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翔笑道:“没有,我不过说说罢了。”
丘惠珠含嗔白他一眼道:“你别吓唬我,我可不怕!”
华云翔看看已打扫干净,乃卸下包袱,席地坐下,说道:“你饿不饿?”
丘惠珠道:“饿了,你有东西吃?”
华云翔点点头,解开包袱,取出两个大烧饼,把一个递给她,笑道:“这还是前天在路上买的,一直没机会吃,你来一个吧。”
丘惠珠接过烧饼,立刻吃起来。
她敢情已饿得发慌,故吃得津津有味,一面吃一面称赞道:“啊哎!这东西真好吃,在那里买的呀?”
华云翔笑道:“到处都有,你喜欢吃的话,改天我多买几个让你吃个痛快。”
丘惠珠道:“我常看到许多没吃过的东西,很想买来尝一尝,可是就不敢。”
华云翔讶然道:“为何不敢?”
丘惠珠赧然一笑道:“女孩子在街上买东西吃,不怕人笑话么?”
华云翔哈哈笑道:“你不承认自己是‘千金侠女’,其实你真是‘千金女侠’啊!”
丘惠珠佯作着恼道:“你别讥笑我好不好?”
华云翔笑道:“抱歉,我不是取笑你,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丘惠珠笑而不语。
华云翔道:“不过,下午你吹箫制服怪驼,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那是令尊传授的吧?”
丘惠珠脸上发红道:“是的,你一定认为我很邪门,是不?”
华云翔摇头道:“不,各种功夫本无正邪之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丘惠珠道:“它叫‘勾魂箫’,我爹传给我时,曾再三告诚不可乱用,今天我因见你斗不过怪驼,又觉上前助战不一定能擒下他,情急之下,就把它用上了。”
华云翔道:“那箫声能使人想入非非么?”
丘惠珠点头道:“是的,还有一种更为厉害,能使人迷失神智,随箫声起舞,箫声不止,他便舞个不停,直至力竭而死。”
华云翔吐吐舌头,笑道:“但我也听到那箫声,为什么我没想入非非呢?”
丘惠珠吃吃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着魔,所以才敢吹奏……”
华云翔追问道:“为什么我没有着魔?”
丘惠珠道:“因为你是个很规矩的人,还没干过不规矩之事,所以不会着魔。”
华云翔有些懂了,笑笑道:“这种‘勾魂箫’对女人没有用?”
丘惠珠道:“对不守妇道的女人有用。”
华云翔道:“那么,这次见到杀人魔时,你不妨吹它一吹,把这个杀人如麻的女人制服下来。”
丘惠珠道:“恐怕不行,我功力尚浅,对付怪驼这种人还可以,若要对付功力比我高强甚多之人,不但制服不了她,她若运功反击,我反而会受伤哩。”
华云翔道:“所谓运功反击,是怎么个反击法?”
丘惠珠道:“她可以运功发出各种声音譬如狮子吼之类与我对抗,而由于我的功力远逊于她,便会反被她所伤了。”
华云翔:“原来如此。”
丘惠珠道:“咱们谈谈别的,我问你,你……你和涂姐姐是不是很好?”
华云翔发窘道:“你所谓很好,指的是什么?”
丘惠珠笑道:“哼,你装傻!”
华云翔耸耸肩道:“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件事……”
丘惠珠挺挺眉,笑道:“那么我告诉你,她对你很有意哩!”
华云翔笑道:“不要乱讲。”
丘惠珠道:“真的,她常常谈到你,对你之去长安,一直十分关心,怕你遭遇意外。”
华云翔笑道:“这是一种正常的友情,我对你们也一样关心啊!”
丘惠珠笑道:“让我做个月下老人如何?”
华云翔摇头道:“不要。”
丘惠珠道:“为什么?”
华云翔道:“目前我没有这份闲情逸志,我只想赶快逮住杀人魔,把恩仇了结清楚。”
丘惠珠道:“你和她相好,对报仇之事并不冲突。”
华云翔打岔笑道:“丘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喜欢替人牵线?你该为自己着想才是呀!”
丘惠珠大臊,低头不敢再说了。
华云翔道:“明日此时,咱们大概可以赶到紫竹林地狱庵,你有没有和涂姑娘约好见面的地点?”
丘惠珠道:“有。”
华云翔道:“到了该地,你说咱们要如何采取行动?”
丘惠珠道:“我还没想到,你说呢?”
华云翔道:“我想”
他刚说到一个“想”字,忽似听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低声急道:“听,好像有人来了!”
