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
剑阁天险,峭壁悬崖上一候飞鸟般人影疾落在栈道上,现出一个白发苍苍老者,虎背熊腰,豹首燕颇,目光炯炯如电,肩搭一柄虎爪镰,右肋囊中突鼓隆起老高,似藏有有极不平常之物,瞧他手掌不时摸向革囊,可想而知。
这老者虎目略一巡视那天险地形两眼,竟离了那栈道,两肩一振,斜冲拔起,朝一道丈许宽岭壁峡隙内落下。
他拿捏奇准,身如飞燕,足尖一点峭壁上突崖,电闪掠了人去。
峡隙崎岖俨若鬼牙错怪,径道羊肠九折,老者施展八步赶蝉奔出数十丈远,忽闻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传来,道:“虞老儿,老夫料事如神,算准你必取道剑阁,殊不知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走上这条死路,趁早献出你囊中之物,还可留你活命!”
峡谷两头纷现江湖豪雄,老者面色猛变,脑中思念电闪,暗道:“后退无路,不如置诸死地而后生。”两臂暗蓄罡力,目光落向迎面灰衣老者,大笑道:“丁南绍,你接着。”右掌伸向爱中一探,身形突如箭射飞扑而去。
丁南绍猝不及料虞姓老者犹作困兽之斗,不禁大喝道:“虞康!你不怕死么?”
虞康已扑至临近,右掌由囊中飞探而出,只见蓝光一闪,丁南绍鼻中闷哼一声,晃得一晃,虞康趁机欺身掠过,撤出虎爪镖,一式三杀手电奔攻出。
其余匪徒纷纷阻截。
丁南绍显然受伤非轻。目光怨毒,探囊取出一枚独门暗器毒鱼刺。
惨嗥声中,已被虞康连伤两人,冲出一条血路,丁南绍厉喝道:“虞老儿纳命来!”
右掌一扬,只见一条白线闪电飞出。
虞康只觉肩头一麻,暗道:“我命休矣!”疾运气封往肩后穴道,虎爪镖一式迎风舞柳甩出,人却电射前窜,施展八举赶蝉功夫,两上起落,已远在数丈外。
身后匪徒大喝长啸相继腾起,山谷中发出应和啸声,虞康知陷入重围,生机已属杳茫。
但武林人物宁折不弯,不至绝望时决不自甘束手就擒,慌忙择径飞窜,忽耳闻一个语音传来,道:“老丈可向西南一座断崖而逃,崖后有一座木屋,请藏身木屋内。”
虞康百忙中也不顾寻思何人传话,但知有一线生机,强忍着肩后重辣灼痛,望断崖方向奔去。
断崖天险峻拔,如非虞康一身绝乘武功,不易攀登,身后群邪已逼近十数丈外,虞康强提聚一口真气,登上崖顶,果然崖后一幢木屋,屋外数株古松,左右及屋外均是千丈绝望,失足落下,必粉骨碎身。
屋门未开,虞康闪身掠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昏倒在地。
群邪相继扑上断崖,忽闻一冷笑声送来,道:“诸位光临草庐,其故安在?”
一株古松之上,飘身落下一个修长玉立,容貌俊美少年。
丁南绍肋下灼痛,心中怨恨虞康入骨,强忍着一腔怒气,装着微笑道:“老朽等追踪一人,此人似向尊处奔入……”
少年面色一沉,道:“在下为何不见,此崖方圆十丈以内划为禁地,妄入者死,尊驾等速离,在下无意介入江湖是非,否则,休谓在下辣手无情!”
那时丁南绍已是名震江湖人物,同行群邪无一不是极负盛名武林高手,闻言均不由勃然变色,一紫衣瘦小,蟹面鼠目汉子,冷笑道:“阁下可否赐告姓名来历?”
“在下岳宗浩,随师隐居此崖已五易寒暑,尚未一履江湖,无名之辈,谅诸位并未耳闻!”
“令师是谁?”
“去岁已归道山,在下立馨守墓一年,话已说完,诸位请走吧!”
蟹面鼠目汉子忽身形一侧,窜向木屋。
迎面人影一闪,耳闻岳宗洁冷笑道:“尊驾找死!”孤掌一挥,奇奥绝伦。
叭的一声,那汉子仰面震飞而出,张嘴一声惨嗥,坠向无底绝壑,降声凄厉刺耳。
群邪不禁面色大变,怒喝道:“小辈,如此心辣手黑,饶你不得!”纷纷扑上。
岳宗浩倏地肩头撤出长剑,青虹逼射,冷笑道:“诸位无事生率,在下岂能示弱。”长剑疾攻,寒芒乱奔,剑爱如潮。
屋前地势逼厌,群邪人众,无法展开手脚,岳宗浩剑招辣毒,片刻工夫还已伤了三人。
忽地,岳宗洁一招毒蛇出穴疾如雨奔,点在丁南绍望门穴上,冷笑道:“尊驾不要性命了么。”剑尖已刺破气穴,鲜血迸飞。
显然丁南绍乃群邪之首,群邪不禁镇往。
丁南绍不禁面色惨变,料不到岳宗浩竟然武功如此高绝,假以时日,必成为江湖黑道克星,他如非虞康毒刀所伤,怎会伤在岳宗浩剑下,狞笑道:“阁下日后不要后悔就是!”左掌一挥,群邪纷纷退去。
岳宗浩哈哈大笑,道:“是尊驾等无事生非,在下有何后悔莫及。”长剑疾撤,放开了丁南绍。
丁南绍目光怨毒,悼律转身退去。
岳宗浩氏剑回鞘,知群邪一时之间,在未查明虞康去向之前,不敢侵犯,返身掠入木屋。
虞康虽昏迷倒地,却又再度苏醒过来,斜靠在门后,将拼博情形了然入目,道:“岳少侠虽将群邪暂时驱退,但他们人多势众,志在老藏身旁藏物,入夜仍会再来,老朽已至垂暮之年,死不足惜,但藏物绝不能落在丁南绍手巾………”
岳宗浩微笑道:“老丈无须忧急,伤势无碍么。”
虞康不禁泛出凄然苦笑,道:“老朽身中丁南绍独门瞎器毒鱼刺,此物一中人身,立即断折爆裂,循着行血攻入内腑,老朽虽暂封闭气穴,却无法苟延一对时,故而……”
岳宗浩不待虞康说完,已自摇手阻止再说,在塌前取出一束布条将虞康背在身后扎紧。
虞康不明所以,忙道:“少侠不可以身险,如有不测,老朽死不瞑目!”
