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这日日暮时分,独孤樵和毒手观音师徒一行三人赶到一破庙前。连日的奔波,对别人来讲早已疲惫不堪,唯独孤樵却了无其事。毒手观音看看天色,又看看四周,对独孤樵道:“独孤少侠,咱三人只顾赶路,却错过了宿头了。”独孤樵道:“那咱们就不歇了吧?”青青道:“你不累,别人倒是走不动了。”独孤樵道:“我这不是在与你们商量吗?”毒手观音道:“那咱们就在此吃些东西,在这庙里将就一宿,明日再赶道如何!”独孤樵道:“便是这样。”三人坐将下来,毒手观音从身上取下干粮袋,将一块饼递与独孤樵。独孤樵也不言谢,接过便吃,那样子,象是几十年未曾吃饭似的。青青“嗤”地笑了一声。独孤樵道:“青青你笑什么?”青青道:“我自笑我的,却又关你何事?”独孤樵想了想,道:“自然不关我事了。”突然“咦”了一声,道:“有人来了。”毒手观音侧耳细听,发现二三十丈的地方确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非常杂乱,显是不止一人,毒手观音钦佩地看着独孤樵道:“少侠好聪耳力!”青青道:“师傅,真有人来了吗?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到?”毒手观音道:“咱们先避了开来,看这些人是何来路。”拉着独孤樵和青青到旁边一块巨石后藏了起来。少顷,四五个背刀汉子匆然而至。一人道:“少林远非一日之程,我看咱们还是吃些东西,在这破庙将就一番,明日再赶路如何?”另一人道:“韩老大此言有理,兄弟我早已疲惫,正该歇一宿。”那被叫做韩老大的道:“那便歇息吧。”他们坐了下来,各自掏出干粮。-人边吃边道:“此番江湖传言不知是真是假,若咱们巴巴地赶到少林,少林却一无其事,岂不白跑一场吗?”另一人道:“自是假不了的,魏某曾在洞庭湖畔遇着阮蛟阮大哥……”先前问话那人道:“阮蛟阮大哥却是何人?”自称魏某的人道:“你连阮大哥的名头也没听过?那岂不是太怪了吗!”那人道:“却又有何怪了?”姓魏的道:“也难怪你陈老哥一向身在太原,不知阮大哥名头。阮大哥原是长江紫鲸帮帮主,一身水上功夫端的无人能及。紫鲸帮势盛时,整条长江都是他的呢。”被称做陈老哥的人道:“原来那阮大哥是干水上营生的,却不知他与你又说些什么了?”姓魏的道:“这话说来就远啦,陈老哥若有兴致,就容我魏某细细道来。”姓陈的道:“反正时日尚早,魏老哥你就细细道来吧。”姓魏的喝了一口水,慢慢道:“却说这阮大哥有一兄弟,姓阮名龙,水上功夫也甚了得。他兄弟二人管辖紫鲸帮,倒也火红得很。但后来却遭不测,惹上了玉蝴蝶金一氓那魔头。”说到玉蝴蝶之名时,姓魏的停住了声音,极小心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番,象是害怕那玉蝴蝶会随时蹦出来似的。姓陈的道:“他兄弟二人自管紫鲸帮,却又如何会招悲与了玉蝴蝶金一氓那魔头了?”姓魏的道:“本是无甚关联的,只因阮大哥有一如花似玉,名唤紫薇的女儿,适年才一十六岁。”“就便是了,”又有一人插话道:“那玉蝴蝶金一氓采花大盗,自是不会放过那如花似玉的紫薇姑娘了。”姓陈的道:“徐老哥你别打岔,且听魏老哥细道缘由。”姓魏的道:“徐老哥所言不虚。紫薇姑娘实乃阮大哥掌上明珠,娇宠何甚!紫薇不爱在家学女红,却喜随父出江,不料便被那金一氓看上了,硬要逼之成亲。阮大哥惹玉蝴蝶不起,便虚与委蛇,一面答应将女在半月之后的中秋节夜嫁与那魔头,一面广寻救援,四方送礼。不料即使江湖中昔年好友,还是拜把兄弟,一听那魔头之名,便皆纷纷推谢。转眼到了八月中秋,阮大哥一家眼看大祸临头,却不料吉人自有天相,恰逢胡醉胡大侠与布袋和尚姚鹏姚大侠因处理丐帮事务路过,吓退了金一氓那魔头,才得以确保平安。”一人道:“胡大侠与姚大侠那是没有说的,似我等江湖中人,谁不曾受其恩惠。”另一人道:“你且别打岔,且听魏老哥讲后来又怎样了。”姓魏的道:“经彼一变之后,阮大哥也不敢再在洞庭安住了,便遣散紫鲸帮帮众,举家迁往洛阳,开起了一茂源酒楼。”