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古素贞、冷艳香皆吓得面如土色,明明一个受伤奇重,昏迷不醒的人,怎会在这盏茶工夫之内,倏然失踪?
月殿嫦娥飞身一纵,跃至董绢绢原先倒卧之地细看。谁知地面坦坦清清,连个可资找寻的足迹都没有。
这匪夷所思的怪事,使三位头脑聪明的少女面面相觑,芳心焦急万分,而个个竟想不出主意来。
蓦的,三位忽然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引颈竖耳倾听,似乎在半空之内,又似乎在密林之中,隐隐飘来一丝话语,声入耳际,恍若雷鸣一般:“绢儿已由老朽携至长白天池,三位不必悬心。速速返回三音圣寺,九十天后,如骷髅妖丑侵犯圣寺,你等四姊姊即当叙聚……”
声音如绕梁之乐,久久不绝,
冷艳香、王秀云两女正在惊疑之际,古素贞已强自挣扎而起,双掌合十,朝正北方向稽首遥拜,扬声高喊道:“三音诺颜部沙门未学,后辈习法音‘得缘’,俗名素贞,与义姊妹冷艳香、王秀云,齐叩颂老前辈法座金安。”
“呵呵呵呵!果然‘得缘’,不愧‘得缘’,好好好好!虽出泥,亭亭净植,普陀之精,好好好好!”
冷艳香、王秀云俩女一听古素贞如此恭敬,心知来者果然是心中所期望的人,急忙亦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禀道:“后辈冷艳香、王秀云……”
此际,古素贞却委地一顿,带着微喘的话语道:“天池老人老前辈已在百里之外了,我们不必耽搁了。”
月殿嫦娥,铁菱仙女见说,乃叩首而后起立。见古素贞娇喘吁吁,知她刚才传音时提动中气,影响旧伤。王秀云蓦想起自己怀中,尚有圣品“雪莲芝”,急掏出一个小朱盒,打开盒盖,取起一株大若食指,通体雪白的灵芝。她将“雪莲芝”取出之后,古素贞连忙止住道:“此物价值,决非一般珠宝珍品可比,其神效之奇,又非一般之灵品可比,我此时尚可维持,妹妹请暂时收起,待至圣寺之时,先治好体内之毒,而后用之,可增百分以上功力。”
铁菱仙女王秀云见她言词诚恳,一方面赞赏她见识广博,一方面并感其言真意诚,毫无伪佯之状,乃如言收起,即与月殿嫦娥冷艳香将古素贞扶起,竟投西方缓缓而去……
到达姜家堡之后,月殿嫦娥冷艳香买了三匹马代步。依三音小尼古素贞的意思,本待拣捷径返寺,但冷艳香、王秀云却顾虑她受伤之体耐不得颠簸之苦,因而绕道辽阳平原,渐沿热河起伏丘陵间的狭小平原,进插汉儿部——即察哈尔。再经多伦诺尔,绕四郎城,至阿善、滂江,过以林湖之后,尚有半天路程,便可达三音圣寺。但古素贞向俩女讲解蒙疆交通、人文等事时,曾坚决表示欲反绕图古里克,穿过沙漠中之骆驼道,直达三音圣寺,如此可省五日行程。冷、王俩女一来途径不熟,二来考虑如早到五天,总算少了五天的风尘劳苦,因此,乃依古素贞之言,反折回南,循蒙、察交界而行。
殊不知欲速反迟,她们这一回转,不但多延了数天,毫无省时省力之处,而且就因为回道反折,差一点送了三条性命!
就在翌日晌午,三骑之后,隐隐扬起微尘,似有健驹飞驰。
三音神尼后继者古素贞,转眸观视半晌之后,皱眉说道:“观马蹄扬尘,好似并非塞北健骑,而为数约四、五匹之多,却不知来者为何路数?”
月殿嫦娥冷艳香亦觉诧异,随即说道:“莫非塞外地带,竟有风云纠纷不成?”
