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蔷心中一惊,脱口悄声说:“又有人接近小楼了!”
陆飞鹏灵智一动,倏然起身,伸手一拉金蔷,急声说:“快走!”
金蔷以为又有毒针射来,趁势挺身纵起,跟着陆飞鹏奔向楼后。
继而发现陆飞鹏身形不停,不由拉住陆飞鹏,停身悄声问:“选弟弟,你要去哪里?”
陆飞鹏一指头上楼板,悄声说:“他们正在应付楼外高手的接近,我们正好趁机进入小楼。”
金蔷一听,立即紧张地摇摇头,同时慌急地悄声说:“选弟弟,你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合你我两人之力,也敌不过妖尼,何况她还有一个狠毒如蛇蝎的女徒弟。”
陆飞鹏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惊异地悄声问:“岳兄怎知小楼内的主人是妖尼?这么说,她就是金杖神君的弟子、传人?”
金蔷一听,立即轻哼一声,忿忿地悄声说:“徒弟?她是金杖神君的大仇人。”
陆飞鹏心头一震,立时面透杀气,恨不得立即扑上小楼,但他深恐露出马脚,强抑怒火,佯装迷惑地问:“那为何传说小楼内有金杖神君的宝杖……”
金蔷立即插言说:“所以说这是阴谋嘛!”
陆飞鹏故意不以为然地说:“既然是阴谋,各门各派的高手为何还来上当送死?”
金蔷蹙蹙秀眉,勉强解释说:“你们一般武林侠士,永远无法知道个中缘由。”
陆飞鹏自是知道金蔷的话意,但他却佯装不解地点点头,迷惑地自语说:“这就令人费解了!”
说话之间,借着夜空雷电闪光,凝目一看,小楼前的池塘边沿,果然又多了几具横陈尸体。
陆飞鹏既然知道这座小楼的主人就是恩师的残体仇人之一的恶尼,自是一刻也难忍耐,更不容许恶尼假恩师金杖神君的名义,继续杀人。
但他不能操之过急,因而望着金蔷,以请教的口吻悄声问:“以岳兄之见,我们应该如何进入小楼?”
金蔷虽然暗自倾心陆飞鹏,但是她尚不知陆飞鹏的操行如何,而且自律条例的约束,令她也不敢畅舒心怀,因而迟疑地问:“选弟此番冒险上去的目的为何?”
陆飞鹏毫不迟疑地说:“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来夺宝,但是如今既然知道是恶尼的奸谋,应该尽快下手,以武林除害为首要,免得她们师徒继续害人。”
金蔷一听,暗自喝彩,这个“齐中选”,果然是她梦寐欲选的终身夫婿。
于是,深情地望着陆飞鹏,赞许地点点头说:“你果然侠肝义胆有远见的少年英杰,令我好不钦佩。”
陆飞鹏看了金蔷的热情眼神,着实吃了一惊,虽然金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少女的声音,但他仍佯装耳朵不灵,不辨雄雌。
这时看了金蔷含情的目光,亲切的神态,却不能不让他暗暗惊心,因而,急忙谦逊说:“岳兄太夸奖了,小弟愧不敢当,还是请岳兄说出你的锦囊妙计吧!”
金蔷见陆飞鹏突然变得有些意乱慌张,感到非常奇怪,于是迷惑地看了陆飞鹏几眼,只得正色说:“这次和我一同前来的,还有我的一位师妹……”
陆飞鹏知道说的是飘香,心中一惊,不由插言问:“她现在什么地方?在附近吗?”
金蔷见陆飞鹏听说还有一位师妹,立即显得精神振奋,东张西望,芳心甚是不快,不由悄声说:“她没有来白马山!”
陆飞鹏一听飘香没有来,顿时宽心大放,不自觉地连声说:“很好,很好!”
金蔷觉得奇怪,不由迷惑地问:“你说什么?”
陆飞鹏知道失态,赶紧笑一笑,慌声说:“没什么,小弟是说她如果在此地该多好……”
金蔷不自觉地嗔声问:“为什么?”
陆飞鹏急忙悄声解释说:“那我们就可合三人之力进小楼了!”
金蔷不屑地轻哼一声,沉声说:“你快不要白日做梦,即使再多派两位师妹,进去也是送死。”
陆飞鹏剑眉一蹙,迷惑地问:“那岳兄一人前来的目的何在?”
金蔷正色悄声说:“我先来暗探虚实,观察情势,以便师妹等人赶来,一起动手,一举功成。”
陆飞鹏断定飘香必是赶回巫山神女峰,去请她们栖凤宫留守的几个师姊师妹去了。
他根据白马山到巫山的路程一算,即使日夜兼程往返,也要十天时间,因而不怕飘香赶来,但他仍佯装不解地问:“不知令师妹已去了几天?”
金蔷略一沉思说:“我们是在江陵分手,她奔宜都,我来白马山!”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不由脱口急声问:“令师妹去请谁?”
金蔷毫不迟疑地悄声说:“是请息隐宜都的金老前辈和他的女儿金宜君!”
陆飞鹏一听,面色大变,宜都的金员外和金宜君都是数度照面的人,他陆飞鹏虽然已换了服饰衣物,见了他仍能认得出。
继而计算一下日期,江陵距宜都,快马半日路程,这时算来,金员外父女和飘香等人,可能已到了绮绿谷,也许就隐身在池塘边缘。
心念至此,浑身如披毛毡,不自觉地急声说:“小弟急事在身,已不能等令师妹等人赶来,岳兄请在此稍待,让小弟先上去看看……”
话未说完,飞身已纵至小楼后檐。
金蔷一见,花容失色,飞身追了过去,同时急声说:“选弟不可鲁莽,金前辈父女也许就在小楼左边等待!”