岳宗浩充耳不闻,身如轻烟般背着虞康翻出屋后窗户。
窗外面临干仍绝壁,但沿壁悬着一条儿臂粗山藤,岳宗浩紧握山藤猱身沿壁而下,才及小半,岭璧上显露出一方洞穴。
岳宗浩悬空一荡,落入洞内,解下虞康。
虞康抬目望去,只见洞内宽激异常,共有四间石室,炉灶床塌井然有序,内中一间放有一副石枢灵前供有一方牌位,上书。
“先师石公涤云之灵。”不禁一怔,暗道:“武林高人中并未有石涤云其人。”
只听岳宗洁笑道:“老丈就请在此调息,无人能找到这地方,在下尚须返转木屋,候群邪释疑撤后,再谈不迟!”言毕一闪而出。
岳宗浩迅速返归木屋内,收拾干净,一丝可疑痕迹不留,天色向暮,燃着一盏油灯,握卷枕卧阅读。
一顿饭光景过去,忽闻门外一声轻笑,道:“阁下可愿一见我这俗客么?”
岳宗浩似乎一怔,翻身竞起,道:“尊驾是谁?”
门外答道:“在下是友非敌,不知愿否相见?”
岳宗浩道:“山居简猿,无以待客。若不嫌简慢……”言犹未了,一条惊鸿般人疾闪入内,现出一个年约二十四五,身着长衫,背搭双剑俊美少年,与岳宗洁一比虽一时之瑜亮,却嫌眼角隐泛煞气,锋芒过露。
岳宗洁抱拳,微笑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不知有何指教?”
那少年抱掌,施礼道:“在下佟景贤,方才目睹兄台武功高强,不眭欣羡。”
岳宗浩面色微变!
佟景贤忙笑道:“兄台不可误会,在下并非与他们同路,而且群雄虽以丁南绍为首,但彼此勾心斗角,互存私欲,决不能成大事,在下更卑鄙丁南绍等心性阴毒,耻与其等同行。”
岳宗浩道:“格兄就是为此而来么?”
佟景贤摇首,微笑道:“在下随同群雄无非是志在虞康身怀之物。”
“虞康是谁?岳某正为此无妄之灾懊恼!”
佟景贤微微一笑,道:“虞康乃闻名江湖侠盗,月前大内失窃三宗珍物,”说着干咳一声,道:“说穿了,三件物并非价值连城之稀世珍宝,而是武林人物梦寐希翼之物……”
岳宗浩似极有兴趣,诧道:“是何物事!”
“一是坎离真经,其次为一支成形老参,再是一本名册。”
岳宗浩目露疑容,道:“兄弟闻所未闻,物虽可实,也犯不着以命相殉。”
佟景贤道:“兄台有所不知,坎离真经乃玄门武功无上心法,但须自身俱有十成火候,才能参悟研习,那支成形参固然可贵,然必须以仙露芝实合药服下,方能打通奇经八脉,平添半甲子功力,再研习离真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岳宗浩微笑道:“佟兄必知仙露芝实在何处,才亟亟以求。”
佟景贤面色一红,目中泛出一抹异样神色,但倏地隐去,正色道:“仙露芝实产自东海二仙所居珠瀛岛绝壁之上,东海三仙出名难惹,何况不易到手,然落在凶邪手中必几掀起一场武林浩劫,为防祸未然计。惟竭力使芝实落在凶邪手内,才可心安!”
岳宗浩道:“佟兄居心可佩,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使佟兄如愿以偿。”
佟景贤暗道:“此人端的狡猾机智,心计至工,居然一丝口风不露,莫非他真个未曾隐藏虞康不成。”
岳宗浩停了一停,又道:“佟兄提及那份名册是何物?”
佟景贤闻言长叹一声,道:“满清入主中原后,不少前明志士潜隐草泽,徐图大举,惟志士豪杰分布华夏深山大泽,清主忌刻甚深,欲逐个段灭,义恐打草惊蛇,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以收买一位武林正派高人,伪称反清复明,和各家志士豪杰结纳,其实为清廷作调查工作,此一名册正是各处志士详细记载,人物地形种种无不录于其上……”
“此一武林人物是谁?”
佟景贤摇首苦笑,道:“此人将名册献于清主,就被鸿杀毁尸灭迹,该名册就在当天晚上为虞康盗去……”说着,长叹—声,又道:“谚云交浅莫可言清,在下纵然说出来意,恐岳兄也未能见信,在下实欲相助虞康老英雄逃出这步杀身大祸,丁南绍毒鱼刺非苗岭摩云峰上金蛛草莫治;此刻,群老搜觅册时方圆,遍无虞康踪迹!”
岳宗浩朗笑道:“是以佟兄来此,疑心兄弟将虞康藏起,兄弟可以盟誓实是未曾见到虞康,适才不岔丁南绍来势汹汹,目中无人,是以动手相博!”
佟景贤面色一红,忙道:“兄台误会了,在下哪有此意,兄台久居此处,山谷形势了若指掌,可指点在下,虞康逃往何处,不出一个对时便相救了!”
言多必失,佟景贤也是工于心计之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一他不该说出虞康非苗岭摩云峰金蛛草莫治,第二更不该说明虞康一个对时后无药可救,剑阁距苗岭不青千里不能旦发夕至,这无异说明佟景贤与丁南绍是同路人物,可能佟景贤奉有丁南绍之命身带解药而来。
岳宗浩更聪明机智,在佟景贤话中寻出破绽,放作叹息道:“暮暝四合,云封谷壑,兄弟虽愿相助寻觅虞康下落,但非候天明不可,莫非格兄身旁带得解药么?”
佟景贤顿感说走了口,佯咳了声道:“在下怎有金蛛草,惟身旁带有师门灵药,可护住心脉暂时不死。”
岳宗浩长长哦了一声,无限惋惜道:“兄弟委实未见过虞康此人,也无意于江湖是非,如兄弟推测不差,虞康亦为武林高人,身旁必带有珍异灵药,此刻当在百里之外。”
佟景贤见问不出要领。不禁大感失望,他为人深沉,丝毫不形于颜色,叹息一声,道:“岳兄遗世独立,志行高洁,在下惜为羁绊,不然一定要与岳兄亲近,藉资增益。”说此略略—停后,又道:“稍时丁南绍等人必不死心,来此窥探,劝奉岳兄,不可多树强敌,心到为止,不然怨怨相报,何时可了!”
岳宗浩不禁朗笑道:“多谢格兄关照,兄弟亦非怕事之辈,何况兄弟一未隐藏虞康,再则身无长物,毫无顾虑,若此事传扬江湖,必贻人笑柄,丁南绍等何颜再立足于江湖间!”