古素贞沉思一会儿,正欲开口,王秀云已用玉指一指,二女随之一看,原来后面二十余丈已显出四只雪白的的云骑,马背上驮着四个汉人打扮的壮汉。打扮虽若商贾,但内行人细看即知乃系久走江湖的武林人物。观其神色,似乎负有极重要的任务。
四匹健骑,疾如电驰,眨眼间已临切近。仨女回头注视,四壮汉却俱以眼尖一扫,竟自拍马从旁闪过,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继续疾驶。但马蹄扬灰,尘沙弄得仨女污秽遍身。
仨女生性好洁,平时穿着,均皆点尘不染,近日虽飞骑驰骋于遍地黄沙的高原上,但身上依然洁净,此际四个汉子存心戏弄,竟将她们弄得面目全非,怎不使她们恼怒。
铁菱仙女王秀云,年纪最幼,脾气最大,柳眉一竖,便待发作,古素贞忙使眼色道:“秀云妹妹,我们不要惹事缠身,赶赴路程要紧!”
谁知她话尚未敛,背后又是鸾铃频响,飞也似的又驰过四匹健骑,骑背仍是四名壮年商贾打扮的汉于。他们齐以炯炯凶光,注目仨女,并且马过一箭,其中竟有人发出邪意狂笑,依稀飘来一句:“这小尼姑分明是和小白脸私奔嘛?早知道货儿好,何必当初呢?哈哈哈哈哈!哎——”
原来,此骑者排在最后,口中秽语乱吐时,王秀云已忍无可忍,伸手一探怀中,食指一弹,铁菱角已如闪电飞虹,猛然射出!
这一弹之势,乃王秀云怒极之下,用出内家真力的一击,铁菱角竟挟刺耳的一声怪啸,不偏不倚,正击向该汉子后脑。
该汉子也殊不寻常,在疾驰之间,仍耳觉敏捷,乍闻啸声,头也不回,猛伸食中两指,朝后一夹,把铁菱角夹住。
王秀云的暗器手法,乃尽得眇仙娘陆翠兰真传,后经大雪山三年苦练,乃师白发婆婆又从旁指导,收发之间,更若有神。那汉子手指甫触铁菱,突然大叫一声,两指外皮齐裂,鲜血直喷,铁菱如泥鳅一般,滑过指隙,打得他颈项火辣辣的一阵痛楚,肿起一块紫青。如非他指一格,使铁菱微顿,性命早已乌有。
那汉子存心托大,竟吃了个哑巴亏,不禁气得哇哇怪叫,但大约同伴中有人不知说了什么,将之劝阻,也不回头,的的蹄响渐逝,终于人影不见。
古素贞吁了一口气道:“秀云妹妹,这些人满面剽悍,看来并非寻常之人,我们赶路要紧,何必去招惹他们呢?”
王秀云凶狠狠的“哼”了一声道:“我们去招惹他们?干净的衣服给弄成这样子,还说呢!不给他们一个好看,算是便宜了他,要不是你,我早把他解决了!”
古素贞闻言之下,只得默然不语,老实说,她心中也十分厌恶那群人,但自己归心似箭,况且背着“三音神尼”的招牌,就不能不有悲天悯人和宽宏、慈悲之心。
月殿嫦娥冷艳香见王秀云樱唇高翘,娇喷满面,忙从旁说道:“秀云妹妹,那些人都去远了,气有什么用,待以后遇上了,再给他们一顿教训……”
其言未毕,倏闻头顶一阵冷冷怪笑道:“还想教训人家?到时还不知道谁生谁死,谁教训谁呢!”
声音甫落,冷艳香双足一顿,全身拔起六、七丈高,稍沾山壁,倏翻上高处,却见峦岩崎岖,林木参差,四下除了烈风飒飒,吹奏树梢沙沙生响之外,哪里有人?
月殿嫦娥冷艳香四下眺望,不见敌踪,心中大感奇异。
“莫非是‘骷髅八魔王’?’”
想到骷髅八魔王,冷艳香浑身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心念:“要糟!古素贞妹妹武功全失,如何是好?”
冷艳香转过两个山弯,只见前面数里之外,似有灰尘扬起。芳心一喜,急提起精神,一阵疾驰。待转过一个坳角时,已恍惚可见,前面正是三匹健骑,不过,骑背上扬鞭叱咤者,却换了三个紧身衣着的彪形大汉,而非古素贞和王秀云。
蓦地,她忽觉头顶冷风飒飒,当头闪落。她急忙双脚一错,不进反退,人影纵后七尺,右掌倏翻,顺手便是一招“分花拂柳”,缕缕劲风,带起一股炙人肌肤的罡气,朝上撞了过去。
来人似乎未料及冷艳香怪异步法,微噫一声,双臂一沉,全身猛坠,一面避过冷艳香“分花拂柳”,一面则“鹊巢鸠占”,正踩在冷艳香之位,变招“云尽明月”,五股阴风,暴然卷至。
冷艳香这回看清来人竟是个青面壮汉,正待喝问,猛见他一掌当胸,疾抓而至,认定他有意轻薄,不禁芳心大怒,娇叱一声:“恶狗找死!”
