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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道转轮王

    公元一六四四年,清军入关,不久,明朝灭亡,女真人所建立的大清帝国版图,从此囊括了中土。

    虽说女真人骁勇善战,但其部旅仅十二万人,所以能一口将明朝吞没,主要还是倚赖三大汉奸的帮忙。

    这三大汉奸分别是吴三桂、尚可喜与耿仲明,三人俱手握重兵,背叛明朝为清军做前锋,残杀自己同胞。

    清朝政府遂重重的封赏这三人,让这三人世袭王位,割地掌权。当时称做“三藩”。

    即至康熙皇帝继位,大内与三藩之间的嫌隙渐增,三藩终于打着民族复兴的旗帜,兴兵叛变。

    康熙十三年,三藩联军攻占了长江中、下游,夺回明朝的半壁江山,战局也进入了胜负关键的时刻。

    没有人知道谁是最后赢家。

    而故事,便发生在这个年代……

    秋风萧瑟,满目枯黄,郊道上一支押送数十名奴隶的人马,缓缓而行。

    这当口,长日将尽,距离最近的城镇却还有一大段路。

    队伍领头的是一名青年汉子,长得白皙清秀,高大健硕,同伙的都管他叫“白面昌”。

    别看白面昌相貌白净、年纪轻轻,他可是闽南沿海一带的黑道角色,心狠手辣。

    要不,这当口他正干着买卖人口的生意,押送的这数十名所谓的奴隶,其实都是从乡间的贫苦人家拐带而来。

    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衣衫褴褛的奴隶们均已筋疲力竭、半死不活。

    “啊……”一名怀抱婴儿的少妇忍受不住,就这么累倒仆地。

    伴着婴儿的啼声,人马骤尔辍步,白面昌两名喽罗拍马赶来,朝着少妇一鞭子挥下:“起来!”啪的一响,打得少妇的脊背皮开肉绽。

    那名少妇仰起头脸,张着干裂的双唇,凄怆答道:“我、我走不了啦,你们……你们打死我吧……”

    喽罗之一冷哼道:“扑你老母,当做我们不敢杀你?”

    另一名喽罗扬鞭暍道:“再不起来,老子先打死你婴仔!”

    “慢着,”白面昌早已凑近,一把拉住那名喽罗的鞭子,淡淡说道:“别打死了,死了就不值钱。”

    此地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荒凉的郊道两旁,只一间破庙可供遮头歇脚。

    喽罗问道:“大人,你的意思呢?”

    白面昌沉吟道:“没者,今天就走到这罗。”指着不远处的破庙,“今晚……便去那间庙里过夜好啦。”

    众喽罗随即一声呼应,掉转马头,驱人如赶羊似的,把队伍拉了过去。

    几名奴隶也将那名可怜的少妇搀起,扶持着跟上。

    那庙供奉的是一尊地藏王菩萨,前堂两侧还绘有十殿阎王的壁画,不知何故,庙身衰败得固然厉害,但菩萨塑像与十殿阎王壁画却仍完好。

    整间庙寺,堪住的地方亦仅前堂而已,东西两厢与后院几乎成了草丛。

    人口贩子下马进庙之后,吆暍奴隶们埋锅造饭、打水煮茶,为免奴隶们逃跑,还排有啃班巡监。

    白面昌选了前堂一处最干净的角落,打妥地铺,大剌剌的倚墙端坐,过了一阵子,寻思问道:“刚才那个不怕死的女人哩?”

    一名喽罗应道:“在后院。”

    白面昌道:“把她跟她的婴仔带过来。”说着,嘴角闪过了一抹淫笑。

    就中有几名喽罗见状会意,也跟着笑。

    庙门内外正在派工的奴隶看了都是叹息,唯因敢怒不敢言,只有装聋作哑。

    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奴隶低声询问旁人:“他们要干嘛?杀她么?”

    旁人说道:“你这个憨仔,真要杀她,刚才早就杀啦。”“癞痢头就是癞痢头,头烂脑袋笨,不懂就闭上嘴。”

    这名小奴隶姓陈名三,因为长了满头的癞痢,大家都喊他癞痢头。

    陈三咕哝道:“叫我闭嘴?我就是不懂才开口问的嘛。”

    不多时,那名少妇已被带到。

    白面昌起身走近少妇,狞笑问道:“你背上的伤还痛么?”