忽闻门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阁下说话未免太狂了点。”
岳宗浩面色一变,拔剑出鞘身形掠出,只见一抹刀光电奔袭来,冷笑一声,连环三剑封出。
只听那人喝道:“好剑法!”
蓦地山谷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飘回于夜空,他人虚晃了一刀,转身疾跃奔去。
这时,佟景贤已掠出门外,道:“方才声啸,似已发现虞康踪迹,在下告辞,他日有缘当再相当。”抱拳一揖,转身穿空斜飞而去,转眼消失于夜色苍茫中。
岳宗浩转回木屋,拴好门闩,拥被卧下。
过了半个更次,岳宗浩倏地穿出窗外,沿着岭壁回洞府,只见虞康仍在调息,低声道:“老丈好了点么?”
虞康睁目微笑。道:“老朽幸能苟延残喘,却无力行动,群邪走了么?”
岳宗浩遂将佟景贤来访经过说出。
虞康面色一变道:“佟景贤所说都是实情,但他并未说出丁南绍及其自己也是宫廷走狗,有烦老弟将老朽身旁三物带交打箭炉红沙谷黄鸿谷主,不知可否应允?”目露翼求之色。
岳宗洁略一沉吟,毅然慨允。
虞康大喜,解下身旁豹皮革囊,凄然一笑,道:“小女虞慧文也在红沙谷中作客,请代致意,不要以老朽为念,年近古稀,死无可憾!”
岳宗浩诧道:“老英雄无可救治了么?”
虞康叹息一声,道:“老朽伤势只有金珠草可治,但远水难救近火,何况难于求得,摩云岭主人毒妪黎弥,狠毒残暴,擅使百毒,一入苗岭,不死即伤。”
岳宗浩道:“老英雄不必忧虑,此处存粮够敷半年之需。在下到达红沙谷,立即赶往苗摩求药。”说着疾闪而出,探身下得绝壑。
十日后,岳宗浩已赶至红沙谷,求见谷主黄鸿。甚蒙礼待,但一知清廷对前明志士处心积虑一网打尽,红沙谷众人尽撤,井通知名册上各处豪杰化整为零,迁地为良。
虞慧文闻知其父垂危大急,独自赶往剑阁陪伴老父,岳宗浩则扑向苗岭摩云峰上求药。
岳宗浩初涉江湖,不明路径,到达苗岭北麓后,向村民上著询问,均面色大变,拒不置答。
他负气独自登山,茵岭广袤百里,万峰笏天,何处是摩云峰茫然无知。
忽闻一声银铃悦耳娇笑,道:“你在这山中胡乱遥巡,敢是迷失路途么?”
一个苗装少女现身而出,明眸皓齿,玉靥如花,身着短裙,藕臂玉腿,丽资天生。
岳宗浩禁不佳心神一荡,不敢作刘桢平视,垂头赧颜笑道:“在下不明摩云峰在何处,烦姑娘指点,容后图报。”
苗装少女面色微变,诧道:“你去摩云峰做什么?”
岳宗浩俊面一红,道:“实不相瞒,欲见摩云峰主人神妪乞赐一支金蛛草。”
苗装少女两双黑白分明眼睛睁得又围又大,似不胜惊惜,但面上如花容额却未收却,格格娇笑道:“看来公子认识神妪老前辈了?”
岳宗浩摇首答道:“在下与她老人家素不相识。”
苗装少女笑靥益发开展了,问道:“公子尊姓大名。”美目盼今。深情一往,岳宗浩俊美如玉,倜傥不群。苗装少女似乎爱极岳宗洁如此目不邪视,谦诚人品。
岳宗浩答道:“在下岳宗浩,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苗装少女闻言不禁花容失色,闻声道:“公子就是岳宗浩么?我叫白丽珠……”说着面色又是一变,疾停右腕,抓住岳宗浩手臂。横向跃去,闪入一丛怪石中。
石外忽电疾掠至一身长面目森冷少年,穿着一身灰白绸衣短装。手腕套着一束金环,两道寒芒四外一巡,喷喷称奇道:“奇怪!怪奇!”
呆立片该,复又疾奔面而去。
岳宗浩诧道,“此人是谁?看来姑娘对他甚是畏惧!”
白丽珠嗔道:“谁怕了他,一天到晚死缠,腻得人发烦,他是我师兄。”说着又白了岳宗浩一眼,道:“也是公子你的仇人,奉劝岳公子最好不要妄念金蛛草,别赔上性命未免不值。”
岳宗浩闻言大错愕,道:“在下初涉江湖,怎会于人结怨。”
白丽珠格格娇笑,方欲启齿,忽闻远处一声长啸送来,忙道:“我去去就回,公子慎匆走动。”双肩略晃,穿出石外,疾如流星,望西南方向奔去。
摩云峰险峻削拨,南崖上建有殴屋七重,黄瓦绿瓦,朱漆环泡,宏丽异常。
白丽珠返回南崖,迎面就遇上手束金环、身着短装的面目森冷少年,不禁秀眉微微一皱。
那少年一见白丽诛,咧嘴笑道:“珠妹子,你往何处去啦,害得愚兄好找。”
白丽珠双目一瞪,道:“你找我则甚?”
那少年怪声一笑,道:“师父找你。”面现奇怪笑容。
白丽珠瞥见他目中泛出从未见过的异芒,不禁心头发毛,满腹疑云走入师尊坐息秘室。
只见毒妪端坐禅床上,目睹白丽珠进入,眼巾射出两道碧绿寒芒,桀桀发一声怪笑道:“珠儿,过来,为师于你有话说。”
白丽珠一笑,道:“师父但请吩咐。”
毒妪道:“方习才南绍逼人说媒,意欲将你配于丁成栋,为师已然同意……”
白丽珠闻言不禁花容失色,道:“师父你……”
毒妪面色一沉,道:“你不愿意么?”
白丽珠嚼着一张小嘴,幽幽答道:“师父作主,哪有不愿意之理,徒儿还年幼,意欲陪侍师父三两年后再说……”
毒姬神色略缓,摇首道:“你于师兄青梅竹马终日耳鬓厮磨,为师久已心许,丁南绍这次逼人前来,因为师不久就要离此他住,正好送你前往丁府完成花烛,了却为师一番心愿。”
白丽珠心中大急,但佯装娇羞不胜,低声道:“终身大事,徒儿总应回家禀明一行。”
毒妪略一沉岭,点点头道:“好吧,为师命成栋偕你同行。”
白丽珠闻言心神大震,霞生两靥,嗔道“师父,不要令徒儿作难。”
毒妪寒着一张脸。不置可否,冷冷说道“早去早回,代向令尊致候,你走吧!”