素掌挥处,烈焰似的罡风,倏自掌心透出,其势凶凶,疾向来人心坎拍发。
两道掌风,在双人之间遇合,爆起“轰隆”巨响,冷艳香身子晃了一晃,来人却被撞退五六步方才定住。
蓦的,山弯之后,陡然传来两声豪笑和高喝之声:“冷姑娘掌下留情!”
月殿嫦娥冷艳香猛吃一惊,壮汉已乘此机会,奋然一纵,倒退二丈之外,垂手鹄立,壮甚恭敬。冷艳香所惊的是:“来者何人?如何识得我……”
正当她迷困莫释之际,山弯后又传来一连串狂笑。接着微风飒飒,衣袂飘飘,山弯里陆续纵出七名大汉。大汉之后,又走出两对美色少女,两边站立,然后从内踱出一个少年公子来。
那七名大汉,加上原来受挫的一名,正是从她和古素贞、王秀云旁侧过去的两批健骑上的人。四名美女,个个均美艳如花,年纪轻轻。发髻高耸,玉臂套环,小腿暴露过膝,赤足沾地,不着弓鞋,虽趾指一如男人,然莹然如玉,令人睹之,陡起非非之想。八名大汉,除衣着汉人装束之外,面布横肉,眼突睛黄,耳串铜环,与四女相映成趣。
最使冷艳香吃惊的乃是最后踱出的公子打扮的少年。他身高约有八尺左右,宽袖长袍,楚楚衣冠,顶上头发,长披肩胛,色呈紫色,被斜阳夕照一映,呈透出千百种不同颜色,艳丽夺目。
再一细看面容,冷艳香险些儿惊叫出声。
原来,此人面容,乍看之初,竟和心上人儿安棋一模一样!
这人来势如风,眨眼已在冷艳香一丈开外,深深一揖道:“冷姑娘请了,故人侍从有眼无珠,冒犯姑娘之处,敝人谨在此致歉,望姑娘能宽宥小人之过”。
大约是他面容有如安琪,冷艳香敌意锐减,此时改容说道:“阁下言重了,在下因寻找同伴,心急赶路,不得以遇变自卫,功夫肤浅,不免贻笑大方了。”
那人蒲扇一拂,哈哈一阵豪笑:“姑娘言之过谦矣,自X帮为中原五派之一,无名叟神功盖世,‘红砂罡’发如迅雷怒吼,天下闻名,敝人久久即生倾慕之心。此回敝人因动游兴,远离偏僻的塞北沙漠,畅游中原诸邑,心想见识天下名门巨派的英雄豪杰。可惜的是,只闻得各派已渐式微,而只出了几个少年英雄,如追魂秀士王森,小神乞卓俊,还有美丽绝艳的娇娃如三音传人古素贞,白发婆婆爱徒王秀云,伏魔真君衣钵继承者董绢绢,而最响动者,莫如行止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琪,和娇美如天仙下凡的月殿嫦娥冷艳香姑娘你!敝人本拟—一见识,但迄未一晤。而今日却是天赐奇缘,呵呵呵呵!……”
月殿嫦娥冷艳香怀着疑惑的心情,怔怔听他说了一遍,忽见他话中含有占便宜的语气,不禁大怒,柳眉倒竖,正想叱骂几声,但眼光一扫他的面孔,那酷似安琪的面容若真若幻的浮着温笑,这种温笑,隐隐如同一股无可拒抗的魅力,引得她神志迷糊,心跳加急,欲抗无力。
冷艳香灵性还算极佳,定力更强。她与安琪在大别山脉的“元阴教”秘窟之内的旖旋风光,原是“销魂蚀骨醒春风”之力,加以自己对安琪的爱慕倾心,方能将错就错,成其好事。但此刻面对之人,分明乃是个塞外沙漠魔头之一,冷艳香聪慧灵敏,行事谨慎于先,岂能又中计于后。
所以,眼光一扫,急又回转,避去他那似真似幻,如云如雾的面容,樱唇开启,说道:“本姑娘路经此道,不想与你罗嗦,请速闪开,让本姑娘过去。”
说到此处,她又补上一句道:“你居塞外,本姑娘在中原,井河不犯,请莫说那些废话!”