姓陈的道:“原来洛阳那茂源酒楼是他阮氏双雄开的呀,我说怪道多是江湖中人出入呢。”姓魏的道:“阮大哥一家迁到洛阳之后,倒也没被金一氓那魔头来找麻烦。”姓陈的道:“对呀,魏老哥你还未说你在洞庭湖畔遇着那阮大哥是怎么回事呢!”姓魏的道:“魏某昔年干的也是水上营生,与阮大哥也有数面之缘。阮大哥举家迁往洛阳之事,魏某也略有所闻,故兄弟在洞庭湖畔一遇阮大哥便颇感惊讶,问他为何又回到洞庭湖了。”“对呀!阮大哥他说什么了?”“阮大哥说近来江湖上涌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号江湖浪子童超,武功端的出神入化,为人却侠义豪爽。那童少侠到我阮大哥的酒楼喝酒,甚是投缘,待听说金一氓那魔头之事,你猜那童少侠如何说了?”“如何说了?”“那童少侠拍案大怒道:有我江湖浪子立于江湖,岂容如此败类肆虐,少不得浪子得伸手管管了!”“后来又怎样了?”“后来童少侠闻得少林出了大事,魔踪己现,且月前失踪的几大门派掌门已有音讯,便差我阮大哥赶往云南点苍报讯,自己飞身赶往少林去了。”姓陈的道:“听魏老哥所言,那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侠倒是一扶弱济世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姓魏的道:“那自是不错的了,难道陈老哥你似有不信吗?”姓陈的急道:“魏老哥这是说哪里话来,兄弟的意思则是那童少侠人中龙凤,可只恨咱兄弟无缘一睹其风采。”那一直未开口,自称韩老大的此时道:“那童少侠的事,韩老大也略有所闻,却不知几位兄弟可曾听到另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之名吗?”一人道:“韩老大讲的是谁?”另一人道:“韩老大说的莫不是那最近才在江湖上显现的独孤樵独孤少侠吧?”韩老大道:“正是。”躲在巨石后的独孤樵见他们突然说到自己,便想走将出去,却被毒手观音拉住。毒手观音轻轻道:“且听他们讲些什么。”独孤樵只得又坐下来,却听那边一人道:“兄弟听说那独孤公子一身神功盖世无双,连毒手观音那等江湖一顶一的大魔头也未能接他一掌,只可惜为人有些痴呆,不似童少侠唱那般清明侠义。”韩老大道:“兄弟此言怎讲?”那人道:“兄弟是听昆仑高峡高大侠所言,自是不错的了。”韩老大道:“高大侠他说什么了?”那人道:“昆仓邰二侠不知怎的招惹了毒手观音那魔头,说好比武了断,不料那独孤公子决意不准比武,待邰二侠与那毒手观音动起手来,他一掌就将毒手观音给败了。”“那很好呀!似毒手观音那等魔头,我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独孤少侠给了她一掌,难道又有什么不对吗?”“那自没有什么不对。若仅如此,兄弟也会将他与童少侠一般钦慕,不料——”“不料什么?”“不料在他给毒手观音一掌时,也给了邰二侠一掌!”“那岂不太霸道了吗?”“就是!”“但他在给毒手观音那大魔头一掌时,还能分出掌力给邰二侠一掌,那他的武功岂不是……?”“必何止如此!二人各中他一掌,便差不多丢了命呢!”“好厉害的掌力!”“咂咂咂咂!”“但后来怎样了?”“后来恰逢童少侠路过,才救了那部二侠性命!”“怎的童少侠又恰巧路过了?”“似童少侠那等人中龙凤,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岂是我辈所能料定他何时会在何地现身的么!”“就是。说不定他此时便在左近呢!”“真的吗?”“兄弟只是说说而已。”“听你如此说来,那独孤公子自是黑白不分,倒也不怎么样了。”“对啦,刚才你老哥说那毒手观音挨了独孤公子一掌,却又怎么样了?”“据说那独孤公子又救了她,还和她一道也赶往少林去了呢!”“怪事怪事!这独孤公子武功如此神通,为人却又怎的如此糊涂呢!”韩老大突然道:“不然,韩某倒听说毒手观音那魔头也是童少侠所救呢。”“童少侠会救那毒手观音?!这简直是天下奇谈了,不可能不可能!”“韩老大是听何人所言?”“韩某自是从江湖传言中听到的。”“江湖传言?哈哈哈哈!”韩老大怒道:“魏老二你笑什么?!”