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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可怕的眼睛

    沉重的脚步声后,那老人推门而入,他的背上背着一个竹制的竹篓,里面满是滴着秋露的草药。老人的脸越发显得苍老,有谁会想到这颓丧的老人,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呢?老人放下竹篓,转过身看了看四把刀,又看了看叶白,他对叶白的醒来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道:“明天你们要走?”他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平缓而温和。四把刀道:“我们不得不走。”老人道:“你们有几分把握?”“我们……我们连他妈的半分把握都没有。”情急之下,四把刀又忍不住犯了自己满嘴脏话的老毛病。老人道:“明知不敌还要去死拼,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不知生命的可贵,等你们到了我这种年龄就知后悔了。”叶白黯然道:“我们也许连明天都活不过……”老人望着叶白,道:“你们真的要去?”叶白道:“我们已没有退路。”老人突然道:“天灵三怪若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么厉害,明天我会跟你们一道去。”四把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四把刀狂喜道:“叶白,有老人家帮咱们,那天灵三怪可真要他妈的翘辫子了。”老人转过身,突轻轻的叹了口气,眼中的忧伤之色更深。叶白也跟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四把刀奇怪的道:“叶白,好端端的,为何叹起气来?”叶白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那老人。过了片刻,老人才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遇,彼此心中竟都升起一丝奇特的感觉。老人望着叶白白,久久才道:“你认为我在骗你,明天我不会跟你一起去?”叶白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叶白虽然是在笑,但他的笑容却带着几分酸楚和无奈。四把刀道:“有老教主帮忙,你还为何叹气?”叶白道:“我只是不希望老人家参与明天的事。”四把刀望:“老教主虽已退隐多年,但功力非凡,定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叶白不语。老人轻轻的转过身,望着叶白道:“你……”老人的眼中似有一种极为特别的神情,也不知是感伤,还是悲哀。过了良久,老人才道:“没想到,这也瞒不过你,你莫非早已看出来了?”叶白不语,但却点了点头。四把刀愕然道:“看出了什么?”老人道:“你的确是世间少有的英才,你的一双慧眼不知要比凡人高出多少倍。”四把刀道:“老教主你……”老人道:“我虽然有心帮你们,但……但我却已力不从心。”四把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道:“如今我的功力全无,已形同废人,恐怕连一个三岁弱童都能轻易将我击倒。”叶白道:“您的功力……?”老人道:“人总是会老的,事情也总是要由年轻人来做,无论谁也无法改变。”老人又接着道:“我的功力已全都传给了现在的索魂教教主,十层功力已只剩下不到半层了。”四把刀痴痴的看着叶白,现在他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了!一个人若是肯将自己毕生的成就毫无保留的全部送给别人,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世间又有谁能轻易做到这一点?老人道:“我隐居在此也并非自愿,我又何尝不想诛恶人而快之……但……,也许只有这高山才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如今在这饮血峰中我已把从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叶白的目光变得说不出的沉重,一个人若是总怀着自己未了的心愿,他又怎么会活得轻松呢!叶白望起头,勉强笑道:“其实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至少没有人会来打扰。”老人也抬起头望着叶白,他苍老的目光突然变得刀锋般锐利,老人沉吟道:“我看你气质凛然,根骨奇佳,受伤之后仍毫无异色,你必是练过什么特殊的武功。”