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种情形,她不由万念俱灰,一瞥眼,发现五行神龙乔海雨沉着脸,走了过来,满脸都是煞气。
刹时间,她想起了三年前的往事,那时她和乔海雨都只有十四、五岁,但有一天却发生了冲突,她施展千般毒技,甚至放出世上最为狠毒的毒虫文蛛,结果依旧败下了阵来,一气之下,她就回到了岭南重新练功炼毒,希望在三年后的今天,挫败对方,找回场面。
谁知道今天又是一败涂地,甚且连全身而退,都有了问题。
想到这里,顿时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乔海雨突然微微一笑,向围在四周的南天派诸弟子道:“没有事了,大家可以散了……”
众人纷纷散去,方若莲也连忙收回天蓝蝎,含有深意地向孟小瑶笑了一笑,然后匆匆离去。
当地只剩下乔海雨、段思凤和孟小瑶三人了。
乔海雨忽然含笑向孟小瑶一拱手道:“孟教主别来无恙,我们分手已足足有三年之久了。”
他的神态和悦,竟像多年没有见面的朋友,互相寒喧谈话时的情形。
孟小瑶突然一呆,暗忖道:“他怎么了,好像对我没有敌意呢……”
段思凤身形微晃,冉冉而前,也微笑地道:“孟教主何不收了神网,我们也好谈话……”
孟小瑶又是一呆,从段思凤的神色上看来,分明也不象含有恶意呢!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对方是含有善意的,闻言犹疑了一下,便把银灵七煞网收了,却听得乔海雨又道:“天下无不解之怨,孟教主,刚才我们对你失礼,实在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务请原谅……”
说完话,又走过去替青毒叟卞运解开了穴道,微笑地道:“孟教主累了一天,我派人送二位到宾馆去休息。”
孟小瑶和卞运面面相觑,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乔海雨忽然一击掌,轻云小筑里顿时走出一位身穿白衣的美貌女孩。
原来是白凤杜畹秋。
只见她恭恭敬敬地走到面前,向乔海雨、段思凤各行了一礼,就恭身肃立,静候吩咐。
乔海雨道:“你送孟教主和卞护法到宾馆休息,不可失礼。”
杜畹秋恭应一声,转身对孟小瑶和卞运道:“二位贵宾请随我来……”
孟小瑶刚才就曾和她恶战很久,知道她的武功虽强,却不是自己的对手,莫非乔海雨真的想和自己化敌为友吗?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自己纠集了很多人,处处与他为难,又曾劫持段思凤,企图一举倾覆南天派,他难道能不念旧恶,化敌为友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心里虽然说不可能,但事实上,却又不容怀疑,难道对方真有这样大的气量吗?
她不知不觉地又叹了一口气,暗忖道:“倘若对方真的肯放过我,这种气度就非常人能及的了,冲着这一点,自己从今以后,非但不再与南天派作对,而且还要尽量帮着他们……”
想到这里,又见杜畹秋十分恭顺地等待着起程,便一言不发,带了青毒叟卞运,跟着杜畹秋就走了。
这一去,杜畹秋果然把他俩安置在宾馆之中,待若上宾,丝毫没有防范疑忌的意思,孟小瑶先是奇怪,再则疑惑,终于相信乔海雨和段思凤二人,完全是出自善意,最后在感愧之下,竟和乔、段二人成了好友。
回头再说乔海雨和段思凤,目睹三人离去,相视一笑,自觉得今天的所行所为,竟是十分的圆满。
原来从段思凤的被擒,到乔海雨的被诱至轻云小筑,都是乔、段二人,事先计划好的,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孟小瑶、洪青青等一干人,互相勾结,包藏了极大的阴谋,倘若任其发动,一定难以收拾。