姓魏的道:“魏某自笑却管你韩老大何事?!”韩老大冷哼一声。魏老二道:“你哼什么,莫非你韩老大实在听不过魏某笑吗?”韩老大道:“听不过便待怎样?!”眼看二人说僵,便要动起手来,姓陈的连忙劝道:“魏老哥韩大哥,这儿离少林尚有千里之遥,咱兄弟结伴同行,却不可伤了和气。”另几人附合道:“正是正是!”韩老大魏老二各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躲在石后的独孤樵和青青都几次想站起来,却都被毒手观音拦住。独孤樵轻声道:“他仍说的不对呀?我又没有给你一掌,又给邰盛一掌!”毒手观音道:“似这等江湖藉藉之辈的话,少侠又何须在意。”青青道:“他们左一口魔头又一口魔头,师傅你能忍这口气,青青却忍不了,待青青去教训教训他们!”毒手观音厉声道:“青青不可胡来!”望这令青青大是惊讶。往昔若有谁敢说师傅一句魔头,便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了。近日来师傅却是大背寻常。毒手观音却装作丝毫未见,只定定地在石后躲着。见那边不再说话了,青青又小声道:“师傅,咱们还躲着吗?”毒手观音道:“且听听他们还说什么。”青青道:“他们不会再说了。”毒手观音道:“还会说的。”果然,一会儿之后,那边姓陈的又道:“此番咱们巴巴赶往少林,却不知江湖传言是真是假?”一人道:“就是,说东方大侠的尸体被人突然送至少林,可谁又有那等本事,将东方大侠给杀了呢!”另一人道:“就是!数日来江湖上到处出现东方大侠的坟,坟里却又总是什么也没有。谁又杀得了东方大侠呢?”被叫做魏老二的不甘寂寞地道:“悟明大师招贴天下武林,自不会是假的了。”“但放眼江湖,谁又能杀得了东方大侠呢?再说,东方大侠乃我自道武林盟主,那人杀了他也就是了,还把他的尸体送去少林作甚?是想扬名立万吗?难道他不怕得罪了普天下的武林同道?!”魏老二道:“他既连东方大侠都敢并且能杀,又何惧什么武林同道?再说连童少侠那等人都已匆匆赶往少林,那事情还会是假的吗?”独孤樵悄声道:“喂!他们说东方圣给人杀了,尸体还送到了少林寺!”毒手观音“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出声。只听那边韩老大沉声道:“只怕也不见得,童少侠许是因为别的事要急切赶往少林也说不定。不是说那边魔踪己现吗?谁又能肯定童少侠到少林不是为了追寻魔迹呢!”魏老二不睬韩老大的话,自顾道:“依魏某看,要杀东方大侠,也只有江湖上那四大魔头联手才能做到,故童少侠赶去少林,看东方大侠遗容和追踪魔影之事本是一桩。兄弟们看魏某此言果有几分理吗?”姓陈的几人附合道:“当是这样!”魏老二便得意起来,道:“依魏某看,江湖上铲除那四大魔头,还当着落在江湖浪子童超童少侠身上!”突然一个甜腻腻的男人声音从破庙里传了出来:“果然是这样吗?”众人一愣,似未料到庙里有人。魏老二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偷听我兄弟谈话,难道阁下不懂什么叫江湖规矩吗?!”那声音道:“你又不是女人,为何我要告诉你我是谁?而隔墙偷听乃是我的本行,你们又管得了吗?至于你说的江湖规矩,那偷听的又不仅是我一人,你们干嘛不到左首旁那块石头后看看?”声音依旧是甜得腻人。独孤樵奇怪地道:“这人是谁?”毒手规音未说话,却“腾”地从石头后站了起来,冲破庙冷冷道:“金老儿,本观音已出来了,难道你玉蝴蝶还不想现身吗?”见毒手观音从石头后冒了出来,且身后还有一对少年男女,她又自称“本观音”,还道出了躲在庙内那玉蝴蝶之名,那此二人不是江湖四大魔头之二的毒手观音侯玉音和玉蝴蝶金一氓还有何人?魏老二一干人早已吓的面若土色,挥身瑟瑟抖动!哈哈一笑,庙内走出一个妖艳男人来。说他是男人,只因为他有喉结和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看不出他的年纪。因为他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香粉,腮上还抹着两大团通红的胭脂。