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龙珠娇躯一阵颤抖,咽声道:“我知道,你只是可怜我被人家阴寒掌风所伤,可怜我冷得发抖,我不要你这份怜惜,我要你揭开我的面纱,看看我是谁。”
江寒青听了一怔,说道:“姑娘这是何苦……”
朱龙珠没待她说完,尖声叫道:“你的心是铁打的,你……不是人,我恨死你了……”
江寒青突觉腰间一阵刺痛,心头不觉一惊,道:“你……”朱龙珠突然从他怀中一跃而起,闪了开去,口中冷冷笑道:“江寒青,你上当了,你再看看我是谁?”
江寒青目光一抬,怒声道:“你是五宫主?”
朱龙珠冷嘿一声,伸手一把扯下蒙面黑纱,得意的道:“江寒青,你知道中了什么暗器么?”
原来她果然是五宫主鄢飞琼!
江寒青盘坐不动,微微皱眉道:“果然是一种十分歹毒的暗器。”
鄢飞琼手掌一摊,掌心多了一支寸许长的金针,嫣然笑道:“这叫‘天己针’,是我特地跟蛇姑婆要来的,针心中空,里面注满了毒蛇涎,只要被刺上一针,蛇涎渗入血中,立时就会使人全身麻痹,武功全失,等毒涎随血功心,就像万蚁啮心,你就会疯狂地去抓裂自己陶膛,直到挖出你的心来为止。”
她目光怨毒,徐徐抬眼,望着江寒青笑道:“你现在应该已经感到全身麻痹了,你休想运功逼毒,因为蛇涎已经渗入血中,你妄想运功遭毒,反而会使毒气功心……”
她说话之时,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江寒青的脸上,但这几句话的工夫,她眼中怨毒之色,渐渐消失不见,渐渐变成了惊惶之色!
江寒青依然没有作声。
鄢飞琼站着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阵颤抖,眼中突然流下泪来,使劲把摊在掌心的金针,往地上掷去,双臂一张,扑到江寒青的身上,流泪道:“江寒青,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你……一定怪我不该乘你不备,出手暗算,其实……其实……我只是一时气愤……”
江寒青霍然睁开双目,两道炯炯如电的眼神,逼视在鄢飞琼的脸上,只见她泪眼眨动,满脸是慌急的神情!
心头微微一凛,冷声道:“你可以走了,在下还不会死。”
鄢飞琼道:“你被‘天已针’刺在腰上,我听蛇姑婆说,这针里有一百种毒蛇涎,最是厉害不过,连她也没有解药。”
江寒青正容道:“在下此刻,正以本身内功,和攻入体内的毒气相抗,姑娘要杀在下,此时倒是最好的时候。”
鄢飞琼用衣袖抹着脸上泪痕,低低说道:“那天你撕开我的衣服,我心里就恨死了你,我发誓要亲手把你杀死,所以我跟蛇姑婆去要了三支‘天已针’……”
江寒青道:“在下当时没想到假扮宫君武的会是姑娘,以致在下鲁莽出手,对姑娘深感愧疚,因此在下纵然死在姑娘手中,也并不怪你。”
鄢飞琼急道:“我心里虽然恨你,恨不得把你杀了才甘心,但方才我刺了你一针之后,我才觉出我并不是真地恨你,我也不想真地杀死你。”
江寒青淡淡一笑道:“但你刺了我一针,总是真的。”
鄢飞琼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时气愤,方才……方才……”
她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低着头道:“我原想让你揭开我的面纱,一定会使你大感惊奇,那知……一点也……”
她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江寒青纵然内功精纯,但鄢飞琼说得没错,蛇姑婆的“天己针”,蛇涎奇毒,侵入血液,果然厉害无比!
他运功抗毒,虽然暂时把毒气抑制下来,但时间稍久,毒性还在缓缓的发作。
他在说话之时,突然觉得全身肌肉,逐渐地已有麻木之感,不禁暗暗叹息一声,抬头道:“姑娘既无杀在下之意,那你就该走了。”
鄢飞琼望了他一眼,凄婉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叫我走呢?”
地上那盏灯笼,烛火已将燃尽,火焰愈来愈小,但鄢飞琼这一眼,却从暗淡的烛火中,看到江寒青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黑气!
这时鄢飞琼叫来两个青衣汉子背着江寒青就往前面江边走去。
她真像妻子服伺丈夫一般体贴入微!
须知鄢飞琼本来是一个又娇又冷,目空一切的姑娘,这半夜工夫,竟然使她的性格,有了极大的转变,由倔强冷傲,变得温柔体贴。
她扶着江寒青睡下,又匆匆出舱,催着水手们加快行驶。
不消半个时辰,便已驶到对江。
鄢飞琼吩咐两个青衣汉子背起江寒青,纵身上岸。
两个青衣汉子不敢怠慢,一个背起江寒青,一个紧随身后,相继跃上岸去。
鄢飞琼更不打话,领先朝前奔去。
两个汉子身手原也不弱,但跟鄢飞琼相比,可就差得远了!
