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甲试探的问道:
“‘七尾鹞’宫奇所怀之学如何,您老知不知道?”
轩动两条灰白色的浓眉,云涛道:
“宫奇身怀之学如何,老夫不甚清楚,但其弟子姜冲能施展一门传闻江湖,武林少见的‘缩骨神功’,自小窗中脱身离去,由此研判‘七尾鹞’宫奇手上确有两下子名堂。”
侧脸一瞥,云涛问道:
“‘师出有名’,‘青冥会’用的什么借口找上‘啸天盟’的?”
宗元甲道:
“争夺洞庭湖水路地盘作借口,‘青冥会’向‘啸天盟’湘地总舵‘金雕’晏兆雄挑战……中秋节三日前设下擂台,到时一见高下。”
轻轻念出“擂台”两字,云涛道:
“武家门派之争,水陆地盘纠纷,以至私人积忿成仇,无法了断时,都会摆‘擂台’这玩意儿来,但据老夫猜测,这也是个借口……”
宗元甲接口道:
“不用擂台,运用其他方式?”
点点头,云涛道:
“用兵之道,‘虚虚实实’……‘青冥会’把照面的时间,约在中秋节前三天,云诡波谲之下,到时可能又会来个转变……”
接口问道:
“啸天盟湘境总舵设在何处?”
宗元甲回答道:
“湘北常德东郊‘庙口集’。”
一副不解之色,云涛问道:
“‘青冥会’跟湘境‘啸天盟’总舵,见个上下的擂台,又设何处?”
微微一皱眉,宗元甲道:
“‘金雕’晏兆雄向鄂中大洪山石旗峰总坛,分驿投递的‘箭书’中,并未说出此项情形。”
“铁翅苍鹰”云涛道:
“据老夫所知,‘青冥会’总坛在湘中新化附近牛头山‘铁翎谷’,跟湘北常德相隔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微微一点头,宗元甲道:
“是的,云庄主,宗某见到‘金雕’晏兆雄后,这件事需要问个清楚。”
目光移向岳申、田敏两人,云涛道:
“江湖中传闻,‘青冥会’与‘寒川门’这两个门派,有水火不容的夙仇……”
微微一点头,田敏道:
“不错,所以‘大幻仙’姜冲,偷偷使用‘忘我散’药物将我大哥真性迷失,施出一个‘驱虎噬狼’之计,幸亏宗兄途中解危,免除这桩惨剧……”
云涛接口道:
“姜冲并非‘青冥会’中人物,那是受他师侄狄平怂恿而已,此番‘白河桥’镇上‘妙手医庐’已毁,相信姜冲也不会再踏入江湖是司非中……”
微微一笑,又道:
“老夫叨长几岁,不见外的称您二位一声‘田老弟’、‘岳老弟’,姜冲虽然和‘霸山虎’狄平是师叔侄的关系,但他并非‘青冥会’中的人,就像刚才老夫跟宗老弟说的,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不再追究此事如何?”
以“铁翅苍鹰”云涛在湘鄂一带武林中的声望,他所说的话,虽然并非金音铁券,却有他的份量……
“赤麟”宗元甲乃是雄踞一方的“啸天盟”盟主,还谦让他三分,当然,“寒川门”中“旱地蛟”岳申、“云中鹏”田敏两人,不会不买这个面子。
田敏朝他岳大哥投过一瞥,道:
“云庄主既然关心此事,我义兄弟二人,不能辜负您这份心意。”
这时已届用午膳时分,“铁翅苍鹰”云涛吩咐家人摆上筵席,接招五位嘉宾。
敢情“燕子飞”僧浩、“铁背熊”孟达两人,身列“啸天盟”中“金戈双卫”,乃是盟主贴身侍卫,但当年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响当当的人物,受盟主“赤麟”宗元甲感召,乃投入“啸天盟”,岂是一般“侍卫”所能比拟。
宾主围桌而坐,酒过三巡,酒中天南地北聊谈起来……
哈哈一笑,“铁翅苍鹰”云涛道:
“老夫自信酒量不错,但当年长沙‘明月楼’之宴,却输在‘寒川门’门主‘乾坤双飞’柳天鸣柳道友之手。”
酒中豪兴遄飞,这位“石禾山庄”云庄主说出此话,听进岳申、田敏两人耳里,才知道“铁翅苍鹰”云涛,跟门主有不浅的渊源。
“云中鹏”田敏,立即想到刚才那回事上——
刚才云涛并未提到门主“乾坤双飞”柳天鸣,但自己应对适宜,不然岂不扫了这位“铁翅苍鹰”云涛的面子。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心,宗元甲笑了笑,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云庄主,您和‘青冥会’会主狄平之师‘七尾鹞’宫奇,可有往来?”