所以为了紊乱他们的步骤,段思凤故意出现于轻云小筑,被他们擒住,其实在轻云小筑的地底,另筑有秘道,直通太元洞府,五凤姐妹早就躲在那里,甚至乔海雨的五位师姐中的白发龙女上官馨和怀庐主人林心慧,也藏在地底,暗暗保护,只要对方有加害段思凤的企图,马上就可以出现。
一切都依计行事,安排得十分妥贴,终于使得孟小瑶等的阴谋,提前被粉碎了,消除了一大祸胎。
又因为孟小瑶虽然是五毒教的教主,本身却没有恶迹,何况五毒教在岭南的势力很大,消灭很难,因此又委屈求全地放过了孟小瑶,与她化敌为友,免得五毒教为了复仇,倒行逆施,弄得江湖上杀劫连绵。
这时,乔海雨又走到洪青青的面前,取出一粒灵丹,喂她服下,片刻之后,洪青青就醒了过来,一见在面前,不由大吃一惊,纤手一扬,刚想与敌人拼一个你死我活……但发现混身酸痛,真气难提,这才想起了天蓝蝎喷出的毒气之事。
乔海雨微笑道:“公主,你中毒很深,虽然已经服了解药,但在十天之内,最好不要妄运真气,否则就不容易复原了。”
洪青青一呆,但心里不知不觉地浮起一阵高兴,暗忖道:“他竟然对我不错嘛……”便又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要知道她对乔海雨颇有好感,而且她天生丽质,自视很高,文武二途,也很来得,举目当今江湖之中,实在没有她看得上眼的男人了,只有一个乔海雨,却又因为昔年曾有误会,变成了仇敌。但在她的内心之中,却感到除了乔海雨之外,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她的。
可是五行神龙乔海雨,却是她的仇敌,因此芳心之中,是既恨又爱,说不出的矛盾。
但今天大势已去,身落人手,何况乔海雨一副怜香惜玉的心肠,心中早已柔情似水了。
二人四目相对,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幽兰坳。两位粉雕玉琢般的少女谈笑风声地走进洞来,他们正是北冥陷空岛上冰魄公主的两位侍女——香雪、寒梅。
她俩刚一隐入洞中,香风飘处,这幽兰坳中又出现了一位蓝衣丽人。
只见她年约十七八岁,眉如春山,唇点樱桃,齿如碎玉,鼻如琼瑶,端是花容月貌,人间罕见。
她的身法灵巧而且快,仿佛洛水神女,凌波微步而来。行动之间,毫无声息,因此,香雪寒梅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依旧有说有笑地向前走丢。
香雪首先笑着说道:“现在可好了,刚才差点把我吓坏了……”
寒梅道:“谁说不是呢,希望公主和乔公子见面后,能够言归于好的,结成神仙眷属,不但了去了老岛主夫妇一椿心事,公主也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否则……,唉!以她的脾气,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事……”
潜入洞中的蓝衣女,听到这里,娇躯不由一震,暗暗忖道:“她们的话不错,以冰魄公主的性情,很可能趋向极端的……”
她的细而长的秀眉,轻轻地皱了起来,又想道:“海弟弟,为了你的事业和前途,姐姐要做一件令你大为吃惊而又大大高兴的事情,你瞧着吧!”
原来这个蓝衣少女,正是灵翠峪来的女主人,彩凤令主段思凤。
她原本和花蕊公主,在太元洞府中畅叙离情。听说乔海雨和刚刚到来的冰魄公主又闹了别扭,就故意拿言语刺激乔海雨,使他在一气之下,到幽兰坳来找冰魄公主。
其实,当乔海雨刚一离开,她立刻也追踪而来,远远的跟着他,虽然段思凤的功力,较诸乔海南还得稍逊一筹,但由于隔得远,又是有意跟踪,乔海雨竟然丝毫没有发现。
这一切所有的经过,都落在段思凤的眼里,使她的内心又喜又妒,芳心里像转风车似的,无数念头此起彼落,相持不下,最后决定进洞府一探,看海弟弟在背后说了她些什么。
她且妒且忧地走着。
忽听得前面二个丫头,又在低声说话了。
寒梅道:“雪妹,我家公主冰雪聪明,秀外慧中,又有一身出尘拔俗的武功,除了乔海雨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她呢!”