鄢飞琼一路奔掠如飞,那两个青衣汉子那想跟得上她。
但跟不上,也得跟,这位主子的脾气,他们可清楚得很,因此说也不敢落后。
差幸有两个人轮流替换,背着江寒青赶路,一个跑累了,由另一个接替,饶是如此,半个时辰下来,两个青衣汉子都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如牛。
鄢飞琼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们哪敢稍停?
这一阵工夫,已经进入祟山峻岭之间,山势愈来愈见荒凉,山路也愈来愈形逼仄!
又是在黑夜里赶路,纵然身有武功,也一样的不好走。
前面的鄢飞琼,脚步总算慢下来了,但并未停步,只是缓步朝前走去。
路随山转,绕过一座山脚,但见两方数丈高的巨石,屹立如门。
右首一方石上,镶着“蛇谷”二字,每字足有数尺见方大小,还漆着红色。
左首一方巨石上,也镶着有字,那是两行,八个字:“内有毒蛇,严禁入内。”
这便是茅山蛇谷,出名的险恶之外!
你如若宁足在谷口站上一会,就会看到小径上,草丛中,不时会有手臂粗的大蛇,蜿蜒而过。
这座山谷,地势极广,里面各种奇形异状的毒蛇,应有尽有,但奇怪的,这些蛇只是在谷内活动,从没一条游出谷外来。
不知是先有这座蛇谷,才使蛇姑婆闻名而来,搬到谷中来住,还是蛇姑婆住到这里以后,才豢养的毒蛇?
反正山是荒山,谷是荒谷,谁也没法考证。
蛇妨婆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江湖上只要提起蛇姑婆三字,可以说无有不知,无人不晓,她是专卖蛇药成名的。
不论被什么毒蛇咬伤,只要用蛇姑婆的解药,内服外敷,无不药到病除。
还有像明目去翳的“蛇胆丸”,滋补珍品“龙髓丹”,都是名闻逻迩的奇效灵药,在江湖上久享盛誉。
她的药品,都是以黄金论价。
每年由她几个女徒弟,携带药品,到各地著名的武林世家和各地的大药铺走上一趟,立被抢购一空。
蛇姑婆当真是以蛇起家,日进斗金!
但她却有一条禁忌,除了由她女徒弟携带药品,外出销售,从不喜有人上门买药,也不准有人进入她的蛇谷一步。
鄢飞琼走近石门,脚下一停,回身道:“把他放下来。”
她身后一名汉子,立即依言把背着的江寒青放到地上。
鄢飞琼双手一抄,轻轻抱起,口中冷声道:“你们随我进去。”
说完,手中拿着一支“天已针”,缓步往石门中行去。
两个青衣汉子答应一声,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鄢飞琼平时纵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这时抱着江寒青走上这段山径,也有些手脚发软,几乎跨不开步。
正行之间,只听身后一名汉子突然惊呼出声,紧接着“扑”“扑”两声,敢情两个汉子全都倒了下去。
鄢飞琼连头也不回,只顾往前疾走。
但见一片湖泊,波光潋滟,湖边起了三间石屋,看去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灯光。
这时已快天亮,屋中人都睡熟了,自然没有灯火。
鄢飞琼三脚两步奔到门口,举手敲门,口中叫道:“姑婆,姑婆……”
石屋中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来了,来了,是什么人?”
鄢飞琼道:“姑婆,是我,我是鄢飞琼。”
那妇人忽然“哦”了一声,尖笑道:“是五姑娘,老婆子就来了。”
“唰”的一声。灯亮火种,燃起了灯烛,迅速地开门出来。
这是一个矮胖的黑衣老妇,一手掌灯,口中呷呷尖笑道:“五姑娘怎么这时候赶来……”
话声未落,一双锐利的三角眼,骤然看到鄢飞琼手上还抱着一个人,不觉怔了一怔,正待开口询问。鄢飞琼一见矮胖妇人,就像见到了救命的菩萨,口中叫道:“姑婆,你快救救他。”
原来这矮胖老妇,就是大名鼎鼎的蛇姑婆!
蛇姑婆尖笑道:“五姑娘累了吧?快把他放到榻上去,你身边不是有老婆子的蛇药?他被什么蛇咬了?”
一边说话,一边关起木门,转过身来。
“姑婆,他不小心被‘天己针’打伤,你快点救救他。”
蛇姑婆本来还带着一脸谄笑,但一听到被“天己针”所伤,登时变了脸色,阴沉的道:“五姑娘,你说他被‘天己针’打伤的么?”
鄢飞琼点点头道:“是我不小心,无意中,刺了他一针。”
蛇姑婆望望躺在竹榻上的江寒青,没有作声。
鄢飞琼焦灼地道:“姑婆,他还有救么?”