半杯酒送进嘴里,云涛一笑,道:
“老夫和姜冲有数十年的交往,但跟‘七尾鹞’宫奇那是两码子事——宫奇这个‘七尾鹞’的称号,换上‘九头鸟’三字,才比较适宜……”
众人酒中谈着时,一名壮丁匆匆进来大厅,向云涛躬身一礼,道:
“回禀庄主,‘玉山秀士’贝中铭贝爷来访。”
云涛朗声一笑,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位贝兄弟已有数天没有见面了……”
面向壮丁道:
“云富,你说老夫有请——还要替他引见一位神交已久的武林道友。”
壮丁云富连声“是!是”,退出大厅。
不多时,传来一阵龙吟凤啸,音韵朗爽的笑声,厅门处一暗,进来一位年轻书生……
一袭天蓝绸袍,襟领处洒绣黑色松纹图,黑发高梳,束以绸结,宽额隆准,目若朗星,唇红齿白之外肤如玉白——一个英挺潇洒,浊世无倚的年轻人。
这年轻高手,就是有“玉山秀士”之称的贝中铭。
贝中铭向云涛长揖一礼,道:
“兄弟贝中铭,见过云老哥哥……”
云涛并不回礼,站起来指着田敏等道:
“贝兄弟,老哥哥替你引见几位武林同道……”
他将“寒川门”中岳申、田敏两人,和“啸天盟”中“金戈双卫”引见过后,一指“赤麟”宗元甲,含笑问道:
“贝兄弟,你说,这人是谁?”
饶是叱咤风云,英武傲啸的宗元甲处在这场面之下,虽然带着笑意,但脸上有点发热,那份神态十分尴尬——朋友之间的引见介绍,哪有这等引见的?
“玉山秀士”贝中铭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经老哥哥云涛这一说,剑眉掀动,星眸流转,朝“赤麟”宗元甲看来像在品赏一项稀贵的珍品,嘴里喃喃在道:
“这位兄台年纪才二十多岁,跟我贝中铭年岁差不多……看来有点像……”
“铁翅苍鹰”云涛一指僧浩、孟达二人,纵声哈哈笑道:
“贝兄弟,这两位是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啸天盟’总坛‘金戈双卫’……盟主去往哪里,他们影形不离……”
贝中铭听到这些话,怔了怔,侧过脸道:
“老哥哥,是他?”
云涛笑着点头,道:
“不错,贝兄弟,这位就是‘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贝中铭长揖一礼,道:
“贝中铭见过宗盟主……”
宗元甲伸手把他扶起,用了云涛的称呼,含笑道:
“贝兄弟不必多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不用见外,就以兄弟相称!”
云涛吩咐家人添上杯筷座椅……贝中铭指了指云涛,道:
“宗大哥,你找来‘石禾山庄’,莫非认识老哥哥?但我中铭曾提到你,老哥哥却说,跟你未曾谋面……”
微微一笑,宗元甲向这位俊逸绝伦,却又带几份稚气的贝中铭道:
“贝兄弟,老哥哥没有说错,我们以前并未见过,这次小兄慕名拜访‘石禾山庄’,才跟你老哥哥第一次见面。”
贝中铭突然想到一件事,从腰袋里取出一锭有二十两重的银绽子,送到云涛面前,道:
“老哥哥,这锭银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贝中铭这一问,把这位“铁翅苍鹰”云涛问住了……把这锭银子放在手掌心上看了又看,道:
“贝兄弟,这锭银子老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你从哪里来的?”