怪式打扮的公子目睹冷艳香满面娇嗔之状,只乐得手舞足蹈,如同疯癫,手中蒲扇东西乱挥,喉中“咯咯”连声,嘻皮笑脸的高吟道:
“关关之睢兮——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兮——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兮——辗转反侧—一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他怪声怪气的吟了半晌,那样子既不象秀才,又不象骚客,简直就象假戴衣冠的沐猴一般。奇怪的是他的侍随,男男女女在其周围,他却毫不顾及身份,可见此魔必属凶淫毒辣之辈。
冷艳香见不得那付丑恶猴状,索性闭目,且看他发挥把戏到何程度,心中却暗暗忖度着:“他的侍从之一,都要我费上两个时辰才能制服。若凭身手硬闯,恐非其敌。不如暂时稍待,素贞、秀云两妹如发觉我未能跟上,必定回头寻找,到时再将此獠擒住,拔其臭舌以为申诫!”
“到底此魔是何人物,为何义父所提的魔邪怪凶之中,想不出有如此模样的魔头,莫非竟是后起之凶,未在江湖露过脸的?”
她知道对方双眼的幻魅魔力,并非三、二十年功夫可以学成的。同时,每个人的容貌,并不能明确的表示出年龄来。
正当她极力思索,追究对方来历时,倏然一阵冷风吹向胸前。
月殿嫦娥冷艳香何等警觉,杏眼一睁,左臂猛扫,出招“红尘隔断”,右掌如电,疾速拍出一招“开阳争春”,眼前风砂陡滚,朵朵寒英,狂扫而起。
然而冷艳香出招固速,此獠身手更诡,在密不透风的气幕中,阴森冷气,犹如泥中之鳅,截然突破,疾临胸际。
冷艳香又气又急,若受其当胸一抹,那不啻千年之辱。但掌风疾招封不住来势时,只好回环自顾,摇肩顿足,“吧!吧!吧!吧!”连跃三四步,总算轻功高绝,又适在敌人未料之先,幸免的躲过了这一拂之耻。但话虽如此说,冷艳香已是迫得满身冷汗直流,而且掌背袖角均为他所触。
这一来冷艳香再不存硬拖的办法,尤其王秀云、古素贞俩人既去已久,哪有不立即转回之理,这分明是着了他人的道儿,自己再不硬闯,难道要束手就擒?
再看那人,竟逗留在原地,频嗅手指,丑态百出。冷艳香更添十二分怒火,银牙一咬,娇叱一声:“恶贼可杀,本姑娘岂肯饶你!”
话音未落,双掌已挥,一出手便是毒辣无伦的绝招。但见满空掌影,遮天蔽日,招招慎密,指、点、拂、拍,无不正中人身生死之穴!
冷艳香对此魔已恨入骨髓,有碎其尸挖其肝而后快之慨,故进招狠毒,拼却性命不要,也要毁之于掌下。
但是,此魔功力却非等闲可比。漫天罡风冷气疾罩而至之际,他却冷哼一声道:“你若能脱得开本公子第五招之外,那塞北辽原、沙漠地狱之主的魔外娇魔马甲公子,便算栽了!”
