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隐去,洞内漆黑一片,陆寄风注视着洞外的星月光辉,眼睛逐渐能看清事物,就连飞绕在洞外的群蚊,也看得一清二楚。云若紫骑着虎回来,身上似乎还披着星月的银辉,宛如仙童。云若紫跃下虎背,道∶“我没有东西盛水,你还是喝猫妈妈的奶好了。”陆寄风点了点头,见她平安回来,对口渴已浑不在意。母虎哺育幼虎一回,也等云若紫以口渡乳,喂饱了陆寄风,才慢慢步出山洞。不知母虎要到何处去,云若紫以洗净的丝帕,替陆寄风擦了擦脸,将拭过的手巾在陆寄风面前展开∶“看,你的脸这样脏!”已经洗净的巾子上又沾满泥土,陆寄风也没想到自己脸上有这麽多泥巴,道∶“我刚才是不是像个泥人?”云若紫笑道∶“像只泥猪!”陆寄风忘情大笑,两人胡乱闲谈,嘻嘻闹闹,幼虎为伴,不知时光之既过。夜已渐深,陆寄风渐感困倦,云若紫依偎着他,眼中流露出惊恐,一面以小手按着陆寄风的胸口摇晃着他,一面道∶“寄风哥哥,寄风哥哥,你不要睡,陪我!”陆寄风打起精神,道∶“你不睡吗?”“我不敢睡,你跟我讲话,好不好?我们跟猫玩。”云若紫拼命哀求。陆寄风的眼皮着实沉重,道∶“你别怕,我在这里,你靠着我睡就成了。”云若紫的眼中溢着泪光,依然用力地摇陆寄风,泫然欲泣∶“我不敢睡,夜里那小孩会咬我,我怕!”陆寄风被吓得睡意全消,道∶“有小孩会咬你?”云若紫点了点头,哀求道∶“你别睡,帮我赶走那小孩子。”“是什麽样的小孩子?比你还小吗?他为什麽要咬你?”陆寄风问道。云若紫擦着眼泪,道∶“我不知道他干嘛要咬我,他不咬你,我见过的。”“那小孩有多大?”“我看不清楚,不过只有这麽小。”云若紫在地上比了比高度,陆寄风更是一怔,她所比的高度大约只有半尺不到,再小的孩子也不可能这麽小,难道是什麽凶猛的夜行动物?云若紫虎猫不辨,将貂、狐等物看成小孩,也有可能。但是这麽小的肉食动物通常只会吃比它更小的动物,并不咬人,何况还是跑入虎穴来咬人,这是绝不可能的。陆寄风左思右想想不通,道∶“你怎知那是小孩?”“他有手、有脚,有头,是小小人儿的样子。”陆寄风顿觉毛骨怂然,难道是山间的鬼魈妖物?云若紫怕成这样,陆寄风也有点怕,睁着眼静静地注意周围动静。两人紧靠在一起,寂然的黑暗中,隐隐有鸱枭咕咕低转之声。一道红影倏地飞过,陆寄风惊望,那影子一闪不见,云若紫更紧紧抓着陆寄风,道∶“就在那里,就是他!”陆寄风盯着那影子,红光跃至高处,隐匿了一会儿,陡然向云若紫扑来。云若紫吓得尖叫,拼命挥打,陆寄风道∶“躲在我背後,我挡着它!”云若紫哭着翻身到陆寄风身後,道∶“别咬我!别咬我!”陆寄风转头去看,那怪异之物咻地一闪便不见了,陆寄风什麽也没看清楚,动作快得像电一样。背後的云若紫又尖叫起来,那怪物竟遁入土中,钻出去咬云若紫。陆寄风道∶“拔剑刺它!”云若紫一把扯下陆寄风的佩剑,拼命乱挥。那怪物东奔西跳,云若紫自是无法打中,陆寄风道∶“把剑鞘退下,抽出剑!”那怪物迎面直扑,云若紫吓得不知如何抽剑,只是不停大叫,陆寄风不顾断骨发炎及剧痛,奋力撑起身子挡在云若紫面前,云若紫已拔出了剑,正好在此时往前一刺,差点刺穿陆寄风。陆寄风吓得冷汗直流,歪倒在云若紫腿上,那怪物跳上陆寄风的胸口,陆寄风定神一看,果然是个极小的人形,赤裸的身子通红,手脚细长,怪异莫名。那怪人跳上陆寄风身上,又往云若紫扑去。云若紫大叫着,挥剑一砍,似有什麽汁液喷到了陆寄风脸上,接着有东西落了下来,滚到地上。陆寄风哭哭啼啼地,陆寄风听她的哭声无恙,松了口气,道∶“你把那小孩砍中了,他不会咬你了。”“我刺中他了麽┅┅?”云若紫边擦眼泪边问。