陆飞鹏一听,愈信自己判断的不错,因而慌声说:“既然如此,岳兄快去和金前辈接头……”
话未说完,蓦见金蔷的明眸一亮,面现惊喜,脱口悄声说:“选弟快看,金老前辈和宜君妹她们都来了。”
陆飞鹏听得浑身一颤,面色再变,举目一看,只见距小楼左面八九丈处的大树下,果然立着金员外和一身绢素的金宜君与飘香等人。
金宜君依然是素裳长裙,外罩银缎无袖长襦,发束银丝,姿容娟丽,在她和金员外与飘香的身后,均有一个壮汉为她们撑着雨伞。
身穿水红云裳,下着百褶长裙的飘香,则立在宜君的身边,正闪动着一双澄澈凤目,向小楼这边察看。
陆飞鹏一看这情形,顿时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蓦见金蔷神色一变,似乎想起什么,接着,目注陆飞鹏,慌乱焦急地悄声说:“选弟弟,稍时见了我师妹他们,千万不要谈方才发生的事……嗯,最好说我们不认识。”
陆飞鹏听得一愣,继而恍然大悟,于是连连颔首,悄声说:“好好,小弟晓得!”
说话之间,抬头再看,金员外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这面,口中似是对宜君、飘香两人计议着如何到小楼下来的样子。
陆飞鹏心中一慌,飞身纵至后檐,腾身纵向楼栏。就在他腾身的同时,亮影一闪,金蔷已将他拦腰抱住,同时焦急地惶声说:“你要作什么?”
陆飞鹏被金蔷抱住,又急又气,俊面通红,只得急声说:“现在谷中情势正乱,如果小楼内仅恶尼师徒两人,她们无暇兼顾后面……”
话未说完,小楼的前檐处,人影一闪,金员外已当先飞纵过来。
金蔷看得娇躯一颤,紧紧抱着陆飞鹏的双臂,不自觉地松开了。
陆飞鹏不敢再落地,趁势猛提丹田真气,身形直射而起,挺身翻上后楼竹栏,立即伏身在楼板上。
举目一看,楼上后壁前,正有一堆屯粮物品好隐身。
正待起身向屯粮处潜去,蓦闻楼板下的金蔷,以紧张颤抖的声音问:“金师叔!宜君和飘香她们……”
话未说完,已听金员外悄声说:“她们必须等机会才能过来!”
说此一顿,突然以恍然的口吻,低声问:“蔷儿,方才我似乎看到一个身穿长衫的少年,也立在附近?”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立即将耳附在楼板上,而楼板的接合处,正有一道裂隙,恰好看到下面岳金蔷和金员外两人立身之处。
只见金蔷面色苍白,神情紧张,连连摇头说:“此地就蔷儿一人,金师叔方才看到的少年,可能是方才由此地纵上小楼去的那人吧!”
陆飞鹏一听,心中愈加焦急,暗怨金蔷吓慌了,怎可说他纵上小楼?
心念未毕,发现金员外一阵得意的低声祥笑,宽慰地说:“蔷儿,只要陆飞鹏死不了,你师父自己瞎订的那些偏激律条也就没用了,别怕,我的老眼还不花!”
金蔷一听,吓得额角的冷汗都渗出来了,不由慌声说:“金师叔,您都看见了……”
话未说完,小楼的前檐下人影连闪,金宜君和飘香已冒雨飞身纵了过来。
金蔷唯恐飘香也曾看见她抱着那个英俊少年“齐中选”。
这时一见金宜君和飘香两人双双奔来,心中愈加不安,不自觉地急步迎了过去,同时欢声说:“宜君妹你好,飘香妹这次真没白跑,连你也请来了!”
宜君和飘香娇靥绽笑,同时弹着身上的雨珠,笑着说:“把你一个人留在此地,孤单单的才辛苦呢!”
金蔷怕她们话中有意,双颊顿时通红,但是,当她一想到宜君的端庄娴静,心中立趋镇定。
这时,金员外也急步迎了过来,金蔷有了方才的经验,即将三人引至一排巨梁下,以防妖尼的毒钉射下来。
陆飞鹏这才发现雍容高雅、雪肤玉貌的宜君较上次在宜都见面时,尤为憔悴清瘦。
再看飘香,虽然娇靥红润,眼神清光,欢笑挂在鲜红的唇角上,但眉宇间,也隐隐透着风霜。
陆飞鹏正打量间,蓦见金员外关切地问:“这边情形怎样,怎会死伤了这多人?”
金蔷秀眉微蹙,悄声说:“昨天傍晚,首先有几个自恃武功不凡的人贸然上楼,相继死在妖尼师徒的毒钉下,三更以后,又有数十人分三面强行登搂,也悉数被杀,方才暴风雨最厉害的时候,又有人丧生……”
话未说完,蓦见飘香微蹙黛眉,忿忿地悄声说:“这妖尼潜隐这些年,突然大胆蠢动,的确令人费解,这件事传到师父耳里,她老人家一定会由九嶷山赶来。”
陆飞鹏一听,知道飘香说的是栖凤妃子前辈,他觉得如果在此地遇上栖凤妃子,反而诸多不便,也无法一时谈得完全。
心念间,蓦见金宜君谦和地说:“既然如此,我们最好等栖凤前辈到来,请她老人家制服妖尼,岂不较我们冒险更好……”
话未说完,金蔷已急奉承地说:“宜君妹太谦虚了,有你一人足够力敌妖尼,再有金前辈在旁督师,还怕我们三人擒不住妖尼师徒?”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特地细看了宜君几眼,他的确看不出这等娇滴滴、弱柔柔、娴静娟丽的绝美少女,竟有这等高绝功力。
想到在宜都城外时,金宜君一直跟在金员外身后,如果她决心截击,恐怕那夜便没有那么容易脱离。
继而一想,难道她有意藏拙,不愿出手,不希望金员外和雅兰、玉姬等人将他陆飞鹏截住?