叶白笑道:“这……实不相瞒,在下也只是听一位奇人所说,我所练的武功很可能是斥影神功。”一言方出,老人也不禁耸然动容,失声道:“什么!斥影神功?”但转瞬即变得神色平和,他不住的喃喃道:“天意,这当真是天意。”四把刀跟了叶白这么久,他只知道叶白的武功出神入化,但却从不知道叶白所用的是什么武功,也不知道叶白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现在一听,不由得好奇道:“斥影神功是什么功夫?”传说斥影神功只有当年练武至狂的邪神古木天练成过,这是一种接近神话般的神奇功夫,不但没有人亲眼见过,年际轻的人都很少有人听说过了。老人叹道:“你的神功虽入了些端儿,但你任督二脉未开,只可惜我如今的功力不够,要不然……”叶白笑道:“我并无此奢求,只要能勉强自保,我便已满足了。”老人道:“佳人佳缘,今后武林的兴衰大业也许就全系于你一人了。”叶白神色凝重道:“我只知尽力就是了。”明天会怎么样?叶白现在简直连想都不敢想。他忽然发觉自己原来也是如此的畏惧,有时候死虽然能解除痛苦,但也失去了情感,人不正是为了痛苦而痛苦吗?——情,为什么人类永远也无法摆脱情的桎梏?旭日将阳光撒满了整座饮血峰,却照不穿那浓浓的似略带哀愁般的晨雾。饮血峰还是高高的直入云间,山间依然寂无人声,荒凉的山间也依然遮不住秋的萧索。一切都有没有变。饮血峰虽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雪雨,酷暑严寒,但它却还是巍峨的屹立于天地之间,正如人,虽然经历痛苦和悲哀的折磨,却依然要面对现实的生活一样,有些事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秋风益凉,枯草猎猎的随风轻舞着。叶白和四把刀远远的走来。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怕,他们两个人都是坚毅又略带倔强的人,他们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改变。这次他们是不是决定要去赴死?忽然,两人齐齐的怔在了当地,因为他们都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天灵三怪早就到了这里,可他们此时却都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四把刀吃惊的看了看叶白,叶白也看了看四把刀,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了,天灵三怪到底在搞什么鬼?凭天灵三怪的耳力,早应该听出有人来了,但他们却动也不动。叶白只是静静的望着天灵三怪,他一向最有耐心,站着至少比躺在冰冷的地上的滋味好多了,他倒要看看,天灵三怪到底要玩什么花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灵三怪还是一动不动,世上只有一种人会一动不动——死人。难道他们都是死人?四把刀早有忍不住了,四把刀大声道:“老怪物,咱们来了……”天灵三怪不动,也不答语。叶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天灵三怪做事向来古怪异癖,这次他们又要干什么?难道他们在诈死,想骗自己过去?四把刀道:“他妈的,你们在装什么死!老子来了,你们至少也得放个屁,若是再不说话老子可等不及了。”天灵三怪不动,也不答语。四把刀突然用脚一勾起一块石头,抖手向红鸡射去,红鸡身材最为肿大,她自然成了四把刀的第一个目标。“嗖”的一声,石块闪电般射向约鸡的脑袋,对待装死的人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红鸡若是再躺着不动,她的一颗大红脑袋势必被击得粉碎,四把刀虽然是轻轻的一抛,投石问路,但凭他的内劲和腕力也足以开碑碎石。“啪”的一声闷响,石头正击在红鸡的面颊上,红鸡的一颗大头立刻脑浆溅出,变得血肉模糊,真是惨不忍睹。这实是太出人意料,四把刀几乎失声叫起来。红鸡竟是真的死了!那黑鼠和地陀螺呢!他们难道也死了,不然他们为什么也一动不动?四把刀和叶白疾步奔向天灵三怪,叶白依次翻起他们的身体,只见他们双目都死鱼般凸出,眼中满是惊骇和恐惧,好似他们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竟也会有死的一天。每个人的胸前都有一条一尺多长的伤口,伤口很深,鲜血还未完全凝结,可见,他们死了并没有多久,除了这条伤口以外,身体再无伤处。四把刀重重的在天灵三怪的身上各踢了一脚,骂道:“狗娘养的,你们他妈的也有今天,活该。”他又转向叶白,笑道:“叶白,这下咱们可倒是省了不少的事了。”叶白又俯下身,探了探天灵三怪的鼻息,三人俱是断气多时,已无法挽救了,叶白望着天灵三怪的尸体,轻轻的摇了摇头。叶白道:“他们死了。”四把刀道:“我知道,他们死了不是更好?”叶白道:“他们好像是刚死不久。”