“也差点顺便杀死我了。”陆寄风苦笑道。云若紫连忙把剑放下,道∶“你有没有受伤?”“没有,扶我靠着坐起来。”陆寄风虽还是小孩,但是云若紫更小,好不容易费尽了力量,才把陆寄风的身子扶正,靠着壁坐起。陆寄风道∶“那是什麽东西?为何它只要咬你?”“我不知道。”云若紫惧意未消,陆寄风低头望着落在一侧的怪物,不禁又是一愣,那哪里是什麽小人,竟是一只约莫有小儿手臂粗的红色大参,被剑割开的地方,流出了一些汁液,散发出醇香,山洞内弥漫着这股又像檀麝,又像松竹的清气。那红参被割裂之处,伤口慢慢地合了起来,又轻轻一动,陆寄风忙叫道∶“快再砍它一剑,他要跑走了!”云若紫跳起来,抓着剑再用力一砍,将那怪物当中砍成两半。“你把这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云若紫不敢去碰,为难地摇头。陆寄风道∶“你用剑把它戳起来。”云若紫这才小心地串起这两段怪东西,拿到陆寄风眼前,让他看个仔细。由此物的断口观之,只是流着汁液的块根,竟能化作小人行动自如,实在教陆寄风难解难信,若非亲眼见之,他是绝不会相信有这种事的。陆寄风突然想起,听人说千年老参或是灵芝,会化作人形,出没深山,远避人气,难道这竟是如此希罕的东西?陆寄风道∶“你切下一片,我吃吃看。”云若紫见到这东西完全不动,渐渐不怕了,依言取下,以剑削了一片,放入陆寄风口中。陆寄风只觉满口生香,嚼着也没有苦味,十分甘甜。“这是奇物,你也吃吃看。”云若紫摇着头∶“我不要,我怕。”陆寄风道∶“没什麽好怕的,你吃吧,真的很好吃呢!”“不要!你喜欢,我就喂你吃好了。”“不,留着吧。”陆寄风想起柳衡之母的重病,有了这样奇物,或许能大有助益,顿时感到高兴无比,如果能找到柳衡之母,定要将此物奉养於她。“我不要留着它,你不吃,我现在就把他剁碎了,烧掉!”“这种奇参天下罕见,你为何要把它毁了?”云若紫怒道∶“它会咬我,它是坏东西!”说着便将两截都抛在地上,举剑欲切,陆寄风忙道∶“别、别糟榻了!”云若紫道∶“寄风哥哥,你把它吃了好不好?我求求你。”陆寄风见她如此痛恨此物,知道是留不住了,遂点了点头。云若紫开怀一笑,以剑刃轻削了几片,一一放入秦长风口中。陆寄风吃了约有半根,心中十分不好意思,道∶“好了,别再喂我了,你吃一点吧!”云若紫还是用力地摇着头,道∶“既然可以吃,你把它吃完好不好?”“为什麽一定要吃完?”“我怕它又长出来,再咬我。”“不会吧?”陆寄风道。云若紫道∶“会的,我刚刚一面削,就觉得它好像又长了一点。”云若紫将另半截拿给陆寄风看,断口处果然正在慢慢地愈合,等断口完全收包好,不知会不会又活动起来。云若紫当然绝不会容这怪物再长,马上又削下一块,道∶“帮我吃掉它吧!来,嘴张开。”陆寄风吃了下去,道∶“你知道它为什麽会咬你吗?”云若紫一面削,一面喂他,道∶“我不知道,就算它不咬我,如果我长大了,也会打死它的。”陆寄风更觉奇怪,云若紫与这怪参本能的敌对,倒像是天敌一般。等云若紫把最後一片都塞在秦长风口中,才放了心,像是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笑道∶“它没有了!”陆寄风笑道∶“你不怕我吃了它以後,也会咬你?”云若紫吓得脸色发白,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哭了出来,惊恐万分地看着他。见她吓成那样,陆寄风马上後悔了自己的玩笑,忙道∶“我骗你的。”云若紫离他离得远远的,道∶“你不会咬我?”“我一定不会,你别怕,我是乱说的。”“你如果咬我,那怎麽办?”