段思凤心中一喜,却为对方称赞了她的海弟弟。
却听得另一个女娃子答道:“可惜乔海雨爱情不专,随处留情,既有彩凤令主,却又和光明公主勾搭,要把借给公主的万年温玉,再转借给光明公主,不但此也,听说他和花蕊公主也有一段情,而且他也去过花蕊公主的天璇岛灵香仙境……”
寒梅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曾经见过花蕊公主和光明公主,这二人都长得美极了,与我家公主比较,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话声至此略顿,又道:“……花蕊公主貌如春花,娇美无比,长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罗衣,对人老是露出一张笑靥,有二个浅浅的酒涡,实在好看极了,古语说的‘我见犹怜’,我想大概指的是她这一类的女人。”
段思凤听到这里,心中亦有同感,暗忖:“别瞧这丫头年纪小,倒也观人入微,是个可造之材。”
却听得寒梅继续娓娓言道:“……但她的武功却是不简单啊,据我们公主说,她走的乃是轻柔灵变的路子,又由于天璇岛盛产灵药,所以她得天独厚,功力很深,和我家公主几乎在伯仲之间……”
寒梅连连点头。
段思凤听到这里,暗叹一声,心忖:“唉!真是便宜了海弟弟,倘能如此这般,这天璇岛武学,就将归并入南天门下……”
寒梅仍没有发现有人跟缀在后,谈笑风生,这时,她们讨论的对象,业已转到光明公主司徒兰的身上。
只听得香雪首先说道:“唉!这位光明公主,也可算得是宇内一大奇女子了,首先说她的长相罢,就像一个冰雪塑成的人儿,混身皮色,洁白如羊脂,但偏生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眼睛,大大的,睁合之际,寒光炯炯……”
话声说到这里,寒梅也插口说道:“……谁说不是呢,尤其是她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冒不出一丝热气,令人一听之下就冒起一股寒意。”
她还没说完,香雪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急急接口道:“是啊,每次当她一出现,我就禁不住连打寒噤,像气温降低了很多似的,看来她比冰雪还要冷得多。”
话声略顿,又接下去道:“可是……她实在长得好漂亮的。全身上下修短适中,身材太美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她是一个冰雪人儿,据说她的体质比冰雪还要冷上百倍,所有的男人都无法娶她,所谓是中看不中吃的啊……”
直把跟在身后窃听的段思凤,弄得差点笑出声来。
忽然,寒梅冷笑一声,道:“但,却有一个人能够娶她……”
香雪讶然,问道:“是谁呢?”
寒梅道:“就是咱们那一位风流成性的乔大公子呀……”
“什么?”
“江湖传言,乔海雨丝毫不畏惧光明公主的冷星指奇功,袒身连受三指,毫发无伤。因此,光明公主就对他着了迷,立誓非他不嫁……”
话声至此,她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他们二个还接了吻,私订终身,所以乔海雨才答允把借给我家公主的万年温玉,转借给她,你说气人不气人呢……”
说到这里,寒梅流露出气呼呼的神态,把声音放大了一点道:“这一点,也就是我们公主最最生气的地方,老实说,乔海雨和段思凤相识在前,还说得过去。但光明公主和他相识在后,居然接吻而私订终身,这将置我公主于何地.实在太气人了……”
她们二人胡说一通,居然以讹传讹地说得煞有介事,引得段思凤暗笑不已。
但,香雪寒梅这二个女娃娃却愈说愈生气了,香雪冷哼一声道:“哼哼,风流成性,我看世界上最坏的人,就是男人了,而最最可怜的人,就是我们女人,就算是咱们的公主吧,才貌双全,心比天高,但还不是为了他……才天天烦恼。”
话声至此,她忧虑地道:“唉!事情可麻烦了,有太多的美女爱他,每一个美女又都有一身武功,而且又都有强硬的靠山,真不知他将怎么处置了……”
二女连声叹息,引得段思凤也感到难过起来。
这时,她们业已深入洞中,段思凤隐约地听得有啜泣声传来。