白丽珠盈盈向毒妪拜了一拜,莲步姗姗步出室外,凄怨伤神。
门外柱后站着丁成栋,现出淫邪的笑容,唤道:“师妹……”
白丽珠面色一寒,道:“讨厌!”翩若惊鸿般疾闪而出。
丁成栋对这位师妹终日神魂颠倒,然白丽珠却毫不假以颜色,见师妹日益出落得天仙化人,越发心动,佟景贤三次拜山,曾与师妹亲近,又说又笑,因此图谋益甚,说其父遣人说媒,师尊作主,了此心愿,此刻见白丽殊神色不善,恐煮熟了鸭子飞上天去,动念暗随白丽珠身后,咬牙低笑出声,远远随着白丽珠追蹑。
只见白丽珠下得摩云峰望北飞掠,不禁一怔,暗道:“师妹返里省亲,并非此途,其中必有蹊跷。”愈想愈疑,决定尽量掩蔽,形迹尾蹑窥探,一面命人禀知毒妪。
白丽殊一路疾奔,脑中思绪如潮,不虞丁成栋暗随其后,奔近岳宗浩藏身之处,忽闻一清朗语声晚道:“白姑娘!”道旁人影一闪,现出佟景贤,丰神儒雅,微微一笑道:“前次离别了姑娘后,在下刻骨难忘……”
自丽珠面露愠容道:“佟少侠,请说话庄重点。”
佟景贤道:“在下怎敢唐突姑娘,闻得丁府派人说亲,在下心中大为忧急,兼程赶来,但苦思无策不敢登山,天幸姑娘下山,此正干载一时难逢之良机,不如偕在下同往江南隐居风景秀丽之外,双宿双飞。”
白丽珠人虽颜美,爽朗大方,但极明黑白正邪之分,暗中不齿其师所为,佟景贤丰神如玉却与其师及丁南绍等群形伉瀛一气。白壁有珐,深对佟景贤不齿,但却不得不虚与委蛇,不料佟景贤竟误会玉人芳心暗许他人,不禁大怒,正欲启齿责斥。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难怪师妹不原许婚愚兄,竟欲作私奔之行。”说时丁成栋已横掠扑出,目中怒焰火炽,蓝芒一闪,手中毒剑探臂袭向佟景贤“期门”大穴,喝道:“佟景贤,想不到你人面兽心,猪狗不如,丁某今日非要将你碎尸万段,方消此恨。”
佟景贤见事已如此,猛一咬牙,刷的出剑迎击。
两人出招狠毒,只见两道剑光绞成一团,人影难分,剑风锐啸。
白丽珠见变起非常,知辩白功;无用,索兴宁立旁观,希冀佟景贤取胜,将丁成栋杀死。
岳宗浩已在暗中窥见,只觉此时不宜现身,委实不愿卷入这场是非中,只在石隙冷眼旁观。
佟景贤与丁成栋打得难分难解,而且佟景贤异常机智,逼使丁成陈无法膝出手脚施展茵岭毒物暗器,却无法抢制先机。
白丽珠神思不属,只觉最好两败惧伤,又恐岳宗浩离去,不胜烦急。
猛然,佟景贤一声大喝剑:“接着!”左手一扬。
丁成栋只道佟景贤发出暗器,举剑疾封。
那知佟景贤此着是虚,反腕掷出一点蓝星,疾如电射扫向下成栋右肋。
手法诡异,劲沉力猛,丁成栋空门大开,待警觉时已是不及,右胁立为打中,只所一声爆响,接着丁成栋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仰面倒下。
只见丁成栋右肋炸成一个大孔,白骨冒出紫色血浆,面色猖狂狰狞。
白丽珠花容失色道:“佟少侠你何来此五雷毒芒珠。”
佟景贤微微一笑,道:“白姑娘不要多问,此非善地,将来总有明白之日,姑娘,你我速速离开……”忽面色微变,竟改口道:“姑娘,若令师发觉姑娘杀兄……”
白丽珠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只见一条身影电疾泻落,现出白发萧萧,鹞眼鹰鼻的毒妪,目睹丁成栋惨死情状,喉中发出一声袅笑,曲指一弹。
白丽珠嘤咛一声低哼,晕倒在地。
毒妪目光怒视佟景贤一眼,道:“佟少侠你角目击证人,相烦将丁成栋带返,老身还有话说。”
佟景贤面色恭谨道:“晚辈遵命!”伸臂挟起了成栋。
毒妪抓住白丽珠高喝了一声“走”字,向座云峰奔去,佟景贤疾随身后。
岳宗浩一跃而出,只觉江湖之内,委实险恶无比,佟景贤衣冠意兽,嫁祸于白丽珠,手段太过卑鄙,心底虽异常同情白丽珠,但爱莫能助,自己急于求取金蛛草,救治虞康性命,不想节外生枝,何况在红沙谷与虞慧文虽处短暂,却情原日增,一再叮嘱,早去早回,是以他不愿伟手,暗随毒姬之后。
毒姬返山后,也不询问白丽殊情由,认定丁成栋为她杀害,囚禁密室中。
当然佟景贤更不能自承罪责,一面诉说目睹白丽殊施展五雷毒芒珠经过详情,但白丽珠为势所逼,委婉向毒躯陈述男女婚嫁,须双方情愿,造成今日惨局,未始不是丁成栋自取其祸。
毒妪长叹一声,道:“老身也不能自辞其咎,殊儿虽深得老身钟爱,但无法偏私,倘丁南绍师弟兴师问罪,老身无辞以只才。”
佟景贤微笑道:“此事交与晚辈去办,丁前辈决不致与老前辈反目成仇。”
毒妪森冷面目上,不禁泛出一丝笑容,道:“佟少侠有何良策?”
佟景贤密语一阵。
毒妪不禁喜笑颜开,道:“事成老身必重谢少侠,”
佟景贤离了毒妪,即转望囚牢探望白丽珠。
白丽珠一见佟景贤,脸色一寒,如罩浓霜,冷笑道:“你来此则甚?”
佟景贤叹息一声,道:“姑娘还不知在下苦心么?倘在下自承施展毒手,令师必追究在下五雷毒芒珠何来?再令师必然不情在下从姑娘那里偷取,定谓姑娘和在下恋奸情熟,私奔而逃,被丁成栋察觉追赶。两人合手联击丁成栋以致惨死……”说着又苦笑一声,道:“那时我等有口难辩,只有束手待毙,任凭丁南绍前来宰割了,令师钟爱姑娘逾于掌珠,胸中虽震怒异常,却不忍驱姑娘于死。”
白丽珠暗觉此言甚有道理,道:“难道丁南绍知其子惨死能无动于衷?”