“你说怎麽办就怎麽办。”陆寄风无奈地说道。云若紫怯怯地靠上来,抱着剑,道∶“不可以咬我。”陆寄风笑了一笑,“如果我咬你,你就拿剑砍我好了。”有此保证,云若紫才再度靠近,但也不敢像方才那样老是黏着他,拉过一只幼虎抱着,便与陆寄风隔着一些距离躺下。陆寄风更後悔自己的多嘴,只希望过两天她会忘了这些话。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何时先後睡去,也不记得了。折腾了这一夜,陆寄风睡得极熟,不知为何,身上的苦楚已不觉得怎样,迷迷糊糊间,陆寄风想到∶就算再严重的伤残,也不会痛一辈子,也许自己的手脚都已麻木,不久就会完全失去知觉,再也不痛了。那可怖的痛感,是自己的手脚最後能给他的感觉,思之竟有些怀念。成为废人的自己,此後该怎麽办?无法照顾云若紫,反而还可能连累她,却是陆寄风连梦里都感到不安的。天色大明,温热的光线洒入洞中,睡意仍浓的陆寄风感到幼虎从自己身上踩过,其中一头小虎乾脆就躺在他身上,两只前爪收在身体下,压着他的胸口,令他难以呼吸。陆寄风本能地翻了个身,将幼虎甩落。幼虎不屈不挠地又爬了上来,压着他的身侧。陆寄风推开幼虎,打算再睡一会儿,脑中陡地变得清楚无比,猛然睁开眼睛,将手举到面前,那是自己的手没错。他连忙坐起,双腿竟也能动了。陆寄风卷起裤管,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腿、膑,并无不适。这难道是梦吗?他一跃而起,身子轻便,好像根本没受过伤一样。陆寄风激动得几欲大叫,大步跑出洞外,高兴得翻滚跳跃,大声呼叫,以发泄心里狂喜。稍微冷静下来之後,陆寄风大大地吸了几口空气,伸展肢体,放眼望去,不禁大为赞叹!这虎穴之外,竟是一片高崖,绵绵若织,漠漠如烟。远方低处翠峦树海,随着风抚而款款摇曳送涛;更远之处则是水田庄园,碧水如镜,屋舍零星。但是几缕荒烟烽火,自庄林间窜起,幽幽荡荡,又显得有些凄凉。陆寄风一览山野之美,村院之荒,红尘之念登时尽消,想道∶“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不断见到战争、杀戮,若紫妹妹虽是富贵之家,也难逃劫掠,流落到这里,为何还要回到苦难人间?不如就和若紫妹妹生活在山里,永远不要再进入红尘之中了。与老虎作伴,也胜过和人相处。老虎吃饱了就不咬人,官府强盗的刮掠,却永远都没有饱足的一天呢!”这样一想,他越是不想再回村庄。终南自古出神仙,也许从很久以前,智识卓越的高人们就是因逃难入山,见到终南山景的清奇高雅,自然而然生出了隐逸之念,不愿再回到村庄市廛,才有那麽多隐居得道的传说。陆寄风虽未读过神仙传,却已有神仙之想。陆寄风这才想到∶云若紫和母虎都不在洞里,母虎是绝不会抛下幼虎离开的,不知是去了哪里?陆寄风回到洞穴中,自己的宝剑不在,应该是被云若紫拿走了。她会跑到什麽地方?“若紫妹妹回来之後,见到我的手脚都好了,一定很开心!”陆寄风这样一想,脸上不禁浮出笑意,暗道∶“我先躲起来,等若紫妹妹回来了,就吓她一跳。”陆寄风和幼虎有一搭没一搭地玩了一会儿,幼虎已熟悉了他的气味,把他当做是一家子,不再怕他,这本性的亲情,也是自幼没有亲人的陆寄风特别感到温暖快乐的。之声自远方传了过来,陆寄风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动静,听见这声音是脚步声,立刻跳了起来,躲在洞门边一个突起的岩版後方,忍着笑意,准备吓云若紫。进来的影子果然是若紫的,陆寄风屏着气,突然听到云若紫叫道∶“不要!不要这样!”