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吹笛者,似乎不知疲劳为何物,何沦澜当然也真气泉涌,了无倦意!陡然——笛音由缓而急,音调一变,曲韵激扬!何沧澜应命也似的顺手刺出一剑——剑芒出如溪洪飞失!这一剑,使他赂为清醒,呆呆地望着剑尖,那是“东有启明”呀!在“诛天神剑”中,他始终无法击出的一招!如此天启,如获神功,他反手又是一剑,那是“西有长庚”,如鸟之双翼,同时开展飞扬而起,掠于天际夜空!“再下去是‘心宿栖鸡’,此招得成,宇内海外,唯我独尊,诛天十剑中已得九剑矣!”何沧澜轻啸一声,心中十二分快慰自豪的想道:于是——他认为机遇难得,时乎不再,手舞足蹈,按剑诀导引真气,循胸前“璇玑”“中庭”而下……绕十二重楼一周,剑亦续发——笛音似乎非常帮忙的,茫然不知所归的真气,由浑成虚,由虚出灵,一股滚热极刚烈莫之能驭的热流,沛然形成巨流,浩浩荡荡……热流沿经脉而下,朝向“会阴”处去,然后,应该激冲“任、督”两脉,两穴气息自生潜能,而“心宿栖鸦”这招奇剑,又于焉而成,发之击出!然而,当热流通过“会阴”,笛音忽然高吭急噪,如天云色变,事出无常!何沧涸体内热流,顿失依归,逆脉上冲,攻入“神庭”“紫宫”诸穴……他发觉不妙于一瞬,马上停剑静立,勉强导完归流,令其平复,不料——笛音如魔,力竭音斯,声如裂帛——同时也控制他体内真气,如响斯应……“轰”然一阵陡然的逆转,何沧澜脉阻气塞,走火入魔,浑身一颤,寒意袭心,身体如飚风下的纸鹞,从百尺重楼,倒头栽下,势如殒石流星……何沧澜神志昏迷,无法控制,四肢僵硬,朝寂无人迹的空院落下!眼看便要碰个脑浆四溢,死于非命,亡魂俄顷!猛可由阴影里斜窜出一条人影,神乎其技地抓住他的后衣领,一抖,千钧之重的落势,便告消解于无形!月光下可以看清那人影乃是个拘楼着背脊的畸形人!头大如芭斗,颈部细如长鹅,大脑袋无力地垂下,生似随时皆会“瓜熟蒂落”!一个大驼螃高耸而起,远远一看,还道那是另一个头呢!左臂粗如象腿,手长过膝,右臂骨瘦如柴,贴缩在胸前,似是联肉而生,不甚管用,而双腿则一如常人!这畸零人如老鹰抓小鸡胶的,提着何沧澜,走到精舍门口,必恭必敬的道:“姑娘,那人已经抓来了,敬请发落!”门里传出一声曼妙的女子口音道:“奴影,随便搁在院子里,好生看着他,等一会“启天宫”有人来,便交给他们!”崎零人——奴影小心翼翼关心问道:“姑娘你可是吹“笛”吹乏了?”门里没有回答?奴影异常焦急,随便把何沧澜一摔,跌落在地,一闪身便入屋内!精舍里——桌持俨然,一道月华穿珠帘而入,落在青石案上的细瓷花瓶上,瓶里非插花枝,只有一根风骨奇绣的树桠!这奇异的树桠上长了三片新缘小叶,越显得室内洁不染尘!花瓶旁搁着一座七弦古琴,用细绸罩着,琴旁乃是一根玉寒生烟的玲珑笛,一半在明月中,一半在阴影里!座上斜坐着一个头戴高冠的苗条人影,支颐无语,若有所思!她一闻风声,知道畸零人进来,思路骤被扰断,不由皱眉尖轻叱道:“奴影,你怎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奴影即刻知道那这女主无恙,风也似地退出门外,连声自责的道:“姑娘不要生气,是奴影该死!”那女子明知畸零人乃是关心自己,那是有心叱责,这时听她求恕自责,不忍于心,遂轻移莲步,走出门来道:“奴影,我心里好烦,不该骂你,来,咱们一起看看大闹“启天宫”的“沅陵掌门”,我有话要问问他!”奴影连忙把何沧澜正面转过来,面目正对月华。何沧澜眼光略无精采,迷迷糊糊之间,看到限前俏立着一位妙龄秀色的女道士,仙骨珊珊,美艳绝伦!那是月增其华,星填其魄,头戴道冠,身穿一袭雪白道袍!再一定睛,他凄楚攻心,嘴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那女道士风眼瑶鼻跟尹青青有些相似之处,俏如姐妹……女道士轻“啊”一声,浑声骤的颤抖,美目秀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谅讶和悲苦……令她不克掩饰形态之激动情绪……奴影见女主对这少年如此震动谅慌,以为是中了“沅陵掌门人”的邪术……惊怒攻心,巨灵掌一扬,便待敲碎何沦澜的脑袋!继而一想,走火入魔的人,便有天大的能耐,也是一个废物,这事早经她证实,遂迟疑地垂下那巨臂。歪着细长脖子,狐疑地瞧着女道士,她巨大的掌影,在何沧澜苍白的脸上拂过,有如苍鹰展翼飞过秋天的原野!女道士碎步倒退,纤腰微弓,是女孩子吃惊时的神态,春笋般的玉指颤巍巍伸出问道:“你……姓……任……?”何沧澜重创之余,本性未强,人家越嫁慌他越镇静,看清这女冠子下领浑圆,与尹青青一样清丽,两样风情,只少了三分稚气!心头巨石甫落,却听她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当场楞住,答不出话来!“志琛!”