贝中铭道:
“我从‘枫林湾’镇上来这里,大街上有位老人家,衣衫朴素可能从乡间来的,席地坐着,在呼天抢地的悲啼……我看了好奇,就上前劝问,原来这位老人家,银票换来一块‘铅银’,镇上店家都不肯收,那老人家十分可怜,我就把这锭银子换了下来。”
目光投向云涛,宗元甲道:
“云庄主,这锭银子待元甲一看……”
云涛伸手把银子递了过去,宗元甲伸手接过,朝这锭银子细细看去……
“赤麟”宗元甲身怀绝技,是叱咤江湖,睥睨天下武林的“啸天盟”盟主,但,也是一个“大掌柜”、“大买卖”的生意人。
“啸天盟”有庞大的生财系统,各省各地拥有极具规模的钱庄、店铺、油米酒坊、牧场、酒楼、客栈,和水陆运送等各项买卖。
这次“青冥会”找上“啸天盟”碴子,就是以洞庭湖水路地盘之事为借口。
“赤麟”宗元甲既是这样一位“大掌柜”,除了巨额数目的银票外,手上接触的金锭子、银锭子,也不知有多少。
这锭二十两重的银子到宗元甲手掌心,秤了秤份量,细细看了下,道:
“不错,重量在二十两左右,只是这锭银子的体积,要比一般二十两重的银子,要稍微大了些!”
两眼一直,云涛问道:
“宗老弟,是假的?”
“赤麟”宗元甲把这锭银子夹在左手中、食两指间,用姆指按了下去,一响脆生生的“喀”声,这块墨条型的银钢子,就像一根枯木枝干似的一折两截。
在座都是会家子,宗元甲露了这一手“铁指神功”,众人莫不色变。
宗元甲朝这块银子的断裂处看去,微微一皱眉,道:
“不错,这是一块“铅银’,只是外面涂上一层银粉而已。”
掀掀眉,眨眨眼,“铁翅苍鹰”云涛看了看宗元甲,又朝贝中铭看来。
“贝兄弟,这确是一块‘铅银’……你有没有问那老头儿,这块‘铅银’是从哪个钱庄换来的?”
贝中铭点点头,道:
“我问了……就是‘枫林湾’镇上大街那家‘宏泰钱庄’……”
殊感意外的,宗元甲问道:
“云庄主,这里‘枫林湾’镇上有钱庄?”
云涛道:
“‘枫林湾’镇上很热闹,不下于一处县城。”
贝中铭又道:
“那位老人家还告诉我,他去‘宏泰钱庄’理论,柜台里伙计恶狠狠向他说,银子离柜台,‘宏泰’不再认帐了!”
“旱地蛟’岳申憋不过气,吼了声道:
“入娘的,岂有此理!”
宗元甲听来似有蹊跷,接口问道:
“云庄主,这家‘宏泰钱庄’掌柜的,您知不知道是何等样人?”
旁边贝中铭接口道:
“我家就住‘枫林湾’镇上……‘宏泰钱庄’像这种事情,过去也曾发生过,也都是一个外地来的客人……里面掌柜的听说是江湖上人物。”
缓缓一点头,宗元甲道:
“不错,镇上街坊邻居,时间一久,见面都有几份相识,不敢下此一手……陌生的过路人,银子离柜台,可以来个不认帐。”
围桌而坐的“铁背熊”孟达,嘴里冒出一句,道:
“盟主,看来那家‘宏泰钱庄’,专门玩这一手的……”
突然想了起来,宗元甲笑笑道:
“孟达,你这一说,我有件事要偏劳你了……”
颈子一直,腰背一挺,孟达道:
“盟主,您只管吩咐!”