佟景贤微笑道:“这个在下筹之已熟,令师已然同意在下之计,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丁南绍,有道是法不传六耳,姑娘请委屈两三日,侯佳音传来就是。”
白丽珠凄怨长叹一声,芳心怅触无端,道:“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丁南绍岂能让其独子平白丧生,佟少侠免费心机,只恐弄巧成拙。”
佟少侠朗笑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在下探视姑娘,为重托始绝不可说明实情,以免在下言行不符。”
白丽珠怨唱了一声,道:“这个我知道,烦劳通知我贴身待婢来此,我有话嘱咐。”
佟景贤点点头道:“在下这就告别,赴往丁南绍居处,姑娘珍重。”
牢房中一灯如豆,昏黄凄情。
只听一声娇呼道:“姑娘。”
白丽殊睡在榻上心绪絮如麻,闻得呼声,一跃而起,道:“银杏,你来了么?”但见一个妙龄女婢提着一只食盒走入,送上四色精美菜肴,嫣然笑道:“姑娘想已饿了,婢于送来晚饭请姑娘食用。”
白丽珠摇首道:“我吃不下,不用啦,银杏!我重托你一事,不可使师父知道。”
银杳答道:“姑娘但请吩咐。”
白丽珠正欲启齿,葛见其师毒妪挟着一人,面色沉肖送入囚房,不禁面色大变,颤声道:“师父!”
毒妪鼻中低哼了一声。
白丽珠道:“此人是谁?”一眼瞥明那人正是岳宗浩,不禁心神一颤。
毒妪沉声道:“此人不明来历,他胆大包天,潜入绝顶意欲盗取仙草珍药,被为师发觉擒来,哼,为师现在心乱如麻,无暇迅问。”说着转身离去。
银杏道:“方才来下几位武林高手,山主并非为了姑娘之事困扰。”
白丽珠诧道:“来者是谁?”
银杏摇摇螓首道:“婢子未去前殿,尚不知来人是何来历,姑娘有何事吩咐,婢子竭尽全力不负姑娘所托就是。”
白丽珠叹息一声,道:“事过境迁,明天再说吧!”
银杏呆得一呆,道:“姑娘请用食吧!凡事不可忧心,山主未有惩处姑娘之意,丁成栋死有余辜……”
白丽珠摇手凄然一笑,道:“此事不要再提,徒乱人意。”胡乱食用了几口,挥手示意命银杏收去。
银杏柔声答道:“婢子去前殿探明来人姓名,再来禀知姑娘。”
白丽珠急于探视岳宗浩伤势,挥手道:“我倦极欲眠,明晨再说罢!”
银杏道:“那么婢子走了。”迈步姗姗离去。
岳宗洁所囚处与白丽珠比邻,两室相通,毒妪有事心如火焚,竟忘了落销。
白丽珠走往邻室,唤了一声:“岳公子。”
岳宗浩昏迷不醒,一动不动。
白丽珠玉手一探,察视岳宗浩伤势,发现岳宗浩为其师迷香毒弹所中,再被点中了五处穴道所致。玉手触及岳宗浩脑门,只觉微微烫手,暗自纳罕道:“怎能有此现象。”
忙伸手拍开岳宗浩五处穴道,取出解药畏服下,柔声呼道:“岳公子!”
这情形却被婢女银杏窥见,原来银杏心细如发,聪明侩俐,方才毒妪挟着岳宗浩进入发觉神色有异,岳宗浩玉面朱唇。俊秀不群面目亦息映入眼帘,便自留意于白丽珠举动,果然如她所料,暗道:“不知此人是谁,为何始娘竟认得他?”自己与白丽珠虽是主嫁名份,其实惰若姐妹。只觉白丽珠守口如瓶,竟瞒得自己铁桶般,纹风不露。
岳宗浩醒来,一眼瞥明白丽珠,不禁呼叫道:“白姑娘!”目中射出两道异样火炽眼神,一个虎扑,将白丽珠环臂炮住。
白丽珠惊得小鹿撞胸,颤呼道:“岳公子你……放开……手……请……庄重点。”
那岳宗浩双唇猛就过来,接于朱唇,忽感岳宗浩面颊宛如火烫般,便知不妙,芳心大惊,奋力欲挣出岳宗浩手外。
忽然,岳宗浩手指似无意点触及白丽珠软麻穴上,只闻白丽珠嘤咛一声,颤呼道:“冤孽!”软著绵羊,任如所之……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白丽珠才从惊涛骇浪中平静过来,浑身软麻酸痛。四肢无力,不觉长吁出声。
只听暗中传来一声低呼道:“姑娘!”
白丽珠如梦初醒,娇羞得无地自容,忙道:“银杏,速为我解开软麻穴。”
暗中人影一闪,银杏跃落在囚室外,开了暗锁,翩然掠入,仲掌拍开白面珠穴迫,却不敢正眼平视睡在白丽珠身旁的岳宗浩。
白丽珠道:“你守护在门外,有人来了立即示警。”银杏低应了是,道:“此人是谁?”白丽珠叹了一声道:“稍时我自会告知你详情。”银杏满腹疑云退了出去。
白丽珠忙穿好衣裙,再一寻视岳宗浩,不禁羞红双靥,只见岳宗浩赤身裸体仰睡在身旁,玉手一探厉宗浩脑门,但觉触手温凉,先前火烫全消,双手猛推,低呼道:“岳公子醒来!”
岳宗浩睁目醒来,发觉自己赤裸,不禁惊呼一声:
“啊呀!”