女冠子凄清哀怨的一声鸾啼,珠泪簌簌落下,用一种近于拥抱的姿势,扑向何沧澜而去!奴影作梦也料不到会有这么一着,一见女主人神智思念情人许是痴迷得过份了,不由她不信是中了“沅陵掌门”施展的异术,才弄得心魂颤倒——暗中一急,横身一拦,阻住女道士的去路,同时骨瘦如柴的右臂,闪电般遥遥一掌挥向何沧澜,瞬即那残手又贴在胸前!何沧澜浑身痉孪,把头一勾,滑开三尺之地怎能躲过这一掌厉风!女道士隔在奴影身后,情绪激动,关心则乱,倚着栏杆,哀泣一声,说不出话来,只乏力地低吟一声道:“志琛……”奴影见女主心志清明,知乃自己惹下了大祸,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像白鹅抬起垂在胸口的头,哀声提醒她道:“姑娘何必自苦如此,神枪手任志琛已过世二十几年了!”“过世二十几年了……”女道士茫然随念了一句,默然有顷,生似在辨明这句话的意义!偶然,抬着看到软死在地的何沧澜,才整个的清醒过来,急促说道:“他不是——那么他是谁?奴影,你怎么这般莽撞奴影见女主无恙,宽心地把伸起的头又垂挂在胸口,温声道:“他不过是“沅陵掌门人”吧了!”“也许其中别有隐情呢……”女道士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玉手一弹脸上珠泪,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道:“将他带入室内放在长榻上:”奴影不知女主用意,看她平静的语气,又不似是乱命,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与不了解,但依着一向百依百顺的习惯,单手一抄,提着何沧澜走进精舍!女道士心情外表已平静,其实内心却更是心潮澎湃,情湖扬波不已,随后而入!穿过一重黄缎重幔,来到一间白玉铺砖,金花敷壁的内室,黑漆点金的八仙桌上,摆着天蚕织成的琴囊,古琴却不在那里!正对着八仙桌,横陈一檀木长榻,上铺百彩云文孔雀毯!奴影脸上不带表情,把何沧澜四仰八平地放好,还替他垂下的手臂收拢,交放在胸前,取下他手中紧握着的“墨剑”放去桌上!女道上却不掀帘走进内室,先在案前剪蕊燃灯,提起玲珑笛,才缓步而入!她将灯火搁在榻前高几上,自己斜坐榻侧,仔细端详何沧澜的脸形面容!在灯亮的欺骗下,他虽惨容满脸,但那高额瘦颊,依然是俊逸潇洒的丰采!’然而她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人正对着她微笑,从久远以前便是这样了!“唉!多么像!”女道士在久久观察了之后,发出轻盈的自语,接着再道:“奴影!把外面案上的‘天籁金声琴’取来!”奴影猛吃一谅,摇手不同意的提醒她道:“姑娘要为他疗伤,千万使不得,他要醒转过来,便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再要制他便不易!”“要不然“启天宫”也不会用“天禽传书”,恳请姑娘以“圣湖心声”笛韵,把他拿下!”“我们不论死活,只要把他交给“启天宫”的人就成了!”“我瞧,“启天宫”的人就快来了……。女道士生似没有听见,将她的言语只当过耳东风而已,头也不回地低声叱道:“瞧你暗自一掌,把他伤得多重!”奴影图穷匕见,脸红脖子粗,道出真言:“姑娘玉体要紧,老奴期期以为不可!”原来她一番言语,无非是怕疗伤,太耗心神,损害了女主的玉体!女道士也不言语,缓缓回头,用清澈如水明眸望了奴影一眼!奴影长叹一声,顺从的踱出内室,把“天籁金声琴”端了进来!”女冠子闭目深深,天意在心,智珠在握,耳里没有权影搬动八仙桌的声音,鼻里没有奴影点燃檀香在鼎的香味!只是正襟危坐,宝相庄严,若非头戴道冠,身穿道服,真似观音莲台,法相通玄!待“天池凝露香”烧了半柱,她悠然开睫,吩咐道:“奴影,你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撞入,连“启天宫”的来人在内,他们若是要人,便说我要留下“沅陵掌门”问话!”“奴影理会得!”畸零人回罢,便应命退出!女道士高拾玉臂,玲珑笛斜指在窗外天庭,光映星月下,运足功力,“勃”地一声,疾行点了何沧澜胸前三处大穴!何沧澜闷哼一声,旋又沉迷过去!女道士目送手挥,煞似仙女投机织绵,玲珑笛耀眼光花,飞指点下……何沧澜微有知觉,奇经八脉中那滞留的气息,已能逐渐蠕蠕而动,被阻塞的气血,似已开通!盏荼光景,他体肤处势汗滚滚而出,铜牙抵死咬紧,生似有无限痛苦……女道士冗自挥舞着玲珑笛不停,认穴疏气,挑筋活脉,七孔玲戏笛,孔孔皆有热气袅袅飞出,孔口凝着些许水珠仙露!何沧澜突然浑身痉挛,抖个不停,体内万千金蛇,钻肉穿骨,交叉在小腹上的双手,缓缓向“膺窗穴”移去!女道士花容微激变色,知道紧要关头已到,万不能让他自制穴道,却也不能出手制止,玲珑笛满天飞走,带着非丝非竹的清音,绝似鸾翔凤荔!