四把刀道:“这我也知道。叶白,你今天怎么竟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你到底要说什么?”叶白道:“他们都是被人杀死的,你看他们的伤。”四把刀这才低头仔细的查看了他们的伤口,看完后也不由惊叹道:“好利落的手法,看伤口像是刀伤。”叶白道:“只有刀才能割出这样的伤口,这的确是刀伤。”四把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人的刀法定要比我快得多。”四把刀也知道自己这句话是废话,自己连天灵三怪的边都沾不着,可是那人却能将天灵三怪杀死,那人的刀法也不知要比四把刀的刀快上几十倍。在江湖中,这样的人他实在是一个都想不出。叶白道:“人凭着本能往往都会先护住头部和前胸,但天灵三怪的伤口却又都在前胸,这说明什么?”四把刀惊道:“那人的刀法定是快得让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叶白道:“不错。而且你看他们的伤口几乎都一样长,一样深,位置也几乎都一模一样,若是把天灵三怪绑在树上,拿着刀,也很难把位置捏算得如此准确。”四把刀道:“我的天啊!那人的刀法岂不是接近神话了吗?”叶白茫然的点了点头,道:“也许比神更可怕。”四把刀道:“可是谁又能有如此又狠又准又快的刀法呢!我只知道我的刀法在江湖中已算是不慢的了。”这句话倒不假,四把刀的刀素以快见长,若有人敢说四把刀的刀不够快,那他一定是没有见过闪电的速度。可是今天……四把刀真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叶白道:“我也想不出有谁能有这么快的刀法,而且那人为什么要杀天灵三怪呢?”四把刀道:“我更想不出。”叶白道:“传闻有一种刀法叫作‘迎风一刀斩’,此刀法迅疾如风……”四把刀道:“可我也听说,这种刀法是传自东瀛,中原虽大,但却没有人真正练成过这种刀法。”叶白道:“嗯。”四把刀道:“我倒真佩服这个人,不管他是谁,有机会我定要请他喝几杯,再向他讨教几招。”叶白突然道:“我们走。”四把刀道:“去哪?”叶白道:“你不是想去找那个人讨教几招么。”四把刀道:“可我们又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去找他。”叶白道:“不管他是谁,他都一定走不远的,也许现在他就在我们的附近。”四把刀道:“就算他走不远,可饮血峰这么大……”叶白道:“现在我们什么都用不着知道。”话犹未了,他已经拉着四把刀的手,沿着少有人迹的山路追了下去。两人施展身形,一路疾驰,忽听四把刀道:“前面有个人。”其实叶白也发现了在他们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个人在慢慢的走着,若是在平时他们自不会注意这样的人。但在这荒无人烟的饮血峰怎会有人呢?只见那人一身灰衣,衣袖又宽又大,似乎不是中原的服饰,在那人的腰间斜插着一把长长的弯刀,弯刀又长又窄又细,颇似东洋人所用的倭刀。灰衣人走路的姿势也很奇特,他每走一步都似有一种固定的节奏,每两步之间的距离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他走路的速度也很缓慢,但你稍一眨眼,那人却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在那人的身上总似有一种极为特别之处,但特别在哪里,却没有人能说得清。灰衣人忽然微微的转过头,但步子却没有停下。叶白和四把刀立刻放缓了速度,掩身在荒草之间。四把刀悄声道:“会不会是这个人?”叶白眼睛闪着光,他没有回答四把刀的话,无论这个灰衣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叶白都开始对这个人有些感兴趣了。叶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从草隙间看着那灰衣人。灰衣人突然停了下来,但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微微的歪着头,一动也不动,仿佛是一座大理石雕成的石像,连他土灰色的衣襟都似静止在了空气中。很显然,他已经发觉了后面有人。四把刀道:“我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太对劲,我去问问他。”叶白本想拉住他,可四把刀的人已经窜了出去。四把刀几个起落,便来到了灰衣人的身后,灰衣人还是斜着头,动也不动。他不可能不知道有人在他的身后,因为四把刀故意弄出了些声音。四把刀从不愿意在人背后出手,也不愿意在别人背后说话。灰衣人似是浑然未觉。四把刀哈哈一笑,抱拳道:“这位兄弟请等一下。”灰衣人背对着他,还是一动不动。四把刀不由得开始暗暗钦佩这个人了,他一向是个爱冲动的人,所以他便觉得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镇定。