宗元甲道:
“下午你去‘枫林湾’镇上那家‘宏泰钱庄’……把你那股凶霸霸的煞气收敛起来,装成一个从外地来的乡巴佬……”
傻了眼,孟达问道:
“去了又怎么的,揍人?”
笑笑,宗元甲道:
“不是揍人——你装扮成一个从乡下来的乡巴佬,我给你一张银票,你去那家‘宏泰钱庄’把银票兑换成银子。”
“铁翅苍鹰”云涛道:
“宗老弟,你是想一探‘海底’?”
宗元甲道:
“刚才贝兄弟说,像这种事情,‘宏泰钱庄’不只发生过一次,吃‘哑巴亏’的都是外地来的客人,元甲就叫孟达去探探他的娘家——江湖黑道上,确有这档事……”
苦下脸,孟达道:
“盟主,我孟达还没有到过‘枫林湾’镇上,不知东西南北,哪里去找这家‘宏泰钱庄?”
贝中铭接口道:
“这位大哥,‘枫林湾’离这里不远,我陪你到镇街,指出那家‘宏泰钱庄’后,你自己再进去!”
宗元甲点点头,道:
“这就行了,孟达,由贝兄弟陪你去‘枫林湾’镇上,他指出那地点后,你再自己上门……”
目光移向贝中铭,宗元甲又道:
“贝兄弟,你不能在‘宏泰钱庄’附近露脸,你只要指出‘宏泰钱庄’的方向、地点就行了!”
微微一皱眉,云涛道:
“宗老弟,你要孟达装成一个乡巴佬,去‘宏泰钱庄’把银票换成银子?”
笑笑,宗元甲道:
“这乡巴佬可不是蓬头垢脸,邋里邋遢的‘乡巴佬’——而是要把孟达扮装成一个既俗且土一副乡间土财主的模样……”
朝这位“铁翅苍鹰”云涛上下打量了一眼,点点头,又道:
“不错,云庄主,你这副体态、外形,跟孟达倒有几份相仿,所有扮装‘道具’,可以向你借来一用!”
敢情“铁翅苍鹰”云涛,在湘鄂武林中是位顶尖儿出色的人物,但也是地方上一位腰缠万贯的富绅,是以宗元甲替孟达扮装所须的“道具”,一应俱全,样样都可以找到。
众人吃喝过后,宗元甲替孟达脸上敷上一层暗色的油彩……显出一张晦暗,却又油光光的脸孔。
“铁翅苍鹰”云涛按宗元甲的意思,找出一袭质地光鲜,簇新藏青色,洒上富贵图的真丝棉袍。
“哇”的叫了起来,孟达叫苦不迭道:
“我的妈唷,盟主,现在这么热的天气,你要我穿上丝棉长袍?!”
笑了笑,宗元甲道:
“你忘了,孟达,这是演戏!”
一袭丝棉长袍穿上身,孟达还足踏一双方头缎面的厚底鞋。
既是土财主,就要有土财主的调调儿……宗元甲向云涛借了一条足有小指头粗的大金链子,由孟达的前襟斜挂到他腰间的暗袋里。
现在这位“啸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就像在替闺女出阁,巨细不遗……
又在孟达十只手指上,分别套上四枚硕大无比,晶光熠熠的金戒指——脑袋顶上,还替孟达压下一顶不伦不类“员外郎”的船头帽。
不错,现在这位“啸天盟”中“金戈双卫”之一的“铁背熊”孟达,已是韵味十足的既土且俗,乡间一个土财主模样。
“燕子飞”僧浩哈哈笑道:
“孟达,我们平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盟主替你这样一改妆,把你换了一个人,若在外面见到你,我僧浩再也认不出你是孟达了。”
宗元甲从腰袋掏出一叠银票,找出其中数目最低的一张百两纹银的银票,交了给孟达,道:
“这是湖南长沙城中,金字招牌的‘大通钱庄’百两纹银的银票……孟达,你就拿了这张银票去‘宏泰钱庄’兑换银子,”
眼皮一翻,两眼一直,孟达道:
“盟主,要是我换来的是‘铅银’,您……您可不平白丢失了一百两银子?”