他这几句话一说完,不知用何身法,便把冷艳香的“夺魂抢魄”、“挥天戈地”、“震断统线”、“风雷交伐”等凌厉招式带开,微一策足,竟已欺进六尺,食指一弹,场中乍响出一声裂帛之音,带起悠长怪啸,风砂翻滚,冷劲如缕,直奔冷艳香射去。
冷艳香在他报出名字时,禁不住地“呀”了一声,当场倒退三、四步,足冒凉气,芳容惨变。
原来此人乃塞外凶戾毒辣,手段惨绝人寰的大魔王,名气之甚,远在骷髅七魔王之上,因为他在凶戾毒辣,毫无人性之外,更多了一个“淫”字。
据说他的师父,乃是个寒冰天地中的怪人,他抚养了马甲利牙,并传授了全身武艺。马甲利牙乃是我国鲜卑地方一个小地名,因他是个无父无母,被雪狼养大的怪婴,故怪人在他拾得他的地方,指地为名,将他叫做马甲利牙。
马甲利牙因自小在雪狼群中生长,不但屡见自相残杀场面,且狼父淫女,狼子弑母之事,亦见得多了。他也许是天生怪物,狼母竟以含有巨毒的兽性之乳哺育他,以至养成他的残暴凶性。那怪人又将之置于冰天雪地的极地训练,使之成为酷冷不侵的钢铁之躯。结果,当他武功练就,当先在他掌下牺牲的,却是抚养他的恩师。
他自出道以来,不分蒙、满、汉,夷,均皆选那些身怀武功的少女下手,而被污辱之后的可怜者,不是变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灵空壳,就是在其惨不忍睹的毒刑之下丧生。故塞外之人,无不谈之变色而恨之切齿。
不过,因他仅在塞北活动,故中原识之者绝无仅者,闻之者更疑信参半。尤其“沙漠地狱之主”、“魔外妖魔”、“马甲利牙”等魔名妖号,听到的人更少。冷艳香只不过是从义父无名叟所说的“故事”中得到一点印象。
如今,此魔竟在此地和自己遭遇,看来凶多吉少!
马甲利牙弹指爆出怪啸之后,冷艳香立即警觉,深知自己“红砂罡”绝非其敌,一提真气,施展灵妙迅捷的轻功,以长补短,反向马甲利牙右侧横纵过去,乘机骤指对方肋下“章门穴”。
马甲利牙在冷艳香一闪反击之刹那,竟视若无睹,只听他冷冷说道:“冷姑娘,你第一招还没避过呢!”
月殿嫦娥冷艳香陡被叱喝,心中一震,脚下稍滞,突闻妖魔马甲利牙又一声怪叫道:“第二招去了!躲得过第二招,连第一招也都不算!”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悠长刺耳的怪啸,挟带急旋的掌风,疾由左面卷来。
冷艳香适才欲施绝招,因为闪避背后怪啸所带的冷风,步伐稍稍一缓,即急转身形。此际第二招又起,啸音不得犹觉刺耳,且响应迥异,高昂、低沉,混然交鸣,两者有如巫峡急漩,又如两只无形的飞蝎一般,上下飞舞,张牙舞爪,防不胜防,稍一不慎而沾寒气,必然殒命无疑。
她心知马甲利牙所发之啸音,旨在扰乱对方心神,使人自生错觉,藉此而使对方中其毒功。她估量,锐劲冷气,乃凭内功气力迫出,自然愈远功力愈差,愈久也变得愈弱,故头二声怪啸与冷气发出之后,她连忙收敛心神,奋力避开,一面则聚“红砂罡”于右掌,欲乘机反搏。
妖魔邪功果然诡异可怖。冷艳香乍离中心区域,一高一低的怪啸,嗤嗤不绝,乃循其飘动身形的空隙,如蛆附背,如影随形,前后夹攻。
冷艳香此际连番跳跃,已觉心头紧骤,鼻头微汗,但异啸寒劲,却仍摆不脱,危机未解,气力已减,不由得怒、急齐攻,气行急躁起来,手中掌劲一变,上下翻飞,劲气弥漫,但见尘土飞扬,将头二道寒气截阻于一丈之外。突然,她闪电似的一个转身,双掌掌心喷出炙人的酷热之气,猛击第一道寒劲怪啸,声势骇人。
就在她拼命一击的“红砂罡”气将撞而未撞及冷气之际,修见妖魔马甲利牙怪影飘起,口中猛喝一声:“第三招,第四招去了!”
这一喝,不啻又把月殿嫦娥冷艳香锐气削减二分,而此时,异啸突起。耳间恍然听得万千鬼叫,啾啾惨呜。
冷艳香心躁拼命之初,已拼尽体内仅有气力,异啸再起时,顿然如中魔法,恍恍惚惚,竟觉得那些此起彼落的鬼啸,有如天韵伯乐,心情猛然一松,玉颊间泛出一丝欢乐之色。
啸声才止,冷艳香觉得全身真气欲泄,方觉不妙,已嫌稍迟,股股冷气,如银蛇钻穴,疾入娇躯之内,她只感到机伶伶的阵阵寒颤,精神全失,昏然倒下。
话分两头。在月殿嫦娥冷艳香闻声高纵,飞身觅敌的时候,几乎同时,在古素贞与王秀云面前不远,竟纵出两个美艳绝色,而打扮却十分怪异的赤脚少女来。
古素贞久居藏疆,对叱咤风云的人物知之甚详。乍见俩女,心中大骇,忙低声向铁菱仙女王秀云说道:“云妹妹,这是沙漠地狱之主,魔外妖魔马甲利牙的侍女,我们装没看见,速离此地,切记不可动武胡缠,否则大祸临头。”
王秀云闻言,心中疑惑,即问道:“贞姊姊,这魔外妖魔马什么利牙,到底是何路数,怎没听说过呀?”