蛇姑婆道:“只是中了‘天己针’,得动大手术,万一他是敌方的人,叫老婆子如何交代?“
鄢飞琼急道:“他不是敌方的人。”
蛇姑婆点点头道:“五姑娘说他不是,那自然不会是了。”
鄢飞琼道:“那要多少天?”
蛇姑婆道:“七昼夜。”
鄢飞琼催道:“姑婆那就快去准备吧!”
蛇姑婆连连点头,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催,老婆子这就去……”
正待转身往里走去。
忽听一阵轻微的悉卒声响,从门槛底下游进一条儿臂粗细、黄绿相间的蛇来。
蛇姑婆脚下一停,奇道:“小黄游来报讯,莫非谷中出了什么事吗?”
那蛇昂着一颗三角蛇头,口中红信不住的闪动,绥缓游到蛇姑婆身前,六六尺长的身子,忽然一阵绞动,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绞着的蛇身就渐渐松开。
渐渐肚子向天,一动不动。
蛇姑婆一双三角眼,注视着蛇身,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把蛇取了起来,但见那蛇头尾下垂,软绵绵的像一条带子,敢情已经死了。
蛇姑婆脸色剧变,惊异的道:“是什么人杀了我的小黄?”
话声甫落,突听“砰”的一声,木门大开,一个满腮苍髯、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当门而立。
蛇姑婆怒声道:“我这小黄是你杀死的么?”
黑袍老人道:“老夫朱潜,蛇谷的毒蛇统统是老夫杀的。老夫小女,可是你擒来的。”
蛇姑婆反问道:“你认为你的女儿是老婆子擒来了么?”
说到这里,回头朝鄢飞琼使了个眼色,说道:“五姑娘,你抱他到后面去。”
鄢飞琼正待抱起江寒青,往后面行去!
毒叟朱潜目光如电,进门之时,早已看到躺卧在竹榻上的,正是江二公子,口中沉喝一声道:“站住,他是江二公子,老夫不准你动他。”
鄢飞琼冷哼道:“你在和谁说话?”
毒叟朱潜道:“老夫自然和你说话?”
鄢飞琼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朱潜道:“老夫叫你不准动他,就是不准动他。”
鄢飞琼冷笑道:“你以为毒叟二字,能吓人么?”
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朱前辈叫你不准动他,你还是不动的好。”
话声中,已有一个人飘然走了进来。
鄢飞琼听到此人的声音,比遇上了毒舆朱潜还要害怕,心头止不住机伶伶一抖!
但蛇姑婆一张干瘪的脸上,却不觉浮起了笑容!
这人话声清冷,走路也轻快无声,甚是洒脱,但脸上却戴着一副银色面具,连身上一袭长袍,也银光闪闪,质料非常奇持,好像是银丝织成的。”
只要看他飘然行来,连袍角也没有飘动一下,这袭银袍,穿在身上,份量定然不轻!
毒叟朱潜打量了银袍人一眼。
不,该说他注意的是此人一身银袍,徐徐说道:“阁下何人?”
银袍人拱拱手道:“朱前辈没见过在下,自然不认识了。”
毒史朱潜看他称自己前辈,也许是自己故人门下,不觉问道:“不知尊师是谁?”
蛇姑婆尖笑道:“朱老头,你连五凤门的二宫主也不认识?”
原来这银袍人就是二宫主!
难怪五宫主鄢飞琼听了他的声音,要大吃一惊!
毒叟朱潜脸露异色,轻咳一声,道:“你就是二宫主?”
银袍人翩翩一笑,道:“在下正是邢飞霜。”
原来二宫主叫邢飞霜!
毒叟朱潜呵呵一笑,道:“很好,老夫正有一事要向二宫主请教。”
邢飞霜道:“朱前辈请说。”毒叟朱潜道:“江二公子被你们掳来,小女大概也落在你们手里了?”
邢飞霜道:“朱前辈说的不错,令爱确是被我们请去了。”
这个‘请’字,倒说的好听。
毒叟朱潜双目神光一闪,问道:“你们劫持小女,为了什么?”
邢飞霜淡换一笑道:“本门久仰朱前辈大名,想请朱前辈……”
毒叟朱潜没待他说完,怒哼道:“你们把小女掳去,想以此胁迫老夫么?”
邢飞霜道:“老前辈幸勿误会。”
毒叟朱潜道:“误会?你们明明把小女掳为人质,还说老夫误会么?”
邢飞霜悠然笑道:“朱老前辈一定要这么说,在下就无话可说了。”
毒叟朱潜大怒,喝道:“这是令师授意的么?”
邢飞霜冷声道:“朱前辈说到哪里去了?家师久已不问生事。”
毒叟朱潜气极的道:“那是什么人的意思?”
邢飞霜道:“这是大师兄的意思,因为大师兄想见见朱前辈。”
毒叟朱潜道:“小女现在在哪里?”
邢飞霜道:“在下已把令爱送到大师兄那里去了,不知朱前辈是否愿意和大师兄晤面?”
