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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途中凌不义、甘不廉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彼等师兄弟四人如何不敌鬼灵子的“竭力功”以至遭擒之事向师父禀告了。震天宏听罢沉着脸一言不发。甘不廉又道:“也是古怪,那些砂石似是活物一般,只恨四师弟他……他……”一言末尽,悲从中来,哀嚎不休,引得凌不义也大放悲声,潸然泪下。见师父面色逾加难看,左不礼喝道:“二位师弟休得如此!人贝不能复生,徒自恢悲更有何益!”凌甘二人对这大师兄素来敬服,闻言止住哭声,只忍不住轻轻啜泣。过得良久,震天宏忽然道:“不礼,依你怎么说?”左不礼冷冷道:“不杀鬼灵子那两个小辈为四师弟报仇,我左不礼誓不为人!”震天宏道:“我不是问这个。”左不礼微微在一愣,随即明白师父所问之意,当下道:“世上本无什么‘竭力功’,只咱们不识机关设阵,着了鬼灵子的道儿。”震天宏颔首道:“相传三国时诸葛武候以矽石设‘八卦阵’,当得十万伏兵,原以为不过愚民虚传而已。观今日你们四人遭遇,始信其然,只不知鬼灵子小小年纪,却如何也会这法门。”左不礼道:“观那鬼灵子并无加害徒儿四人性命之意,莫非他竟与欧阳堂主有何瓜葛不成?”震天宏只冷哼了一声,却听甘不廉高声道:“是啦是啦!他蓝衣堂自恃于本盟有大功,便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故意教了鬼灵子这手来作弄我兄弟四人,哼!待回到总堂,姓甘的非一棒一个将蓝衣堂中人打杀干净不可!”凌不义道:“三师弟此言固然有理,不过……”甘不廉截口道:“不过什么?”凌不义道:“先前鬼灵子却明言欧阳堂主给他提鞋也还不配,若他们有什么瓜葛,此言又从何说起!”甘不廉说道:“这倒也真古怪。嗯,依我之意,不若咱们这便回去,抓住鬼灵子那小回盟,也是大功一件。”震天宏闻言一怔,暗想甘不廉此言倒也不差,面上却是一副淡然之色,问道:“鬼灵子还会在原地等着咱们回去捉他么!”甘不廉摇首道:“这个嘛……大概不会。”震天宏突然道:“既然如此,咱们且先回盟复命再作计较。”一路无话。是夜,震天宏师徒四人宿于一荒山破庙之中,待凌甘二人熟睡之后,震天宏唤醒左不礼出得庙门,寻一隐蔽之所,低声道:“不礼,可知为师唤你出来之意么?”左不礼道:“三师弟虽有勇无谋,但他日间所言,倒也不无道理,若徒儿所料不差,师父事实上已然有了擒住鬼灵子的计较了。”震天宏微笑道:“蓝衣堂狼山双鬼擒得独孤樵夫妇,欧阳老儿恃功而骄,为师本就看他不惯。但那独孤樵乃胡醉童超之拜弟,任盟主正可惜他扶持胡童二人。只丐帮形势壮大,帮主布经和尚姚鹏武艺嵩绝,性如烈火,任盟主更曾在泰山之巅败于那老叫化打狗棒下。番本盟约天下英雄于总堂重地而开‘伐木立威’大会,实欲借独孤樵之性命威逼侠义中人就范。任盟主虽算无遗策,心头却委实有些忐忑,若姚鹏那老叫化一怒之下倾丐帮全数之力与本盟火并,虽本盟尚有六成胜算,却势必大伤元气。”左不礼道:“师父所言极是。鬼灵子乃姚鹏高足,若咱们将其生擒,姚鹏那老叫化心有顾忌。只怕便不敢太过放肆了!”震天宠又微微一笑,道:“鬼灵子虽尚年少,在江湖中名头却不小,传闻他机敏过人,断不会不知本盟‘伐木立威’之意。数年前他不惜与金童打赌,与一已之命相救独孤樵。此番闻知独孤樵已为本盟所擒,他定然会舍身前来相救。”稍顿又道:“先前你们相斗之所到神农顶,共有两条路径,一条便是眼下咱们所行的,此道稍为平坦宽浓,猎户樵夫也多所行。另一条则是崎岖小道,全为坎坷,距神农顶三、五十里,有一处名叫清风岗,多有猛兽怪物出没,若为师所料不差,鬼灵子定走的是那条道。”左不礼道:“徒儿也曾听闻,清风岗地势险恶,更常有似人非人却偏力大无匹的怪物出没,常人不敢行走,莫非鬼灵子……”震天宏截口道:“畜生毕竟是畜生,鬼灵子和瞿腊娜俱是武功不弱,哼!”左不礼道:“我们这便去那里等他们。”震大宏点众头,却不多言。当下左不礼回至破庙,唤醒凌甘二位师弟,师徒四人径往清风岗设伏。待他四人走后,一黑衣蒙面人自一堆乱石后步出,淡淡一笑,自言自语道:“震老儿,你未免也太小觑鬼灵子了。”言罢径自步入破庙中,匆匆留一书柬置于显眼之处,飘然离去。过得盏茶时分,鬼灵子和瞿腊娜联袂而至,到得破庙之前十丈左右,瞿腊娜收足立身,低声对鬼灵子,道:“陆小歪,你甭太过托大,万一震天宏师徒真在这庙中,事情可就遭了。”鬼灵子哈哈一笑,高声道:“震天宏若如此聪明,便不会教出那个笨蛋徒弟了。咱们但入庙内稍事歇息,径赶神农顶去可矣。”瞿腊娜大是不信,却见鬼灵子大咧咧径朝庙门走去,周围也无半点声息,当下只好小心翼翼地仗剑紧随其后。二人步入庙内,鬼灵子道:“把剑给我。”瞿腊娜奇道:“干嘛?”鬼灵子道:“此庙既荒芜已久,更无僧侣住持,还要它何用。”哈哈一笑,接过瞿腊娜手中长剑,劈碎木门,又道:“火折了给我。”瞿腊娜早抽出另一柄长剑在手,全神戒备,闻言道:“若有光亮,敌暗我明,只怕……”鬼灵子哈哈笑道:“震老儿和那三个笨蛋定然已到清风岗生挖你我二人去了。‘我明’固然不差。‘敌暗’却无从说起,你但将火升起,咱们吃些东西再行赶路不妨。”瞿腊娜将信将疑,划燃火折子,生起火来,周围更无动静。二人围火而坐,席地饮水。瞿腊娜奇道:“你怎知震天宏师徒不会在此设伏?”鬼灵子淡然道:“震老儿自作聪明,又极欲生擒你我二人。哼!与我陆小歪斗智,他可差得远了。”瞿腊娜道:“你少得意!”鬼灵子故作肃状道:“并非我陆小歪毫无自知之明,只是连我自己也没法不佩服自己,哈哈……”当下将通往神农顶的两条路径道出,末了道:“震老儿谅定咱二人不敢从这条道走。明白了么?”瞿腊娜虽心头大以为然,却只“哼”了一声。却听鬼灵子忽然道:“咦?那是什么?”瞿腊娜顺着他目光看去,亦自奇道:“是谁会留书柬在这破庙中,倒是古怪。”鬼灵子早立起身,到那书柬前只看一眼,顿即面色倏变。瞿腊娜惊道:“怎么?!”也飘身到鬼灵子身侧,只看那书柬一眼,也自惊“咦”出声。只见那书柬封皮上写若:“字留师弟”署名是“师姐玮云”。过得良久,瞿腊娜才道:“玮云姐姐怎知咱们会到此庙来?……是了,她一直在咱们左近,只是咱们未曾发觉。”却听鬼灵子喃喃道:“错了……错了……”瞿腊娜奇道:“什么错了?”鬼灵子道:“莫非复圣盟并未擒到独孤少侠,这未免……未免不些不对。”瞿腊娜听得莫名其妙,愣然不得作声。