如像不是纤手挥舞玉笛,而是玉笛牵动素手……何沧澜神智迷糊,五脏六腑却鼓跃不停,活似被放在滚滚的锅釜中煮着!丹田蒸蒸腾腾缕缕真气,由百骸四肢直交“膺窗穴”,他胀疼难挨,双手不由自主寻到穴道女道士见状,心知再迟一瞬便全功尽弃,玲珑笛疾然一点,结结实实扎在穴道上,管端吐出浓雾也似的一束玄阴之寒气,透过血肉,直灌入去!何沧澜浑身有如一块赤铁焚身,现似突然入水,一寒一热,交上剪熬,冒出凉沁沁的冷汗,气息已贯通,上下无阻塞,眼睛乏力的张开!“快闭目运息,逆经脉而行!”女冠子娇声促语,说罢,纤腰一扭,快如雷电,却不见勿促之态,施施然掀开琴上软绸,凝眸运思,弹起琴弦琴乃梧桐木所制,褐赤泛黄,微有梅花状斑点,柱头失漆,微微剥落,古色古香!显然是具千年古琴,琴腹上蝇头小楷,行云流水也似的写了一篇“铭记”!记述此琴之切身出处,乃是大有来历之证明也!琴韵铮琼,声依韵,神人以合,如百兽拜舞,千禽争鸣!俄而如间关鸾语,偶而如漱石寒泉!音感潮汐,声动木石,六马为之仰拜,游鱼因而跃潭!何沧澜体念琴心,真气因势利导,浩浩荡荡畅行无阻,依琴韵之流渡,如江河之争奔,流穿不息,不知经过多久——心志清明,内视如潭底观鱼,发现穿穴流脉,已无需琴声为引,自行来去,比之往日更形流通,再一深杏,那里还有什么琴声?内室香雾氲氤,寂然无声!他醒转了过来,张开双眼,看那女冠子盈盈玉体,俏立在自己眼前自中尽多关怀!何沧澜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当着世外仙姬,纵体横陈在榻上,成何体统,连忙飘身下榻,一揖道谢道:“仙家一曲“高山流水”,草莽之民得接清音,病体霍然而愈……”说了一半,耳里听到远处有争吵之声,直达室内,便讶然顿住了!女道士点首和颜道:“大概是“启天宫”的人来了,你不必管,奴影一人足够应付——你且把前因后果仔细想想,便不会谢我了!”何沧澜闭目一想,想到自己剑出奇招之际,陡的平白走火入魔,乃是为笛音所乱之故,便整个明白过来,遂微微一笑!嘴角弓起一种令人费解的笑意,有点冷傲,有点自嘲,又有点甜蜜的韵味!女道士生似见不得这种——笑容,令她秀眉微蹙,内心激荡,借着请何沧澜就坐的手势,来掩饰自己,自己也回身落坐在古琴后的琴凳上!何沧澜在她的身姿上,发现了尹姑娘的倩影,有点惊心,也有点迷悯!女道士迟迟不语,以绝大的勇气,用故意装出的莫不关心的语气问道:“请问你,你是不是江西瑞州人士?”何沧澜惊愕地抬头看她,想道:“她曾问我是否姓任,又叫着哥哥的名字——志琛。”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能前时是阶下囚,现时为座上客的原因,惊喜的冲口而出道:“你是不是性江,庐山派的……”女道士像触电也似地站了起来,惊震骇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何沧澜也长身而起迎上前去,两人四目交视,眼中都焕发着奇异的神采,是喜悦,是了解,是沟通,冥冥中似乎有一丝看不见的心灵的线,将他她的心串联在一起!“我是听“巡八方”说起过!”何沧澜声音里充满了亲情,如幼弟遇见了一心响往思念的大姊般的喜悦:“自从在“巡八方”处知道了你之后,正要找你……”“我!我找过你!”江姑娘说道:“那是在二十年前……”原来这道姑便是“巡八方”对何沧澜介绍说是“若你哥哥不死,她会是你嫂嫂”的江彩云,她师出庐山。“神枪手”任志琛过世的噩耗传来,她不顾一切前往江西任家堡,探查情况!恰好庐山正要用人,她因而招传末到,算是有违派旨,而她师父又早已过世,无人替她维护,由派规判为逐出门墙!于是她了无牵挂,年纪轻轻提剑江湖,要为任志琛复仇,走遍天涯,终无所得!有一年遇上关外长白山天池第一奇人“天贵翁”,贵翁老而无后,嘉其志而怜其孤,掣还天池,传以绝学,现为衣钵传人,十年中尽得所传!“天贵翁”仙逝后,她便成为“天池”一脉奇学唯一无二的继承人!自替师父守满丧服,江彩云便携奴影入关,奴影乃“天贵翁”的道童,后来替天贵翁守护天池洞府,一身技艺出神入化,江彩云有她在身侧,根本无需亲自出手,盛名远播江湖道!庐山派一知昔日门下弟子,如今高掌一门,便“屈意交欢”,求她重返师门!江彩云心如止水,早看破世情冷暖,便正式归依三清,自号“清心道姑”,为长白道宗之长,打消了庐山派的出尔反尔的鄙意!她在庐山派时辈份并不高,与楚不邪同辈,年岁已四十许,容貌还是当年少女模样,可谓青春有术,这得拜“天贵翁”之赐,得获奇珍良药之故!这些事故,是女道士——也是昔日的江彩云,如今的“清心道姑”向何沧澜简赂讲起的往事,最后,她黯然的道:“你在金陵传出消息,说“紫府秘笈”原在“任家堡”,据我所知,你家并无此物!”说话至此,清心道姑沉吟一下,又道:“如果有的话,照理你哥哥不会瞒我的,是不是你故弄虚玄,其中别有隐?”何沧澜露齿一笑,反问她道:“任家堡因何故被人狠毒得剿家灭族?