这个人的镇定和沉稳的确是世间少有。四把刀笑道:“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有句话想问一问兄弟。”灰衣人没有半丝反应。若不是四把刀亲眼见他会走路,当真会以为他真是座石像。四把刀又笑道:“在下是江湖中最爱惹事生非的四把刀,不知阁下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说出这句话,只是想引起灰衣人的注意。灰衣人不动也不说话。四把刀有些沉不住气了,天下间,听到四把刀这个名字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人,他倒真是没有见过,可这灰衣人竟瞧也不瞧他一眼!四把刀越想越气,忍不住提高嗓音,道:“你刚才可是经过饮血峰的?你有没有看见三具尸体?”问完之后,四把刀便等着灰衣人回答。等了很久,灰衣人还是动也不动。不但不动,而且连半点要回答他的意思都没有。他简直就是块石头,石头被风吹,也许会动一下,可这人好像比磐石更坚固,更冷漠。四把刀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更大:“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你若不是聋子就说句话。”四把刀的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他有些怒气,说话宛如晴天霹雳,震得人魂魄皆散。灰衣人的手终于动了动!四把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毕竟还是个人,他毕竟还有动的时候……心念微转之际,四把刀忽然觉得有一股奇冷的寒气直袭入体,他不由得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其实灰衣人的手并没有动,动的只是他的手指,他的右手手指只是稍微的曲了一下,稍不留意,谁也不会觉察到他这细微的动作,可四把刀却能感觉得到,这股寒气正是灰衣人手指微动时所散发出来的。这难道是杀气?天下间只有主宰别人生死的人才能散发出这种凌厉的杀气。这杀气难道真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四把刀暗忖道:“这灰衣人好怪,他定不是个平凡的人,以前都是自己让别人心寒胆战,今天自己怎的也会有了这种感觉?”秋风突然变得凉了。四把刀竟觉得自己有些发冷。“我他妈的就不信邪,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四把刀的牛脾气一上来,就算五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四把刀突然凌空一个翻身,已落到了灰衣人的面前。四把刀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止过。这灰衣人实在是太傲慢,竟不把四把刀放在眼里!他一定要让这灰衣人知道知道四把刀并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四把刀把目光向这灰衣人一瞥,心中就是一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阳光自树隙间静静的泻在这条小路上,也照在这灰衣人的脸上,两条浓墨般的眉,棱棱的颧骨,不太挺的鼻子,不太大也不太小的嘴……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五官,但当你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能感觉到他这张脸上奇特的刚毅,仿佛这个人有着无比韧力和信心。他的嘴角微微跷着,似带着一丝冷傲之色,这样的人绝不会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四把刀看着灰衣人时,灰衣人也缓缓的抬起头,冷酷的目光闪电般射向了四把刀,四把刀一触及这双目光立刻骇得“蹬蹬蹬”连退五步。如果说冷刀的眼睛冷得像冰,这灰衣人的眼睛就像是从冰中探出的一柄刀尖,一把闪着寒光锋利无比的刀。看着这双眼睛就仿佛正有一把刀一寸寸的刺入你的肌肤,一点点的插入你的躯体,那种阴寒奇痛的感觉绝非言语所能形容。如果说冷刀的眼睛毫无表情,那这灰衣人的眼睛冷酷得简直接近残忍。一看到这双眼睛,就会让人联想到黄沙漫天、荒无人烟的沙漠,一看到这双眼睛就会让人联想到毒虫遍布、满是陷阱的泥潭沼泽……死亡……死亡……!这双可怕的眼睛就是死亡之眼。四把刀已被骇得目瞪口呆,他整个人宛若被掏去了灵魂,竟再也不能动一下。四把刀竟会被一双眼睛吓成这个样子,这说出来有谁会相信!灰衣人只看了四把刀一眼,便缓缓的迈开脚步又向前走去。