心念间,宜君早已谦虚地笑着说:“蔷姊姊不要那样说,小妹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捻领沉思的金员外目光一亮,突然似有所悟地问:“蔷儿,你在这一天一夜之间,可曾看到你们要找的那个陆飞鹏?”
陆飞鹏心头一震,愈加凝神静听,他真怕金蔷说出有一个叫“齐中选”的少年非常像陆飞鹏。
只见金蔷摇摇头,有些失望地说:“我一直在注意由谷口进来的高手,可是一直也没看到他进来。”
宜君一听,娇靥立变苍白,黯然幽怨地自语说:“看来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否则,他听到有关金杖神君展老前辈的事,岂能不来?”
金蔷不由迷惑地望着金员外和宜君三人,惊异地问:“他那等高绝的武功,怎的还会发生意外?”
蓦见飘香惶急懊恼地说:“蔷姊姊你还不知?玉姬妹由于误会,在沅江西岸射了他三支透心神针。”
陆飞鹏一听,心知要糟,这件事金员外和宜君怎的知道了?
又见金员外愁眉苦脸地说:“君儿就是听了雅兰她们的报告,才没有回嵩山。”
金蔷似是吓呆了,张口结舌,久久才惶声自语说:“玉姬妹怎地如此糊涂……”
飘香立即懊恼地解释说:“他把陆飞鹏误认是龙鹤公子了,因为陆飞鹏骑着一匹黑马,又换了一袭乳黄长衫……”
话未说完,金蔷的娇躯一颤,面色大变,她完全惊呆了。
陆飞鹏一看,暗呼不妙,慌忙挺身立起,正待转身,身后一种似刀刃似剑尖的东西,已抵住他的俞海穴上。
陆飞鹏心中一惊,顿时想起大敌在后,心中不禁暗怨自己,在如此紧要危急的境地中,居然还去关心金员外等人谈论些什么事情。
如今,兵刃已抵在俞海穴上,再后悔也于事无济,只是他揣不透身后制住他的人是谁?
陆飞鹏身穿天丝锦,自是不惧宝刀利刃,只是他要先弄清楚,是恶尼抑或是恶尼的徒弟?
如果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恶尼,脱身自然较困难,假设是恶尼的徒弟,不但脱身较容易,而且还可以趁机将对方击毙,除去一大阻力。
继而一想,又觉不近情理,任何人接近小楼,恶尼师徒都要立毙当地,何以单单对他陆飞鹏如此客气?
因而,他断定身后那人,极可能也是企图前来夺宝之人,而是早在事前,先他隐身在粮袋后。
由于有了这一发现,他不自觉地以眼角余光后看,一看之下,发现自己立身之处,距离堆积的屯粮长袋,最多二尺,其余部分根本无法立人,因而断定那人是将兵刃由粮袋缝隙内刺过来。
心念电转,不自觉地就要回头察看,但是,他的头部刚刚一动,身后立即响起一阵狐媚娇笑,同时低沉地笑着说:“哼,你动一动我就要你的命!”
陆飞鹏听得心头一震,这声狐媚娇笑极为熟悉,只是急切间想她不起,因而沉声问:“你是谁?”
身后依然狐媚地笑着说:“你不要装糊涂,明知故问……”
陆飞鹏无心想她是谁,因而怒声说:“你到底是谁?”
身后狐媚的声音,突然沉声说:“我是谁你先别问,我先问你,你把黑子马寄放在什么地方?”
陆飞鹏一听,恍然大悟,不由怒声问:“你可是九宝仙娘?”
身后的九宝仙娘,冷冷一笑,轻哼一声,轻蔑地说:“是我又怎么样?”
陆飞鹏忿忿地哼了一声,恨声说:“你自信将在下制住了吗?哼,只要在下大喝一声,将小楼内的恶尼师徒引出来,你我两人都别想活!”
话声甫落,隐身粮袋后的九宝仙娘,反而毫无忌惮地“格格”笑了。
陆飞鹏心中一惊,突然似有所悟,加之和那天柳林内的情形一对照,因而断定九宝仙娘就是恶尼的徒弟。
心念未毕,九宝仙娘已得意地“格格”笑着说:“姓陆的小辈,实话告诉你,散播谣言,引你前来的就是老娘我和你的华莲法尼老前辈!”
陆飞鹏一听,顿时大怒,正待说什么,九宝仙娘突然厉声说:“快说,黑子马和乌金杖寄放在什么地方?”
陆飞鹏傲然哈哈一笑说:“九宝仙娘,你死在顷刻,尚不自知,居然还异想天开,强攫小爷的乌金杖?只要小爷厉声高呼,引来满谷英豪,当众揭露你师徒的阴谋,你这座小楼和绮绿谷,便要顷刻变为焦土!”
九宝仙娘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厉声低喝:“姓陆的小辈,你倒是说不说!”