另外有一个十分熟悉的男子口音在旁劝慰。
只听他说道:“姐姐,冰魄姐姐,都是海弟弟不好,你不要再生气了……”
却听得另一个女声,抽噎地道:“谁生气了,我敢对你生气吗,乔大掌门,你有的是什么“凤姐姐’‘花蕊妹妹’的,我算是什么呢,我就是死了,也不见得有人流泪。”
香雪寒梅似乎也听到了一些,连忙匆匆地退了回去,段思凤利用石壁藏身,待二女过后,又缓慢地向前行去。
她特别施展出潜声灭迹的奇功,慢慢接近了门口,发现那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卧房。
房中挂着好几道轻纱的慢帘,绣榻锦帐,冰几玉奁,一个身穿青罗衣的美女,正倒身榻上,抽噎不已,由于她面向里睡,所以只能看到她的双肩,随着抽泣之声,在作有韵律的颤动。
从背影看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冰魄公主了。
榻上另外坐着一个英俊少年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几次伸手想去扳对方的香肩,却又欲发又止。
他正是灵翠峪的主人一五行神龙乔海雨啊!
段思凤暗咬银牙,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却见她的海弟弟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伸手托住冰魄公主的香肩,轻轻一拨一转,顿时变成面面相对。
只见平时坚强万分的冰魄公主,此刻像梨花带雨一般,备增动人风韵,四目相对,乔海雨悠悠地道:“姐姐何必自苦,海弟弟一定不辜负你的深情。”
冰魄公主不言不语,但一对含有深情的大眸子中,晶莹的珠泪,不断地成串滴落……
看得乔海雨心头一震,忍不住轻轻吻在她滚落的泪珠上。
只觉得泪珠略带一丝成意,而且蕴含淡淡芳香。
在这刹那之间,空气仿佛凝结住了,乔海雨和冰魄公主都感心弦剧震,一股说不出来的兴奋激动的热流,在顷刻之间,流遍全身。
顿时二唇相接,丁香暗渡,这一吻,真有天地混沌,日月无光的感觉。
就是隐身洞外的段思凤,也被他们二人的这一个动作所惊呆了,不知不觉地现身出来,又不知不觉地缓步进入了洞中。
这一吻,足足有半盏热茶的时间,冰魄公主固然是意乱神迷,酣畅淋漓,而乔海雨又何尝不感到快慰异常呢!
二人刚欲说话,却发现床前影绰绰的似乎站着一个人,抬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脸红过耳。
冰魄公主连忙一翻身,面向里“睡”了。
一颗芳心,还不停地“卜通卜通”地乱跳。
她平时虽是要强好胜,但毕竟是少女情怀,顿时大羞,刚止住泪,忍不住又纷纷而落。
至于乔海雨呢,更是羞愧万分,他深知段思凤的性情,虽然年纪较他稍长,但平时却常爱闹个小性,尤其是少女娇憨,喜占上风,复加刁蛮慧黠,乔海雨对之可说是又爱又怕。
这时,他的心中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难宁,又见凤姐姐瞪着一双澄澈如水的秀目,似嗔似喜地瞧着他,更是心慌意乱起来。
刚羞怯怯地叫道:“凤姐姐,你来了呀!”
段思凤声色不动,点头道:“我来了……”
表情中,看不出是喜是怒。
乔海雨更吃惊了,涨红着脸,吃吃地道:“凤姐姐,你来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晓得。”
段思凤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另方面又忖道:“平时他能说善道,滔滔不绝,今天却变成如此木讷笨拙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把他推开,向床前走去。
乔海雨又吃一惊道:“凤姐姐,你想干什么?”
段思凤一摆手道:“你别管。”
轻轻地在床沿坐下,又轻轻地叫道:“冰魄姐姐,冰魄姐姐,小妹段思凤来看你了。”
她的葫芦中,在卖些什么药呢,她们乃是情敌,她对她会有好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