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雨说不出话来。
龙鹰提醒他道:“记着你的诺言,今晚陪老子到芳华阁去。”
万仞雨不解道:“为何你似怎都要把我弄进芳华阁去呢?”
龙鹰道:“你的家教肯定很严,是否出身世家?”
万仞雨道:“我的家族在关东薄有名声,当然不能和李姓、独孤姓、宇文姓那类大族相比。”
龙鹰道:“难怪你不喜欢武曌。”
万仞雨道:“我倒没甚么,因为武曌的政绩,确可直追太宗皇帝,但家父确恨她入骨。特别是她以《姓氏录》代替太宗修订的《氏族志》,以武氏家族为一等,下边按官职高低分九等,凡五品以上官员,均可进入等级,纯以官位厘定等级,等于彻底摧毁了自‘九品中正制’以来,凭出身跻身朝廷的惯例。门阀制度至此全面崩溃。”
龙鹰道:“时间差不多哩!我们先到天津桥与一众兄弟会合,再拉大队去朝圣。”
万仞雨不解道:“朝圣!”
龙鹰兴奋的道:“芳华阁不是除你老兄外洛阳所有男人心中的圣地吗?”
芳华阁不愧神都首屈一指的青楼,占地之广,等若四分一个上阳宫的大小。
步入芳华阁大门,映入眼帘的主堂已非常有看头,面阔五间,深三间,两侧有宽敞的走廊,雍容壮美,气势恢宏。
龙鹰一行十一人,浩浩荡荡的杀至,怒马鲜衣,似打仗多于混青楼。
出乎所有人料外。迎接他们的竟是洛阳帮的大龙头易天南,热情的领众人进入大堂,在其中一组桌椅坐下,自有美婢为各人脱去御寒外衣,又以香巾拭抹手脸。由于燃起两座壁炉。堂内温暖如春。令羽等何曾见过此等阵仗,虽尚未得见美jì,已各自陶醉其中。
万仞雨最不自然,坐立不安,偏又无法脱身。
易天南立在龙鹰和万仞雨身后。左右手分搭两人肩头,欢喜的道:“由于时间尚早,天南已着人立即去准备,最重要的是女儿们个个装扮得美如天仙,务要令鹰爷、仞雨和各位飞骑大爷宾至如归。”
令羽等大有光采,因为不论他神都首富的地位或洛阳帮龙头老大的身分,他们平时想找他说句话也难之又难。何况芳华阁只是他众多生意之一,根本不该劳烦他来款客。
易天南道:“今晚经天南特别安排,芳华阁最红的举举、咏芳和楚楚,会全程招待各位,三个女儿各有所长。举举外号琵琶女。艺高人美,才华横溢。咏芳不但有闭月羞花之貌,尤善唱曲,如凤鸣九天,清越高亢,又可轻柔绵延。直上云霄。至于楚楚,人美善箫,能使铁石心肠的人愁绝断魂。三个女儿各有所长。号称芳华三绝。”
又压低声音道:“由于求之者众,可以推的,天南全着人推了,推不掉时或许她们须暂离片刻,应酬天南也不敢开罪的客人。”
令羽等人人魂魄飞上半天,龙鹰见状带头鼓掌喝道:“好!”
小马等这才如梦初醒。懂得起哄。
只有万仞雨仍是一脸无奈的神情,没有半分投入。
易天南笑道:“仞雨贤弟为何不作一声?”
万仞雨颓然道:“家父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
易天南忍着笑道:“愿闻其详。”
万仞雨苦笑道:“他最怕我到江湖闯荡会给损友教坏。”
他的话登时惹起哄桌大笑。幸好堂内仍只得他们一桌客人,否则会破坏堂内清幽雅致、古色古香的气氛。
易天南笑道:“凡事总有第一次,男儿志在四方,我们的天下第一用刀高手呵!不要再想家哩!这里个个女儿都在想你呀!”
众人笑得更厉害,气氛轻松愉快。
万仞雨叹道:“连易叔你都这么笑我,在这里真是举目无亲。”
易天南也笑弯了腰,喘着气道:“好哩!言归正传,我还另外挑了二十多位色艺俱佳的女儿,让她们轮流来伺候诸位,无不酬对敏捷,诙谐慧辩,各位是来寻开心的,对吗?”