说着,立即将抵在陆飞鹏俞海穴上的鸾凤刀,向前推了推。
陆飞鹏被推得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半步,因而灵智一动,立即闷哼一声,身形一个摇晃,翻身向楼下栽去。
九宝仙娘大吃一惊,脱口娇呼,她误以为推力太猛,陆飞鹏已昏了过去,因而惊得飞身纵出粮堆来,企图拉住陆飞鹏。
但是就在她纵上粮袋的同时,楼下早已蓄势准备救人的金蔷,飞身而出,亮影一闪,玉面一仰,脱口一声娇叱:“贱妇纳命来。”
娇叱声中,急扬玉腕,三点银丝中,挟着无数蓝光,直射九宝仙娘。
九宝仙娘大吃一惊,一声尖呼,又翻身滚进屯粮袋后。
一头栽下楼来的陆飞鹏,猛的一提真气,正待挺身跃起,蓦见纤影一闪,幽兰香风袭面,别具用心的飘香已伸臂将他托住。
陆飞鹏心头一震,只得趁势挺身,大喝一声,腾空而起,身形就在空中,急挥右掌,猛向堆积的粮袋后劈去。
只见白芒如电一闪,接着暴起一声霹雳大响,米粮激溅,碎布飘飞,“咔嚓”声中,竹壁应声破了一个大洞。
但是,狡狯的九宝仙娘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陆飞鹏决心将九宝仙娘抓住交给满谷英豪处置,并揭发她的阴谋,岂能让她逃走?
于是,大喝一声,一式“入海苍龙”,双臂一振,身形如飞扑进小楼内!
立身楼下的金员外和金宜君等人,惟恐陆飞鹏有失,纷纷纵上小楼,但是陆飞鹏已奔进小楼内。
陆飞鹏进入竹壁破孔,立即停身运功戒备,游目室内,一片漆黑,但借着窗外的雷电闪光,室内布置,时而出现,时而隐没。
靠近积粮的这一面,有一张竹桌四张木椅,整齐而简单,前面两间敞通,直达南壁,身右有一小门,想必是一个暗间。
陆飞鹏打量未完,小楼南壁的暗角间,突然响起一个阴诡低沉的声音问:“你可就是展隆丰的徒弟陆飞鹏?”
陆飞鹏循声一看,这才发现南壁暗角的地板上,有一个厚厚的大蒲团,上面盘膝端坐着一个黑僧衣黑僧帽、身材瘦小的老尼姑。
老尼姑骨瘦如柴,高颧削腮,一只独眼,精芒四射,闪闪烁烁,紧紧蹙着两道白眉,一脸的阴刁神色。
陆飞鹏断定这个老尼姑华莲必然就是残害恩师金杖神君的恶尼,因而恨恨地沉声说:“不错,在下正是陆飞鹏,你可就是恶尼华莲?”
恶尼华莲一听,顿时大怒,仰面一声厉笑道:“好个狂妄小辈,就是你老鬼师父展隆丰见了我也要客气三分,你小子居然胆敢不屈膝下跪。”
说罢,独目突然一亮,接着一声厉喝:“小辈纳命来。”
厉喝声中,两只大袖猛然向外一抖,数百蓝芒带着一团刚猛狂飚直向陆飞鹏罩来。
陆飞鹏早已蓄势以待,正待施展天罡风,蓦闻身后一声苍劲大喝:“快退出来!”
陆飞鹏心中一惊,知是金员外,一个神妙旋身,再由破壁孔处退出来!
就在他退出壁孔的同时,小楼内一阵“沙沙”声响,挟着“喀叭”裂竹之声,数百枚三棱毒钉悉数射进楼壁、楼板以及竹桌木椅之中。
响声方自稍歇,金员外猛的一推陆飞鹏,同时大声说:“快用风雷啸天杀她。”
陆飞鹏在金员外推送之下,趁势再度扑进小楼,转首一看,哪里还有恶尼华莲的影子。
于是,双掌蓄瞒功力,折身扑进身右的暗室小门内!
室内牙床锦被布置富丽,浓重的脂粉气息扑鼻,仅仅一道水壁隔离,却另有一番天地!
陆飞鹏断定这间富丽小室必是属于“九宝仙娘”的,但是这个狡狯机警的荡妇却不在室内。
就在这时,小楼后檐上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娇叱:“恶尼胆敢暗箭伤人!”
陆飞鹏听得心中一惊,这是金宜君的声音。
接着是金员外的怒声大喝:“蔷儿你们闪开,让我来会会这老尼婆。”
陆飞鹏知道中了恶尼的金蝉脱壳计,飞身退出小室,再由壁孔纵出楼外。
定眼一看,小楼下面的花圃间,人影飞纵,剑光闪闪,金蔷、飘香、金宜君三人正合力围攻恶尼华莲。
神情焦急,手持折扇的金员外,左手握着右肩,既想参加战斗,又有些迟疑不前。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心知金员外已中了恶尼的三棱毒针,只得飞身纵下小楼,先向金员外奔去。
这时,夜空虽然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但是大雨已停。
隐身谷后的各派高手,这时已纷纷现身观看情势,小楼前面的各路英豪,也纷纷向楼后奔来。
金员外一见,立即高声疾呼:“诸位英雄切忌近前,中间被困的老尼姑就是昔年杀人无数的恶尼华莲,宝物在她女弟子九宝仙娘那里,诸位特别注意一个身穿红锦花,双背惊鸾凤刀的女子,千万不要让她逃出谷去。”
群豪一听,半信半疑,有的派一部分人去守住谷口,有的派一部分人在谷内巡戈,但是各派的首领和精英高手,仍停留不去。
金员外一看,再度高声说:“诸位英雄侠士,老朽就是昔年金杖神君的好友金扇王金逸贤,特由宜都赶来为老友澄清谣言。现在老朽尚被恶尼的三棱毒针击中,诸位哪一个自信是恶尼的敌手?”
如此一说,群豪震动,议论纷纷,果然再没有人敢企图向前,大都聚精会神地看这场世外高人的激烈恶斗。
陆飞鹏早已奔至金员外身侧,由于金员外正在发话,一直立在身边,这时立即关切地问:“金前辈伤在何处?”
金员外金逸贤,面色苍白,满头冷汗,一见陆飞鹏立即催促说:“快唤你师妹下来,她身上有云昙师太的大还丹!”