眼睛很小,却秋波流盼,有若玉龙含珠。唇红如血,却也晶莹透亮,恰似樱桃独存。独孤樵奇道:“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呀?!”青青冷哼一声道:“他便是江湖上人所不齿的采花大盗玉蝴蝶金一氓!”独孤樵道:“原来他是采花的,我还道他为何将花粉沫在脸上呢!”玉蝴蝶嘻嘻一笑,道:“还是这位小兄弟的话稍有道理。至于姑娘你的话,却是半对半错。”青青将头一偏,不予理睬。独孤樵却道:“怎么青青的话又半对半错了?”玉蝴蝶道:“她说我乃玉蝴蝶金一氓倒是不假,至于说江湖上人所不齿,那倒不一定。”独孤樵道:“不一定对吗?”玉蝴蝶道:“只怕有些女子天天盼着我玉蝴蝶屈尊关照呢。”青青“呸”了一声。独孤樵道:“你自采你的花,为何却又有女子在天天等你了?难道是她也要和你一起去采吗?”玉蝴蝶愣了一下,随即道:“如此看来,你该当是近日出现在江湖中那个武功莫测的独孤樵了?”独孤樵奇道:“你怎么会知道的?”玉蝴蝶道:“江湖传言独孤公子蒙昧无知,果是不虚的了。”独孤樵学着他的口气道:“你的话也是半对半错。”玉蝴蝶道:“半对半错?”独孤樵道:“我是独孤樵那倒不假,至于说我武功莫测嘛,那倒也不见得。”玉蝴蝶一凛,道:“此话怎讲?”他还以为独孤樵要和自己过不去呢。独孤樵得意地道:“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武功。”望这话令玉蝴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嘻嘻一笑,道:“独孤公子好说!”又转向毒手观音,道:“你将金某从庙内叫出,金某异常激动。难得观音二十年隐居玉龙雪山,出落得益发出众了。”毒手观音大怒道:“你少狗嘴喷粪!待会儿本观音便叫你求死不得!”言罢右掌微微提起。玉蝴蝶不易觉察地打开折扇在面前轻轻摇着,口中却依旧道:“侯玉音,你与金某同被江湖视为四大魔头之一,难道还真做得成观音吗?别因为身边勾搭着一个小白脸,便想立地成佛!”毒手观音大怒道:“姓金的!冲你这一句话,本观音今日便说不得要与你见个真章了!”玉蝴蝶一改那甜得腻人的声音,突然沉声道:“好说,好说!金某自是知道若要真打,你可在五百招内致金某非命于毒下,但金某若是要跑,难道你自信奈何得了金某吗?”他所说乃是实情,若论真功夫,毒手观音确是稍强于他,更何况她的毒功令人防不胜防。但要说到轻功,江湖上能与他玉蝴蝶相比的恐怕就极为罕见了,甚至连太阳叟东方圣也不敢小看。毒手观音气极喝道:“金一氓,你简直无耻之极!”玉蝴蝶道:“金某向来不解既侧身江湖,便还要那么有耻作甚?!再说你毒手观音若真有耻,为何还带着一个小白脸作甚?嘻嘻!”未等毒手观音大怒声起,独孤樵便诧异地道:“喂!你说她身边的小白脸可是我吗?我的脸真的很白吗?”玉蝴蝶道:“说谁你心里自是知道。”独孤樵道:“我……?”“看招!”独孤樵一句话尚未说出,毒手观音早已暴怒声起,随即一掌向玉蝴蝶拍了过去。玉蝴蝶连忙折扇一挥,匆忙着硬接了毒手观音这一掌。毒手观音这一掌乃怒极而发,力道自是非比寻常了。玉蝴蝶被生生震退半步。面色一变,道:“今天姓金的不和你打!”两个起落,人已飘到三十丈开外!他正暗自庆幸自己见机得快,并未吃亏,不料眼前突然一花,一道白影已闪在他面前。玉蝴蝶大惊,不由分说便一扇点出。玉蝴蝶金一氓认穴之准,在江湖上也极为罕见,否则也不会被列为江湖四大魔头之一了。即便是在这仓忙中随意点出的这一扇,那威势也甚是惊人,对方身上七道大穴,刹时便全部被笼罩扇下。然而对方不闪不避,也并未倒下,而玉蝴蝶却觉手腕一紧,一只软绵绵犹如无骨的手已将他握扇的手扣住!玉蝴蝶这一惊骇极甚,灵魂几欲出窍!如此闪电之速,难道是鬼魂不成?!玉蝴蝶看着握住他手腕的独孤樵,眼里露出极度惊骇之色。独孤樵却并未再如何动作,只痴痴地道:“我真的不明白。”毒手观音似也未料到独孤樵会有此举,并不立即追将上来而怔立当地。玉蝴蝶似未清醒过来,不解地道:“独孤少侠,不明白什么?”独孤樵道:“你说谁是小白脸?”玉蝴蝶毕竟一介魔头,自知已落他手,自是有死无活,便一硬气道:“便是说你又待如何?”