她自不知鬼灵子心所想——因震天宏师徒皆说复圣盟已生擒了独孤樵夫妇,在鬼灵子心中,这“夫妇”二字,自然是指独孤樵和柳玮云了,而书柬封皮上的字迹,又千真万确出自师姐玮云之手——饶是鬼灵子机灵万变,一时也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人愣怔良久,瞿腊娜问道:“果是玮云姐姐手迹么?”鬼灵子茫然点了点头。瞿腊娜见状取过书柬,拆开一观,但见上面写道——“师弟:复圣盟总堂凶险万端,凭一己之力断谁救出独孤哥哥,切勿轻易涉险,千万!千万!”瞿腊娜将书柬递给鬼灵子,鬼灵子阅罢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原来……师姐她……她已经脱困了。”瞿腊娜奇道:“你说什么?”鬼灵子如梦初醒,笑得一笑,忽然凛然道:“咱们这便走!”瞿腊娜道:“走?!”鬼灵子点点头,道:“神农顶!”八月初八。神农顶。午时,病诸葛欧阳钊匆匆步入复圣盟议事大厅,禀道:“属下已遵盟主之命,略露破绽,鬼灵子和瞿腊娜已入山洞石门。”千佛手任空行道:“很好。”欧阳钊又道:“果不出盟主所料,鬼灵子手待匕首,瞿腊娜双手持剑。”任生行又道:“卞堂主,怎样?”赤发仙姑下王婆“哼”了一声,愠怒道:“不怎么样。”任空行淡淡一笑,不复多言,缓缓扫视了厅内众人一圈。厅内共有九人,他们是:千佛手任空行,铁镜、玉蝴蝶金一氓、东海独行枭西门离、赤发仙姑卞三婆、病诸葛欧阳钊、银钩仙子温玲玉,冷弥陀南宫笑和毒蝎子辛冰。辛冰咯咯一笑道:“义父忒也多虑了,两个小辈,若欲生擒,不过举手之劳尔。”任空行闻言又一笑,正欲开口,忽闻大厅门口有人高声道:“启禀盟主!属下紫衣堂属下董仪有事禀报。”任空行肃然道:“禀来!”董仪乃冷弥陀南宫笑之首徒,人称夺命掌,为人宽厚,自幼与乃师学艺,一套游魂掌法已尽得真传,掌力与其师相比已不夤多让。闻言道:“属下遵盟主令谕,并未出手拦截,此时鬼灵子和瞿腊娜二人已穿过紫鹰门,径投青龙门去了。”任空行淡然道:“哦?径投?!”董议道:“鬼灵子对本盟总堂重地似是颇为熟悉,个中原委,属下自是不知。此刻他二人所投门径,正是青龙门枢纽所在……”欧阳钊失声道:“这不可能!”董议道:“属下据实禀报,更不敢有分毫欺瞒。”欧阳钊正欲出言分辨,却听任空行道:“太着痕迹,只怕鬼灵子反会起疑。此时青衣堂震堂主不知何故未归,便让二小过了紫鹰青龙绿凤三门,径投蓝虎门可矣。”银钩仙子温玲玉急道:“盟主!本堂虽尽是女儿之身,却绝不至于拦截鬼灵子二人不下。”仔空行微笑道:“若二小明知不敌反剑自戕,温堂主自信能阻止么?”温玲玉惑然道:“这……只怕不能。”欧阳钊则喜道:“多谢盟主。”任空行淡然道:“何必相谢?莫非欧阳堂主已有生擒二小的计较了么?”欧阳到大是不解,当下道:“属下虽自忖不能阻止二小自戕,却能担保不让他们找到独孤樵。”任空行道:“此言差矣。本盟主之急,却是非让二小找到独孤樵不可。”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大惑不解。仟空行又道:“欧阳堂主留下,各位这便自回本堂,若无本盟主令谕,切切不得轻举妄动,青衣堂且由辛冰代领。”众人得令离去后,欧阳到急道:“盟主——”任空行笑道:“本盟主已有生擒二小之策,欧阳堂主只须……”当下放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欧阳钊听罢踌躇道:“万一……”任空行凛然道:“没有万一!欧阳堂主依命行事便是。”欧阳钊了声“是”,当即匆匆离去。却说鬼灵子和瞿腊娜二人连过紫鹰、青龙、绿凤三门,虽未触动机关,却也无一人栏截,心头不由犯疑,当即放任脚步,小心翼翼地投向蓝虎门。此山洞内有洞,门户错荡纷繁,道路迂徊曲折,端的是步步凶险,杀机四伏。虽人工斧凿痕迹略重,其精致却比散人谷中三才、四象、北斗天罡及八卦屋颇有不及,自难不倒已得赛诸葛欧阳明真传的鬼灵子,但其工程比之散人谷中诸屋大了何止百倍,饶是鬼灵子身怀奇学,也不禁暗自昨舌。瞿腊娜却早被转得晕头转向,对鬼灵子叹服不已。却听鬼灵子低声道:“两侧石壁户甚多,隐身其间之人当不下数千,此时咱们已深入腹地,却无一人阻拦。当真古怪之极。”瞿腊娜茫然道:“什么?”鬼灵子略微提高声音,道:“欧阳钊自以为其机关设阵之术了得,哼!我陆小歪还没将这区区一个石洞放在眼里。瞿姑娘,你信是不信,他们定是将独孤樵囚于前面那蓝虎门内的某间石屋里了?”瞿腊娜奇道:“你为何要……你怎加道?”鬼灵子笑道:“欧阳老儿以为凭这些个值一提的机关阵式便能困住你我,又自知武功太差,不敢出来真刀真枪见个高低。哼,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此退出,改日另作计较罢了。”瞿腊娜一奇更甚,不知鬼灵子如何会这般说话。他二人入内之时,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若不能救得独孤樵脱困,便反剑自戕,绝不让复圣盟生擒,以挟持丐帮和峨嵋派,当下大奇道:“你说……?”“什么”二宇尚未出口,忽闻一声暴喝:“狂妄小辈找死!”伴着喝声,两股物事挟劲风,直扑鬼灵子瞿腊娜二人门面。鬼灵子冷笑一声,右掌直拍,震偏袭来物事准头,左手轻轻一扯,已将瞿腊娜带过一旁,定眼看时,但见面前已多了一白一黑两名老者。二人俱是五十出头年纪,装束打扮也是一般。身高七尺有余,面貌酷肖,手持飞索,散乱的头发以一根黑带扎于脑后,面无丝毫生气,正姓狼山双鬼中的白无常艾虎。其身侧手持飞锥,着白杉,以白带系着头发的,自然是黑无常艾豹了。二人中是孪生兄弟,心意相通,方才联手一击,威势端的惊人,若非鬼灵子早已有备,二人出手时又已出声示警,能否避过,那却难说得紧了。却听艾虎道:“小贼能避开我兄弟二人联手一击,倒也算有几分本事,但要到本盟来撤野,只怕还差看老大一截!”言罢冷笑几声。鬼灵子笑道:“好说了好说!若复圣盟只有你狼山双鬼这等酒囊饭袋,在下到不敢胡夸海口,来去自如总还是做得到的。哈哈!”艾虎气得嗷做怪叫道:“若非……”艾豹忙截口道:“徒逞口舌之利,算哪门子英雄,咱们何不在手底下见个真章!”鬼灵子道:“在下既到此间,自少不得要讨教几招的,只是在动手之前,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二位可肯赐告?”艾虎抖着手中的飞索怪笑道:“只怕这家伙不肯答应。嘿嘿!”艾豹则淡然道:“你说。”鬼灵子看了艾虎,自转向艾豹道:“在下听说贤昆仲擒得独孤樵夫妇囚于此间中知此事是真是假?”艾虎抢着道:“自然是真的,并且蒙任盟主垂蒙,正是我兄弟二人看管独孤樵,你要见他,只怕我手中这家伙不答应,哈哈!”