陆飞鹏先是一愣,乍然间闹不清金扇王说的“师妹”是谁,继而听到云昙师太,才知指的是金宜君。
于是举目再看场中,陆飞鹏和金扇王都愣了。
只见被围中间的恶尼华莲,身形飞舞,大袖飘飘,神色凄厉怕人,十指弯曲如钩,尽向金蔷、飘香两人的死穴上下手。
而身法美妙,剑术精湛的金宜君,虽然出手撤招快捷逾电,但是,为了救护金蔷和飘香,往往不能攻击华莲。
恶尼华莲四肢萎缩,尤其两腿,形如婴孩,但对她飞旋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不便。
只见十爪飞舞,东抓飘香的前胸,西抓金蔷的香肩,对艺业最高的金宜君反而视如未见。
金宜君一招失机,致令恶尼占了先,东击一剑救飘香,西挥一剑救金蔷,而恶尼偏偏缠着飘香、金蔷不让两人逃出圈外。
因而飘香和金蔷只是一味挥剑防止恶尼的魔爪突袭,金宜君也显得有些顾此失彼,只能对恶尼抓向飘香和金蔷的双手予以截击。
恶尼狡狯无比,她不但知道陆飞鹏厉害,同时也看出金宜君的剑术不俗,她要以飘香和金蔷箝制金宜君,同时以金宜君三人迫使陆飞鹏不能出手,时间一久,金宜君的功力必然不济,那时再一举将三女击毙,然后再专心对付陆飞鹏。
至于金员外,恶尼根本没将他放在眼内,何况他肩上已中了一只她在暗中发射的三棱毒钉。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心中一动,震耳一声大喝:“恶尼纳命来,小爷与你拼了。”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接着一个闪电旋身,运足功力的左袖猛力挥出。
金扇王不知是计,不由惊得脱口急呼:“使不得!”
就在惊呼的同时,一股绝大无论的刚猛潜力,呼的一声,已将旋飞的恶尼华莲以及金蔷、飘香、金宜君等人卷起。
金蔷和飘香惊得脱口尖呼,金宜君则借力腾空飘飞,而狡狯阴毒的恶尼,最初并不相信陆飞鹏会有实际行动.如今听了全扇王的急切阻止,金蔷、飘香的惶声惊呼,以及巨大无比的狂风袭击,又不由她不信。
恶尼心中一惊,狡计立生,一声厉嗥,身形旋空飞起,借着卷起的巨大潜力,伸张着双臂,直向已被卷起的金蔷扑去。
正待迅即劈出震云雷的陆飞鹏,一看这情形,急忙刹住身势,顿时愣了,只要他的右掌一举,金蔷和恶尼势必同归于尽。
惊慌追上来的金员外,见陆飞鹏居然能将天罡风运用得可刚可柔,的确感到震惊高兴。
这时蓦见狡狯阴狠的恶尼华莲,突然扑向金蔷,不由惊得厉声怒喝:“恶尼住手。”
但是就在金员外怒喝的同时,腾空旋飞的金宜君,一式“乳燕还巢”,已到了金蔷的身侧。
紧接着,一招“彩凤展翅”,短剑反臂挥出,一轮耀眼银弧,闪电扫向恶尼的双手,恰巧将恶尼的扑势截住。
恶尼一见,顿时大怒,厉嗥一声,疾演云里翻身,一个旋飞筋斗,足尖猛踢宜君的右腕。
金宜君一剑扫空,趁势斜飞,金蔷和飘香也同时落向地面。
恶尼一脚踢空,一个闪电翻身,再向金蔷、飘香扑去。
恰在这时,小楼内,火光一亮,立即传来数声惊急暴喝,接着是娇叱嗥叫,惨呼厉嚎。
恶尼华莲一看,独眼冷芒一闪,抛下金蔷、飘香,身形快逾奔电,直向小楼扑去。
陆飞鹏岂肯让恶尼逃回楼去,怒喝一声,飞身直追,正待举掌劈向恶尼,蓦见一丛短树中,飞身纵出三人,立将恶尼的去路截住。
三人当前的一个是七旬老者,其次是一个劲装青年和一个二十五六岁,略具姿色的少妇。
当前老者神情如狂,霜眉一轩,震耳一声厉喝:“恶尼还我师祖的命来。”
厉喝声中,疾挥金背大砍刀,猛向恶尼华莲劈去,青年和少妇,也各挥兵刃,挟击恶尼。
陆飞鹏蓄满功力的震云雷,再度无法劈出,不由急得怒声大喝:“快些闪开。”
喝声未落,身法奇速的恶尼,一声厉号,十指如钩,左手闪电握住老者的厚背刀,右掌猛抓老者的前胸。
嗤的一声裂帛脆响,接着是声苍劲惨叫,老者的前胸,血光飞射,竟被恶尼的钢爪抓开了。
恶尼一抓得手,独眼冷芒如电,折身又向少妇粉面抓去。
陆飞鹏一见,顿时大怒,厉喝一声:“恶尼找死。”
厉喝声中,震云雷急改遥空拳,右掌一翻,砰的一响,恶尼身形猛地一个踉跄,但她的右手五指,仍抓在少妇的胸襟上,嗤的一声撕下—块胸布来。
陆飞鹏一掌得手,左掌随即劈出,身形尚未立稳的恶尼,一个翻身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道血箭。
劲装青年一见,大喝一声,疾抡手中铁鞭猛向恶尼砸去。
陆飞鹏要留恶尼的活口,岂能让劲装青年一鞭打死,于是,再度大喝一声,右掌遥空击向青年的铁鞭。
轰隆一声,青年脱口惊呼,铁鞭应声而飞,恶尼趁机跃起,直向小楼扑去。
这时小楼内,娇叱惨号,火光浓烟,左端的楼侧檐已冲出熊熊火焰。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断定群豪已经冲进小楼内,正和九宝仙娘拼斗。
恰在这时,已服过大还丹的金员外,已纵至陆飞鹏身后,立即催促说:“快领你师妹进入小楼,这些贪婪之徒没有一个是九宝仙娘的敌手。”
陆飞鹏紧跟恶尼先后冲进小楼,游目一看,楼内俱是浓烟,只见人影闪闪,惨叫呐喊,已看不见恶尼华莲,情势十分混乱。