白丽珠禁不住哽咽啜泣,悲楚不胜。
岳宗浩似忆方才情景,旅然羞愧,负疚自责道:“在下该死,但身不由已。望姑娘见谅,若不见弃,愿作裙下不二之臣。”白丽珠闻后芳心大慰,柔声道:“公子快穿了衣履,如我推猜不差,公子定已嗅了一种五色奇花。”
岳宗浩闻言一怔,诧道:“不是金蛛草么?在下到得绝顶悬崖之侧,发现一束金茎异草,草中长着一朵五色奇花,香味馥郁,沁人心脾,神清气爽,在下只道是金蛛草,遂予摘下放置囊中。”
白丽珠摇首道:“此非金蛛草。乃媚香花,公子误采,才罗此福,不然公子岂能为家师轻易所擒。”继而长叹一声道:“只怪贱妾为事所误,未会言明金蛛草特征形像。”
岳宗浩道:“事不宜迟,在下与姑娘逃出此山。天涯相偕。”
白丽珠凄然一笑,摇首道:“别说插翅不能飞去。就是逃出贱妾也不愿意。”
岳宗浩不禁一呆,声道:“姑娘方才被佟景贤诬害之事,在下已在场目击,为何姑娘不予辩明,任由令师囚禁。”
白丽珠大惊道:“什么?公子全都瞧见了么?为何公于不现身予贱妾作证,如此佟景贤则不能含血喷人,使贱妾含冤大白,”语声衷怨无比。
岳宗浩长叹一声道:“非不愿也,是不能也,在下现身与姑娘有百害而无一利。”遂说出在剑阁与佟景贤结识经过,又道:“倘佟景贤一见在下,诬陷姑娘实与在下相晤,勾结杀害令师兄,你我那时百口莫辩,何况在下尚不明佟景贤施展毒手杀害令师兄其中缘故。”
白丽珠凄然笑道:“此乃贱妾冤孽。”便将详情原委和盘托出。
岳宗浩惊道:“原来令师兄竟是丁南绍之子,如丁南绍闻迅其子被姑娘杀害,定赶来寻仇,若发现在下,你我必死无疑。”
白丽珠嫣然一笑道:“佟景贤其人表面上极为正派,其实心术阴狡无此,又暗恋贱妾,此去必然说服丁南绍,谅不致前来寻仇。”话声略略一顿,又道:“贱妾如逃离,将陷家师于不利,何况公子身罹香花奇毒……”说时娇羞不胜,斜睨了岳宗浩—眼道:“此时已清除大半,但三日之内尚不能妄运真气,二日后容妾贱思出一策,让公子先行离去。”
正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白丽珠与岳宗浩耳语娓娓密商。
翌晨,侍婢银杏走来,禀道:“昨日所来武林高手与山主发生争吵,终至动武,均负伤被山主驱退,婢子仅知一人名唤葛四先生,乃点苍名宿。”
白丽珠道:“银杏你附耳过来。”
银杏趋近,瞟了岳宗浩一眼,不禁泛起两朵红云,似娇羞不胜。
岳宗浩然垂首,别开面去。
白丽珠附眷银杏密语数句,银杏点点头离去,走向前殿。
只见毒妪独自坐在前殿面色凝肃,似有极重心事,银杏盈盈直拜道:“婢子叩见山主。”
毒妪望了银杏一眼,道:“罢了,珠儿现在如何情景。”
银杏索道:“姑娘以泪洗面,悲苦不胜。”
毒躯沉声道:“她是自作自受。”
银杏道:“姑娘也有逼不得已之处。”
毒妪叹息一声不语。
毒妪叹为一声道:“山主昨日所擒少年如何发落?”
毒妪长长哦了一声道:“老身还忘怀了,这位少年人品奇佳,老年因事烦身,无暇迅问,此该他谅已醒过来了。”
银杏点点头道:“婢子方才送早餐与姑娘食用,此人已醒来,自称姓徐,乃江湖武师之后,父早亡故,其老母犯瘫疗,缠绵病榻三年,风闻来山绝顶产鹤涎果可治其母之疾,故不借犯禁才为山主所擒。”
毒妪森冷面目不禁泛出一丝笑容,道:“看来此人并不常在武林走动,乃一孝子陪侍病母,鹤涎果虽为治毒之药,其灵效不及金蛛草万一。”说着在震中取出一支玉瓶,倾出一粒异香扑鼻赤红如豆药丸递与银杏道:“待赠此人解开他的穴道,放他离山。”
银杏接过,诧道:“山主不要亲自问话么?”
毒妪摇首叹道:“本山尚有强敌侵犯,老枢现在思考驱敌之计,此人既末怀有敌意,何必多此一举。”
银杏大感意外,盈盈一拜后退出,急返囚室,与白丽珠说明详情。
白丽珠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山主为事困扰,举棋不定,避免细故烦心,此为可遇而不可得之良机。”说着将金蛛丸递与岳宗浩,道:“公子速离本山吧,日后贱妻必前往剑阁寻你。”
岳宗浩道谢,目露不舍之色道:“姑娘日后要去寻在下,可去成都西郊孟家庄询问孟员外可知在下踪迹。”
白丽珠连声催促,道:“恐家师突然变封,那时觉察出公子对疑插翅亦难飞走。”说着心头一酸,两行泪珠夺眶流出。
岳宗浩硬着心肠告别凄然笑道:“在下则来此相寻白丽珠如三日未见姑娘前来,只要公子不负贱妾也死甘暝目。”
岳宗浩含泪揖别,由银杏领出下山奔向剑阁而去。
三日来苗岭屡遭强敌侵袭。一一被毒妪击退,伤亡不下十数江湖高手,毒妪亦受重伤。
第四日佟景贤偕同丁南绍等群邪赶来,侧殿已设下丁成栋灵台,丁南绍亲自祭奠后痛哭失声,问明毒妪其子身死详情。
自然毒妪与佟景贤事先已筹好回答之词,并道:“数日来连遭侵袭,老身亦身负重伤,非但宫廷高手不容,而且迭受正派高手光临,想采定是红沙谷主黄鸿为朝廷图将前明志士一网打尽,竟迁怒在老朽身上,看来老朽非迁地为良不可。”
丁南绍道:“师姐为何如此示弱。兵来将挡,水来士掩,我等亦非易与之辈,尽力一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毒妪摇首苦笑道:“丁师弟有所不知,非是老身示弱,囚须研刁一重武学,定须闭关潜修,不能丝毫分心,否则易导致走火入魔,何况红沙谷已化整为零,他明我暗,以不胜防,黄鸿处心积虑,显然欲将异已者逐个歼除,诸位当须留神一二。”
丁南绍道:“迁往何处,师姐不是欲创立门派么?”
毒妪颔首微笑道:“俟老身开阁后立即筹划创立门派,至于迁往何处老身暂时守秘。”
丁南绍忽回顾一波不见白丽珠,诧道:“白姑娘呢!”