鬼灵子淡笑道:“真的么?只怕不见得吧。”话音未落,人已若弹丸般弹出,疾扑白无常!但闻黑无常艾豹失声道:“当心!”言语间飞锥急挥而出,直迎鬼灵子胸间昭中要穴。瞿腊娜清叱一声,挥剑抢进,径刺艾豹背心。艾豹闪身,回锥自保,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各使出三、四招,斗了个难分难解。白天常陡见鬼灵子飞扑而至,恰似吓着一般,半招尚未使了,已吃鬼灵子拿住要害命门,浑身动弹不得,转瞬之间鬼灵子运指如风,连点了艾虎十七、八处大穴,劈手夺过飞索,笑道:“不知它现在会不会答应了。”言语间挥动匕首便割,不料这飞索乃金丝和千年蚊筋混制,竟自割它不断。艾虎满面惊怒羞愤之色,瞪着鬼灵子,双目几欲冒出火来。却苦于哑穴被点,作声不得。鬼灵子实未料到竟如此轻易地一击得手,当下淡笑道:“在下实未想到阁下竟如此不济。”转向正缠斗甚剧的瞿腊娜和艾豹二人,高声道:“都给我住手!”二人俱是一惊,各自跃出圈外罢斗。瞿腊娜奇道:“怎么?!”艾豹则失声道:“啊!”鬼灵子则笑吟吟地拿着匕首,朝瘫在地上的艾虎颈间比划,眉头紧皱,似是遇到了天下最为难以破解的事情一般。黑无常面色瞬间救变,失声道:“你……喂!你干什么?”鬼灵子缓缓转过头来,轻描淡写地道:“在下对这把匕首至为珍爱,阁下知道么?”艾豹奇道:“那又……如何?”鬼灵子道:“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在下是不会轻易使用它的。明白了么?”艾豹道:“不明白。”鬼灵子道:“那阁下来免也太蠢笨了。”稍顿又道:“你这位兄长称白无常……”艾豹忙截口道:“他不是兄长,我在他之前出生。”鬼灵子不去理他,自顾道:“白天常身如铁塔,便如阁下一般,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进的,方一他身上骨肉也恰似生铁一般,岂不破坏了在下这把珍爱的匕首,故而先以刀背试试他身上何必肌肉最软。若真如在下估计一般是在喉结,便以刀刃一试可知。”言罢作势欲割。艾豹大惊道:“不!不……!”鬼灵子故作奇状道:“在下估计得不对么?是了,最软处定然是在小腹丹田穴,或者是在关元、中极、曲骨、商曲、章门、巨阙、鸠尾某穴,蓦至在膻中、鹰窗、人迎等穴也未可知。待在下一一试过便了然了。”艾豹忙道:“试不得的!千万试不得!”鬼灵子道:“我偏不信试不得……”艾豹道:“阁下这次无论如何要相信在下一次,绝对是试不得的。”鬼灵子道:“这是为何?”艾豹道:“方才阁下所说穴道,俱是人体要害,一试之下,我兄弟他非……非那个不可!”他本想说“非一命呜呼不可”。毕竟是同胞兄弟,直说“一命呜呼”四字总觉不妥,临了改成“那个”二字,对他黑无常来说,实可算是至为不易之事了。鬼灵子本意并非要杀白无常,他方才放高声音说话引出狼山双鬼及在白无常身上的一番做作,只为了迫使二鬼就范,逼他们带路去找独孤樵。依鬼灵子本性,原是要打趣胡闹一番的,但此时涉身险地,却不敢多作拖延以生枝节,当下只淡然一笑,正欲开出条款,忽闻一人开声道:“不对!不对!”声音自身侧响起,鬼灵子大吃一惊,侧头看时,却是白无常憋了这半天,已运气冲开哑穴,当即开口出声。鬼灵子大惑,心道方才点他时,只觉他内力平平,怎的只这短短功夫,他便能自行解穴?莫非其中有诈不成。当下也不及多想,反手出指,除哑穴外,早将方才所点诸穴复点了一遍,方道:“有何不对?”白无常高声道:“方才我兄弟说他先于我出生,你却不知天下哪有兄弟先于兄长出生之理,并未加以反驳,那便是大大的不对,哈哈!”原来狼山双鬼生具异相,本是同胞孪生,只一生下来生母便因失血过多而亡,其父本是一粗莽猪夫,并不知二子出胎先后,妻既亡,也就无从得知。二鬼出世次日,幸喜乃父以陷井捕获一怀胎母狼,射杀狼之后,便让二鬼哺吮狼乳,至使二鬼天生神猛凶悍。后乃父病故,二鬼因巧遇习得武功,不数年便在江湖中博得名头,对其授艺之师敬佩有加,言听计从,此番投身复圣盟并效命于“病诸葛”欧阳钊麾下,皆因师命使然。只兄弟二人虽均年及五十,却争为兄长之心不改,纵在复圣盟蓝衣堂中,二人也同兼舵主,并无正副之分。方才艾虎虽被鬼灵子利刃加身而不顾,却急艾豹说他乃是兄弟,急切之下,便运全力冲解哑穴。艾虎虽内力不弱,但急切问怎能冲开十六、八道大穴,鬼灵子复将那些穴道一一点过,实是多此一举。不过二鬼隐匿江湖二十载,鬼灵子出道仅才数年,个中原委又怎能知晓。却听艾豹道:“兄弟此言差矣……”艾虎忙截口道:“什么‘兄弟’?明明……”一言未了,哑穴复被鬼灵子封住。却是鬼灵子疑惑他二人有何诡计,不愿另生枝节。点过艾虎哑穴之后,复对艾豹道:“说可不管你二人孰兄孰弟,我只问你,还要他活命不要?”言罢又将匕首尖直指艾虎咽喉。艾豹忙道:“要!要!当然要!”鬼灵子冷冷道:“既然如此,艾虎的性命便操在你手里了。”艾豹道:“阁下但有吩咐,我黑无常无有不遵,只求别伤了敝兄弟性命。”鬼灵子道:“好,我且问你,独孤樵被囚在此间不是?”艾豹道:“那是一点儿也不错,阁下可算是问对人了。独孤樵正是我兄弟二人捉来的,旦囚他的石屋也事故是我兄弟二人看守。”鬼灵子看他答得详尽利落,连自己欲知而尚未问出之事也告诉了,观艾虎神色间并无阻挠之色,不禁微觉蹊跷。灵机一动道:“既然如此,还请阁下将手中飞锥抛在地上,退后五尺,自点了阎尾穴,然后带在下和瞿姑娘去见独孤樵。”艾豹只微一迟疑,便即依言而行,并无使诈之意。鬼灵子更觉蹊跷,阎尾穴乃任、督二穴之络穴,此穴被点,阻碍周天气机,丹田之气不升,被点中穴道未解之前,恰与不会丝毫武功者无异。独孤樵于复圣盟至并紧要,若让其走失,负责看守的狼山双鬼只怕双双得死于任空行掌下。莫非二鬼生死同心,已不顾其中厉害,抑或是另有诡计不成?略作思忖,心头不禁冷笑,暗道:“你复盟纵有千般诡计,又怎奈何得了我鬼灵子。”当下解开艾虎下肢穴道,以匕首抬住艾虎背心要害,道:“很好!咱们走。”言罢冲瞿腊娜使个眼色,瞿腊娜点点头,过去以一剑护住身周,另一剑抵住艾豹背心,见二鬼虽利刃加身而毫无俱色,率先领路而行,鬼灵子不禁暗暗纳罕。转过几道弯,过了几道门户,到得一间似儿臂粗细钢精作门的石屋前,鬼灵子不禁惊咦了一声。——石屋之内,正囚着独孤樵和一位年约双十的红衣女子。二人双手俱披食指粗细的牛皮筋反抽。见狼山二鬼和鬼灵子及瞿腊娜四人,红衣女子满面怒容,独孤樵则一派漠然。瞿腊娜听鬼灵子惊咦出声,问道:“果是独孤樵少侠么?”鬼灵子点点头,冲艾豹道:“将门开了!”艾豹一言不发,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将铁门打开,退立一旁。