几百人为之牵连丧生?”“这——。”“清心道姑”也说不明白,这灭门大血案因何故发生的!一般江湖道,单剑寻仇,结伙火拼是有的,若想灭人门户,那得投入多少倍的人力才能得手,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干得了的事!何沧澜亦向她将自己那艰苦的平生,简述了一温,关于尹姑娘的事,却避重就轻,只在说明与“武天子”的章太孙结下梁子时赂微提示了一下!“清心道姑”听了,不胜唏嘘,暗付:“如果那年我找到尚在襁褓中的你,这二十年来,就不必吃这么多的苦了!”但她并未说出,只是友善地看着他道:“你那位姓尹的姑娘,后来你再没有碰过面?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再回金陵去?”何沧澜知道女人对这种事最是敏感,知道瞒不了她,不好意思的垂首脑腆道:“我在北上之前,还路过金陵一次!”他的重点摆在“路过”两字上!“清心道姑”,芜尔而笑,关切的问道:“那位姑娘很美吧?”显然道姑很想有机会认识她!何沧澜想不承认也不成,半响,抬着望她一眼,说道:“瞩,也许长得有点像——像你!恕我言语不敬之罪?”清心道姑浅笑了一笑,笑声很年轻,红云飞上乎颊,更像尹姑娘了!她用眼睛瞪了拟似“小叔子”一眼,眼神中充满善意的责备,好像是说:“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吃老娘的干豆腐哩,你心爱的女孩,怎么会与我相像呢?”何沧澜不愿将话头以尹姑娘为中心,趁机把话题转移,道:“希望‘紫府秘笈’不要太快出土才好,不然,一切必得重头来了!”“‘紫府秘笈’出土之日也快了!”清心道姑笑容一敛,正经地说道:“现在是外弛内张,山雨欲来,各家各派都密切注意这件事!”“小弟是单人独马,对这些消息便不灵通?”“据说连封山的“武当”“峨嵋”也派出门人,在洞庭湖一带活动!”“洞庭湖?”何沧澜声音提高了,相当震动与狐疑,悦然的道:“那么我北上中原就整个的是一项错误了!”“也未必见得!”清心道姑道:“他们也是望风捕影而已,比方说,你不北上,就见不到“巡八方”,也不曾在此和我相会!”“如果我迳上洞庭,你本来也会到那里去的,我们还是会遇上!”“你比你哥哥好辩!”清心道姑不怎满意他的言词,这样的指摘他了!两人沉寂中,忽然仰脸对着黄绸垂帘道:“启天宫的人回去了吗?”“回覆姑娘他们回去了,叫我传话给“沅陵掌门人”,一年之内,必教他死无葬身之地!”是奴影的声音!清心道姑听了这番威胁之辞,秀眉一皱,回头对何沧澜道:“你一定奇怪,我怎会替“启天宫”出力吧!”“大概,庐山派与“启天宫”有所勾结——会不会在事业上有所合作,以你为中间连系人!”清心道姑赞赏地点点头道:“不错,一些志在必得之士,都预为之谋互相勾结,互为声援扩大劳力,减少阻力!”她也想道:“他有志琛之聪明,我心欣慰!”“将来若真秘笈得手后那又怎么办,真的公诸天下吗?”清心道姑悲哀地摇首,轻叹一息,道:“是不是尔虞我诈,各怀鬼胎?”说着,站起身来,起出房去!不一会,她袅袅婷婷走回来,手里提着个光彩夺目的金丝红锦袋!她身后跟着奴影,手托黑漆木盘,上面有晶莹透彻的两个玉杯和一壶香茗!何沧润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玉杯,倒把畸零人愕了一下,又退了出去!清心道姑打开锦囊,拿出一块沉甸甸的黑色方盒,映烛生光,道:“这便是‘紫府秘笈’,庐山派共作了三个,如果有人捷足先登,便可用来掉包,如果归我所有,以可用来保障扰敌方耳目,嫁祸于人?”何沧澜接了过来,觉得颇为沉手,以指轻弹,发出“笃!笃!”的声音问道:“怎么完全密封,分不清盒盖在何处?”“这是天犀角制成,要用前古神器才能剖开,裹里是一叶一叶的银片,经文就写在上面!”清心道姑说道:“‘紫府秘笈’是不是你也志在必得?”何沧澜缓缓摇头,严肃地道:“我不要秘笈,只要几个脑袋——不知谁的脑袋!”清心道姑低声再道:“我也是,不然我不会再作出山泉水了!”两人的心志一同——要为那个英雄哥哥复仇,心照不宣,陷入沉默!“有很多早已归隐的厉害脚色,为了“紫府秘笈”,又纷纷出现了,要找人?在他们中间找可能性比较大。”清心道姑语意深长的补充道:“我已经找到一个地方了。”何沧澜“叭”地放下玉杯,急问:“什么地方?”“六盘山,成吉思汗墓,不过现在也没有用,现在那里没有人!”她再解释道:“我不是说各家各派互相勾结,合作夺宝吗,有一批“强人”——名字我也不知道——为怕势单力薄,插血结盟,相约有福共享,成吉斯汗陵墓是他们分脏之地!”“那么——”何沧澜思索地道:“是一批归隐在西北的高手了!”“希望真凶就在他们里头!”清心道姑垂眉低声道,信手抚弄着不杯!何沧澜忽然记起一事,问道:“武天子手下会有什么能人?”“武天子手下最强的就是“三公九卿”不是他们,我察过了!”“你这么一来,可把他们整惨了!”