毒妪面色一沉,道:“被老身囚禁。”
丁南绍叹息一声道:“即然事不关白姑娘,为何将她治罪。”
毒妪寒着一张脸,冷笑道:“如非珠儿施展五毒雷芒殊,被对方罡力反震在成栋身上,成栋不致闪避不及,而遭惨死。”
提起了丁成栋,丁南绍不禁老泪纵横,道:“是我儿无福,怎怪得白姑娘。”
毒妪道:“即是师弟讲情,便宜了这丫头。”随命银杏将白丽珠释出。
白丽珠走了出来,云鬓不整。玉容惯摔,幽恕地望了佟景贤一眼,目睹丁南绍,不禁眸中一红,热泪盈眶,向丁南绍拜了下去。
丁南绍忙双手掺起,道:“不敢当此重礼。”
毒妪沉声道:“珠儿,你应与成栋服丧七日。”
白丽珠低应了一声是,退在一旁。
丁南绍长叹——声道:“佟侮少侠说那凶手隐蔽本来面目,年岁似当在二旬以下,不知是何来历。”
佟景贤道:“纸难包住火,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如在下所料不差,短短时日内,自有蛛丝马迹可寻。”
一连数日,苗岭屡遭江湖豪雄侵袭,但无伤亡,毒妪似不耐烦,道:“老身决定迁离此处,但等师弟运回棺枢,老神立即离此他往。”
那日深夜,白丽珠和银杏在房内娓娓私语,银杏无意漏出岳宗浩之名,忽闻门外阴侧侧传来一声冷笑道:“原来白丽珠竞与岳宗浩夙识,怪怪姑娘这几日有意远避在下,视若仇敌。”
白丽珠闻声不禁心神大震,忙向银杏示了一眼色,迅如电时掠出室外,面色冰冷笑道:“佟少侠,你不要信口雌黄,我怎认识岳宗浩,此人必与少侠风识。”
佟景贤一见白丽珠杏眼圆睁,粉面疑霜,立时一变为春风和休,道:“非是在下无的放失,信口雌黄,但事出有因,姑娘何以知悉岳宗浩之名!”
白丽珠冷笑道:“此事也无什么大不了,少侠不信不妨去问家师。”遂将岳宗浩盗药被擒之事一一说出。
佟景潭大惊失色道:“令师竟赠药与他么?岳宗浩自称姓徐,骗取令师同情赠药,令师事后知道他是岳宗浩么?”
白丽珠冷笑道:“银杏送他下山,岳宗浩感银杏成全之恩,自动说出真实姓名,我与他陌不相识,佟少侠竟说出污人清白之词,反正我已决定终身不嫁,以杜流言。”
佟景贤闻言猛然呆住,面色苍白,叹息一声道:“在下无心之失,姑娘又何必如此不见谅,委实岳宗浩此人关系太大。”
白丽珠冷笑道:“籍籍无名之辈,焉能值得少侠如此重视。”
佟景贤摆首道:“姑娘有所不知。”逐将虞康之事说出。又道:“显然虞康确为岳宗浩所救,宫廷三物亦为岳宗浩送交红沙谷主黄鸿,武林形势顿易,罪魁祸首实为岳宗浩,目前贵山频频受扰亦莫不与红沙谷有关。”
白丽珠似乎一呆,继而淡淡一笑道:“反正与我无关,兹事礼大,俺少侠如不见信,去问家师就知情。”
佟景贤只觉白丽珠神情并无虚假,忙笑道:“在下虽至愚,也不能开罪姑娘,惟望姑娘能体谅在下苦心。”
白丽珠嫣然一笑道:“夜深了,少侠请早安息。”向佟景贤微福转身入室。
佟景贤木立思考良久,疾闪入暗黑中不见。
此后,苗岭竟沉静无波,丁南绍运柩回里,佟景贤发现白丽殊对其异常冷淡,心中甚感气愤,亦觉动疑。决计查明究竟,告辞下山。
毒妪亦选往梵净,白丽珠返家察视其母,带银杏随行,返家后发觉月事不来,分明有妊娠感觉,不禁喜优交集,匆匆返梵净,俟毒妪闭关后,私自避往家中。她因岳宗浩有三月定须去苗岭找她之言,是以留在家中。
且说岳宗浩赶回剑阁,虞康已奄奄一息,虞慧文两眼红肿如桃,一见岳宗浩赶回,不禁大喜。
虞康苍白脸色上浮起一丝笑容道:“老弟你回来了,老朽也死当暝目。”
岳宗浩大惊道:“老前辈为何说出此话,晚辈已求得解药。”
虞康摆首道:“人生百年,难免一死,老朽脏腑尽已糜烂,虽大罗金丹也无法回天,糟蹋灵药则甚,老朽所以不死者,即是为了等候老弟返回。”
虞慧文哽咽落泪道“爹试服下,或可有救也未可知。”
虞康苦笑道:“为兄三日前就该撒手尘寡了,勉聚一口丹田真气如何?”继向岳宗浩道:“小女菲柳之姿,谨以相托老弟,望老弟应允。”
岳宗浩闻言不禁如中雷殛,却不露于形色,面色一红,道:“令嫒慧贤淑,晚辈不学无术……”
虞康道“不要推辞,老朽要亲视你们交拜天地成亲。”
虞慧文早一见倾心,柔声道:“浩哥……”
岳宗浩暗叹一声,跪拜行礼口称:“岳父!”
虞康微微一笑,强撑着身躯,拉着两人选入一间石室后退出。
俟他们一双夫妻出室后,发觉虞窜已撒手尘震了,不禁痛哭失声,将尸体葬殓在剑阁一处安眠吉地。
两夫妻决定闯荡江湖,暗助红沙谷主黄鸿一臂之力,离得剑阁,着实做了几椿惊天动地之挛.与佟景贤三次相遇,佟景贤屡遭受挫,因此益发视岳宗浩如眼中之钉。
佟景贤尚未察觉岳宗浩与白丽珠一段不能告人之秘密,不然图谋益力。
岳宗浩、虞慧文两人在武林中盛名大噪,但等两人前去成都西郊孟员外家,问知并未有白丽珠讯息,不禁大感悬虞。
虞慧文早自岳宗浩口中得知此事,她为人贤淑,催促岳宗浩接来,不计名份,一床三好。
他两夫妻赶去苗岭,发现毒宫已毁,人踪已杏,只胜下一栋小屋,供奉着一尊山神,香火惧无,岳宗浩不禁泛起无名悯帐。
忽闻一声娇唤道:“乐公子!”
岳宗浩不禁一怔,只见庙后棚若惊鸿闪出明皓皓齿少女,正是银杏,大喜道:“白姑娘何在。”
银杏望了虞慧文一眼,附着岳宗浩密语一阵,接道:“婢子尚须赶反百毒宫,公子自去找我家姑娘了。”言毕,疾如流星掠下山去。
岳宗浩与虞慧文赶向白丽珠故里,一至村外,忽瞥见村中走出八九的江湖黑白两道高手,虞慧文目光锐利。忙伸手一拉岳宗浩,闪在林中。道:“佟景贤亦来此处则甚?”