鬼灵子驱艾虎过去,以其飞索将二鬼面对面拥得似一只粽子一样。方进屋看定独孤樵,道:“独孤哥哥,可还记得我鬼灵子么?”独孤樵茫然看着鬼灵子,并无喜怒哀乐之色,却不言声。鬼灵子素闻独孤樵早已丧失记忆,转向那红衣女子,问道:“敢问……敢问姑娘是……是谁?”那女子面露喜色,反间道:“你便是姚大侠之高足么?”鬼灵子颔首不语。那红衣女子又道:“小女子凌红,谢过陆少侠相救之恩。”鬼灵子暗忖:这姓凌的女子倒也乖巧,只是我和腊娜此番冒险的来,为的只是相救独孤樵,与你又有何关系了。何况此时咱们仍是置身龙潭虎穴,能否脱身,殊难预料,这便相谢,未免言之过早。当下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却没在面上表露出来,只淡然问道:“敢问凌姑娘何穴受制?”凌红这道:“小女子承山、委中、肾俞、乳中四穴受制已数个时辰,若不蒙少侠出手相救,只怕便要有充血破气之厄。”鬼灵子听得直皱眉头。原来乳中穴乃属阳明胃经,位于乳头中央,鬼灵子再不妨风月,毕竟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凌红如此直言要他替她解穴,实在是不妥之至。须知内力末臻绝顶之辈,替人解穴时只能以掌触及对方被封之穴,再运力推血过宫方可。鬼灵子心头所想,瞿腊娜焉有不知,当下接口道:“陆小歪你快探查独孤樵公子何穴受制,我替凌姑娘推血过宫。”鬼灵子点点头,转身问独孤樵道:“独孤哥哥,能否告知小弟你何穴受……”一个“制”字尚未出口,忽闻瞿腊娜惊“咦”一声。大惊之下,鬼灵子转过头来道:“你怎么……”忽觉背心一麻,鬼灵子也瘫倒于地。鬼灵子看着凌红,不动声色地道:“为什么?”凌红咯咯娇笑道:“江湖中人都讲鬼灵子如何机灵可得,依我看也不过尔尔。”鬼灵子看看凌红,倒象这桩事蛮有趣似的,淡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如此作为,定是出于任空行之意。”凌红道:“是否出自任盟主授意,这与阁下无关,不知阁下是否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鬼灵子笑道:“在下的处切,自己自然心头明白,用不劳姑娘关照。”凌红笑道:“如果本姑娘讲如此这般作为,仅是为了怕被阁下救出此屋之后,是吃令师姐的醋,阁下是一定不会相信喽?”鬼灵子道:“你以为在下会相信吗?”凌红正欲开口讲话,忽见独孤樵已立起身来。鬼灵子截口道:“原来是黄龙堡冷堡主,在下倒是失敬了。”凌红咯咯笑道:“果不愧是姚大侠高足。既如此,在下的身做,陆少侠大约不会不知道了吧?”鬼灵子道:“腊娜,你我二人栽在冷堡主和红婢手下,也算不冤了。”瞿腊娜满面惊诧地看着鬼灵子。鬼灵子又道:“原来贵盟并没……”一言未了,忽闻屋外传来一苍老之音:“既然你们把这些话讲了,老夫只能给你们两句忠告。”言语之间伸出两指,将拥住艾虎艾豹的蛟绳剪断。直看得瞿腊娜满目惊骇,须知方才鬼灵子他二人袭击狼山双鬼时,以匕首尚不能斩断艾虎艾豹手中飞锥飞索的千年蛟绳,此时任空行仅以手指,竟如此轻易剪断,内力之强,端的赫人听闻!当下奇道:“不知阁下欲给本姑娘和陆小歪什么忠告?”任空行看看瞿腊娜,又看看凌红,然后转向鬼灵子道:“老夫的第一个忠告是:永远不要相信别人的话,尤其不要相信女人的话。”鬼灵子淡然笑道:“在下记住了,不知阁下的第二个忠告又是什么?”任空行道:“也没什么,第二个忠告便是:不到结束,任何人都不要自作聪明。”鬼灵子笑道:“这一条在下也记住了,但不妨也同样告诉阁下,不到结束,任何人也不要太自作聪明。”任空行盯着鬼灵子看了良久,方道:“果不愧是布袋和尚之徒。”言罢转向狼山双鬼道:“此二人于本盟明日之事至关重要,此时仍是让你二人看守,若让他们走失,后果……哼!”狼山双鬼毕恭毕敬地道:“谨尊盟主令谕!”鬼灵子道:“没想到在下对阁下如此至关重要。”任空行哈哈大笑道:“明日便处八月初九,将有阁下和瞿姑娘在手,老夫何惧丐帮峨嵋两派。”言罢并不转身,径自离去。八月初九。神农顶。午时。天气阴晴不定。一声炮号之后,来自三山五岭各门各派数千江湖群豪面前的陡峭石壁,突然在轧轧声中自两边移开,出现一道门户。一道宽约五丈,高约二丈的巨大石门!寂静。之后是响御云霄的喧哗——“他妈的!复圣盟是在弄何玄虚!”“任老魔好大的派头!”“七年前太阳叟东方圣急欲称帝武林时,当日武帝宫的声势,与今日比只怕也有些不及。”“老兄所言不错,若论人数,今日所到的各路英雄,只怕比四年前的泰山英雄会时还要多些。”“这倒没啥奇怪,当年的泰山英雄大会,论武功是胡大侠、姚大侠和童少侠一边赢了,若论智计,说句公道话,还得算任空行、铁镜一方略胜一筹。之后任空行等人藏匿于此,组建复圣盟,大量网罗隐身江湖多年的奇人异士,四年隐而不发,今日忽然这般大张旗鼓,定是有恃无恐……”“老兄的意思是说——”“今日之事,不战则已,若不免一战,复圣盟势必多有几成胜算。”“……”胡醉、姚鹏、毒手观音、童超、绝因师太和灭性道长等人立在数千江湖群雄的最前列,面对那道突然出现的石门,相互对视一眼,各自皆不易觉察地点点头。虽然群雄喧嚷之声不绝,但这几人武功俱是高人一等,连不明内情之辈也能看出今日局势不利于侠道,他们置身其中,自更体味得深。虽石门移开后仍无人影出现,却也不敢贸然闯入,只静立原地待观其变。又是一甫惊天动地的炮号,把所有喧嚣声尽皆压住,少顷,忽闻左侧人群中发出一声苍老的暴喝:“任空行这小子有何能耐,竟敢如此戏弄这数千武林同道!依玲,咱们这便去抓了他出来,打一顿出出气再说!”喝声中已有两条身影如鹞鹰般自众人头上飞掠而出,径落石门前的宽敞空地上。布袋和尚姚鹏连忙高声道:“天山二怪!不可造次!”十数名方才被人自头顶掠过之人正欲喝骂出声,一听将骂之人竟是以其邪而名扬于世的天山二怪,顿即硬生生将丑话咽回肚中,只自认晦气而已。天山二怪正欲飞扑石门,闻布袋和尚之言后双双一愣,齐声道:“有何不可?”姚鹏尚未回话,又有一人自右侧人丛中一越而出,人尚在空中,便高声道:“果然不可。”飘落于天山二怪身侧,又连声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天山二怪又是一愣,随即齐声道:“万人乐!你说什么?”原来天仙二怪和飞天神龙万人乐俱已早到,他们都在找寻鬼灵子。天山二怪找鬼灵子,是想让他想办法象四年的在泰山太行顶上时一般,令他们大出一次风头。而飞天神龙虽天不怕地也不怕,却是最爱面子,数年前与鬼灵子的赌约尚未了结,此时若与鬼灵子朝相,让对方当着天下群豪数落自己的不是,那却大是不妥,故尔一直不敢其相,直到天山二怪掠出之后,并不见有鬼灵子出言喝止。