陆寄风一愣,想道∶“难道若紫妹妹知道我要吓她?”正要出去道歉,另一阵声音已哈哈大笑,粗声粗气地说道∶“这三只小虎子出生没几天,肉可嫩了,毛皮又值钱。”一阵哈哈笑声吵杂地响起,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要把三只小虎先剥了皮再吃肉;有的人说要先养个一阵子,大一点再剥皮较合算。陆寄风吓了一跳,其中有些声音似乎十分耳熟,好像竟是曾经与疾风道长大打出手的那群黑鹰寨众。云若紫哭着道∶“你们坏人,我叫猫妈妈咬死你们!”其中一人道∶“嘿嘿,我看母老虎一定死了,不然怎会丢三只小虎子在这里?”“它们的妈妈去找吃的,等一下就回来了,回来咬你们!”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哼地一声,道∶“小丫头,你别骗人了,母老虎如果还会回来,怎麽你可以生活在里面?”云若紫不会辩,只大声道∶“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接着云若紫尖叫了一声,陆寄风以为她怎麽了,正要冲出去,只听幼虎死命咪呜咪呜大叫,云若紫叫道∶“你们不要这样抓小猫!它会痛!”“哼!老子要剥虎皮,还怕它痛?”说着,又听云若紫尖叫了一声,接着众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喧闹,接着便没有云若紫的声音。陆寄风小心地探出头,只见其中一名黑鹰寨匪正抬起脚,将泄了血的刀往鞋底一抹。地上的一头幼虎已倒在血中,而云若紫昏倒在一旁,似乎没有受伤。这群恶匪竟下得了手杀死出生不久的老虎,陆寄风见到眼前景象,不禁气恼得咬牙切齿。其中一人道∶“这小丫头的剑上刻着云家的字样,这下可以好好地敲云萃一票。”另一人道∶“咱们抓了云萃的女儿,又掳获了三只老虎,今儿个真是好日子!”“那老道不知钻到哪个地洞里,找了这几天,寨主的火气这下可以消一消了。”有人道∶“可是云萃的女儿怎会在这深山里?”众人胡猜了一番,陆寄风心急如焚,他们约莫有七八人,身上都佩着亮晃晃的刀,陆寄风根本不可能打过他们,要救云若紫都很难,况且还要救其它两只未受刀锋的幼虎。如果这时母虎回来就好了!一想到母虎,陆寄风也不知道母虎倒底马上就回来,还是真的已经在外头遇到了险难,只好赌上一赌。陆寄风赌母虎会回来,眼前必要先将这群恶徒绊在这山洞中。陆寄风拾起一块石头,偷偷地奋力一丢,丢入洞的深处,石块被抛得似乎很远,落地发出清脆的“喀”一声。众匪都听见了,笑语煞时止住。“那是什麽声音?”“里头可能还有虎子。”“进去看看。”众人都拔出了刀,小心警戒,其中三四个往洞穴深处走去,其它众人守在原地,探头张望。其中有一人突然道∶“我好像还听见虎啸声┅┅”马上有人道∶“那是风声啦!”远处果然有虎啸,陆寄风心中一喜,马上再奋力丢出一块石子,引开众人的注意,万一他们发现母虎就要回来,而抱着云若紫和幼虎溜之大吉,那就糟了。陆寄风再使尽力气丢出的这块石子,碰地敲中其中一人的後脑,那人大叫了一声,回头骂道∶“谁打我?”云若紫这时自昏迷中醒来,听见盗匪的叫声,马上就想到是陆寄风,惊恐地叫道∶“寄风哥哥,你快跑!”盗匪一惊,抓着云若紫道∶“这洞里还有人?”云若紫泪眼汪汪,拼命尖叫,陆寄风不忍再看,从石版後跳了出来,喝道∶“放开她!”云若紫见到陆寄风,哭得更伤心,道∶“他们杀死猫儿,他们杀死了我的猫儿!”众盗一见是个小孩,全放了心,道∶“是个小子!”“可能是这丫头的侍从,先杀了再说!”陆寄风已拣了一衣兜的石子,抓起石子就往众盗脸上击丢。