丘惠珠凝神侧耳一听,点点头,低声道:“不错,是一个人,想是赶路错过宿头,也打算到庙里来过夜。”
华云翔急急将包袱收拾起来,道:“咱们先躲藏起来看看,也许来者是杀人魔一帮人呢!”
丘惠珠一听此言,也觉大意不得,立即拾起包袱道:“到殿右的空房里去!”
殿右廊上有一间破烂的空房,房壁均已倒坍,但仍可藏身,两人跳出庙殿,窜入空房,蹲卧了下来。
由空房向外窥视,正可将庙殿中的一切一览无遗。
两人刚刚蹲下不久,便见一条黑影走进庙殿,由于有月光射入殿中,故立刻就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来人竟是七剑堡的三堡主管承义!
只见他走人庙殿,面上露出焦燥不安之色,运目在殿上搜望着,看见殿上经人打扫过,才露出一丝喜色,开声道:“明彦!你在这里么?”
因听不见“明彦”回答,他顿时双眉一皱,自言自语道:“糟了,看样子他是遭到意外了……”
说着,连连摇手,状极忧急。
华云翔思忖电转,觉得没有回避他的必要,于是起身走出,朗声一笑道:“三堡主在找谁?”
管承义一见大喜,好像找回了失掉的灵魂一般,喜极而呼道:“哈!你怎么在这里?苦我担心了好几天!”
华云翔感到奇怪,微微一怔道:“三堡主为在下担心什么?”
管承义笑道:“傻孩子,咱们突然失去连络,怎不叫我”
一语未毕,一眼瞥见一个灰发老媪(丘惠珠)随在华云翔后面走入殿中,不禁面色一变,举手一指丘惠珠问道:“这位是谁?”
丘惠珠抢着答道:“老身‘天山梅婆婆’也!”
管承义似未听过:“天山梅婆婆”这个称号,满面惊疑的向她抱拳一礼,随即回望华云翔问道:“孩子,你把事情办得怎样了?”
华云翔对他使用“傻孩子”和“孩子”这种“亲昵”的字眼来称呼自己,颇感不自在,当下抱拳答道:“很不幸,在不但未能保护住大刀王松,反而使四堡主丢了性命……”
管承义神色大变,呆呆的瞪望他良久,才以震惊的声调问道:“怎么说?”
华云翔道:“说来话长,三堡主且请坐下,容在下详细奉告吧。”
管承义不胜疑惑的看了丘惠珠一眼,慢慢弯下身子,在地上坐了下来。
丘惠珠笑问道:“三堡主刚才在呼唤‘明彦’,请问‘明彦’是谁呀?”
管承义忙道:“他是管某的侄儿,这次管某带他出来历练,前天他说要去某处找一位朋友,言明今夜到此相见,谁知到现在还没回来。”
丘惠珠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老身还以为‘明彦’是这个华云翔的另一个名字!”
管承义道:“不是!不是!”
华云翔道:“丘姑娘,你不要跟这位三堡主开玩笑。”
管承义一听华云翔称她为“丘姑娘”,神色大愕,失声道:“什么?这位是……”
华云翔微微一笑道:“她是三堡主曾经见过的‘千金女侠’丘惠珠姑娘!”
管承义失笑道:“我的天,丘姑娘怎的做此打扮?”
华云翔道:“她和涂香香姑娘一道出去侦查姐妹会总会址的地点,认为易容为老妇人方便些,故打扮成这个样子,刚才开了三堡主的玩笑,望三堡主勿见怪。”
管承义哈哈一笑,道:“不会!不会!”
他面上挂出笑容,目中却仍充满疑惑之色,接着问道:“方才你说四堡主丢了性命?”
华云翔凝容一叹道:“是的,他死在西坪口,是被冒充在下的那个凶徒杀害的……”
当下,便将与史天华到达长安,如何进入飞虎镖局,以及后来随着大力王松保镖离开长安,凶徒在西坪口冒充自己进入史天华房中,将史天华刺杀等情,详细说了一遍。
管承义听完,面现严厉之色道:“有谁能证明我们四弟是被冒充老弟那个凶徒所杀害的呢?”
华云翔道:“三堡主如对在下的说明有怀疑,那么在下可以举出一个事实和一件证物,一个事实:当初是在下要求贵堡派人陪伴在下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在下岂敢杀害四堡主自找罪名?这是很明显的道理,此外在下还有这件东西……”
他取出当日在路上死神托人送给自己的信,递给他道:“三堡主请看这封信,这是四堡主遇害次日,死神托人送给在下的,此事有许多人在场目击。”
管承义接过信笺,一看上面写的是死神通知华云翔已捕获冒充他杀害成、石、史三人的凶徒,要他放弃追究父亲被杀之仇,便将交出凶徒为他洗去罪嫌等语,不禁浑身一震,骇然道:“这是真的么?”