方信今日鬼灵子并未前来,以至忍耐不住,飞落场中。此时见天山二怪动问,当下哈哈一笑道:“方才阳当家的自言你二怪要抓了任空行来打一顿为数千江湖同道出气,且不说二位能否抓到任空行,纵若抓到了,外面这数千人中,敢问有几成是你们天山二怪的同进退?倒不知二位是几时变用不干邪乎勾当,改为行侠仗义之辈或干没本钱买卖的了?哈哈!”飞天神龙虽言语刻薄,但倒也是实情,今日到神农顶之人,虽多是象丐帮、武当等侠义道的名门弟子——足有一、二千人数,也不乏干黑道勾当、前来看热闹之辈,似天山二怪这般邪乎之人,天下本就不多,阳真子那“数千武林同道”之言,果然无从说起。故待飞天神龙话音甫一落地,早有数百人大笑或高声附合。二怪大窘,正欲寻些歪理相驳以找回场子,却听又是“轰隆”一声,第三声炮号已然传来。巨响声落,便听鼓锣丝竹之声。随着音乐,分着紫、青、绿、蓝、红、黄六色的十二个百人队依次鱼贯而出,分由“冷弥陀”南宫笑、“茸蝎子”辛冰、“银钩仙子”温玲玉“病诸葛”欧阳钊、“赤发仙姑”卞三婆和“东海独行某”西门离率领。六人中除“冷弥陀”南宫笑和“东海独行枭”西门离二人面色一派漠然外,其余俱是面有得色。最后出来的是“玉蝴蝶”金一氓、铁镜和“千佛手”任空行,待他三人坐定,丝竹之音立停,整个神农顶,但闻一片剧烈铿铿的锣鼓声。任空行冷冷看了胡醉等人一看,右手微微一挥,但见他身周一千二百人,或持刀枪剑朝,或持钩叉棍棒,恰与六只黄色、红色、蓝色、绿色、青色和紫色蝴蝶相似,不停地穿梭旋转,时而方、时而圆、时而长蛇时而箕形,却又秩序井然,丝毫不乱,无处不深藏杀机!对面数千江湖群雄,早看得“哦啊”出声。童超转头看看胡醉,又看看姚鹏,见二人均面色肃然地微微摇头,不禁心头一凛。良久,只见任空行又轻一挥手,锣鼓之声尽歇,只一瞬间,一千二百人又已变成十二个百人队,各有六队护于任空行两侧。一时鸦雀无声。又过良久,方闻任空行森然道:“俗话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胡醉,咱们又见面了。”胡醉道:“言之有理,可今日与阁下所见的,并不仅我胡醉一人。”任空行道:“不错,今日相见的,你我都不是一人。”稍停又道:“方才老夫所摆阵成式,可还入方家法眼么?”胡醉道:“病诸葛果然名不虚传,能将江湖中三种早已失传的阵式合音律为一体,助阁下演练成这套阵式。”任空行:“不错,欧阳堂主穷十数年心血,方将昔年三国时诸葛武侯所创‘八封阵’、‘一字长蛇阵’及司马懿所创‘混元一气阵’合于一曲《秦王破阵乐》中,老夫已替此阵取名为‘一统三分阵’名称虽俗,却也略有含义……”胡醉道:“昔年魏蜀吴三分天下时,便有‘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之说。武林中历来分为侠、魔、邪三道,阁下俗一统之,只怕还不能够!”任空行阴笑道:“不经一试,缘何知之?别忘了另有一说,但凡天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哈哈!”胡醉淡笑道:“然则阁下方才摆出的阵式,虽经旋转移位后可以一变三,一千二百人便有若三千六百人,但……”仔空行截口道:“但据老夫看,武林中的阵式能与‘一统三分阵’抵敌者,大约只有少林罗汉阵了。哈哈!纵是贵帮的‘打狗大阵’目前也仅能做到以一当二为止,老夫之言不算错吧?”胡醉顿时为之语塞。他本是丐帮前任帮主,任空行言下无虚,他又焉有不知。却听任空行又道:“不过少林罗汉阵嘛,今日是断不会在此地出现了……”便有数百十人随着嚷道:“怪哉!今日果然未曾见一名少林寺僧人……”任空行干笑数声,续道:“眼下至此的丐帮弟子,共一千四百零七人,以一当二,也还不到三千之数,纵是加上武当派八十二人、鹰爪派一百二十六人,昆仑派十二人,崆峒派三十三人及峨嵋派绝因师太,也不过一千六百余人,仍抵敌不住本盟的‘一统三分阵’。哈哈!”胡醉道:“好说!好说!只是本人尚有一丝不解,未知阁下可能赐告么?”任空行道:“请说,老夫知无不言。”胡醉道:“少林方丈悟明老和尚为什么不来?”任空行道:“胡大侠刨根问底,不过阁下今日能否下山,那可难说紧了。哈哈……!”笑声未落,忽闻山腰传来一声浑厚的佛号:“阿弥陀佛。”数千人俱是一惊,不知天下几时冒出了个功力如此了得的方外之人。只因那人说“阿”字时,人尚在半山腰,发“弥”字时,人已往上掠出二十余丈,待一声佛号宣过之后,距离山顶不过百丈远近了。任空行眉头微微一皱。胡醉、童超等人却是心下暗喜。灭性道长则早高呼道:“悟明道兄,数年隐身江湖,原来是躲在少室山清修,功力竟精进如斯,当真是可喜可贺!”群雄听来者便是当今少林方丈,心头顿即释然,对博大精深的少林武学不禁钦羡不已。只听悟明大师遥遥道:“阿弥陀佛!灭性道兄谬赞了,贫衲身为少林方丈,却数年对武林是非不闻不问,实是羞煞敝派列祖列宗了。”话音落尽,人己大袖飘飘飞落场中,冲胡醉等人一一合什见过。胡醉等人连忙还礼作答,心头却俱是微微一惊,此时所泰山英雄会不过短短几年,与其时相比,悟明大师怎的似苍老了二十岁有余!却听任空行冷森森地道:“悟明老秃贼!你竟敢不守诺言,难道不怕少林寺数百年清誉毁主于一旦么?”悟明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若非那位……那位不愿泄露真名的施主当头棒喝,贫衲险些铸成终身大错,更无颜去见达摩老祖了。敝寺区区薄名,无非是凭寺规严谨及对武林同道公正无欺所换得,倒也并非幸至……”任空行冷哼一声,道:“好个寺规严谨!怎的会出欺师弑祖之事!既是公正无欺,又怎的自毁诺言,知恩不报?!”悟明大师面目祥和,依旧不嗔不怒,只合什道:“阿弥陀佛!浊即是清,清即是浊,本派千余名弟子,偶有一二作好犯科之辈也是难免。至于施主所言知恩不报,却有些牵强,仅凭那位前辈施主一片信符,便要本寺听命于施主差遣,实强人所难。阿弥陀佛。那位前辈施主若亲至敝寺,贫衲自该率合寺弟子十里相迎,然那位前辈施主此刻已百龄开外,是否尚……阿弥陀佛……尚在人世也未可知,若已魂归极乐,其传符为任施王所拾……”任空行暴喝一声:“住口!”随即强忍怒气,又道:“若非他老人家依然健在,你少林寺秘而不宣之事,姓任的又怎会知晓!”悟明大师低宣佛号,道:“既如此,敢肩施主让贫柏见见那位前辈施主,以便亲谢大恩。”任空行皱眉道:“这个……哼!秃贼休逞口舌之利,我且问你,百年前少林寺倾巢而出,只为杀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小杂役,此事又作何解释?