“哦,原来果真是说我,我的脸很白吗?”独孤樵道。竟放开了玉蝴蝶之手。那边青青突然道:“你别放开他!”青青这一喊声反倒提醒了玉蝴蝶,便连一句场面话也不交待,闪身飞快逃去,那身形宛若一只巨大蝴蝶,飘然而行,只几个起落,便已不见人影。远远传来玉蝴蝶的声音:“人说独孤樵有若神人,看来所言不虚,玉蝴蝶领教了!”青青窜到独孤樵面前,一跺脚道:“你干嘛放了他?!”独孤樵道:“我既已知道他说的小白脸便是指我,我却还拉着他作甚?”青青又好气又好笑,便悻悻道:“你真蠢得可以!”独孤樵道:“我怎的又蠢得可以了?”青青道:“你可知道他是谁吗?”独孤樵道:“我自然知道,他不就是玉蝴蝶金一氓吗?”青青没好气地道:“你既已知道,为何还放了他!”独孤樵奇道:“为什么他是金一氓我就不能放了他?”“因为——”青青愤愤地道:“不和你说啦!”跑回毒手观音身旁,道:“师傅,咱们走吧,和这呆子走在一起,气也要被他气死了!”毒手观音道:“这……”独孤樵一步飘过来,大急道:“青青,你们不能走的。”青青一扬眉,道:“怎么,独孤少侠想把我师徒二人强行留下?!”“不是不是,”独孤樵连连道:“不是的。”青青道:“那又是为什么?”独孤樵道:“我不认识去少林的路,你们答应带我去少林寺找童超的。”转向毒手观音:“你答应过的,对吗?”毒手观音见他一脸惶急,便微微点了点头。独孤樵见状道:“你看你师傅都承认了,青青你却还想反悔吗?”青青道:“我们自是答应过带你去少林的,但和你一起走,非把姑娘我气死不可!”独孤樵突然高兴起来,道:“那好办,我不再气你便不就没事了吗?”“此话当真?”“自是当真。”“那你须得听我的话。”“听。”“每一句话都听?”“这——”毒手观音道:“青青,别再为难独孤公子了。”独孤樵连忙道:“对对!还是你师傅的话好!”青青“哼”了一声。见韩老大魏老二一干人正看着自己,一个箭步便窜了过去。先前那一干人见江湖四大魔头竟有两个出现在自己面前,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后见毒手观音吓退了玉蝴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又见独孤樵扣住了玉蝴蝶,转眼却又放了,立即使莫名其妙起来。待青青与独孤樵争吵起来,他们竟似忘记了自己实还身处绝境,只怔怔地看着他三人发愣。青青窜过来,才令他们立即明白自己的处境,一个个重又吓的面如土色。青青冷冷地挨个儿看了他们一圈,见每个人的目光与她的目光一相接便又连忙将头低下,不禁有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快感。那一干人自知今日既犯在毒手观音手里,一死那是免不了的,且自己这一干人方才还言语之中对毒手观音大是不敬,那更是死定了!江湖中人本身过的就是枕刀舔血的日子,自己死于何时何地殊难预料,假如毒手观音给一个痛快,那便感激不尽了。但毒手观音却无马上动手的意思,只让这个叫青青的小魔头过来,却又不知她要如何的折磨自己了!见六个人都面若土色的低下了头,青青这才冷冷地道:“你们方才不乘乱逃命算是聪明,你们知道吗?”没有一个人敢回话。青青又道:“谁是韩老大?”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壮汉站了起来,傲然道:“在下便是。韩某既落到你们手里,便不存活命之想,你且说要将韩某如何吧?!”青青面无表情地道:“恰恰相反,本姑娘这就放你一条活命。”韩老大似是未听懂地道:“姑娘你说什么?”青青道:“你没事了,听懂了吗?!本姑娘可不想再说第二遍!”韩老大终于听懂自己这条命算是自捡了,却又有些不信,道:“姑娘这却又是为何?”青青道:“只因你说独孤公子的话还算有理,一边去罢!”突然一转口气,厉声道:“魏老二!你给我滚出来!”