毒叟朱潜双目精光四射,哈哈大笑道:“五风门纵是龙潭虎穴,老夫何惧之有?”
邢飞霜笑道:“朱前辈言重了,五凤门纵然睥睨天下,但对朱前辈也不敢有失礼数。”
毒叟朱潜冷冷一笑道:“令师兄现在何处?”
邢飞霜道:“朱前辈那是答应了。”
毒叟朱潜道:“不错,老夫就去见见令师兄,看他能把老夫父女如何?”
邢飞霜稍略欠身,抬手道:“屋外车马已备,朱前辈稍待就可上路了。”
话声一落,两道冷电般的眼光,朝鄢飞琼投来,冷声道:“五师妹。”
鄢飞琼自从邢飞霜现身之后,一顺心直是忐忑不安,站在竹榻上,十个指尖,都凉得快要发麻,硬着头皮应道:“二师兄……”
她平时见了二师兄,并不感觉他可怕?但不知怎的,此刻这声“二师兄”,竟然声音都有些发抖。
刑飞霜轻道:“五师妹今晚立了一件大功。”
“大功”,自然是指擒到了江二公子。
鄢飞琼几乎从心底冒出冷汗,低着头不敢出声。
邢飞霜又道:“时光不早,咱们别打扰蛇姑婆了,五师妹咱们走吧!”
鄢飞琼心头一急,嗫嚅:“二师兄,他……”
她喉咙好像塞住了什么!竟然说不出来。
蛇姑婆立时谄笑道:“是了,五姑娘打了那姓江的一支‘天己针’。”
邢飞霜笑道,“打了他一支‘天己针’,那也没有什么。”回头对鄢飞琼道:“五师妹,朱前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得快些上路才好,你还是快带上他上车去吧!”
鄢飞琼突然好似下了极大决心,拾头道:“二师兄先陪朱前辈走吧,小妹还不能走。”
邢飞霜道:“为什么?”
鄢飞琼道:“江寒青被小妹‘天己针’打中,子不见午,所以……所以……小妹即刻背着他来找蛇姑婆……”
这几句话,她说来竟然十分吃力。
蛇姑婆一脸俱是谄笑,巴结的道:“中了‘天己针’,无药可救,方才五姑娘还逼着老婆子非想办法不可呢!”
糟糕,这老婆子当真口不择言,这话如何能和二宫主说呢?
鄢飞琼听得双颊飞红,暗暗焦急!
邢飞霜笑了笑,道:“五师妹就是这个脾气,其实打了江寒青一支‘天己针’,又有什么关系?大师兄传下金凤令,只要拿到江寒青,死活不计。好了,咱们走吧!”
鄢飞琼道:“不,小妹立誓要把他生擒回去。我已和姑婆说好了,先解了他蛇毒,小妹自会把他押回总坛去的,二师兄还是先走吧。”
蛇姑婆又道:“五姑娘这话没错,老婆子方才确实答应过她,替小伙子退出体内蛇毒。”
邢飞霸目光冷峻,说道:“姑婆不用费事了,我们得立时把他带走。”
鄢飞琼几乎急得要哭,抬眼道:“二师兄吩咐,小妹岂敢不遵?只是江寒青是小妹朱雀坛所擒,小妹有权处置,我要活口。”
毒叟朱潜负手站在门口,冷眼旁观,把两人对答之言,字字传入耳中。
他不知道“天己针”如何厉害?心中暗自忖道:“江寒青反正和自己同车,就算蛇姑婆不给他医治,自己也不会让他中毒死的。”
邢飞霜淡淡一笑道:“原来五师妹是怕我争了功,江寒青是五师妹所擒,自然是五师妹的首功了。”
说到这里,突然严峻地说道:“但不论如何,今晚非把此人带走不可。”
鄢飞琼脸色一变,道:“小妹说过等蛇姑婆退出他体内蛇毒,自会把他解回总坛,二师兄非要把他带走,莫非不信任小妹么?”
邢飞霜伸手从怀中模出一面绣着金凤的三角小旗,随手一扬,冷声道:“不是我不信任五师妹你,大师兄下的金令,追回江寒青武功之事,交我全权处理,并要五师妹即转总坛。”
鄢飞琼看得一愣,抖声说道:“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话声甫落,突听耳边传来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要救江寒青,不如假依从,抱着江寒青出来,我自会在门口接应于你。”
鄢飞琼只当说话的是毒叟朱潜,不觉抬眼朝朱潜望去。
毒叟朱潜负手站在那里,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邢飞霜冷冷地说道:“五师妹见了金凤令,还敢不遵么?”
鄢飞琼突然心头一横,说道:“小妹遵命。”
双手抱起江寒青,大步朝门外走去。
邢飞霜目光冷峻,瞥过鄢飞琼,朝毒叟朱潜欠了欠身,抬手道:“朱前辈请。”
鄢飞琼跨出门口,果见湖边停着两辆马车,心头紊乱,脚下不觉一停!