哼哼!少林寺号称武林泰山,果真并非浪得虚名!”悟明大师连宣佛号,未了抬起头来,毅然道:“既是如此,贫衲今日当着天下武林同道之面,便将百年前本寺不幸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相告……”江湖浪子童超忽然急呼道:“大师不可!”一言既出,任空行及悟明大师俱是一愣。方才任空行和悟明大师的一番对白,早使场中数千人听得如坠十里雾中,只他二人一是黑道巨魁,一是少林方丈,或惧或敬,先一人开口询问而已,此刻童超突然插言,倒连胡醉姚鹏等见多识广之人也觉大奇。却听悟明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莫非童少侠也知个中原委么?”童超还礼道:“有劳大师动问,实不相瞒。晚辈也是年前才自鬼灵子口中得知,十数年前在梦中授我神功,即晚辈的记名师父,便是一元大师。”陡闻“一元”二字,任空行面色倏变。悟明大师则面露喜色,连宣佛号道:“敝太师伯他老人家依旧健在,实乃本寺之大幸,贫衲及本寺上下深谢童少侠……不,谢过童师伯相告之恩!”言罢合什便施大礼。童超连忙跪下还礼道:“大师千万别折煞晚辈,一元大师并非晚辈真正的师父,他老人家也从不许我叫他师父,晚辈的授业恩师乃是本派已被好人所害的先掌门,名讳上楚下通,此事天下皆知,若大师再言‘师伯’二字,晚辈唯有一死而已!”悟明大师心头警然,知江湖浪子童超乃说得出做得到的江湖奇男子,若真让童超自戕当场,他悟明可无脸与白道群侠相见了。当下连忙道:“阿弥陀佛!童少侠快快请起,贫衲不敢再叫师……师……阿弥陀佛……也就是了。”童超又道了一声“多谢大师”,这才立起身来。司马青青早是花容失色,而胡醉、姚鹏、毒手观音、绝因师太及灭性道长等人,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此刻心头兀自狂跳不已。数千群雄则越来越糊涂,懵懵懂懂的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听布袋和尚姚鹏道:“童少侠,方才你说你是从敝小徒口中得知一元大师之事,不知此言怎讲!”江湖浪子道:“此事须怪鬼灵子不得,是一元大师严令他除我一人之外,断不可告知第二人的,因此事与少林声誉有关。个中情由,待此间事了之后,在下再详告姚大侠如何?”布袋和尚点点头,未再多着,心头却暗道陆小歪这小鬼头造化不浅。悟明大师道:“如此说来,陆小施主已知敝派百年前发生之事了?”江湖浪子点点头,道:“请大师放心,鬼灵子决不会吐露半言只字的。”悟明大师道:“少侠误会贫衲之意了。贫衲之意是陆小施主口齿怜俐,劳请他代贫衲将实情当众道出,却比贫衲利索多了。”江湖浪子肃然道:“大师一定要说么?”悟明大师合什道:“一定要说!”“好!既如此,晚辈愿为大师代言,若有不妥抑成遗漏之处,尚请大师多多请教。”悟明大师喜道:“阿弥陀佛,有劳童少侠了。”江湖浪子道:“大师言重了。”随即将昔年少林寺一空一无二人谋杀掌门师尊了然大师,因惧一元大师而逃离,三年后终被一无所杀。一元将二人尸首悄悄送回少林,并书明他们罪状放入一空袋内,从此远循山林,没料一空虽身受重伤却未毙命,而是以龟息息功诈死蒙过一元,几个时辰后悄悄逃走,自此不再重规江湖,为是只是逃避一元,因其“尸变”之事,半年后已是少林方丈的去难大师偶遇师叔一元大师时,已详详细细禀告了,事隔三年之后,当时在少林寺中充当小杂役的公孙鹳竟盗走《易筋经》。此以乃少林镇派之宝。因公孙鹳终日为去难方丈送斋,方有机会得手。如此重宝遗失,自是合寺上下皆饶他不过,认知众僧倾巢而出,皆未揉查出一丝儿讯息。只因公孙鹳早已逃到西域,胡练《易筋经》,自创了一套阴毒霸道的“天冥掌法”,多年后他携经回至中原,大开杀戒,终被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三人联手制服……等等等等诸般往事悉数道出,直听得众人目暇口呆。神农顶上数千人,竟是鸦雀无声。未了童超道:“大师晚辈所言可有何遗漏么”悟明大师合忙道:“少侠所言甚详,只是贫衲有一事始终不解,不知少侠可能告知么?”童超道:“大师但讲不妨,晚辈知无不言。”悟明大师道:“阿弥陀佛,公孙鹳公孙施主既超度于敝太师伯、苦苦大师及酒仙翁前辈之手,缘何敝派《易筋经》落入了东方圣东方施主手中?”董超道:“这……实不瞒大师,其时贵寺镇派之宝并未在公孙鹤身上。因何如此,连一元大师也处不知。”任空行突然冲天狡笑道:“以三位德高仁侠的绝世高人,联手伏杀一已丧失武功之人,那人敢把如此重宝携带于身么?哈哈……”悟明大师奇道:“当时公孙鹳施主已丧失武功了!”诛杀公孙鹳,实是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及酒仙翁三人之平生憾事。虽此时三人皆已作古,然童超不愿道出有损三位前辈毕生清誉,故而方才故意略去不提。此刻听任空行公然抵毁,悟明大师又这般问话,当下一咬钢牙,道:“公孙鹳依仗天冥掌阴毒霸道,大肆荼毒武林苍生,死十次也绰绰有余。但因他胡乱自练少林神功,终至走火入魔,武功尽失。谁知他心高气傲,当年被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截住时,竟不肯言明此节,反摆出天冥掌法中最狠毒的一招架式,三位前辈不知究里,也忌惮公孙鹳掌风中所含剧毒厉害,故而一出招便是重手,待将收回内力时已然不及。哼!任空行,你如此踏贬古人,也不怕遭天遣么?”任空行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并未多言。童超续道:“今日当着天下群豪之面,在下不妨将昔年之事悉数道出,也好让人得知是否是一元大师、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三人之错。”稍顿又道:“当日之事发生后,一元大师自跛一足而隐身山林,苦苦大师远走南荒,酒仙翁前辈自囚四谷。终生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哼!如此诸般作为,不知阁下可知晓么?”最后一句,却是对任空行说的。任空行冷笑道:“自然知晓。嘿嘿!老夫还知晓公孙鹳的骨灰,还是千面狐智桐送到西域的呢。”童超心头大诧,与青青对视一眼。青青微微点头,昔年公孙鹤所言又在耳际隐约响起:——当日苦苦大师和酒仙翁前辈大约……大约心情有些……有些不好,故而先祖的骨灰盒竟从他们手里失落了。