她还想往下问,古素贞已惶恐焦急地说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总之比骷髅八魔王还要狠上十倍,快,催骑走吧!”
王秀云见古素贞焦急之状,亦知此魔必定可怖,忙不打话,拍马飞驰而进,眨眼间已冲到俩女面前。
王秀云在三尺之外,开启樱唇,娇喝道:“闪开!喂,借路,借路!”
看看撞上之际,王秀云突然一扯马绳,竟与俩女擦身而过。
那赤足俩女,微微一怔,那古、王俩女已在她们微微一怔的刹那逃出一丈开外。
俩位赤足少女见状,均不打话,竟如飞的跟在古、王俩骑之后赶来。
古素贞回头一看,见俩女轻功之奇速,十分吓人,心中暗念:“如自己武功未失,本可制敌机先,将俩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制住,而后从容拣捷道避去此魔,但目下却无能为力。秀云妹妹功夫虽佳,但比起两侍女,则分可胜之,合则受制于人,再加上我一个半残废的累赘,更是危险。”
她念头在脑中转了数转,心意既决,仰首向天,默向思师神尼祷告数声,向王秀云说道:“云妹妹,跟我从这边转向,那是阿根希尔出口之道。”说毕,将马一催。
那俩个赤足少女,本来已要追上,不料古素贞熟知道路而疾转,那尼姑打扮的和娇美如珠的俩人,已脱出数丈之外!
俩女这一急非同小可,忙提起十二分功力,拼命急追,势必擒之。纵敌而逃,回去当受不堪之苦,如何承受得起。
古素贞与王秀云策骑急驰,翻丘越领。古素贞回头见俩女逼近,乃对王秀云说道;“云妹妹,以我之见,你赶快弃马飞步,展开陆地飞行之技走吧,两个少女,由我打发。”
铁菱仙女王秀云带着娇喘,严词拒绝道:“你武功已失,怎能胜人,要走我背你走,找到香姐姐就好了。要不,我们停下来和她们打一阵,我不相信功夫真不如他们!”
古素贞所忌的,实非她们俩女,而是与之打斗,势必引出妖魔马甲利牙来,到时一切都要完了。但是,王秀云的坚决意志,乃是她所深知的,不禁暗叹一声:“糟糕!”
此时王秀云见她蛾眉紧蹙,不由得豪爽一笑,向古素贞神秘问道:“贞姊姊,你肯听我一句话吗?”
古素贞不知她为何在紧急关头,有此一问,眨眨眼睛,要她说下去。
王秀云轻笑两声,伸起素拳,在坐骑项上一按,全身飞腾而起,疾落古素贞背后,变成双人一骑,古素贞坐骑受惊之下,猛然一抖,四蹄拨雪般一阵狂驰,向前乱奔。
古素贞这一惊非同小可,正待发问。王秀云右手轻轻将她素腰揽住,左手遥指道:“贞姊姊,你看她们上了我的坐骑,好戏就要上场了。”
古素贞好奇地一望,果然那俩位足少女,齐齐跃上王秀云坐骑之时,那匹健壮的燕驹,走不上三丈,立即四蹄一软,往地上颓然倒去,口吐白沫,大气出,小气入,赖着不肯走了。两个赤足少女若非功夫太好,临急纵起,那就要被摔成滚地葫芦了。
古素贞、王秀云已急抖两下,飞骑远荡,将她们抛得老远,待她们起立时,已失去了追猎目标。
古素贞身倚王秀云怀中,失声娇笑道:“好黠慧的头脑,怪不得他思念的就是你。”
王秀云被她一说,玉颊泛红,轻轻搔她纤腰,狠声骂道:“他是谁呀!你难道……”
她说到此处,乃一整神色说道:“说真的,贞姊姊,我有一句话向你说,如果不中听,请你原谅小妹年纪幼小,好吗?”