金员外肩上的毒钉虽然取出,但仍隐隐作痛,尚不能动手搏斗。
金宜君关心父亲安危,一手使剑,一手护立在金员外的身后。
飘香和金蔷经过与恶尼交手之后,由于功力悬殊,心中惊悸犹存,双手横长剑,不敢贸然出手。
这时,浓烟滚滚的小楼内,惨叫迭起,尸体倒地,此起彼落,惨烈可怖。
九宝仙娘柳眉如飞,媚眼怒睁,鸾凤刀舞得风雨不透,间或用口乱发毒钉,中者顷刻毕命。
恶尼华莲神情如狂,双手左右乱抓,惨嚎连声,相继倒下。
但是,隐身谷外的贪婪之徒,大都以为夺宝已经开始,依然不知死活地飞身向小楼前冲来。
这时,火势迅即蔓延,火焰已到了小楼中间,室内人的面目已能清晰可认。
陆飞鹏第一眼便看见面目凄厉,神情如狂的恶尼,正在混乱的人群中,东劈西击,一袭黑僧袍已染满了血渍。
那面的九宝仙娘在群豪的围攻下,已经退了出去。
陆飞鹏被混乱的群豪隔在竹壁破孔处,无法冲至中间去。
就在这时,小楼外蓦然传来一声惊急高呼:“诸位,金杖神君的风雷武功录,就在她的挎囊内。”
小楼内混乱的群豪一听,纷纷夺门破窗而出。
陆飞鹏见机不可失,大喝一声:“恶尼还不俯首就擒吗?”
大喝声中,飞身向恶尼扑去。
恶尼华莲虽然武功高绝,功力骇人,但由于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生命已到了风烛残年。
如今误听恶徒谄言,设计诱骗陆飞鹏,没想到竟来了这么多三山五岳的绿林豪杰,非但希望幻灭,唯一颐养晚年的竹楼小阁也被火毁了。
这时见陆飞鹏飞身扑来,自知内脏伤重,无力相搏,在忿恨懊悔之下,轩眉嗔目,厉吼一声:“气死我也!”
厉喝声中,倏举右掌,猛击自己的天灵。
陆飞鹏心中一惊,大喝一声,伸臂将恶尼的右腕扣住,出手如电,戟指点了恶尼的脊椎穴。
恶尼一声闷哼,立即萎顿地上。
这时浓烟弥漫,熊熊火焰已延至九宝仙娘的卧室前,整座小楼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坍塌。
陆飞鹏不敢停留,提起恶尼华莲,飞身纵出楼来。
焦急等在破孔处的金员外等人一见,立即催促说:“快快提到楼下。”
于是,纷纷纵落楼下,直奔一座大石前。
到达大石下,迅即放了恶尼华莲,金员外急忙俯首一看,面色立变,不由脱口急声说:“不好,恶尼将舌头咬烂了。”
陆飞鹏、金宜君、金蔷、飘香四人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恶尼神色灰败,独眼紧闭,削薄的唇角,已渗出两行鲜血。
金员外懊恼地急声说:“华莲,陆飞鹏无心杀你,你何苦要自己寻死?”
恶尼理也没理,依然独眼紧闭,但她的呼吸已开始急促。
陆飞鹏看了这情形,心中非常懊恼,早知如此,何不点了恶尼的黑憩穴。
心念未华,恶尼一声悠长叹气,头颅无力地偏了过去。
金员外心中一惊,立即俯身低呼:“华莲,华莲!”
低呼声中,伸手一试恶尼的鼻息,呼吸已经停止了。
于是缓缓立起身来,感慨地摇摇头说:“已经死了!”
陆飞鹏蹙眉望着地上的恶尼,懊恼不已,想在恶尼口中探听一些当年残害恩师金杖神君的真正原因的希望,再度幻灭,依然要等见到栖凤妃子前辈。
心念未毕,蓦见金蔷恍然似是所悟地急声说:“方才九宝仙娘逼问陆师弟的马匹,这时全谷一片岑寂,九宝仙娘也许已逃出谷去。”
陆飞鹏听得心中一惊,恨恨地说:“马匹倒不虑她偷去,她是这件图谋的罪魁祸首,绝不能让她轻易逃走。”
金员外这时的肩痛已经好转,立即催促说:“那我们得快些去。”
这时小楼已全部燃烧,火焰四窜,浓烟飞腾,干竹燃烧的爆裂声劈啪不绝,震耳欲聋。
金员外、陆飞鹏、飘香、金蔷、金宜君五人绕过烈焰腾腾的小楼一侧,直向前谷奔去。
绕过小楼一看,五人心中一惊,同时刹住身势。
只见碧水池塘左侧的空地上,立满了手持兵刃,飞眉瞪眼的各色人物。
那片空地,原是细草如茵,奇花成图的园圃,如今陈尸累累,兵器满地,加之搏斗践踏,血浆和雨水混合成—片烂兮兮,令人看来,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陆飞鹏停步后,第一眼便看见被群豪围在中间的五人是丧门会的龙首范世修和他的唯一掌珠拘魂幽女以及黑虎谷的三兄妹等人。
丧门会的龙首范世修,手横一根哭丧棒,神色凄厉,一身白袍和花白胡须,已染满了鲜红血渍,拘魂幽女的雪白云裳长裙上,也是血斑点点滴滴。
黑虎谷的三兄妹黑玫瑰和两个浑猛黑汉,三人两对钢鞭一柄剑,分别保护在拘魂幽女的身后和左右。
陆飞鹏这时才发现拘魂幽女的左手里尚提着一个染满了鲜血的鹿皮囊袋。
由于场中仅剩下范世修和拘魂幽女,因而断定丧门会的其他高手,已经在混战拼斗中全部牺牲了。
继而游目一看地上,星目一亮,脱口一声轻啊,顿时愣了。
他发现就在拘魂幽女的身侧不远的几具尸体中,仰面倒着一个胸破臂断的少妇,正是险恶阴鹫的九宝仙娘。
陆飞鹏一看这情形,断定九宝仙娘是死在拘魂幽女的剑下,而拘魂幽女手中的皮囊,也必是得自九宝仙娘的身上。
为了点破九宝仙娘的阴谋,并担心拘魂幽女因不知内情而遭围攻,立即向场中奔去。
金员外心中一惊,飞身将陆飞鹏拦住,立即正色问:“你要作什么?”