突听耳边又响起那人的声音说道:“你还不抱着他快走,难道真要回五凤门去领功么?”
这两句话说的虽轻,但听到鄢飞琼耳里,不啻当头捧喝!
心头蓦然一惊,自言自语道:“我不能把他送回总坛去,我要救他……”
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居然使她敢违反金凤令!
突然银牙一咬,抱着江寒青,往林外发足狂奔。
邢飞霜冷喝道:“五师妹,你还不回来!”
鄢飞琼横上了心,哪还理会?对邢飞霜的喝声,充耳不闻,接连几纵,已经掠出林去。
邢飞霜看得大怒,冷喝道:“五丫头,你敢违抗金令?”
双脚一点,人随声起,衔尾追扑过来!
他身形快的如同驭电追风,晃眼间便已追到林前!
就在此时,瞥见人影一晃,从林中闪出一个人来,放过鄢飞琼,然后慢条斯理地背负双手,在路中央一站,挡住了邢飞霜的去路。
此人行动,看去缓慢,实则甚是迅速。
邢飞霜追到近前,才看清拦路的是个身穿青纱长衫的少年书生!黑夜之中目若寒星,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这人正是上次在南屏山小庙前,阻拦自己,追逐江寒青,使出驭剑术的那个青衫少年!
邢飞霜暗暗皱了下眉,一手紧按剑柄,怒声道:“又是你!”
青衫少年供拱手笑道:“二宫主居然还记得区区在下,倒是荣幸得很。”
邢飞霜寒声道:“你拦我作甚?”
青衫少年徐徐地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得饶人处且饶人,二宫主不该逼的她太紧。”
邢飞霜嘿道:“这是本门之事,你管得着?”
青衫少年笑道:“贵门之事,在下自然管不着,但她手中所抱的,是在下的义弟。在下的义弟,在下岂能不管?”
邢飞霜目中杀机隐现,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冷声道:“你认为我怕你了么?”
青衫少年安祥地站立不动,看了他手上闪闪生光的长剑一眼,微笑道:“今晚在下不想和你动手。”
邢飞霜怒嘿道:“是不是我手中长剑不够锋利?”
青衫少年朗朗一笑,说道:“非也,在下只想打一个手势,让二宫主看看,不知二宫主识是不识?”
话声一落,人已正身而立,左手雷决向天,右手剑诀平伸,遥指邢飞霜心坎。
说也奇怪,身为五凤门二宫主的邢飞霜,骤睹青衫少年摆出来的手势,身躯不禁陡然一震!
她头脸上戴了银面具,看不出她的脸色,但两道冷峻的眼神,刹那之间,射出惊异之色!
急急后退三步,冷声道:“你……你是何人门下?”
青衫少年缓缓收起手势,目中寒星飞闪,正容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宫主归告令师,昔日誓言犹在。”说完,转身飘然朝林中而去。
鄢飞琼抱着江寒青,奔出树林!奔出蛇谷!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持着她,竟使她忘记了疲倦,忘了一切,一路只是放腿急弃。
荒山黑夜,阴暗的苍穹,山林间寒风如剪!但她却跑的粉脸通红,满身大汗,兀自不敢稍停!
也不知奔行了多少时刻?多少路程?
东方已经渐渐透露鱼白!
鄢飞琼秀发披散,娇喘吁吁,浑身衣衫,早已被汗湿透!
这时感到抱着江寒青的双手,也僵木了,双脚发软,实在再也跑不动了!
回头看看,身后不见有人追来。她拖着沉重脚步,走到一棵大树底下,缓缓弯下腰去,把江寒青身子倚着树根,放到沙地之上。
她长长舒了口气,用衣袖抹抹脸上汗水,傍着江寒青缓缓坐下。
突然,她感到天地迷茫,自己纵然抱着江寒青从二师姐手中逃出。但逃出来了又有何用?
“天己针”子不见午,晨曦渐渐升起,就是说明了距离午刻,也在逐渐接近!
山风吹来,她陡觉心头充满了寒意!
经过这半夜时光,江寒青早已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一张英俊的脸上,晨曦之中,更显得色如死灰。
若不是还有微弱的气息,看来真似毫无生机!
鄢飞琼但觉天地虽大,自己竟然孤独无助,已成为绝望。
一时不禁悲从中来,哪里还能忍得住?口中悲呼一声,突然扑到江寒青身上,颤声道:“如今教我怎么办呢?”
晶莹泪珠,从她粉颊,一连串的落在江寒青脸上。
探手一摸,江寒青十指冰凉,似乎已有些僵硬,心头一阵惊悸。
突然低下头去,粉脸偎在江寒青的脸颊,凄婉一笑,喃喃说道:“你死了,我会陪着你死的,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了。”
她偎依了一阵,忽然抬起头来,好像下了极大决心,坚决地说道:“不,你不能死,我还是找蛇姑婆去,非要她把你救活不可!”