    少妇心里清楚,白面昌绝非为了关心才发问,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白面昌又道:“我看这样,你把衣服脱了,我来帮你抹些药。”

    堂内一票喽罗听了都笑出来,晓得快有好戏可以看了。

    少妇吓得脸色苍白,抱紧孩子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喽罗们左右欺近,不给少妇逃闪的空隙,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毛手毛脚。

    白面昌笑说:“我想干嘛?我想干你!把衣服脱啦!”

    少妇仓皇说道:“我、我只答应卖身为奴,没、没答应其他的呀,白爷,您不可以这样,您别这样……”

    原来这名少妇乃因夫婿病死,无钱下葬,兼以公婆年迈、孩子年幼,她又无力奉养,迫不得已,遂卖身给了白面昌一伙,换些银两安家。

    按照一般规矩,白面昌既敢花钱买人,那表示早有“销货”的管道。

    白面昌擦了一口口水,笑笑:“明儿一早,我们就到漳州啦,那时候你不一样得在翠仙楼接客?这回就先便宜老子吧。”

    少妇一怔:“什么?你把我转卖给妓院?我没答应要去妓院的呀。”

    白面昌吐了一口唾沫在地,怒道:“死你都不怕了,还怕妓院?干!别罗唆,快把衣服脱了,不然我就自己来罗”

    咚!

    蓦地里,一颗石子扔进了庙门,恰恰砸中白面昌的头顶,痛得白面昌蹲了下去,半晌说不出话。

    众喽罗见状,纷纷回头喝道:“谁扔的?哪个不要命的扔石头啦?”“你娘哩!给我站出来!站出来!”

    庙门外其他的喽罗与奴隶也都回头望去,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谁,胆敢找白面昌的碴。

    众人回眸的目光,很快便随石头扔进来的方向,汇集在一名胖子与陈三这小子的身上。

    那名胖子亦是白面昌的手下之一,喽罗一个。

    眼看大家都瞧着自己,胖子唯恐遭人嫌疑,有样学样地赶紧回头,假装在找“元凶”,孰料身后半个人影也无,不由得暗暗叫苦。

    陈三突兀地问胖子道:“胖大爷,你怎么可以拿石头砸自家的老大呢?”

    胖子瞠目结舌,连忙挥手叱道:“臭头仔,胡说什么!不是我砸的。”旋即转向庙里的白面昌解释:“大人,不是我呀,我哪有这粒胆啊。”

    白面昌揉着头顶上的肿包,站直身子,瞪着胖子,心底半信半疑道:“怪哉,照说这死胖子没有这粒胆呀,可若不是他扔的,又会是谁?”目光缓缓移向了陈三,“难道是那个小奴崽?不会吧……”

    陈三紧抿着嘴唇,不敢多言,衣服底下却出了一只怪手,偷偷指着眫子,向白面昌示意。

    白面昌揉着肿包心想:“不管了,先打他一顿出个鸟气。”喝道:“眫子,你过来!”

    眫子怯怯地走了进庙,口中仍不断叨念着说:“大人,不是我呀,你要相信我呀……”

    白面昌待他走近,二话不说,登时拳打脚踢,将那胖子揍了一顿。

    一名喽罗上前劝道:“大人,算了吧,放他算啦。”

    白面昌此时亦消了火气,朝胖子大手一摆:“滚!”斥退胖子。

    隔得一隔,白面昌又把色眯眯的一双贼眼转往少妇,笑道:“你怎么还没脱衣哪?啐!那老子就来帮你脱罗。”

    说时迟、那时快咚!

    又一颗石子扔进庙内,砸中白面昌,不同的是,这回砸中的是白面昌的下体,痛得白面昌闷声倒缩、跪坐在地,流出了两行清泪。

    众喽罗见状,再次回头暍道:“谁扔的?哪个不要命的‘又’扔石头啦?”“胖子!是不是你呀?”

    庙门外其他喽罗与奴隶都回头去看,众人回眸的目光,全又汇集在那名胖子身上。

    胖子连忙挥手说道:“不不不……”就在这当儿,他瞥见了陈三在他身旁,心头惊道:“什么时候,这小子又捱到了我身边啦?”