“咕!”何沧澜啜了一口茶!“你掌击章太孙,他一条小命差点不保,只剩下半条,武天子爱孙心切,连同三公亲下西南采药,半年始归,回来又一起练药,到前天才告一段落!”“又忙着出去为“紫府秘笈”奔波,启天宫后防空虚,你不迟不早,刚好上门寻事,宫内只剩下一公三卿,自付不易取胜,唯恐败了名头,才用“天禽传讯,要我就近说话至此,清心道姑惊叫一声,问道:“我说那尹姑娘是住在金陵?”“正是!怎么了!”何沧澜也紧张起来了!“启天宫的司徒,便是到金陵去的!”清心道姑严重地道:何沧澜沉思分析后猛然站起,道:“我必须回金陵去!”“洞庭湖畔已经密锣紧鼓,你设下的陷阱,要有回音也要在最近期间内,这时节你怎离得开——我替你金陵安排尹姑娘一下吧!”夜,又是团圆月了,游于却在千里,万里之外!时间是辞别了清心道姑后七天。地点在南去——襄阳七十里,汉水之阳的小村落……何沧澜匹马轻身,儒服单剑,在乡野黄泥路上施施然赶夜路,月光下可以看见他眉毛轻蹙,似有无限隐忧。隐忧?他确定有一些,但尽是往光明处想去,比仿说:武天子手下是为了一些他不必了解的原因才到金陵去!不是为了“江南武侯”百里金鼎,更不是为了心上人——尹青青,这当然多少是自宽自解,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如何?当然,即使往最坏处想去,也不应该有重大不幸事情发生,不然,他也不会施施然在这湖北赶夜路了!因为,撇开清心道姑不说,她自称武功不及奴影,而那畸零人——奴影!若只关系到她自己,她是最懦弱的人,人家欺负了她,她还会道歉赔不是,恳求人家原谅她,但只要“姑娘”有关,她的武功几乎天下第一。意思就是说:即使是武天子御驾亲征,也不至于一战而溃。所以,何沧澜此刻心中最差是焦燥,而非忧虑,于是故意策马缓行!他正要去找“神医”虞鹊——根据庐山派得来的消息,“神医”虞鹊,才是“紫府秘发”的关键人物,而“沉陵掌门人”不与焉,这些都是清心道姑告诉他的。这使他非常气愤,庐山派竞慧眼独具,不重视他散发的谣言,而且也给他些悲哀,他想道:“既然我迟迟才得知这消息,定然早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来看看也好!”果然,当他停马时,发现神医的“神农草堂”,柴门轻掩,灯火寂然!这是一家独立的门户,座落在小村外数百之遥的地方!何沧澜废然而叹,颓然下马,轻拍马背,放马自在行走,嘴里还咕撸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神医已远走他乡,也许早已成阶下禁囚了!”话虽如此说,何沧澜仍轻轻以手推门,发现门乃是锁上的。“进去瞧瞧吧,强似过门不入!”他想着!遂轻轻跃过竹篱,悄悄落在院落里——堂堂大掌门人,总算不太费力便可跃过竹篱!迎面是一字排开的土砖平房,建构殊不考究,足证虞鹊并非丰于货财的医者!绕过平房,乃是一片草圃花畦,广凡数亩,其间遍植或开或谢的奇花异草,也许是药草吧!寂无人声:何沧澜耸耸肩,手提墨剑,缓缓往第二进房子走去,还顺手摘了一朵花放在鼻口嗅嗅!好香!第二进屋舍房门应手而开,其室轩高窗敝,似是书齐,窗户洞开处,花香入室,芬芳扑鼻,月光宛如水银泻地,凝铺在方砖上。桌上有一黄铜香炉,和喝了一半的香茗,另一册掀开的古藉,似乎主人偶然走开,随时会回来似的。何沧澜突然有种不雅的感觉,像是作贼似的,他眉毛一扬,缓缓往书桌走去,正无聊赖把剑搁在桌上顺势坐下心想道:“怎么回事,看此室形状,似乎是主人仓促间离去,但前百柴门却安上了铁将军把门,这事不合情理之至也!”他信手端起茶杯,拾起古藉,悠然恍惚间,有种感觉是十分熟悉,仔细分辨,竟然跟去年进宫盗宝,在“藏珍闻”中写字留书的情景相仿佛。还记得那时胡扯几句打油诗,最后两句是:“宁肯为盗,不可无酒!”那么,这一次盗些什么呢?突然身后微有动静,他猛然惊觉,依着练武者的敏锐,数年的阅历,掌门人的功力,他可以觉知在后面一丈偏左三步处,多了一个人。何沧澜手里的茶杯便凝在空中,未放回桌上,也不端到口上!身后的人影,宛然推进三尺。“你最好停住在那里!”何沧澜平静的道,缓缓放落茶杯!人家可不听他的,又走前了两尺!“我的意思是说,请你站住!”何沧澜说着,好整以暇地侧身过来,太师椅跟着无声无息旋转过来!那人果然站住。沅陵掌门抬起眼皮一看,来人面如冠玉,身穿水湖色衣袍,系一条二蓝湖皱细绢汗巾,头戴一顶翻沿韦陀蹙金镶玉帽,脚踏高统寿字云鞋。腰间斜插一珊瑚红的五孔萧,想来是他的兵刃了。何沧澜微一皱眉,来人乍然一看,丰神秀逸,但仔细看来,英俊中有三分抚媚,尤其一对美目,湛若春波,泛似秋水,更增两分秀气!那年少后生给沅陵掌门这一大模大样的上下打量,两颊没来由的飞云泛红,微微发嗔,叱道:“你好无礼!”“我?”何沧澜不觉好笑,无辜地站起身来,夸张地拱拱手,反正闲着无事,他想逗逗这年少后生!那美男子当然知道对方在作弄他,却不知如何是好,压下喉头,沙哑其声道:“你是虞鹊吧?