陆飞鹏一愣,急忙解释说:“晚辈前去当众宣布恶尼师徒的阴谋……”
金员外未待陆飞鹏话完,立即逼问了句:“什么阴谋?”
陆飞鹏被问得又是一愣,正待回答,飘香已抢先说了:“当然是说明恶尼师徒的散布谣言,欺骗天下英雄,真正的目的还是引诱陆师哥前来……”
金员外又望着飘香沉声说:“为什么要诱你陆师哥前来?”
飘香理直气壮,毫不迟疑地说:“当然伺机下手,攫夺陆师哥的宝马、金杖和秘籍。”
金员外突然冷冷一笑,说:“他们这些穷凶恶极的贪婪之徒,忍饥挨饿,甘冒风雨,在此苦等了数日,为的是什么?如今一场混战,死伤殆尽,也许丧父亡子,又为的是什么?”
如此一问,陆飞鹏和飘香等四人俱都心头暗惊,无言答对。
金员外继续说:“他们这时个个杀机迷心,俱都满腹怒火,一心想夺金杖神君的空杖和武功录,你自承是神君的徒弟,岂不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陆飞鹏听得连连额首,暗暗佩服。
金员外继续说:“只要你出去一解释,立即成了众矢之的,即使无心夺宝之人,如在混战中丧了父兄和弟子,也会迁怒于你,指你为罪魁祸首。”
金蔷微蹙着秀眉,不解地问:“以金师叔之见呢?”
金员外毫不迟疑地说:“当然应该暂观情势!”
说此一顿,接着又正色说:“你们看环立四周的各形人物,哪里是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门人弟子?俱是些结伙成帮,狂傲蛮横的黑道恶徒。”
陆飞鹏听得剑眉一蹙,不以为然地和声说:“金前辈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金员外突然老气横秋地说:“照辈份和关系,你也该呼我师叔,呼君儿师妹……”
陆飞鹏一听,赶紧恭声应了个是,同时觑目偷看了一眼娴静娟丽,一直默不发言的金宜君。
一看之下,心头一震,只见金宜君,微垂凤目,轻蹙峨眉,对场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势,似是毫无所睹,显然有极郁闷的心事。
正自迷惑,又听金员外似对金蔷、飘香说:“所以说,这些凶恶之徒,纵之江湖,为非作恶,一经结伙,打家劫舍……”
陆飞鹏一听,再度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据说黑虎谷……”
金员外未待陆飞鹏话完,淡然一笑说:“黑虎谷虽然不是黑道巨孽,在外为非作歹,但黑虎谷中的男男女女,却个个飞扬跋扈,大都狂傲不羁,除了对益阳庄的人略假词色外,其余均未放在眼内,其实铁掌银剑南耀南,还不是沽名钓誉,浪得一点名气……”
话未说完,场中已有了变化。
只见一个身穿绿袍,须发花白的老者,一横手中大头拐,冷冷地望着被困中间的范世修五人,沉声说:“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范当家的,老朽的意思还用解释吗?”
丧门会龙首范世修一见绿袍老人发话,立即瞪眼怒声说:“放屁!什么规矩?什么见者有份?姓邵的,你不要打混水摸鱼的好主意,方才你趁乱偷袭了老夫两拐,现在我们正好论论理……”
绿袍老人冷冷一笑,说:“范老头,你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喏,你看……”
说着,举手一指围立的群豪,继续说:“这么多的武林好汉围着你,你们自信能冲得出去?”
话声一落,立在拘魂幽女身后的黑玫瑰突然越前一步,一横手中长剑,嗔目瞪着绿袍老人,剔眉怒声说:“不怕死的你就上。”
绿袍老人一听,顿时大怒,霜眉一扬,厉声说:“你道老夫怕了你们黑虎谷?”
黑玫瑰“格格”一阵冷笑,不屑地说:“邵大叟,你四异帮恐怕还没资格与本谷论短争长。”
绿袍老人邵大叟,虽然气得浑身颤抖,但却不敢越前一步,他阴刁地看了一眼左近高手,只用怒声说:“哼,我们四异帮虽然不够分量,可是在场的英雄好汉们可也没将你们黑虎谷放在心上……”
黑玫瑰毫不生气,一挥手中长剑,骄狂轻藐地说:“是呀,既然不放在心上,你就放手来抢嘛!”