    出其不意,陈三捡起一颗石子,冲着胖子的嘴便砸下,砸得胖子牙断舌破,满口鲜血。

    众人看得傻眼,一时鸦雀无声。

    胖子更是被打得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呆看眼前这名活得不耐烦的小奴崽。

    陈三旋而义正词严道:“畜生!他是你的老大,揍你几下又怎样?你怎么可以把他的卵葩砸烂了呢!”

    “谁说我的卵葩烂了?”白面昌那头强忍痛楚,尖声反驳。

    庙里庙外,一干喽罗听了陈三的话,群情激愤,围了胖子骂道:“死胖子!果然又是你!好大的胆呀。”“老大你也敢戏弄?干你祖妈!还不过来跟大人赔罪?”

    偏偏胖子牙断舌破、有口难开,发现没人信他,情急下转身便跑。

    “给他死!”几名喽罗尾随追至,围殴那名胖子。

    混乱中,白面昌捧着受伤的下体,慢慢地挺起双脚,瞅着门外的陈三,呼道:“小子,你进来。”

    陈三未敢迈步,嘿嘿苦笑:“大爷,您不用谢我了啦,路见不平,拔、这个……扔石子相助。”回头瞪了挨揍的胖子一眼,“我只是看不惯习,打自己老大的人嘛。”

    白面昌咬牙切齿道:“你个臭头的小混蛋,当我是白痴呀?给我进来!”同时朝门外的喽罗暍道:“别打他啦!不是胖子干的。”

    “什么?不是胖子干的?”“那会是谁干的?倒底怎么回事?”喽罗们这才罢手收脚。

    而胖子早被打得面目全非、瘀青红肿,显得愈加胖了。

    白面昌指着陈三气道:“好你个臭头仔,明明是你砸我的,还赖到别人身上,叫你进来没听到?进来!”

    陈三手脚发抖道:“大爷,您误会了,不是我。”

    “还说不是!”白面昌轻抚自己“那话儿”的伤痛,愈想愈气,指斥道:“刚才我斜眼偷瞄,看见就是你砸的!”

    陈三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哭道:“大爷,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哪……您要不信,您……您问菩萨好了。”

    转朝庙里的地藏王菩萨膜拜(但仍是不敢进庙),呼道:“菩萨呀菩萨,求您显灵,告诉大爷,真的、真的不是我砸的呀……”

    白面昌不再耐烦,朝门外使了眼色。

    两名喽罗随即走近陈三,要把他踹进庙里,听候发落。

    陈三忽地大喝一声,跃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指着地藏王菩萨叫道:“菩萨显灵啦!菩萨显灵啦!”

    陈三以为他这惊天动地的一叫,能够引开歹徒们的目光,趁这片刻,自己便可以溜之大吉。

    万没想到,众人吓了一跳之余,几十双眼睛都还盯着他瞧,把他的一举一动全给瞧在眼里,他前脚刚跨出去,后脚便给人拐倒,跌了个狗吃屎。

    白面昌走到门边,冶笑道:“跑呀,再跑呀,怎么不跑了呢?”

    陈三索性闭起双眼,趴在地上装昏,心里骂道:“跑跑跑,跑你个死人头啦,老子又不是地鼠,躺在地上还怎么跑?钻地呀?”

    正闹之间,庙里传来骚动,有人高声喊道:“你要做啥?”

    白面昌闻声蓦然回首,只看少妇抱着婴儿冲向墙壁,碰的巨响,一头撞死在墙下。

    那名少妇知道难逃歹人的糟蹋,又知道自己将被卖入妓院,心下再无生趣,决意带着孩子同赴黄泉。

    如今陈三这一闹、场面这一乱,少妇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就这么撞墙自尽了。

    天可怜见,少妇虽是头破脑裂、当场断气,可怀中的婴儿依然无损,不过受了惊吓,啼哭而已。

    白面昌走至少妇尸身跟前,叉腰咒骂道:“好哇,你这臭婊子,死都不给我干,呸!”朝尸身吐了口唾沫,“老子偏偏不准,死都要干你!”顺手抄起啼哭的婴儿,往墙上使劲掷去,想将婴儿活活摔死。

    便在奴隶们的低呼声中,婴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倏地接住,竟在半空嘎然停止。

    白面昌一愣,僵在原地,惊觉眼前的壁画隐约跃动,栩栩如生,那画是十殿阎王之一的“五道转轮王”。

    众喽罗亦上得前来,有的凑近白面昌探询,有的凝视荡在半空中的婴儿。

    这头,陈三则不疑有他,趴在地面的姿势维持不变,手脚却俐落的往前爬行,活像一尾娱蚣。

    “臭头仔,你想爬到哪去呀?”