四把刀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他好像是变得痴了。四把刀此时只剩下了一副空壳,他的魂魄似已被那双眼睛摄走。那双眼睛竟会有如此的魔力!灰衣人已经走得远了,最后连淡淡的影子都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叶白这才从草间走了出来。叶白来到四把刀的跟前,看着四把刀呆滞空洞的眼睛,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四把刀竟连叶白也不认识了!叶白突然闪电般出手点了四把刀的昏穴,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叶白才又解开了四把刀的穴道。四把刀悠悠的睁开眼睛,见叶白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关切的望着自己,但他自己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叶白见四把刀的眼睛又有了光彩,但眼中却残存着几分的恐惧,便笑道:“你醒了。”过了半晌,四把刀才道:“我……”叶白道:“你只是睡着了。”叶白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四把刀,若是四把刀知道自己刚才被吓得魂飞魄散,今后必会影响他的意志和信心,四把刀很可能会一蹶不振,叶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四把刀变成那副样子。四把刀摸了摸脑袋,道:“我怎么会……怎么会突然睡着了呢?”叶白道:“也许是你这几天太累,心情太过紧张了。”四把刀道:“可……”叶白不让他说话,道:“不必再想了,刚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四把刀的脸色苍白,双眼恐惧之色更深。叶白道:“那人已经走了。”四把刀突然大声道:“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他……”四把刀一定是被吓得神志不清了,才会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叶白安慰道:“好了,不管他是不是人,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四把刀喃喃道:“天灵三怪是他杀的,一定是他杀的,我敢保证,一定是他。”叶白道:“你说的是那个灰衣人?”四把刀道:“不错,就是他。”叶白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四把刀突然一把抱住叶白,浑身颤动道:“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让我见到那个人,他简直就是个魔鬼。”叶白微笑道:“好,我答应你。”叶白本不想在四把刀面前再提起灰衣人,但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以前从未见过那个人吗?”四把刀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一定不是中原人,他是东瀛人。”叶白道:“东瀛人?”他虽没见过灰衣人的容貌,但他确信四把刀看得一定不会错。四把刀仍惊恐的道:“一定是冷刀从东瀛找来专门为了对付你的,一定是。”四把刀一口一个“一定”,好像每一句话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四把刀怎么会知道这人是冷刀从东瀛请来的?——为何东瀛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灰衣人为什么要杀了天灵三怪?所有的问题叶白都想知道,可他还未等再问,四把刀已经道:“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现在我冷得要命,你陪我去喝杯酒,走,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等叶白答话,四把刀已疯狂的向山下奔去。在离饮血峰二十五里外的地方就有座小镇,镇子虽然不大,但总算还有家酒铺。土灰色的酒幌被风吹得“劈啪”作响,阳光照着暗灰色的门脸,更显出这里的陈旧和廖落。里面的摆设并不雅致,桌椅被摆得乱七八糟,店小二正伏在桌上打着盹儿。这里虽有几个酒客,但都低着头细细的品着酒,低声的聊谈着。四把刀的面前已经摆了两只空的酒坛,他还在拼命的往嘴里灌着酒。懒洋洋的店小二也偶尔抬起头看上四把刀两眼,像四把刀这样豪饮的人毕竟不多,但仍提不起他多大的兴趣,片刻,又伏在了桌子上大睡起来。