她边说边察古素贞脸色表情,见她凝神谛听,乃继续说下去道:“我们四个少女,一齐对安琪发生爱慕,都想到终身,贞姊姊,你别瞪我,虽然你、我和他见面时间都那么短暂,但香姊姊和绢姊姊却知道当时你施法疗伤的一幕。在你在眼光里,已流露出对他的心意了,尤其你为了他的伤,竟千里偕行。一个少女如果不以身相许的话,她岂肯冒极大风险而背着他去见师父?”
古素贞见她一开口就说出这一大段,心中忐忑狂跳,往事历历,一起泛上心头,忙阻止王秀云,道:“云妹妹,过去的事谈它做什么,我已经是三音圣寺主持人了。佛座下,恩师前,宣下重誓,一生为本门而尽心血,终生不谕,岂能重坠尘凡之念,增罪衍而污佛门!云妹妹,这些话,请你收起来吧,别忘了我们还没脱离险境呢!”
王秀云闻言,不以为然地说:“贞姊姊,你错了,当时你为么不向你师父言明呢?你们寺里,难道只有你可以接受衣钵吗?为什么你不敢为爱为情,而恳请由他人就任?是不是你贪了那地位,甘愿弃…
“噢,不!我知道你的心意,女人最了解女人了,你是因为香姊姊,绢姊姊和我都爱他,怕相互间为爱妒忌,所以挥慧剑,斩情丝,毅然放弃是吧?其实,如果把你换成我们,那你能独自享受甜蜜,而把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吗?”
“当我遇见第二恩师之后,就和你存着同样心思。但绢姊姊和我重逢之后,我的意志动摇了。她们跟我说,要我们四女同事一夫,这样才能两全其美,也使他不会因辜负我们四女中之某一人而负愧。贞姊姊,你不是也爱他吗?”
“云妹妹,请,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阳晖斜照,古素贞秋波迷离,闪烁着两点晶莹的泪珠,内心象千百只利刃在割着。情!情!情债!她无法了解在佛前宣誓后的今天,为何定力防线会全部被无可遏止的情潮突破,她哀哀的眼光望着王秀云,但脑海中却浮起了他——安琪,那英俊而含情脉脉的音容,象一把火,一团火焰,要把她吞噬!
王秀云的话,安琪的面容,结成一道狂潮,在浸淹着她的理智。但,理智的明灯,佛的心法,恩师的慈光,形成了抗御的力量,交战着,交战着!
王秀云怜惜的和她磨擦着鬓发道:“贞姊姊,我们祈求你同意我们的建议,如果你答应的那一天,我们就……”
她自觉耳朵热了一热,乃改口道:“即使是找到他了,而你一日不回来,我们就一日不团圆,因为我们不能没有你。”
她还想说下去时,忽然指触古素贞掌背,乍觉一阵冰冷,心中大惊,用力一扳香肩,谁知古素贞竟成僵冻,“不好!”两字尚未出口,俩人已一起滚下马背,跌倒在地。
“贞姊姊,贞姊姊,你怎么了?!”
王秀云心急之下,频频摇动、叫喊,盏茶功夫,才见古素贞微微回转失神迟滞的眼光,灰白脸上,勉强泛出一丝苦笑道:“我,我……内毒……攻……心……”
“呀!那,怎么办?”
王秀云乍听之下,失声叫出。蓦然,在其背后,竟传来一声冷哼道:“怎么办?如果跟大爷走就好办!”
此言一出,王秀云猛吃一惊,急一回头,却见周围二丈外立着三男三女,不用说是坠入妖魔马甲利牙手下的埋伏。
王秀云此时又气又急,银牙一咬,缓缓起立,冷冷说道:“你们这群言牲,欲待如何?今日本姑娘如不叫你们尝点苦头,还以为铁菱仙女是好欺的!”
说话甫毕,手指倏展,耳听惨嚎迭起,乌光闪处,两名壮汉应声而倒,剩下四人,不由得齐被此声势吓住,各退一步。
然而,就在她出手伤敌的一刹那,背后又出现七名壮汉,步步进逼过来。
这些人的面上,正透射出狰狞怪笑,窥伺着铁菱仙女王秀云,也窥觑着武功全失的古素贞。
危机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