    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轻轻在陈三的耳畔响起,陈三一看,说话的正是那名鼻青脸肿的胖子。

    胖子蹲着身子,恶狠狠道:“你这婊娘子,害我被打得变成猪头,看我怎么整你,嘿嘿。”

    陈三吞了吞口水:心想:“完了、完了,这下我死定啦!菩萨呀菩萨,求您大慈大悲,随便发个什么功,救救我吧!”

    千钧一发之际,菩萨虽未发功,庙里的白面昌倒是发了疯,他抽出钢刀,逢人便杀。

    首当其冲的,正是其身边那票喽罗,霎时被砍倒五、六个。

    其余喽罗见状,吓得四散奔逃,狂呼大叫:“大人,你是怎么啦?怎么砍起自己人啦?”“救命哟!大人,夭寿哟!”

    白面昌杀得一脸血污,两眼红光,却是听不进任何人的任何话,继续杀戮,而且还专挑自己人下手,转眼又杀死了七、八个喽罗。

    喽罗们为了保命,亦非全无还手,然而不知白面昌哪来的神力,再多人联手都打他不过。

    当然,奴隶们也不会傻傻站着,等他来砍,眼见人口贩子无暇他顾,当下一哄而散。

    包括陈三在内。

    别的奴隶逃跑,没人理会,但陈三逃跑,后头却还跟了个眫子。

    胖子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喊道:“臭头仔!你别跑!你娘的哩,天边海角,老子都要抓到你才甘愿。”

    陈三自恃人轻脚快,也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回道:“死胖子!你要跑得赢我,老子含你的卵蛋,含到你爽。”

    谁想,陈三才刚说完大话,眫子已经追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齐步了。

    胖子一手拔刀,一面笑问:“你刚刚说要含我什么?再说一遍呀,扑你老母!”

    一刀子横劈过去。

    陈三低头急闪而过,心想:“死胖子,胖虽眫,跑得还挺快的。”忙改口道:“胖大爷,您大肚有大量,饶我一命吧。”

    胖子怒道:“让我砍个三刀,老子就饶了你。”说完,刷刷两下,又砍了两刀过去。

    陈三抱头鼠窜,干脆着地滚落,又这么避开了两刀:心底骂道:“我X你个祖妈十八代,砍个三刀,老子还能活么?”

    固然陈三毫无身手与武功可言,可胖子的刀法亦稀松的很,两人想打上一场王八架且不可得,遑论厮杀格斗,一大一小遂绕着破庙转圈,没完没了的追逐。

    跑着跑着,陈三感到眼前一花,一件热呼呼的物事忽从身后抛至,掉落怀中,他定神去瞧,竟是那名胖子的人头。

    “俺娘喂 ̄ ̄”

    吓得陈三随手丢开人头,回首斜觑,胖子的残躯早已倒地,死了,待他转身收脚,眼前再次一花,硬生生撞上一道身影,摔了一朝天龟。

    白面昌刻正好整以暇的伫立其前,手拿巾帕,细细地揩掉身上的血污。

    陈三吓得七魂走了六魄,动弹不得,顾盼左右前后,除了人口贩子们的尸体,再无一个生人,奴隶们统统跑光啦。

    心想:“难道胖子是他杀的?他……他的身手好快呀,才在我背后杀人,马上又到了我眼前啦?”

    白面昌拭净了血污,脱下肮脏的外袍,只着短卦长裤,毫不在乎秋凉向晚天的寒冷,走近问道:“你叫啥名?”

    陈三余悸犹存,颤声答道:“我、我叫陈三……”

    白面昌点了点头,和蔼笑笑:“嗯,陈三,你是好样的。”

    陈三听他口操北方口音,语调回异于前,心里奇道:“他整个人好像都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旋即跪起身子,连磕带拜地呼求道:“大爷,求您饶我一条狗命,我将来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一定!”放声大哭。

    白面昌矮身坐到陈三跟前,微笑道:“谁要杀你来着?本座还要赏你呢,还哭什么?”