佟景资与武林人物边行边谈。为岳宗浩两人闻知一次惊人狠毒阴谋,计划将武林各大门派置于宫廷四翼之下,异已者加以暗害,遂种下仙灵潭惨祸……
符孟皋问道:“娘,后事如何?”
百毒宫主凄然一笑道:“如你爹不死,则可获知真情,娘只事后隐约得知.你爹即命你义母赶速通知武林同道,他自己则入村寻觅为娘。
那知为娘腹中逐渐隆起,不良于行,又避免佟景贤无谓纠缠,义母选在距村十数里外隐秘处所,你爹未曾找得为娘,却遇上佟景贤习通留类村中奸细,谎言为娘已不知何往。
你爹快快返回,联合武林同道与宫廷爪牙为敌,血腥双手,树敌结怨无数。
佟景贤震慑你爹之卓绝武功,一直藏身幕后不与你爹正面为敌,托身七皇子母妃处,你爹也知佟景贤心胸险恶,四出访觅佟景贤,但不获要领作罢。
为娘十月怀胎未满,你外祖母突无疾面终,银杏忽找来说山主已出关,发觉为娘未留在身边大为震怒,幸得银杏谎言因母疾危赶返家中侍奉汤药,你师祖信疑参半,命银杏前来探视,言创立百毒门,须为娘返山……”
符孟皋道:“娘回去了么?”
白丽珠摆首道:“当然不能去。娘以外祖母新故需亲视殓葬为词,藉以廷岩,银杏返山覆命,不料毒妪突随银杏来到……”
邓素云目露惊容道:“那不是隐情揭露无遗了么?”
白丽珠笑道:“事有凑巧,我儿已呱呱落地,为娘寄居农家,你师祖与银杏到托,尚有灵幛棺木,竟然丝毫未起疑,为娘闻迅赶去。你师祖温言劝慰节哀,属葬碱后即赶往魏净襄助创立百毒门,为娘趁机留下银杏作伴。”随即叹息一声道:“为娘与银杏商议,也是为娘一时之羞,认为我儿应在你爹身旁扶护,是以命银杏觅一乳媪,抱着我儿搭舟前往成都孟员外处……”
符孟皋诧道:“娘为何不巡去成都亲自找我爹去?”
白丽珠道:“女人器量狭随,为娘也不例外,闻得银杏言说你爹与你义母同往苗岭,内心异常难受,再因与你爹未正名份,也许为你爹带来一场灾难,有此顾虑,为娘决定返百毒一趟,岂料事有意外,为娘尚未抵达百毒,你爹楷同武林高手侵袭百毒宫,双方伤亡惨重,你师祖罹受七重内家重伤,待为娘赶至时百毒宫已面目全非。
你爹与虞慧文离开百毒,去成都孟员外家中,得晤银杏,立即携往大别仙灵潭,哪知宫廷已暗中图谋你爹,回仙灵潭不久即遭惨祸……。”
符孟皋怒愤填胸道:“孩儿系银杏救出,但银杏身中柳叶蛇头镖惨死。”
百毒宫主大惊失色道:“死者竟非你义母虞慧文么?”符孟皋点点头。
百毒宫主风目一红,淌下两行珠泪,道:“如此说来,银杏死前定知凶手是谁了?”
符孟皋道:“现在已无疑是丁南绍了。”
百毒宫主冷笑道:“不是丁南绍,是佟景贤!”继又凄然一笑道:“娘自闻得噩耗传来,以为我儿已遭毒手,心已如朽木死灰,素服蒙面,誓言不出梵净,如你爹及义母尚在人世,这多年来,必会前来百毒宫寻觅为娘。”说着又不禁落泪。
符孟皋切齿怒道:“如此说来佟景贤此贼绝不可留了。”
活丧门贾庆忽纵声笑道:“母于重聚,理该高兴才是害得老朽这水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干瞪着两眼。”说着举杯高声道:“老朽敬宫主一杯,算是赔罪,当年侵袭百毒宫,老朽也会参与其盛,不堪回首话当年,过目云烟岂能重提。”言毕一饮而尽。
百毒宫主先是一愕,复又微笑浅饮了一口,知贾庆不愿提起旧事,谅另有隐衷,向符孟皋道:“我儿能否将遇救以后经过详情与为娘一说么?”
符孟皋略一沉吟,答道:“云姐尽知,娘回房一问姐便知。”说着欠身离座,面色凝肃,飘身走出殿外而去。
百毒宫主见符孟皋神色有异,不禁面色微变,邓素云嫣然微笑道:“娘,别管他,一会儿就好了。”
叶胜道:“少侠身负绝世才华,督智果断,每遇重大之事
他必独自一人沉思有所抉择。”
贾庆笑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如非岳老弟才华无人能及,我这老怪物向不服人,岂能俯首听命。”
百毒宫主闻言心中立宽,十数年来是郁结愁苦的心胸为之一开,与群雄诸女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且说符孟皋独负手卓立于悬崖之上,衣袂飘飘迎风,目凝远处云山落入一片沉思中。
残阳衔山,暮蔼入眼,不禁低声长吟道:
“欢宴未休殿阉暮,天漠沉沉,
借得春光位,红翠斗为长袖舞,
香擅拍过惊鸿绣。明日不知花在否?
今夜园瞻,后夜忧风雨,
可惜歌云容易去,东风杨柳来时路。”
符孟皋在倾听其母叙说伤心当年往事,自斟自饮,酒到杯干,不觉多饮了几杯,已有三分醉意,愁恩满腹,吟罢即靠着身旁一株于席地坐下,瞑目长吟道:
“醉后和衣倒,愁来带酒醺,
困人天色暮掩明,昼日厌厌玉脸浅含颦。
难眠务少握,依然月俺门。
楚天何处觅行云?唯有暗灯残漏伴锁魂!”
吟罢长叹一声道:“浮世欢会少,劳生怨别多。”
突听身后传来百毒宫主语声道:“好个浮世欢会少,劳生怨别多,只是我儿未免太凄然了些。”
符孟皋倏地立起,转面唤道:“娘,你不在宫中款待群雄为何?”
百毒宫主含笑道:“方才邓姑娘与为娘道出我儿事迹,虽惊于我儿遇合之奇,但你一身系天下武林安危,是以你我母子身份尚须暂且守密,据群雄判断你父与义母必然尚在人世,我等前途艰亲未已,忧能伤人,回宫去吧!”
符孟皋微笑道:“孩儿并未忧伤,只是思考明日赶去花溪是否搏杀丁南绍,抑或是依原计行事。”
百毒宫主道:“应以武林大局着想,还是照原计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