众盗虽然闪了几下,还是被打中,怒喝道∶“这小表手劲他XX的强!”“抓来大卸八块!”陆寄风每抓一石就打去,不知为何劲道竟重得教人无法逼近他,其中一人被打中口部,啊地一声,满口鲜血,跟着吐出的一口污血中,还带着两颗牙。“他XXXX的!这小表凶得很!”众盗惊怒,不敢再靠近,其中一人陡地拉住云若紫,将刀按在云若紫脸旁,道∶“臭小表,你再丢石头,老子就刻花这丫头的脸!”陆寄风一愣,众人马上哈哈大笑,“李四,你真是足智多谋啊!”“把石头丢在地上,别动!”陆寄风手上还抓着正要丢出去的石子,此时也只好颓然抛下,放下衣兜,让石子滚了一地,怒道∶“你们真是卑鄙,对付两个小孩子,还要这麽多个大人动刀!”“少罗唆,什麽卑鄙不卑鄙的?没听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吗?”不知谁说道∶“张三,可是咱们是寇啊┅┅”其中一名寨匪大步上前抓住陆寄风,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後仰,露出颈子,刀子一扬∶“杀了这小子,就没人知道我们卑鄙了!”白刀一闪,陆寄风只觉颈子一痛,鲜血瞬间淋了一身,想必是被割断了脖子。陆寄风眼前一花,软倒在地,云若紫吓得哭也哭不出来,呆然看着。陆寄风的神智很清楚,但是颈部被割断的感觉也能清析地感受到痛,这下虽可以痛快地死,却放不下云若紫,他只想到∶我不能死,多喘一口气也好!这样一想,陆寄风忍住一口气,猛扑上前,抱住那砍他的强盗的腿,那强盗被他抓得扑跌在地,吼道∶“这小子还没死!老子再补一刀,看你命有多韧!”陆寄风只想开口叫云若紫逃走,但是他喉咙被割穿,一开口便被血堵住咽管,只发得出含糊的声音。那强盗一刀正要砍落,震耳的大吼声,吓得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黄影一扑,那强盗的半声惨叫未歇,巨虎已叼着他,跃至洞口,怒视众匪。众匪也没见过这麽大的老虎,全部被震慑住,不敢动弹,云若紫挣脱了,奔到陆寄风身边,哭着摇他∶“寄风哥哥,寄风哥哥┅┅”陆寄风忍着不死,反手抓住了云若紫的手,挣扎着微笑道∶“我┅┅没事┅┅”又咯出一大口血,几乎无法呼吸。母虎放下叼着的人,那人已然不动,浓浓的血流自虎口缓缓滴落,那人必是被咬断了颈脉,才会流这麽多血,而且必死无疑。母虎大吼一声,又扑上去,黄影疾闪,只闻恐怖的叫声,刀影挥砍,巨虎的前掌一拍,就有人被抓得头脸一片狼籍,眼珠子和鼻子都被刮碎掉落,有人被虎爪一掠,胸腹开出一大道口子,内脏流了一地,众人没想到这头巨虎如此凶猛,只能乱挥刀自卫,猛虎的黄影与刀刃光影交错,掠起一大片血瀑,尽是人血,溅满了巨虎身上皮毛,更显残暴。事实上此虎已活了近一甲子,见识过终南山上得道的神仙,因此略通灵性,久已不食人,今日见幼虎横死,凶残之性才一发不可收拾,瞬间这洞中,虎啸、惊叫,震得人心恐恍忽。众匪见到老虎所过之处,同伴开肠破肚,面目全非,一时还无法死去地挣扎着,吓得只知乱挥刀,护着自己身前,有时刀锋还会不小心砍到同伴,各种叫声、哀嗥、哭喊齐鸣∶“张三,你怎麽砍我!”“哇!别过来!”“救命啊!”眼前只剩三个人贴墙站着,以刀护身。母虎粗颈一甩,一条连着内脏的大腿被摔到他们三人身上,众人又哇啦乱叫,哭号震天。冰霜般的一道掌气,轰然击往巨虎。巨虎怒吼,被震跳了一下,矫建地一跃,便已前爪微屈,上身低俯着闷吼,对洞外严阵以待。残活的两三人带着哭音叫道∶“寨主来啦!”“寨主您为何老是这麽晚才来?”“母大虫你死定了!”轻摇着羽扇,悠闲步入洞中的身影,长脸勾鼻,蓝衣儒袍,不是萧冰还会是谁?