她这一决定,登时从绝望中露出了一丝希望,使她又坚强起来。
双手抱起了江寒青的身子,堪堪直起腰来,瞥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正背负双手,望着江寒青!
鄢飞琼蓦然一惊,立即身形晃动,朝右侧跳出去。
那人敢情也吃了一惊,目光一抬,问道:“他伤的很重么?”
口气似是十分关切。
鄢飞琼方才施展的,乃是“鱼龙百变身法”,轻快无比的已到了八尺开外。
举目望去,只见这人身穿青纱长衫,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站在那里,潇洒飘逸,有如玉树临风!
鄢飞琼呆了一呆,心想:“江寒青已是人间美男子,这人竟然比江寒青还要俊美!哼,一个大男人,带着几分脂粉气,准不会是什么好人!”
一面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反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鄢飞琼道:“他……是我哥哥。”
青衫少年笑道:“他是我的兄弟。”
鄢飞琼哼了一声,抱着江寒青转身就走。
青衫少年忽然身形一转,拦在鄢飞琼身前,说道:“他伤得很重,你快点把他放下来,让我瞧瞧!”
鄢飞琼哼道:“你懂什么?”
青衫少年道:“在下略谙医道。”
鄢飞琼冷笑道:“就算你医道最精,也救不了他,还不快快让开?”
青衫少年道:“难道天下只有蛇姑婆能救他么?”
鄢飞琼听了一怔,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青衫少年笑道。“方才是你自己说的。”
鄢飞琼道:“他中了‘天己针’,除了蛇姑婆。无人能救。”
“天己针?”那青衫少年奇道:“什么叫做‘天己针’?”
鄢飞琼看看晨曦已经升高,心头大急,怒声道:“告诉你,你也不懂,时间无多,再迟就来不及了。”
青衫少年道:“你不能去找蛇姑婆。”
鄢飞琼急着要走,但听了青衫少年此话,不觉脚下一停,抬目问道:“为什么?”
青衫少年缓缓道:“令师兄传下金凤令,追缉江寒青,不论死活,你把他送上门去,蛇姑婆哪会真的给他救治?”
鄢飞琼听了身躯一震,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青衫少年笑道:“方才是我叫你抱着他逃出来的,我好不容易把二宫主打发走了,你怎能再把我兄弟送进虎口去?”
鄢飞琼道:“方才是你……”
青衫少年笑道:“不是我,还有谁?”
鄢飞琼望着他道:“他真是你兄弟?”
青衫少年道:“兄弟难道还有假的?”
鄢飞琼问道:“你是江大公子?”
青衫少年道:“不,我是他义兄董若冰。”
鄢飞琼俯首看看怀里抱着的江寒青,忽然流泪道:“不去找蛇姑婆,只怕他难以得救了。”
董若冰道:“这也不一定,我们先找一处清静地方,再想办法。”
鄢飞琼黯然道:“‘天己针’子不见午,他为时已经不多。”
她在孤独无助之际,如今多了一个董若冰,而且这是心上人的义兄,好像有人分担了她心事一般,心头稍觉宽慰。
董若冰道:“既是如此,我们快走。”
当先朝前走去。
鄢飞琼抱着江寒青,紧随他身后而行。
一回功夫,行到一处山坳之间,但见三面俱是长满了浓密树丛的陡壁,山涧潺缓,地势甚是僻静清幽。
董若冰目光环顾,说道:“就在这里吧!”
伸手指指地上,又道:“你把他放下来。”
鄢飞琼平日何等心高气做的人,这回却是十分听话,依言把江寒青缓缓放下,让他躺在地上。
董若冰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清越悠长,声若龙吟,历久不绝!
鄢飞琼脸色陡变,手腕一抬,长剑迅速出鞘,指着董若冰道:“你这是做什么?”
董若冰啸声甫歇,但听当头传来一声嘹亮鹤吟,一团白影,从百丈高空疾射而下!
劲风压顶,吹得两人前袂飘飞!
鄢飞琼举目望去,原来是一头丹冠雪羽的大白鹤.敛翅而下,落到董董冰身边,低下头来,轻轻擦着董若冰的衣,作出亲昵之状!
鄢飞琼想这头大白鹤是他养的了。
想到这里,不觉脸上一红,立即收回长剑,缓缓插入剑鞘。
董若冰回头朝鄢飞琼笑了笑。然后一手抚着鹤顶,说道:“雪羽,又要麻烦你了,我们要在这里搁一回,你去空中守望,如果发现有人来了,就通知我一声,好么?”
那大白鹤通灵已久,好像懂得人言,只见它不住点头,接着引吭长啸,振羽冲霄而起,在高空盘旋。
董若冰俯下身去,抓起江寒青左手,三个指头搭在他脉门之上。
这一切脉,董若冰不禁脸色一变,急急放下左手,抓起右手,又切了一阵,吃惊道:“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会有这么厉害?”