笑了笑,宗元甲道:
“偷鸡还得扔出一把米……钓鱼不用鱼饵怎么行?”
收起脸上笑容,又道:
“你听着,孟达,你去‘宏泰钱庄’多用耳朵,少用嘴,多听少开腔,免得叫人摸出‘娘家’……收起你平时那副凶霸霸的模样……”
孟达点点头,道:
“我知道,盟主。”
宗元甲又道:
“有人在你脸上掴下一记大巴掌,你也不准回手……”
怔了怔,孟达结结巴巴的道:
“这……这……”
脸上又露出一副笑容来,宗元甲道:
“别这,那的……记住,孟达,这是演戏,假戏真做,演什么像什么。”
躬身弯弯腰,孟达道:
“盟主,您这样嘱咐,我孟达知道了!”
贝中铭道:
“这位大哥,我们这就走吧!”
孟达足登方头缎面厚底鞋,跟他原来穿的软底靴完全不一样,跨上门槛,一个踉跄跌出大厅……嘴里喃喃地嘀咕道:
“我的妈唷,这硬是在整人嘛!”
贝中铭衔尾跟着出了大厅。
两人出了大厅后,众人就等着孟达回来,可以知道结果如何,就在聊谈中把时间打发过去。
抿嘴一笑,“铁翅苍鹰”云涛道:
“宗老弟,孟达的体形,跟老夫差不多……”
宗元甲接口道:
“这也是碰巧遇上了……把孟达扮装成一个土财主,所要用上的东西,要找还真不容易呢……”
“云中鹏”田敏道:
“用‘铅银’榨财,给官家衙门查出,这颗六阳魁首的脑袋就甭想留下来……”
“旱地蛟”岳申“哼”了声,道:
“入娘的,真有这些不怕死的亡命之徒,玩出这个名堂来……嗳,田兄弟,会不会是‘青冥会’中那些兔崽子玩的花样?”
笑了笑,宗元甲接口道:
“‘青冥会’中角色,本来就不是好路数,即使不来铸制‘铅银’这名堂,贩私盐,搞赌场,也都有他们的一份……”
谈到“青冥会”身上,“铁翅苍鹰”云涛又想到那回事上:
“宗老弟,从你几位离开‘白河桥’镇的时间算来,姜冲也应该在这两天,到达老夫这‘石禾山庄’……”
沉思了下,宗元甲才接口道:
“宗某有这样的看法,云庄主,‘大幻仙’姜冲处世为人,可能并不是您想像中那般单纯……”
轻轻“唔”了声,云涛道:
“你倒说来听听,宗老弟?”
笑笑,宗元甲道:
“洁身自爱,在女人身上用情专一,这只是一种良好的行为表现,并不能完全代表这人处世为人的人生观点……”
目注宗元甲,云涛问道:
“你是指姜冲,宗老弟?”
笑了笑,宗元甲道:
“宗某并不专指某一个人,只是以一般情形来说……只要不辣手摧花,糟塌女人,一个拥有三妻四妾的风流种子,同样有他美好的人格,完美的人性……”
缓缓一点头,“铁翅苍鹰”云涛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宗老弟,不过老夫认为姜冲这人,本性不坏,并非想像中十恶不赦之徒……”
众人在厅上谈着,时间悄悄过去……孟达满头是汗,进来大厅,后面跟着的是贝中铭。
进来大厅,孟达忙不迭把身上这件丝棉长袍脱了下来,抬脚“叭!叭!”两下,把脚上那双方头缎面厚底鞋踢掉……
光着脚底,孟达长长出了口气,道:
“娘的,活受罪!”