快说,不然莫怪我不客气!”“皱儿,未见过世面的。”何沧澜想道:又坐下来,更是一副大盗不操干戈的模样,口角生风问道:“你找神医,有何贵干,那里病痛!”“你不必多问。”美书生恶狠狠说道:“这显然与他的本性不合,是故意装出来的,所以非常走样!“好!好!不问,不问!”何沧澜占了形势上的优势,更像捉弄小孩子。“你?”美书生颤抖着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人?我杀……”突然把话喋住!“何必呢?为什么。”何沧澜得理不让人再道:“为一点芝麻小事,把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嗤嗤的谑笑着更道:“你说说看,为什么找虞鹊,也许我能帮助你!”美书生嘿嘿冷笑,因为不习于此道,很够味儿!何沧澜更觉得有趣了,手指在桌上“笃!笃!”敲了几下,试探着道:“紫——府——秘——笈?”美书生神色一变,却立刻镇静下来道:“那么你是‘神医’虞鹊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了一半又停口打住,暗根自己用错了辞,顺口说出。“咱们”两字,有些难为情也!这个语病,却非何沧涸所能猜出,他只点点首,想道:“这才像话,事到临头应该镇定——”这时,清辉渲水,荡漾在窗户外。借着入室的月华,何沧澜仔细再端详着他,却发现书生唇上无髯须,喉头无核,有些不解想道:“怎么回事,难道是个雌儿——”书生在何沧澜沉吟不已中,总算把自己暗恨完了,接下去神色凛然的道:“你把秘笈拱手送出,我便不难为你——”何沧澜不理他这种屁话,只想道:“如果他是——还是以最初的态度好些,那比较像样!”心里一面打量思付道:是不是该把身边的“紫府秘笈献出逗他一下——那是他未过门的嫂嫂“清心道姑”送他的,当然是“西贝”货,备以钩只大鱼上钓,他还不配!若是拿出来,怕玩笑开得太大了!美书生以为把对方吓住了,占回了优势,再加强语气道:“你仔细考量考量,你当然不会以为凭武技能够逃出我的掌握吧?我手底下随便出手三式两招绝对比你好,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何沧澜不觉失笑,打定主意,不把假秘笈献出,一面点头道:“依我看,你的消息真灵,竟能打到“神医”这点线索!”心底有点悲哀,怎么没有人来找上“沅陵掌门”这大的线索呢?美书生傲然自得的一笑,颇为诡异!就在这一笑之中,何沧澜竞觉得他很美丽,嘴上可刻薄地打上一句道:“可是也不太灵光,你竟错误到以为找到“神医”,便会同时找到“紫府秘笈”!”美书生大吃一惊,神色之中,仿佛由青云上失足跌下来!简直应该用“花容失色”四字来形容他,比较恰当。尖声——已不是装出来的沙哑,说道:“你,你不是神医——虞鹊?”说话之际,身形一闪,欺身近来,吐馨纳郁,幽香乍展!“一个女人!”何沧澜心下叫道,脸上不露丝毫痕迹,平静地道:“我几时说过我是?”那书生打扮的人,可气惨了,却又哭笑不得,没有办法,错误是自己造成的!何沧澜微微一笑,又仔细打量来人一下,这下可奇怪了,竟觉得有点熟眼!可是又不知几时见过,他认识的女子原没几个,难道不是巾幅不成!因问道:“我们好像认识吧?何者在那里见过——”那书生眼睛已深深注视他,也是陡然一惊,这无异给了他答案!何沧澜多眨了几下睛皮,暗叫怪事不迭,心付:“难道他也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嘴里故作轻松的道:“你应该找另一条线索,比仿说:‘沅陵掌门人’去!”那书生一听,脱口急道:“我正要找他!”又似怕他泄露了机密,马上改口道:“找他干什么?”何沧澜喟然而叹,感慨万千的道:“这么嫩就放你出道,到这险恶的江湖来,你师父或者你父兄,真是个糊涂虫!”那书生一听此人口出不逊,唇及思师,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皓腕一伸,人同时已到何沧澜眼前,扬手一挥,快速绝伦!何沧澜只觉眼前一花,素影已照面,健臂霍地一挥,一记八成力劈空掌应手打出,同时惊叫了一声!那是“通成子”道长的“赤手斩鲸”呀!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料书生见罡风陡起,错身疾退,宛如行云流水,暗道:“好利害的劈空掌!”美目溜了书桌一眼,亦惊叫一声!那是注意到摘在案上的“墨剑”,沉陵掌门的招牌,江湖皆知也!“阁下与通成子前辈,是何称呼?”“你是沅陵派掌门人何沧澜吧?”何沧澜颔首!