    陈三止了啼哭,边拨眼泪边问:“赏我?”

    白面昌又点了头,解释道:“实话同你说了,吾乃地藏王菩萨座下第十殿的阎王,五道转轮王是也,方才……”说到这,他察觉到陈三似笑非笑,表情有异,遂问:“怎么?你不相信?”

    陈三心想:“这家伙疯了!他大概忘记刚才我砸他的事,嘿嘿,我有机会活啦。”

    恭敬答道:“不、不是,‘五个轮子王’在上,小人岂敢不信您的话。”

    白面昌纠正道:“是五道转轮王,不是‘五个轮子王’。”接着续道:“五百年前,本座因故犯了天条,所以被地藏菩萨圈禁人间,也就是这间寺庙之中……”

    言及此处,自称是五道转轮王的白面昌低头沉思,像在回忆往事,唏嘘不已。

    陈三逮着空隙,悄悄转身,准备拔腿落跑,却不意对方猛然抬头,吓得他又赶紧坐回原位。

    白面昌道:“适才,那群歹人逼死的良家妇女,恰恰撞死在本座的画像之下,却不知画像正是菩萨圈禁我的封印,阴错阳差,便放了我的元神出来。”

    陈三听得心里纳闷:“这个鸡巴人真怪,说他疯了,讲古讲得还真流利,跟一般疯子的疯言疯语全不像。”问道:“‘五轮子旋转王’,照您这么吹、咳……这么说,莫非刚刚那个婴儿停在空中,就是您救他的?”

    白面昌点头笑笑:“没错。”顺便纠正道:“是五道转轮王,不是‘五轮子旋转王’。”

    陈三又问:“那您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白面昌老大呢?”

    白面昌道:“本座若不附身于他,以原形现世,不把你们吓死才怪。”

    陈三心里道:“是么?结果还不是死了一堆人。”

    白面昌似乎识破陈三的想法,又道:“这群坏蛋为非作歹、丧尽天良,本座假白面昌之手,杀光了他们,不亦是替天行道、渡济众生?”

    陈三环顾四周的尸体:心想:“嗯,刚刚他是只杀他们自己人,没杀我们半个奴隶,不管他倒底是疯是傻,这总是好的。”隔了一会,又问:“‘五人轮流干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白面昌不悦道:“本座是五道轮转王,五道轮转王,不是什么五道轮流王,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陈三还更正道:“刚才我是叫你‘五人轮流干王’,并不是叫你五道轮流王。”

    白面昌气得给了陈三后脑勺一巴掌,寻而后悔,连忙双掌合十,诚心祷念:“阿弥陀佛,地藏菩萨,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须臾,神色转趋和缓,询问道:“小子,没打疼你了吧?”

    陈三头顶的癞痢全给打爆了,脓汤流了满脸都是,心下气道:“扑你老母!换我赏你两巴掌,看你痛不痛。”惟其不敢喊疼,只得摇头示否。

    白面昌闻到一股腥臭,惊觉手掌沾了不少陈三的癞痢脓汤,不得已,随地找了件死人衣服擦干,也想帮陈三擦脸。

    陈三怕死他了,看他靠近,退得一退。

    白面昌笑笑:“不碍,本座是想帮你擦脸,哪,你的脸流得全是脓呢。”

    陈三道:“这没什么,不用擦的。”随即张开大嘴,用力一吸,嘶 ̄ ̄ ̄顿将满脸的黄脓绿汤吸进嘴里,吞得一干二净,“瞧,我平常也都这么做。”

    白面昌瞧得傻眼,遂作罢,稍后问道:“小子,你这般瘦弱,适才怎么敢为那名少妇出头,拿石子砸坏人呢?”

    陈三心下顿悟:“来了、来了,原来七拐八弯,为的还是套我的话。哼哼,老子可不是憨鸟,真要说出实情,你不杀了我才怪。”

    陈三虽然生性皮赖,心地却很善良,适才确实是他拿石子偷袭白面昌,再赖给那名胖子,为了活命,所以抵死不认帐。

    白面昌见他不答,亦未相逼,道:“你不但深具佛性,而且还脑袋灵光,很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本座神力所及之处,绝对替你办到。”

    陈三心想:“老子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把自己给宰了。”嘴上却道:“求……求您放我离开。”

    白面昌大手一挥:“这算什么要求,再想再想。”旋又提点道:“小子,机会难得,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神仙的,许一个好愿望吧。”

    陈三心想:“说得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神仙,偏偏老子就遇见你这疯子,真是有够衰的。”嘴上说道:“我想到漳州城去,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去罗?”