——也许不可能,但智桐却说他是受了一蒙面人威逼,迫他将先祖骨众送到西域的,且他也不知那武功奇高的蒙面人是谁。“……”当下童超敛心神,淡然道:“如此说来,阁下自然也知道当年闯入梅谷抢走《易筋经》之人是谁了?”任空行道:“略知一二,却不便明言。”童超隐约觉得这一切都是个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它使一元大师、苦苦大师、酒仙翁和本欲弃恶从善的公孙鹳这四大绝世高手以至整个少林派坠入壳中而不自知,终迫三人退隐、一人亡命、一派受制!但……童超忖道:这似乎不大可能,据一元大师告知鬼灵子,东方尊和东方圣本是亲生兄弟,年纪相若。东方尊即一空,此刻该当百龄开外了。可东方圣被独孤樵一剑刺亡时,顶多不过七、八十岁,绝不可能在百年前到梅谷中抢走《易筋经》,莫非……也是不对……就算百年前蒙面抢走《易筋经》之人是东方尊,他的什么信符又怎会落入东方圣手中?而东方圣亡命之后,任空行又怎会俨然成了那信符的主人……正思忖间,忽闻任空行道:“少林丑闻,此刻天下人都是知道的了,果然不愧武林泰山之誉,哈哈!依老夫看,咱们也用不着再嚼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了。今日老夫约天下英雄至此,本是为了了结昔年在下在泰山之巅与胡醉、姚鹏、童超和灭性老道之间所结的一段梁子。其时胡醉等人夸下海口不杀老夫、铁副盟主、大漠黄龙堡冷堡主和已经是老夫义女的辛冰,便誓不为人。眼下除冷堡主已失武功不在外,若夫父女俩和铁副盟主俱在当场,却不知自命侠义之辈的胡大侠等人如何还天下英雄这个公道?”布袋和尚姚鹏突然大笑道,“看来阁下是有恃无恐了。”任空行冷笑道:“好说,好说。”布袋和尚:“阁下既言明今招天下群豪至此,只为了结彼等四人与胡醉等人之间的梁子,为何不以一对一各凭手下功夫见个真章。”未等任空行开口,飞天神龙早高声道:“不错,不错,姚帮主的话大有道理,咱们既为江湖中人,行事便该遵守江湖规矩,否则……”任空行突然暴喝道:“住口!”飞天神龙只觉耳鼓轰鸣,略作定神方措愕道:“怎么?”任空行森然道:“凭你区区万人乐还不配在这儿说话。”飞天神龙邪性顿发,一阵冲天狂笑之后,正欲赴上拼命,忽闻一声,“照打!”一团黑呼呼的物事已挟持着劲风朝他卷来。大惊之下,飞天神龙一鹤冲天,腾起一丈有余,凌空下视,不由暗暗叫苦——那团黑呼呼的“物事”更非其它,却是身若铁塔的黑力铁姑和她手中八十余斤铁铁杖舞圆的杖影!并非飞天神龙技不如人,只是铁姑与一母夜叉相似,出手便如疯如魔,臂力又是奇大,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挡,飞天神龙实不愿与她死缠烂打。但见飞天神龙身在空中,熊腰一扭,竟将身体下坠之势改为平射,斜飞出三丈开外缓缓落下。不料双足甫一落地,又闻一声怒喝:“还我二哥命来!”喝声未落,数十粒暗器早疾射飞天神龙背心。好个飞天神龙,震惊之下倏然转身,一个懒驴打滚,虽是大丢脸面,却也避过了丧命之厄。但闻“哐啷”一声,铁姑手中的铁杖已然落手,人也委顿于地。却是铁姑见飞天神龙已然避过,心念夫君抵敌不过,更加她一招未能得手,心下大怒,故急迫而至,没料飞天神龙竟会使出懒驴打滚这招,避开铁算子的精刚算珠,所有的算珠便尽数打在了她身上,其中更有一枚,竟打中了她的膻中要穴!纵有如布袋和尚姚鹏如此众多绝顶高手在侧,也是救之不及。田归林惊呼一声:“铁姑!”奔将过去将铁姑搂入怀中,但见她气若游丝,不竟老泪横流。飞天神龙正措愕间,忽见一面色腊黄、唇上长着两撇鼠须的汉子飞身入场,伸指便点中了他背心“肾俞穴”。此穴乃人体三十六道大穴之一,位于腰背筋膜、是长肌和髂肋肌之间,有第二腰动脉、静脉后支的内侧支,属足太阳膀肪经,击中后冲击肾脏,伤气机,饶是飞天神龙内力了得,也顿即软于地。飞天神龙虽要穴被点,其哑穴却未被封,尚能开口说话。只听他道:“天山二怪,咱们的合约怎么说?”二怪对观—眼,一起过去扶住飞天神龙。忽听悟明大师合什道:“原来是……是施主到了。”点倒飞天神龙的那黄瘦汉子道:“有劳大师问讯。”布袋和尚一愣,正欲开口,却听任空行道:“今日老夫招天下英雄至此,岂容得尔等鼠辈如此胡闹。”悟明大师道:“阿弥陀佛,任施主此言差矣,这位……这位施主当头棒喝,于我少林实有莫大功德……”那黄瘦汉子面无表情,只冲悟明大师抱拳一拜,并末多言。众人见悟明大师对那黄瘦汉子竟如此恭敬,且那汉子作揖时显得甚是别扭,心下不禁俱是暗暗称奇。待那黄瘦汉子退过一边。任空行方冷冷道:“姚帮主,阁下还有何话可说?”布袋和尚打声哈哈,道:“贵盟的‘一统三分阵’果然非同小可,但以老叫花看来,青衣队临阵换人,似减了不少威力,实难以一顶三。”任空行道:“虽没震堂主置身其中,但……”布袋和尚截口道:“依阁下方才所言,此阵只有少林‘罗汉阵’与敝帮的‘打狗阵法’联合方能破之,不知老叫花所言是也不是?”任空行道:“是便如何?”布袋和尚哈哈大笑,却未多言。便听悟明大师道:“经年不见,姚大侠功力精进。贫衲佩服之至。”任空行正自一愣,忽闻山下为数百人震耳欲聋之声“阿弥陀佛……”众群豪正自惑然,忽见数百名少林寺僧,飞身而上,立于丐帮弟子之前。悟明大师冲布袋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贫衲有谮了。”布袋和尚大笑道:“大师勿须多礼,铲魔锄好,本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任空行突然也大笑道:“少林‘罗汉阵’加丐帮‘打狗大阵’,敝盟‘一统三分阵’,果然奈何不得。”随即轻一挥手,淡然道:“带人。”胡醉、童超和布袋和尚等人正自凛然,使见两个身高七尺有余,容貌万怪之极的人架看鬼灵子和瞿腊娜自石门后走出,立于任空行之侧。布袋和尚等人俱是大惊。尚未开口,又见独孤樵和一红衣女子缓缓而出,也立于任空行之另一侧。勿需任空行下令,早有两人以剑架在独孤樵和那红衣女子颈项之间。独孤樵依旧是一副漠然之色。胡醉等人心头大震,一时呆立当场。任空行得意非凡地大笑道:“敝等自命大侠,现今却又如何?”布袋和尚道:“敝小徒虽不成才,但也深明江湖大义,这倒无须老叫花挂心,然独孤公子已失武功,阁下此行未免也大过卑鄙。”任空行道:“江湖中事端的鬼神莫测,咱们斗智不斗勇,也并非说不过去,不知姚大侠以为然否了”布袋和尚道:“就算阁下智胜一筹,尽可以敝小徒与独孤公子之性命要挟于胡醉、童超与老叫花。然峨嵋派除绝因师太之外,今日并无他人,阁下能否……?”任空行道:“老夫自没把峨嵋派放在眼里。区区一个绝因老尼……”绝因师太怒道:“你说……?”