僧浩把墙角孟达原来那双软底靴扔了过去。
孟达把压在脑袋上的那顶“员外郎”的船头帽摘下,又把身上那些金链子、金戒指脱个干净。
笑笑,宗元甲问道:
“孟达,银票可曾换了银子?”
孟达点头不迭:
“有,有,盟主!”
从贴身袋囊中取出两锭五十两重的银元宝,放到桌上,指了指,道:
“都在这里,盟主,一锭五十两,两锭一百两……”
把自己原来衣衫穿上,孟达两眼直直的问道:
“盟主,怕不会是‘铅银’吧?”
宗元甲拿起其中一只银元宝,放在掌心秤了秤,两条剑眉微微一皱……两手掌指攀上银元宝凸起的一角,稍微一用劲……
一响“喀喳”声,这只银元宝一折两截,另外那只银元宝,也来个如法炮制。
不用问,云涛看到两只银元宝的裂断处,他两条灰白色的浓眉一轩,道:
“里外颜色不一样……里面灰乌乌的,外面涂上一层银白色,不错,‘铅银’!”
微微一笑,宗元甲问孟达道:
“情形怎么样,孟达?”
咧嘴一笑,孟达道:
“好客气,那些孙子真把我孟达看作土财主啦,上座,奉茶,忙不迭的张罗……嗯,‘枫林湾’大街上这家‘宏泰钱庄’,可真不小呢!”
突然想了起来,舌尖舔舔嘴唇,孟达望了望“铁翅苍鹰’云涛,又望了望宗元甲,十分费劲的道:
“盟主,这……这话不知道我孟达该……该不该说?”
看到他那副惊奇的神情,宗元甲笑了笑道:
“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别说……孟达,由你自己决定。”
嘴巴张得大大的,声音却是低低的,孟达道:
“我……我看到老小子姜冲……”
“铁翅苍鹰”云涛脸色一怔,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一侧脸,宗元甲问道:
“你是在‘枫林湾’镇的大街上,遇到了‘大幻仙’姜冲?”
一顿,又道:
“你这副古里古怪土财主装扮,脸上我又替你敷上一层油膏,虽然碰到他也不会认识你的……”
云涛接口问道:
“姜冲是向这边‘石禾山庄’?”
孟达又朝云涛望了一眼,才向宗元甲道:
“是的,盟主,老小子虽然看到我孟达,只是看了看,不知道我是孟达……老小子就坐在‘宏泰钱庄’店堂后的-张太师椅上……”
“旱地蛟”岳申,“云中鹏”田敏,两人眼珠直直的朝孟达看来。
不想说这句话,但宗元甲还是说了出来:
“你一定看错人了,孟达?”
直了直颈子,孟达道:
“我可以打赌,可以发誓,盟主,我没有看错……老小子那副模样,就是烧成一堆灰,就是成了一滩泥浆,我孟达也可以认得出来……”
十分平静,宗元甲问道:
“‘大幻仙’姜冲在‘宏泰钱庄’的店堂里,还是那副老样子?”
点点头,孟达道:
“是的,盟主,一副半斤骨头八两肉的身子,那张黄苍苍,风干橘子皮似的脸孔……颔下留着一撮疏疏朗朗的山羊胡子……”
眼皮一翻,又道:
“嗯,看来是有点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副老样子,已不是过去那种半死不活的窝囊相了!”
田敏接口道:
“孟达,‘大幻仙’姜冲坐在‘宏泰钱庄’店堂太师椅上……会不会是上门的客人?”
很肯定的,孟达连连摇头,道:
“不是,绝对不是……很像是这家‘宏泰钱庄’的大老板,大掌柜!”
沉思了下,宗元甲视线缓缓转向“铁翅苍鹰”云涛,道:
“云庄主,看来‘大幻仙’姜冲并未离开‘青冥会’,那家‘宏泰钱庄’就是‘青冥会’所开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