    白面昌似乎又对陈三的愿望不以为然,问道:“你说官话的腔调很怪,莫非你是福建人?家住漳州?”

    陈三心想:“你这北方人,说话的腔调才怪哩。”答道:“我是闽南人,家住近南县、近南村、鸭母寮、猪公仔路的臭狗粪池丫边。”

    白面昌奇道:“你不是漳州人嘛,怎不回家呢?”

    陈三道:“我养父生病死了,家里没半个人啦,就算回得了家,也活不下去,还是到城里好讨食。”

    白面昌叹道:“养父?你是个孤儿?”

    陈三自幼孤贫,迭愈凶险,早巳习惯世事的悲苦,说起家破人亡的故事,脸上竟是没有半丝凄怆。

    白面昌端详了陈三一阵,沉吟道:“你今年十岁了没有?”

    陈三道:“我虚岁十四啦。”

    白面昌一怔,又是叹道:“十四岁才长这样?也难怪,有一顿没一顿的,能活下来已经不错啦……””

    陈三心想:“听他的口气,我好像长得很矮?可我在村子里,是所有小孩最高的呀。”

    陈三却不明白,近南村那些小孩全是十岁不到的孩童,而自己已是少年郎了。

    白面昌道:“本座原想送你一套武学秘笈,好让你练成神功,扬名江湖,可惜你的体质太差,是不可能练成的。”转而又问:“你,识字么?”

    陈三先是摇了半个头,旋又点了点头。

    白面昌狐疑道:“那你随便写两个字来看看。”

    陈三红着脸问:“要写什么?写我的姓名可不可以?”

    白面昌若有所悟,笑笑点头:“就写你的姓名吧。”

    陈三嘘了口气,随即舔起舌头,以指代笔的在地上写下两个弯弯曲曲的字“阵川”。白面昌看了愣问:“你不说要写姓名的么?”

    陈三也愣道:“是啊,我这写的不足姓名,是什么?”

    白面昌白他一眼:“你说你叫陈三,怎么写的却是阵川?”

    陈三也斜眼回瞄他道:“你确定你认得这两个字,不会念可别逞强,陈三就陈三,什么时候成阵川啦。”

    白面昌气得又给了陈三后脑勺一巴掌,寻又后悔,双掌合十祷念:“阿弥陀佛,地藏菩萨,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须臾,神色又趋和缓,询问道:“小子,没打疼你吧?”

    疼是不怎么疼,唯陈三头顶的癞痢又给打爆了,脓汤照例流了满脸都是。

    陈三旋又张开大嘴,用力一吸,将满脸的黄脓绿汤吸进嘴里。

    白面昌摇头说道:“你呀,不识字就说不识字嘛,干嘛吹牛皮。”叹了口气,“本座原想送你几本兵法秘笈,好教你学会带兵,在这个乱世里争雄天下,可惜你不识字,又甭说了。”

    陈三心里气道:“啐,又是武功又是兵法的,你以为你是谁呀?不过是一个黑道流氓罢啦。”

    白面昌这时站了起来,顺势也将陈三拉起,说道:“那敢情好,本座就顺你的意,送你一程,带你到漳州城去。”

    陈三苦笑:“能不能……我自己去就好了?您别跟啦。”

    白面昌道:“你自己去得走上半天,路上不定还会遇到土匪,还是让本座送你去吧。”

    陈三心想:“遇上土匪?干!你不就是土匪。”

    这时节,庙里传出那个婴儿的啼声,令人动容。

    陈三说道:“大爷,要不我们把他也一起带走。”

    白面昌笑笑:“你放心,本座算过他的命数,一个时辰之内,这孩子会被一户善心人家捡走,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陈三待要再说……

    白面昌已经搭上陈三衣领,呼的声响,拎着他拔地而起。

    陈三低头看看,自己竟然悬浮天空,腾云驾雾,往东方疾飞而行。

    心中不禁骇然道:“他……他真是神仙?真是什么‘五香倒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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