叶白一滴酒也没有动,他只是出神的望着门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四把刀也不问,他一碗一碗的倒酒,再一碗一碗的将酒喝光,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恐惧过,他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只记得看到灰衣人眼睛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掉进了冰水里,一下子随冰水冻结在了一起,冷入了骨髓……他当时只是失去了意志,并非失去了记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那副眼神!冰冷的酒喝进肚子里,心中立刻升起一丝暖意,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四把刀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红润。酒真是好东西,它往往会给懦弱者以勇气,给胆怯者以力量。这就是人们喜欢酒的原因。过了半晌,叶白一把拉住四把刀,道:“别喝了,你已经喝了不少了。”四把刀道:“我也知道像我这个喝法实在是在浪费酒,可我……”叶白笑道:“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事情,你总该把它忘掉。”四把刀目光沉重的道:“我知道,可我……我一天一刻也不会忘了那灰衣人。”叶白道:“你以前从未怕过别人,是么?”四把刀道:“不错。”叶白道:“以你的性格和脾气,你也从不愿对别人产生惧怕,是么?”四把刀道:“不错。”叶白道:“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四把刀还是四把刀,永远都不会变,你还应该和以前生活得一样。”四把刀垂首道:“我不是怕,我只是……我他妈的也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四把刀突然抬起头,望着叶白,感激的一笑道:“不过,不用担心我,你说得对,我还是我,我还是以前的四把刀,我永远都不会变。”叶白笑道:“这就好了,我真怕你一喝起酒来就不肯走了。”四把刀怔道:“走?去哪?”叶白道:“当然是回去,你不想回去么?”四把刀道:“可你……你不想找那灰衣人了吗?”叶白道:“无论那灰衣人是为何而来,我都很想知道,我实在是对这个人很感兴趣,我想了解他的一切,但却不是现在,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四把刀诡秘的一笑,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放在心上,你小子定是在想思债那小丫头吧!”四把刀不愧是四把刀,他的豪迈,他的乐观,永远都是别人所无法企及的,他此时的玩笑真让叶白兴奋不已,四把刀毕竟还是从那灰衣人的阴影中解脱了出来!叶白笑道:“算你猜对了吧!”四把刀道:“我人虽粗了点,但对这种风情之事也是懂得一些的。”叶白道:“我急着回去,还因为我想看一场好戏。”四把刀道:“好戏?什么好戏?”叶白道:“我们出来已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青龙教不可能毫无动静。”四把刀道:“你怎么知道?”叶白道:“天灵三怪绝迹江湖多年,此番重出江湖。灰衣人远居东海也踏足中原,若是轮也该轮到青龙教了,更何况我的蓝刀一出世,青龙教也不会不动利诱之心。”四把刀道:“那群龟儿子比他妈的白虎堂更可恶,若是找上咱们……”叶白笑道:“为什么要等青龙教找上咱们,应该是咱们想办法将青龙教找来。”四把刀道:“你的意思……”叶白道:“对付我这个势单力薄的人,青龙教和白虎堂都想凭已之力一口吞下,一个苹果若是两个人分着吃,总没有一个人独享过瘾,你说是吗?”四把刀道:“说不定青龙教会暗中打你的主意,而不会和白虎堂硬拼,这是青龙教一贯的伎俩。”叶白道:“所以说,我们要千方百计让他们自相火拼。”四把刀道:“可……”叶白道:“我们虽然不知道青龙教的老穴在哪里,但只要我们离白虎堂近些就行了,而且越近越好。”四把刀笑道:“我明白了,到时青龙教不来还好,若是一来,白虎堂一定会帮咱们击退他们,到手的美味若是再让别人抢走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叶白道:“这就是我说的好戏。”四把刀道:“关系再好的两条狗也会为了一根骨头咬架的。”叶白笑道:“我可不是骨头。”四把刀也大笑道:“那说他们是狗,总可以了吧!”叶白仰望着门外的微隐微现的饮血峰,神情突又变得说不出的沉重,他茫然的道:“但愿沈兄和思债他们没有事。”——网络图书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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