鄢飞琼心头一沉,问道:“他可是没有救了?”
董若冰目光一抬,两道清冷眼神,停在她脸上,只觉她一副凄然欲涕之状,楚楚动人,不禁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他体内剧毒已功心,差幸他早有防范,以性命交修的一口真气,护住心脉……”
忽然住口不言,从身边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一颗药丸,迅速地纳入江寒青口中。
鄢飞琼道:“他用真气护住了心脉,那莫非不碍事了?”
董若冰黯然摇头道:“没有用,这口真气,只是他自幼练功,练的又是玄门纯阳功夫,基础较厚,提聚之后,一时不易散去,但他人已昏迷,气机失去调理,时间稍久,便会消失。”
鄢飞琼突然哭出声来,呜咽道:“那是真的没有救了。”
说完,伏在江寒青身上,泪如雨下!
董若冰恻然道:“姑娘且别哭泣,我义弟究竟中了什么暗器?”
鄢飞琼拭泪道:“他被‘天己针’刺了一针,那‘天己针’针身中空,里面灌注了一种毒液,是用百种毒蛇蛇涎炼制而成,刺中人身,蛇毒循血攻心,子不见午,无药可解。”
董若冰抬头看看天色,双眉紧紧说道:“这时已是巳牌时光,距离午刻不到一个时辰了,雪羽飞行再快,也赶不到落花岛了!”
鄢飞琼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口中喃喃说道:“还是找蛇姑婆去,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董若冰目光一动,问道:“蛇姑婆说过能够救他的么?”
鄢飞琼连连点头道:“她说过。”
董若冰道:“中了‘天已针’,无药可解,她要如何救法?”
鄢飞琼道:“蛇姑婆说,只有用大蒸笼蒸七昼夜,才能把剧毒逼出体外。”
董若冰道:“你相信她不是骗你的么?”
鄢飞琼道:“蛇姑婆和家师有旧,我从小就时常跟着她玩,她为人虽贪,我相信她还不会骗我的。”
董若冰一向坚强,这回也好像没了主意,咬着下唇,沉吟道:“好吧,我们找蛇姑婆去。”
鄢飞琼似有喜容,但忽然又神色一变,摇摇头道:“不成,我大师兄既然传了金凤令,蛇姑婆不会替他医治的了。”
董若冰目中飞过一丝寒星,微笑道:“只要蛇姑婆真能治得好,不怕她不肯。”
鄢飞琼方才好像听说过,二师兄是他打发走的,心中虽是不信,但此刻寸阴如金,也无暇多说,就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快走吧!”
正待弯腰去把江寒青抱起!
董若冰道:“你慢点。”
话声出口,忽然仰空撮口长啸。
正在高空盘旋的大白鹤,听到啸声,立即双翅一展,如星九泻地,直射而下,落到地上。
董若冰道:“时间无多,你抱着他跨上鹤背,我叫雪羽送你去,就快得多了。”
鄢飞琼问道:“你呢?”董若冰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鄢飞琼暗想,自己抱着江寒青奔行了半夜,此处距离蛇谷,少说已有七八十里路程,凭自己的脚力,午刻以前,确实赶不上了。
当下不再多说,双手抄起江寒青,纵身跃上鹤背。
董若冰道:“你坐稳了。”
一面回头朝大白鹤吩咐道:“雪羽,你送她到蛇谷去。”
大白鹤长颈连点,双翅一展,破空飞起。
鄢飞琼从没骑鹤飞行的经验,但觉急颈冷风,自天而下,几乎使人透不过气来。
眨眼之间,已经直上云霄,阵阵云气,拂身飘过,简直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心头不禁油生寒意,暗忖道:“此刻只怕已在百丈之上,若是一个毕立不稳,翻身跌了下去,岂不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心头更觉害怕,一手紧抱鹤颈,一手紧抱着江寒青,闭上双目,不敢多看。
但觉大白鹤飞的又稳又快,两耳风声呼呼,身上衣袂狂飞欲起,就算你坐稳了,只要稍一不慎,也会被大风把你吹走。
鄢飞琼紧抱鹤颈,但又觉得好玩,忍不住偷偷地睁眼看去,但见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一点景物,敢情大白鹤已穿入云层之中。
就在此时,突听大白鹤一声长唳,翅倏敛,直往下面俯冲而下!
鄢飞琼大吃一惊,急快举目看去,但见山谷历历,大白鹤双翅平展,缓缓降落。
一片湖泊,三间石屋,已在眼前,那正是蛇姑婆居住之处!
近百里路,总共也不到盏茶工夫,便已到达!
鄢飞琼心头大喜,急快跳下鹤背,抱着江寒青往石屋奔去。
这一奔近门口,鄢飞琼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脚下一停,望着石屋发起呆来!
就在此时,突听身后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蛇姑婆已经不在了么?”