说此一顿,突然一剔柳眉,杏目一扫,厉声娇叱说:“不怕死的就来抢,也许你以为姑娘的剑锋砍钝了,有些不灵光。”
厉声说罢,全场震动,竟无一人胆敢出手,即使那个邵大叟也不再吭声了。
陆飞鹏看得剑眉一蹙,暗自摇头,他觉得这个黑玫瑰的刁蛮跋扈,实不亚于商媛媛和蓝玉姬。
金员外觑目看了一眼陆飞鹏,淡然一笑问:“鹏儿,你看这位莲姑娘如何?”
陆飞鹏听得心中一惊,忘了注意金员外的称呼,乍然间也猜不透金员外问话的意思,只得强自笑一笑,茫然摇了摇头。
金员外阅历渊博,一看陆飞鹏的神色,不由神秘地笑了,接着淡淡地说:“像黑玫瑰这等娇纵蛮横的女孩子,如不经过一番艰巨惨烈的折磨,谁娶她作媳妇谁倒霉。”
陆飞鹏看了金员外的神秘微笑,愈加有些心神不稳,不自觉地连声应是,好像金员外正是针对他陆飞鹏说的。
金蔷、飘香和金宜君,看了陆飞鹏诚惶诚恐的模样,俱都感到十分迷惑,因而疑心大起。
就在这时,蓦见靠近池边的十数人中,一个身穿长衫,削腮黄面的中年人,突然向前两步,装出一副谄媚笑脸,卑恭地笑着说:“莲姑娘,你这是何苦?以堂堂武林世家,冒险参与夺一两本秘籍,实有碍贵谷的清誉……”
话未说完,黑玫瑰突破厉声说:“谁稀罕一两本秘籍……”
黄面中年人目光一亮,突然迷惑地问:“那姑娘为何要护着范老头父女?”
黑玫瑰毫不迟疑地说:“因为我与范姑娘已有了协定……”
黄面中年人立即逼问了一句:“请问姑娘什么协定?”
黑玫瑰似乎没想到对方有此一问,没来由地娇靥飞起两朵红云,一阵迟疑,突然怒声说:“姑娘的事也要你来多问?”
立在黑玫瑰—侧的黑衣浑汉,用鞭一指黄面中年人,大刺刺地憨声说:“冀昭其,我看你最好是少说几句,否则下次再去黑虎谷,小心二爷打断你的腿,要你爬着出去。”
黄面中年人一听,满面通红,一声不吭地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南面二三十人中,突然一个凶猛大汉,怪声说:“我们在此苦苦等了几天,忍饥挨饿,风吹日晒,难道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范老头父女不成?”
娇靥凝霜,面透杀气的拘魂幽女突然转首望着凶猛恶汉,轻蔑地沉声问:“你想怎样?”
大汉一摆手中双锤,怒声说:“照理应该人人有份,你丧门会岂能独取?”
拘魂幽女冷冷一笑,轻蔑地说:“不错,照规矩是应该人人有份,但却不包括你罗松史。”
凶猛大汉罗松史一听,顿时大怒,环眼一瞪,厉声问:“为什么?”
拘魂幽女淡淡地说:“因为你还不够格。”
猛汉罗松史一听,只气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将一对铁锤碰得铮铮震耳,火花飞射。
拘魂幽女冷冷一笑,说:“罗松史,如果不服气你不妨动手试试,只要你能在姑娘剑下走过三招不死,姑娘不但将这个皮囊给你,而且永远不历江湖。”
罗松史一听,反而不跳不叫了,想必是自知在拘魂幽女的剑下走不过三招。
四异帮的绿袍老人邵大叟,正感有机可乘,没想到罗松史竟是如此的没有种。
于是心中一动,立即讽讥地笑着说:“罗松史,须知你是堂堂一寨之主,即使三招毙命,也要和她拼一拼。”
话未说完,那些伺机而动,企图混水摸鱼的人,立即暴起一声怂恿式的烈采,声如焦雷,历久不绝。
如此一嚷,罗松史果然心动,跃跃欲试,周围近百高手,怂恿愈烈,纷纷呐喊,齐挥兵刃,作着只要罗松史一动手,大家一拥而上之势。
陆飞鹏一看这情形,神色顿现焦急,不自觉地关心说:“金……师叔,他们就要群殴了!”
金员外会意地捻须一笑,尚未发话,妒心较重的金蔷,却再也忍不住面色一沉,嗔声问:“真奇怪,你怎的对黑玫瑰的安危如此关心?”
陆飞鹏心中一惊,急忙正色摇手,说:“不不,姑娘你误会了!”
话声未完,精灵的飘香,立即嗔声说:“谁是姑娘?我们都是你的师!”
陆飞鹏一听,连声应是,心想:师是长辈,自是有权责备师弟。
就在这时,场中已有了变化,一声喊杀,罗松史果然挥动着双锤,飞身向拘魂幽女扑去。
同时,飞眉瞪眼,厉声大喝:“魏王山的弟兄上,宁愿横尸此地,也不能让丧门会将宝夺去!”
大喝声中,身后十数莽汉,早已各挥兵刃紧随罗松史身后扑去。
罗松史等人一动,四异帮的绿袍老人邵大叟也一挥手中兵刃,厉声大喝:“四异帮的弟兄们,杀!谁夺得拘魂幽女手中的皮囊,谁就是咱们四异帮的帮主。”
绿袍老人邵大叟一发动,其余人等纷纷前扑,寒光闪闪,喊杀连天,情势顿时大乱。
陆飞鹏生具侠骨,看不惯这等以多为胜,群殴围攻的草莽行径。
但是,身前的金员外,镇定静立,含笑捻须,完全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根本无动于衷。
觑目再看金蔷、飘香、金宜君,对场中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的情形看也不看一眼,而六只澄澈如秋水的眼珠,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俊面上的神色表情。
陆飞鹏心中一惊,只得举目去看场中,一看之下,一双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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