渐隐约出现一些先前之事,不禁长叹一声。胡醉知他心思,故意避开话头道:“先前在下听人说少林寺一干僧众竟全中了黄龙令迷人心性的剧毒,正欲前往少林探视。少林武当历来望重武林,少林既已不幸,想必黄龙令也不会放过武当。灭尘道长不妨回去一观如何?”灭尘道长意气索然地道:“老道这便回武当去了,胡大侠多多保重。”胡醉从怀中掏出一小瓶万邪辟毒神丹,递与灭尘道长,道:“若武当有何不测,道长可将此药让众道兄服下。”灭尘接过瓶子,竟未再多说话,神情萧瑟地转身便走。胡醉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暗道黄龙令害人不浅!正欲叫天山二怪可以过来了,不料陡闻阳真子高声道:“兀那马车,不可过来!”远处果然有大车驶来之声。从大车上并且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为何不可过来,我老叫化可是从不绕道而行的。”好深厚的内力!牧羊童一怔:此人是谁?听其声音内力竟尚在我天山二怪之上!正不知该说什么,却见胡醉早已来到身边。只见胡醉哈哈一笑,冲大车道:“来的可是姚鹏你这假和尚么?不知在哪里发了财,叫化子竟坐起马车来啦!”来的正是布袋和尚姚鹏和阮蛟。布袋和尚听出是胡醉,心头大喜,也哈哈大笑道:“老叫化虽没发大财,但总算没有喝了酒却付不出银子,显些被人打了一顿,幸得人家江湖浪子解囊相救!哈哈!哈哈!”哈哈声中,大车已然驶近。不等大车停稳,布袋和尚已跃下,冲了过来。胡醉大笑迎上,道:“老叫化你还没死啊,你这把脏骨头倒也硬朗得紧了!”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阳真子突然上前,冲布袋和尚咧嘴一乐,道:“你便是布袋和尚姚鹏么?我打不过你。”梅依玲也跟上来道:“我也打不过。”布袋和尚一愣,道:“这——?”胡醉道:“这对贤伉俪便是称雄西域二十年的阳真子前辈和梅依玲前辈,人称天山二怪。”布袋和尚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老怪物,多年不见,你们怎知打不过我?”“打不过便是打不过,这又没什么丢人,”牧羊童道,“你这老叫化还不错,不象别的白道中人那般假模假样,你叫我们天山二怪是两个老怪物,很好!很好!”突然又急转向胡醉道:“灭尘那臭老道呢?”胡醉道:“灭尘道长另有要事,已然走了。”阳真子不禁大叫:“可惜!可惜!”梅依玲道:“也没什么可惜的,下次再让咱们撞上,真子你再将他抓来当马骑便是。”阳真子大叫有理,却听得布袋和尚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胡醉便把天山二怪方才告诉自己的事及灭尘道长去向尽数告诉了他,布袋和尚听罢也自称奇不已。却见阮蛟提了一大袋酒过来,布袋和尚大喜,替他引见了胡醉及天山二怪,然后高声道:“今日阮兄请客,咱们便就在这里喝它个痛快!”均是大喜。坐下身来,每人先喝了一大口酒,布袋和尚忽问胡醉道:“你可遇上你师姐了?”“我师姐?”胡醉大奇道,“我哪儿来的师姐?老叫化莫非你才喝一口酒就醉了么?”布袋和尚道:“你不知道?”见他说得慎重,胡醉更是疑惑,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布袋和尚神情一黯,道:“咱们且别忙喝酒,待我将这段日子的所见所闻先告诉你。”于是将自己近来所见所闻和所经历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连天下最邪怪最不卖人账的天山二怪,都被布袋和尚所遇事情之奇和毒手观音师徒身世之不幸所吸引,居然没有插话打断布袋和尚话头。胡醉听罢沉默良久,然后突然劈手从布袋和尚手中抢过酒袋,直似灌水似的灌进口里。那袋酒足有二十几斤,却被胡醉一口气全部喝光!天山二怪看得眼睛发傻!阳真子痴呆呆地道:“有这般喝酒的么?我牧羊童倒是平生从未见过!”梅依玲道:“要不人家怎会叫千杯不醉!”阳真子第一次没和梅依玲争理。胡醉扔下酒袋,平静地对布袋和尚道:“悟性大师法体和绝因师太都在车内么?”布袋和尚点点头。胡醉道:“咱们去少林。”然后转过身,走向大车。他转身的时候,布袋和尚见他不经意地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待胡醉进了车厢,布袋和尚才站起身来,对阮蛟道:“走吧。”又对天山二怪道:“你们两个老怪物打算去哪儿?”阳真子道:“我们也去少林。”阮蛟驾了车,布袋和尚和天山二怪跟在车后,直向少林赶去。路上胡醉救醒绝因师太,解了她所中之毒。绝因师太性如烈火,便要找人拚命。但见悟性大师已然尸体在侧,不禁唏嘘。胡醉与她谈了自己的打算,绝因师太道:“正该如此。”然后胡醉才将布袋和尚和天山二怪叫上车来,引见了绝因师太,绝因师太自是谢过布袋和尚。不提——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