那书生又惊又喜的枪口道:“‘通成子’正是恩师道号,敝人奉师命入江湖寻访贵掌门人,家师有事相进,请贵掌门同我……”何沧澜一拂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不必了,令师要我叫你回山一趟,你是……”他本想说出“玲儿”两字,但一想起司徒贯一再叮咛,见了“玲儿”不可摆前辈的架子,要以平辈相见,因而勒住……“玲儿”本来以为是自己来把“沅陵掌门”请到“玄英玉洞”去,那知竟是他叫自己回去,竞楞住了,半晌,才自我介绍,乃是“林嘉轨”还没闯出个万儿!何沧澜把这三字在嘴里念了几遍,念出了味道?竟是耳熟得很,便说了些客套话,两人应对了半天!林嘉轨落落大方,跟先前的紧张一比,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半晌,何沧澜道:“嘉轨兄,我们真是一见如故,好像多年前便认识了一样!”“你还记得?”林嘉轨眼神一亮,微有羞意问道:“那么我们从前是真的见过面了?”何沧澜喜道:“喔!没有!”林嘉轨急忙改口,畏怯侧身,注视窗外,又道:“反正你迟早总会知道的!”语音里,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扭捏委婉的神态,相当脂粉气!何沧澜见对方不承认,也不好深问,只把这疑惑存在心底,很帮忙地把话叉开道:“嘉轨兄一向在那里走动?”林嘉轨知他有意乱以他语,很是领情,又转回身来,浑如无事道:“我最近才从岭南来,小弟故里离此地不远?”何沧澜一听“岭南”二字,如得启示——林嘉轨,倒过来念不是隗家玲吗?怪不得“通成子”故作神秘,原来“玲儿”是那初入江湖碰上的……自己由去埋尸才得到明珠,及这“墨剑”的呀:令自己由贫因中喘过一口气来!他不曾记忆,是他第一次佩剑,第一次杀人……对一个练武的人而言,这一切太像初恋了,叫人怎么记忆呢?连带着对隗家玲的印象,便成为永不磨灭的痕迹!隗家玲知道自己不经心透露了“岭南”两字,触动了他的记亿,想到自己分明是女儿家,却作男子汉打扮,羞得什么也似的!再想到刚才自己装出恶狠狠的样子连“杀人”两字,也说出口了,更恨不得地上有个窟窿钻进!何沧澜也在心潮荡样着捕捉往日的情景,忖道:“快五年了,那对小兄妹该长大了!名字叫小芳、小强吧?”他很想问起他们,但一想隗家玲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又不敢启齿,佯装略无所知,随便说道:“嘉轨兄,我们大概来迟了,神医虞鹊早已他去!”在疏朗的星月下,两条人影离开了神医的草舍!安步当车,缓缓归去——隗家玲之来,不劳车马,是以何沧澜也不便上马,她们原可以马上分手:他赶他的路,她回她的故里,或者回嵩山覆命,但映违五年,难得一见,此时此地再一别,谁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他们原没深交,但当年邂逅之时,彼此都未入江湖,记忆中总觉得是遥远以前的事,而今夕相见之际,大家都已长成!期间便有一份感慨,两人共同感到的!对任何人而言,五年都是一段长时间,是够发生任何事情,而在他们相别的五年之间,发生在彼此身上的,又岂在少数,这期间便有属于他们各自的记忆!反正是,当年邂逅,今夕相会,彼此都无恶感,都不觉得讨厌,而现在有的又是时间,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等着去办!又何必急于分手,为何不一起走一段路,趁着这淡如水银的婵娟月色?再者,何沧澜由“通成子”司徒贯那里有份近于思惠的赐予,两人的关系似乎更不应匆匆离去!何况还有那令人低回不已的句子:“相逢何必曾相识”,相逢者如是,相识更当如何?这无关乎男女之情,亦不牵涉任何恼人的绣思!何沧澜和隗家玲谁也没有发出这句邀请,仅仅是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当然他们也在絮絮的谈话,谈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谈回忆,谈不谈感慨,只是林嘉轨和何沧澜在一起走,而非任志欣和隗家玲!这是一个值得记忆的夜!她知道他已知道了自己是谁!他也知道她自己是谁!但彼此都不谈起,又何必谈起呢,若是谈起,那大麻烦,又得费半天手脚解释,会增加多少口舌、破坏多少气氛!口舌一多、气氛一去,又何贵乎今夕的岁月!现在是称兄道弟,若不然,则变成了孤男寡女,那份尴尬立刻形成!不知经过多久!不知走了多远!突然,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萧鼓之声传来!“怎么回事?”隗家玲从美好的睡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怯怯的问道:何沧澜第一次感到惊然莺声惊啼,和阵阵脂馥盈鼻,才知方才的梦,方才“不着”一语,尽得“风流”的境界已经过去!便有些苦恼,像失落了些什么,怔然的对她道:“不知道,似乎还在向我们这里走来似的!”“送丧的?”