布袋和尚忙截口道:“请师太暂且息怒。”绝因师太一愣道:“怎么?”布袋和尚附口过去,在绝因师太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听绝因师太道:“好,听姚大侠吩咐就是。”布袋和尚道:“多谢师太。”转向任空行又道:“若震堂主领青衣队,贵盟的‘一统三分阵’,定然威力倍增,是与不是?”任空行道:“是便如何?”布袋和尚道:“若老叫花以震堂主及其三位徒弟换回峨嵋派瞿姑娘,不知阁下肯与不肯?”言罢一招手,便见丐帮巡察长老王栎将震天宏师徒四人一齐抛到阵前。却是在王栎率丐帮江南分舵众众弟子赴黄龙岭时,恰遇震天宏师徒欲擒鬼灵子,当下顺手牵羊,反将震天宏师徒给擒住了。但听任空行哈哈大笑道:“以敝盟一堂主换得堂堂一个峨嵋派,老夫倒也没吃亏,不知姚大侠以为然否?”布袋和尚正不知该如何问活,却见鬼灵子冲王栎眨了眨眼。王栎微微一愣,随即凑近布袋和尚附耳低语,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布袋和尚突然哈哈大笑,冲任空行道:“阁下只怕是打错算盘了……”一言未了,忽见鬼灵子反手一指,将以巨掌架在他颈顶间的艾虎点倒于地,左脚一踢,早踢中了艾豹背心要穴,抱着瞿腊娜飞腾而起。惊惑之下,任空行左手一挥数十粒暗器疾射鬼灵子。任空行号称“千佛手”,暗器功夫天下无双,凭鬼灵子此刻身手,纵在平地只怕也难避过。此刻鬼灵子身在空中,怀中更抱着瞿腊娜,众人只道他此番必将不幸,无奈变起仓促,却已救之不及了!正在众人的惊声中,但布袋和尚和王栋二人双双巨掌一挥,早将任空行所发暗器扫去十之有九。然巨变之前了无征兆,布袋和尚和王栋虽武功了得,却终有一拉毒针打入了鬼灵子背心。鬼灵子扑到于地,瞿腊娜却已被他投入绝因师太怀中。布袋和尚抢将出去,将鬼灵子抱了起来,但见他面色腊黄,已不可出声,当下强压惊怒冲任空行道:“阁下也未免太小觑敝小徒了。”任空行道:“老夫虽低估了他,不知他因何习得了换脉移穴之术,然他此时毕竟已中了老夫一颗化骨神钉,至多也不过还能再活三个时辰。而独孤樵尚在老夫手中,不知胡大侠,童大侠可有何话要说?”胡醉凛然道:“若在下愿以自己之命换回敝拜弟独孤樵阁下又将如何?”任空行哈哈大笑道:“胡大侠此言未免太过幼稚,能一剑刻死昔日‘武帝’东方圣之人,又岂是阁下可替代的!如若不然,阁下不妨问问令拜弟,看他倒是怎么说。”胡醉大惑,正欲开口与独孤樵问个明白,却听独孤樵身侧那红衣女子道:“小女子有礼了。”稍顿又过:“年前小女子已与独孤少侠成了阶下囚,后承任盟主关照,敝夫妇在此过得很好。且小女子深知姚帮主之徒柳姑娘对独孤相公觎觊已久,若小女子步出此地,对玮云姑娘实是有些不便,尚请胡大侠鉴谅。”胡醉和童超一起转向独孤樵,同声逼问:“三弟,你怎么说?”独孤樵面色一派漠然,并未言声。正当此时,忽见一年约五十的壮汉匆匆从石屋山走出来。对任空行低低耳语,任空行脸色阴晴不定。众人俱不知复圣盟又将弄何玄虚,正惑鸿间,经又闻一声矫呼,一条身影腾空而起,飞掠下山,身形有茬飘飘惊鸡,煞是美妙。然待众人从背影看清那人是谁时,心头之惊异更是难以言表。那人竟是方才一指点倒飞天神龙,面若僵尸的黄脸汉子!悟明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见布袋和尚满面不解地看着自己,当下合什轻轻点了点头。布袋和尚心头巨震,只觉脑中迷茫一片。便听绝因师太轻叹一声,随即缓缓立起身来,对铁算子田归林道:“将养几日,铁姑便没事了,还请田施主放心。”田归林大喜,正自道谢不迭。忽闻飞天神龙长笑一声,拔地而起,高声道:“田当家的,今日你们人多,这热闹我也本想瞧了若要为连城虎报仇,阁下随时可来找我。在下恭候大驾便是!哈……”语音落尽,人早在山下百十丈开外。田归林情知追飞天神龙不上,恨恨的正欲出言喝骂,却听天山二怪暴喝一声:“万人乐!你竟敢不遵约定,连独孤樵也不救了,如此戏弄于人,我二怪须饶你不得!”言语间对视一眼,双双飞掠下山,径追飞天神龙去了。其实飞天神龙并非怕了田归林一边人多,天山二怪也并非真要找飞天神龙其帐,只因他们皆不知任空行的化骨钉上粹有剧毒,鬼灵子已然昏迷不能出声,而此时独孤樵尚在任空行掌握之中,若鬼灵子忽然要他们出手救下独孤樵,那却大有性命之厄。三人行事虽邪,脑袋却是不笨,忙自寻台阶先行下山。待三邪去远之后,任空行才又道:“老夫想将独孤樵暂留此间,胡大侠童少侠若有兴趣,十日后不妨咱们再作生死相搏。”胡醉、童超等人俱是不明其意,相互对视一眼,便听童超道:“难得天下群豪今日齐聚于此,我等何不就此一决。”任空行道:“阁下在称侠义仁怀,此时拼斗,纵若敝盟一千三百名弟子尽数丧生,丐帮与少林寺弟子敢必将伤亡巨盛。今日若此地血流成河,老夫并不在乎,只怕阁下等人……不知胡大侠怎么说?”胡醉道:“好,便依阁下所言,择日敝等与阁下再作了断。今日之事虽愧对天下群豪,但我胡醉……”童超大奇,失声道:“大哥!你……?”胡醉道:“能得任盟主突发善心,竟也会以武林苍生性命为念,咱们之间的宿怨,大可另寻时地了结。”任空行道:“好说,好说!俗言道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果不愧一代大侠之称,哈哈!”稍顿又道:“方才老夫所言十日之约,就此作罢。时日由阁下自定,老夫定当准时赴约也就是了。”数千群豪皆不知胡醉与任空行心头所想,连童超和绝因师太等人也是不知。实则胡醉乃日一代“医圣”酒仙翁之徒,自知方才任空行并未虚言——鬼灵子丧命之厄便在顷刻,而鬼灵子身负江湖侠道重任,实是拖延不得。而任空行知鬼灵子所中之毒,虽在三个时辰内可取其性命,但在半个时辰之内他必将清醒一次,让他说出独孤樵乃是冷风月假冒,观今日之阵仗,后果则大是堪虞。胡醉冲四周抱拳作揖一番,更不多言,待布袋和尚和悟明大师将丐帮及少林弟子安排下山后,与江湖浪子童超、布袋和尚姚鹏、绝因师太、毒手观音、悟明大师及灭性道长等人抱起鬼灵子和瞿腊娜,也自飘然下山。复圣盟中众人,扶起震天宏师徒,也缓缓退入石门之内。本该是一场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好戏,就此草草收场。众群豪自是大惑且大为不满,骂骂咧咧,为神农顶留下些黄白之物,各自下山去了——武侠吧扫描雷霆神刀O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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