不错!石屋木门上,已经拴着一把大铁锁,蛇姑婆自然不在了。
鄢飞琼闻声蓦然一惊,急急转过身去,那说话的竟然是董若冰!他脸色凝重,负手而立!
鄢飞琼含着眼泪,呆了一呆道:“你也到了?”
这句话,惊喜之中,还夹杂着无比的诧异!
百来里路,自己乘坐大白鹤,也刚跳下鹤背,他居然也赶到了!
董若冰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是抓住了雪羽的脚,带来的。”
他算是向鄢飞琼解释。
但鄢飞琼此刻哪还管你如何来的?呆呆的望着董若冰:“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真是应了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平日心机敏捷的五凤门朱雀坛主,此刻意心思紊乱,拿不出半点主意来!
董若冰徐徐说道:“蛇姑婆既然不在,我们进去再说。”
大袖一拂,一股和风,应袖而生,但听“当”的一声,铁锁堕地,木门同时讶然开启,他已举步里面行去。
鄢飞琼看得暗暗忖道:“这人一身武功,只伯不在大师兄之下!”
心中想着,人已跟着董若冰身后,走了进去。
董若冰似是已经忘了身后的鄢飞琼,他只是一声不作,手站在客堂的中间,抬头望着屋梁出神。
鄢飞琼赞着双眉,自言自语的道:“真急死人,她会到哪里去呢?”
董若冰忽然接口道:“看情形,蛇姑婆是和你二师兄一起走了,自然到五凤门总坛去了。”
鄢飞琼道:“那他怎么办呢?”
董若冰回过头来,眼看鄢飞琼双手还抱着江寒青,冷声:“你把他放到竹榻上去,让我仔细想想。”
这句话说的十分冷漠。
鄢飞琼也丝毫不以为意,木然走了过去,把江寒青放到竹榻之上。
自己就站在榻前,只是望着气若游丝的江寒青,尽在发呆。
时间渐渐过去!
屋中却沉寂的没有一丝声音。
突然,鄢飞琼回身朝董若冰身前扑地跪了下去,垂着泪水道:“董相公,我有一件事,要求求你。”
董若冰目视鄢飞琼,问道:“你说吧,你求我什么事?”
鄢飞琼哭道:“时光差不多了,他活不成,我也不想活了,我死之后,求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
董若冰脸上飞过一丝诧异之色,冷声道:“你很爱他?”
鄢飞琼站起身子,咽声道:“我是拿命赔他,我不该暗算他的,我不能救他,我要他死的不寂寞……”
董若冰目光寒芒一动,隐露煞气,冷峻的道:“是你打了他一针?”
鄢飞琼泪流满面,失声哭道:“是我趁他不备,刺了他一针,我后悔死了,我只有拿命赔他……”
董若冰从他衣袖中缓缓伸出一个纤秀的手指,正待朝鄢飞琼眉心点去!
但他不知怎的,却又缓缓垂下手来,眉目间的杀机,也在这一瞬之间,逐渐消失。
过了半晌,才道:“他未必会死,你也不用拿命赔他。”
鄢飞琼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死在他的指下,一面拭泪道:“天己针子不见午,现在已快要午时了。”
董若冰道:“我已经喂了他一颗护心丹,也许可以保住他暂时不被毒气攻心……”
鄢飞琼道:“但那百种毒涎,无药可解。”
董若冰两道清冷的眼神,直注在鄢飞琼的脸上,他喃喃的说道:“百种毒涎,是百种毒蛇的蛇涎……”
鄢飞琼只觉他双目之中,神光如电,几乎令人不可通视!
她终究是姑娘家,被董若冰这般面对面的看着,一颗头不由的低垂下去。
耳中只听得董若冰接着说道:“不错,只有以毒攻毒……”
鄢飞琼心头一动,急忙追问道:“董相公,你说什么?”
董若冰没有理她,转身走近竹榻,伸手拿起江寒青左手,搭了一回脉息,然后轻轻放下江寒青手腕,吁了口气,回过头来道:“恩师的护心丹,已然生效,他的心脉总算比方才强得多了。”
鄢飞琼听的心头稍宽,问道:“董相公,你已经想出办法来了么?”
董若冰回头道:“我早已想好了一个办法,只是方才我怕他禁受不起。”
鄢飞琼只觉眼睛一亮,急急问道:“现在呢?”
董若冰道:“只要他心脉加强,不受蛇毒侵入,就可一试。”
鄢飞琼道:“那是什么办法?”
董若冰道:“以毒攻毒。”
董若冰话声出口,人已举步朗门外走去,一面解释道:“是用克制蛇毒的奇毒。”
鄢飞琼要待追问,眼看董若冰早已飘然出屋面去,只好守着竹榻,等他进来再说。
董若冰才走出去,很快就回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那只大白鹤雪羽,它随在主人身后,跨开大步,一摇一摆,走得甚是可笑。
董若冰也没说话,一直走到竹榻前面,伸出手去,轻轻扳开了江寒青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