颤巍巍站起一个也是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惊恐地道:“姑娘,魏老二……”“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青青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魏老二自知难逃一死,便不再多言,突然哈哈哈地小笑一声,“咆”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刀,顺势往自己颈上抹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软绵绵的手在刀刃离颈堪堪一寸远的地方将魏老二握刀的手扣住了。魏老二尚在拔刀之前便除一死之外不存他想了,不料突生此变,心中便道不知这独孤樵要如何折辱自己,因冷冷地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还要对魏某怎样!”独孤樵道:“你是要杀死自己吗?”魏老二道:“魏某今日既已犯在尔等魔头手里,便已不存活命之想,然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你休想折辱于我!”独孤樵道:“你这话是不对的,大丈夫怎么可以杀呢?大丈夫也是人,是人就不能随便乱杀的,既便是自己要杀也不行!”魏老二道:“那你待要怎样?!”独孤樵道:“我不待要怎样,只要你不杀自己就行了。”青青突然道:“你是要放了他吗?”独孤樵道:“他答应不杀自己了我便放他。”青青道:“你不要他的命啦?”独孤樵诧然道:“我怎么能要他的命呢?一个人是不能要别人命的!怎么?!青青你想要他的命吗?”青青冷冷道:“那么这些人的狗命你是一个都不要的了?”独孤樵道:“你这话不对,他们都是人,怎么会有狗命?”“好,”青青道:“我问你,刚才你说过要听我的话,可是有的?”独孤樵道:“有。我说过的。”青青道:“那好,现在我要你将这些人除韩老大之外全给我杀了!”“不!不!”独孤樵连声道:“不行!”“为什么不行?”青青冷冷道。“反正不行!”独孤樵道,“他们又不是兔子,我不能杀他们的!你也不能杀他们!”“那你是不听我的话了?”青青道。独孤樵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断然道:“这话我不听!”青青恨恨地道:“好!”突然转身飞奔而去。一直立在一旁不吭声的毒手观音见状一愣,匆匆道,“独孤公子,我们在前面等你!”便一面唤着青青,一面飞快地追随而去。独孤樵大急,大叫一声“你等等我!”又转头对魏老二道:“你快答应我不杀死自己,快快!”魏老二迷惑地看着他。独孤樵一脸惶急,悲声道:“你怎么非要杀死自己呢!那样很好玩吗!我虽然没有杀死过自己,但我敢肯定那一点儿也不好玩!你赶快答应不要再杀死自己,再慢了我就追不着她们了,没有她们带路我是去不了少林的,童超叫我尽快赶去少林你们知道吗?!你快答应呀!”那一脸的焦急绝不是任何人能装出来的。魏老二道:“我答应你便是。”独孤樵眼睛一亮,道声“好,”人便突然不见了。魏老二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条命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却又奇迹般地回来了。再看众人,却似仍在梦中。没人相信适才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但却又确确实实是真的,不是梦!姓陈的那壮汉使劲咬了自己胳臂一口,疼得几乎流出泪来。姓陈的道:“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各自的头都仍好端端地长在肩上。尽皆迷惑不解。半晌,魏老二才将掉在地上的刀捡起来插回吊在腰间的鞘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咱们的命刚才到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又回来了。”——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