只见他款步入洞,见到这一地手下尸体狼籍,也不禁皱眉,道∶“叫你们找天婴,怎会找到虎穴里来啦?”“寨主,说来话长,请先打退猛虎吧┅┅”其中一人发着抖道。猛虎巨大的长尾正用力击地,每挥击一下,都发出惊心动魄的啪、啪之声,激起一地的沙土。“哼!成事不足,败事有馀!”母虎吼叫,一扑而上。萧冰有如飞絮,轻轻便後跃出了洞,母虎一扑落空,正要回头咬死洞中几人,萧冰暴喝一声,双掌轰然击去!这一掌将母虎几百斤的巨躯,硬生生击得飞撞上洞壁,碰然巨响,母虎一吃痛,凶性更甚,一落地马上弹起,跃出山洞,往萧冰疾扑。萧冰轻身一纵,跃上虎穴外的高顶,追出洞的母虎在地面上弓身怒吼,准备又要再扑上去。寨众见母虎出了洞,马上通通逃出去,缩在一旁,要找机会溜走。高处的萧冰低头望着龇牙裂嘴的猛虎,万分感慨,道∶“其为北宫黝之敌耶?其为子车氏之风耶?壮哉,爪牙虽猛,奈何其命不久┅┅哇!”母虎一扑便扑到他身上,萧冰真气倒转,以金蝉脱壳术滑出母虎爪间,一翻身便跃上虎背,正要蓄劲击去,母虎奋力一滚,将萧冰甩下背,一扑上去,萧冰却也身手极快,一被甩落便跃点上树,大力一拍树干,被真气震脱的树叶纷纷坠下,逼得母虎无法抬头注视萧冰的方向。母虎闷吼退了几步,萧冰一发轻叱,当头一掌袭来!碰地一声闷响,萧冰双掌击中巨虎天灵,巨虎猛然弹飞,庞大的身子在半空中一旋落地,步子摇晃了几下,一口鲜血自喘息的口中滑出,沾红了口边的白毛。巨虎一面喷气,一面慢慢地小心横行几步,血不停地往口边滴落。萧冰也提高警觉,周身防守得十分严密,这头猛虎的劲力与攻击之重,不下於武林高手,幸而没有机智。若是以这猛虎的威力而还有智谋,萧冰就没有把握对付了。萧冰随着猛虎的移动而缓缓转动身子,猛虎先扑了上来,萧冰倒地滚开,一按机括,羽扇握柄下端倏地伸出一柄短刃,猛虎一扑不中,见萧冰倒地,马上再飞扑而至,萧冰刀尖奋然一举,正刺中虎心。母虎吃痛,大吼倒退,身体一离开刀刃,鲜血立刻疾喷一地。萧冰一跃而起,笑道∶“此毒见血封喉,这威震终南的猛虎总算死在我┅┅哇!”巨虎居然马上再扑至,萧冰及时滚开数尺,叫道∶“来人!快放暗器!”一时之间,短刃、毒针、袖箭齐发,往巨虎射来,却也射向虎旁的萧冰,萧冰急忙几下飞点上树,避过数根毒针,骂道∶“笨蛋!我还在,想射死我?”又一根袖箭不偏不倚射断了他所立树枝,萧冰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来,他轻功绝伦,身子尚未落地,以手掌拒地,一撑便跳跃而起,伟然立在地面上。残存的三名寨众大叫∶“寨主轻功举世无双!”“寨主毒器见血封喉!”“连这大虫都已经僵毙倒地了,哈哈哈┅┅”萧冰举扇,不急不徐地说道∶“何谓英雄风采?当短衣搏虎,笑傲山林┅┅”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他见到自己的掌上,刺着一根蓝闪闪的毒针。萧冰气得破口骂道∶“快把解药给我!”“是!”其中一人连忙将铁盒抛去,好在这回他稳稳地接了,正要打开快点服下解药,赫然发现盒上上了锁。“快打开解药盒!”萧冰喝道。“启┅┅启禀羽扇绝尘智无双萧寨主,钥匙没带出来┅┅”毒性迅速发作,萧冰以最後的神智叫道∶“快┅┅快带我回去服解药!”三人连忙奔上前去,扛起萧冰,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其为北宫黝之敌耶?其为子车氏之风耶?哀哉,爪牙虽猛,奈何没带钥匙——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