“也许是某个神秘帮会组合?”俄顷,月色溶溶的大道上,有一队马阵,滚滚而来!乐声悠扬里,马蹄声雷动!魄家玲道:“人相当多,大概是个什么秘密宗派,最好是回避一下!”便四下打量,周遭尽是平芜田畴,不见村舍土冈,再无藏身之处!抬头望着夹道成荫的护路树,意思是想躲藏起来,以免与人起了冲突!何沧澜摇摇头,一来他身后有自己的马匹行囊,再者凭“沅陵掌门”的身份也不能躲藏起来,说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大不了我们让路就是了!”说话之间——鼓钹齐鸣,萧笛合奏,招摇而来!只见,为首乃是十六人骑队,每列八名彪形大汉,一式劲装,端坐雕鞍!其马也,络勒衔银,装金绩彩!其人也,金刚怒目,斜挂缅刀,好不威武!其后乃是四乘马车,载坐三十二个金童玉女,个个粉装玉琢,拿着萧、笛、鼓、钹、筝、锣等乐器,乃是乐队也!再下去乃是一前一后的两个将校,前面一个年可五旬,骑一匹神骏非凡的红鬃烈马,衬着骑者的河目海口,银丝长须,好不威武!后面那人,国字白面,川字黑髯,骑一匹黑身雪浪骏马,腰旁挂一对金背莲环大椎,黑色沉沉,映月生辉,一望而知并非凡俗之辈!骑者过后,乃是两乘色兼列彩,图腾云龙,黄幌低垂的舆车!各以八匹辕马拖拉,辕马缨络流苏,婴儿红的宝石不知凡几,装饰之华丽,不亚于御骑!这还不奇,奇的是这些匹马,皆是干中选一的神品,主人却当辕马用,其阔绰可见一般了,人世之富贵已至极端!舆车过后,又是两名骑者,乃是后卫之都护!再后是旗幡斧戟仪仗,罗乎黄盖……最后是三百余骑身穿战衣马挂悬刀佩剑武士!何沧澜和隗家玲避于道左,四目相视,以眼互问:“这是何人,如此气派!”正思索间,这有似神兵天将的队伍,渐渐远去,而乐调一变,洋洋乎为喜乐之声!何沧澜略通音律,一听便知调名,却不敢太自信,因问道:“这不是古调“有凤来仪”?”隗家玲默然颔首,似有所思!何沧澜脸无表情,望着远处的队伍道:“事情来了,吉凶捕!”隗家玲近年已弃弦月刀而不用,改使五孔萧,对音律之造诣,自在何沧澜之上,细辨乐音,脸露戚容,眉尖拢上愁云,道:“不好!“有风来仪”应该一片样和之气,但,这乐队却隐有杀伐之声,显然不怀好意,是冲着我们来的!”说着,已停步不前,显然他不欲与这批人物发生冲突!招惹不起也!那队伍原是和两人同方向而行,如今后来居上,远远超越在前!何沧澜向前望去,叹息一声道:“太迟了,人家找上我来,我不能逃!”隗家玲完全了解,他不是好勇斗狠之徒,因为先前乍听音乐之际,自己有避规之意,那时逃避名正言顺,乃是不欲多惹是非闲气生!如今可不成,因为旁边这人是何沧澜,乃是“沅陵掌门人”也,不是任志欣一个寻常的江湖小辈!她猜得不错,何沧澜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去!不然,两人很可以返身而走——本来就是散步,没有一定的方向!远处乃交叉路,路面宽敞,马队队形一变,雁字排开,以列阵相等待!乐音再次变调,一片喜气洋洋,其乐融融的声音!何沧澜一听,侧首对隗家玲道:“我如果没猜错,这是“迎嘉宾”的曲子!”隗家玲点点头,但听那乐音,表面是乐陶陶的样子,骨子里是颇有问题,便道:“乐声杀气更甚!这队乐童真是训练有素,只是这般人马恐伯不是什么好路数!”“他们若想找麻烦,便让他们找吧!”何沧澜笑笑,很欣赏身边这个女孩——其实是年龄比他赂大!在神医家里,因为想豪夺强取“紫府秘笈”,算是在做亏心事,但紧张成那个样子,这时节却想省事而不畏事,镇静得很,到底不愧名家之徒!隗家玲不知他在想什么,心下估计敌我情势,凭思师传授的几把绝艺,和这声名不凡的掌门人,并肩察敌,大概有天大的事,也担当的起,便很坦然!这时节,两下相去已不满二十丈!敌阵中已跃出一马,威风凛凛立在阵前,乃是河目海口,骑红鬃烈马的老汉!“更有意思了,是不是……上来盘道了!”何沧澜毫不介意他们的赫赫威仪,信口调侃着!隗家玲觉得这个多年前的少年郎,也更有意思了,临阵之前,竟然谈笑自若:现在想到她当年自以为比他大,不觉有点奇怪,如今他可比自己老练多了!“迎嘉宾”一曲终了!场面陡的沉寂下来,虽然对方有四五百号人,却似泥塑木雕般的,像是一幅,军兵复杂的画面!只顾其形而已!河目海口的老汉,气骤丹田,声如黄钟大口般的喝道:“来者何人?”何沧澜牵马缓行向前,朗声答道:“沅陵何沧澜也!”接着,又钉上一句:“挡路者谁?”隗家玲一听,若非素来端庄,就得“噗嗤”笑出声来,想道:“俗语说:“好狗不挡路!”这不是在骂人吗?他真损!”河目海口的老汉也明白了,为之暴目哑然,最后终于厉喝一声:“武天子,中岳帝君!”隗家玲听在耳里,暗叫道:“不好,惹上了这老魔头,本家师叔了!”心头也自一寒,敏感地觉得身旁的何沧澜,牵马提缰抖了一下,用眼稍一溜——却见他神色自若,略无所惧!(请看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