华云翔道:“三堡主如若不信,将来可问问飞虎镖局的三位镖师,他们是见证人。”
管承义神色连变,沉声道:“你有没有接受死神提出的交换条件?”
华云翔道:“没有,在下不能放弃追究杀父之仇。”
管承义点点头,激动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但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云翔道:“当日王总镖头认为在下脱不了关系,便把在下幽囚起来,一面派遣一名趟子手赶去贵堡报讯,可是第二天镖车行经某处山下,发现那名趟子手已被杀害,王总镖头为部下安全,便不再派人报讯,打算等交下镖货之后,再亲自押送在下去贵堡,不料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管承义又沉思良久,才抬起一对精眸,问道:“老弟知不知那冒充者被囚禁于何处?”
华云翔道:“那凶徒可能被囚禁在姐妹会总会里面。”
管承义道:“姐妹会总会址在何处?”
华云翔道:“在上游北方八十里处的紫竹林地狱庵,距此只有一天路程。”
管承义道:“你们打算去地狱庵踩探?”
华云翔道:“是的。”
管承义道:“很好,管某跟你们一道去!”
华云翔道:“如此甚好,但三堡主的侄儿如未能在明晨回来此地,三堡主打算怎么办?”
管承义道:“不管他了,目前没有一件事比找到冒充你的那个凶徒更重要!”
华云翔问道:“三堡主自那日离开歇神滩后,还没回过贵堡么?”
管承义道:“回过了,因堡中无事,故又出来。”
丘惠珠接口问道:“现在贵堡有几位堡主留在堡内?”
管承义道:“只有我们五弟留在堡中。”
丘惠珠道:“其余的两位堡主呢?”
管承义道:“他们去某地处理一些事情,但将在七月一日之前赶到鬼门关来。”
丘惠珠道:“三堡主可要请他们小心一些,那凶徒可能有个幕后主使人,他要把你们七剑堡主一个一个杀死咧!”
管承义冷笑道:“不错,不过凶徒既已擒获,幕后主使人也快现形了!”
丘惠珠转头望望庙外,说道:“奇怪,你那位侄儿么怎么还不来?”
管承义皱眉道:“哼,只怕又花天酒地去了,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华云翔道:“他一向也在贵堡练武?”
管承义摇头道:“不,他不是七剑堡的人……”
华云翔道:“令侄那位朋友的家距此有多远?”
管承义道:“不太远,大约只有二十多里路。”
华云翔道:“是那地方?”
管承义道:“鹤游坪。”
华云翔道:“在下帮三堡主去找一找如何?”
管承义道:“不,还是管某亲自去找一找。”
他站了起来,又道:“两位可是准备在此庙过夜?”
华云翔跟着站起道:“是的。”
管承义道:“那么,管某当在天亮之前赶回此处,万一不能赶回,两位便请先行,管某当随后去你说那地方叫紫竹林地狱庵?”
华云翔道:“是的。”
管承义道:“好,咱们明早再见。”
说毕,抱拳一拱,举步走了出去。
华云翔送他到庙外,看着他远去不儿,才转回庙殿,一见丘惠珠在微笑,不由一怔道:
“你笑什么?”
丘惠珠道:“你以为我在笑什么呢?”
华云翔道:“别打哑谜了。”
丘惠珠道:“这位管堡主前日在歇神滩,对你最不友善,一直认定你是杀害他们成,石两位堡主的凶手,而今天在此相遇,他竞称你为‘傻孩子’,你不觉得这种称呼太亲热么?”
华云翔笑笑道:“以他的年纪,称我为‘傻孩子’也不算倚老卖老。”
丘惠珠道:“但这种称呼对你却不相宜,因为他一直对你十分敌视。”
华云翔道:“也许他已想通了,知道我不是杀害他们成、石两位堡主的凶手。”
丘惠珠道:“是么?”
华云翔道:“不然,还有别的解释不成?”
丘惠珠笑道:“还有,他刚才一见你时,竟然‘哈!你怎么在这里?害我担心了好几天!’这话你不觉得也有古怪么?”
华云翔道:“他知道我和史堡主去了长安。突然在此见到我,自然会感到奇怪……”
丘惠珠打岔道:“不对,他说这句话时,并无一点奇怪的表情。”
华云翔道:“那么就说他很高兴吧,这也没甚么不对呀!”
丘惠珠道:“后面的一句又作何解释?”
华云翔道:“他知道我和史堡主去了长安,当然很‘担心’我们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