龙鹰心满意足叹道:“易帮主的隆情盛意,教人感动。不过请帮主看着我们的钱囊,必要时请容许小弟签欠单。”
易天南欣然道:“这个鹰爷不用担心,你们不单是天南在芳华阁首次亲身接待的客人,还是我的贵宾,今夜所有花费,全包在天南身上。”
众皆愕然。
龙鹰道:“怎么好意思呢?”
易天南昂然道:“绝不用客气。先不论鹰爷为我们神都武林吐气扬眉,又斩杀恶棍薛怀义,只是你为天南拜把兄弟桂有为冒死向圣上说项,令他欢天喜地返回扬州,感激的是天南,荣幸则归之芳华阁。”
龙鹰欣然道:“如此小子代各位兄弟谢过帮主厚意。”
易天南又低声道:“天南已知会聂娘,希望她肯来打个转,不过仍须看她心情,这个天南没法预料。”
龙鹰和万仞雨倒没甚么,令羽等则人人动容。聂芳华十六岁红遍中土,不论声色技艺,均直追当年能倾国倾城、后来下嫁少帅寇仲的尚秀芳。二十二岁时忽然退隐,委身易天南的老爹。现在顶多二十五、六的年纪,不要说令羽他们,皇族权贵想见她一面绝不容易。近年深居简出,芳华阁交给姐妹心秀夫人打理。
此时一批俏婢流水般从后进注入大堂,其中一女打扮得雍容华贵,徐娘半老,却是风韵迷人,盈盈来到众人之旁,笑脸如花福身道:“心秀见过鹰爷、万公子、令羽将军和各位飞骑大爷,心秀向各位请安。”
易天南问道:“安排好了吗?”
心秀夫人道:“举举、楚楚和咏芳仍在整妆,其他一切安排妥当,可随时到芳烈院去。”
众人目光全落到龙鹰身上,视他为头儿。
龙鹰心中一动,道:“夫人请先招呼魏王,我们若此时起立,就是冤家路窄。”
除了万仞雨,众皆愕然,龙鹰怎能看到堂外发生的事?
话犹未已,武承嗣在一众手下簇拥下,步入大堂。
易天南低声道:“心秀去招呼他们,带他们直接入内。”
心秀夫人告罪一声,朝武承嗣迎去。
武承嗣等一时仍未在意龙鹰等人,谈笑自若,意气飞扬,当然是因为武承嗣今早被委担任元旦祭典的亚献,以为太子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哪还不被冲昏了头脑。
龙鹰笑道:“送钱的来哩!”
褚元天首先看到龙鹰,忙通知武承嗣,武承嗣首先停步,目露凶光的朝龙鹰瞧来,他的十多个随行者狗仗主人势,也朝他们投以狠厉目光。
一时间大堂充满剑拔弩张的气氛。
由于大堂宽敞,两方人马隔开十多步的距离。
令羽等对他不无顾忌,垂下目光。
易天南始终是主家身分,含笑不语。
龙鹰和万仞雨哪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前者一脸懒洋洋的神色,后者则脸露冷笑,双目神光遽盛。
龙鹰长笑道:“人说犯一次错在所难免,但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则是正蠢材。那穿蓝衫者高姓大名,敢否报上名来?”
众人瞧去,武承嗣旁的彪形大汉确是一袭蓝袍,此君闻言惊异不定。
武承嗣微一错愕,道:“不用答他。龙鹰!本王最后一次jǐng告你,勿要欺人太甚。”
龙鹰悠然道:“哈!我是欺人太甚,魏王你又算甚么?是杀我杀上瘾了。你奶奶的!我和魏王再赌十两黄金,假若我没法在十招内,斩下不敢说出名字的无胆之徒的项上人头,就把你输给我的黄金呕出来。”
又道:“心秀夫人请放心,我们会到外面动手,不会玷污贵阁。”
易天南低喝道:“好!”当然只有龙鹰他们听到。
武承嗣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双目乱转,显然是拿不定主意。
龙鹰向褚元天喝道:“有甚么好看的?你以为老子不晓得那晚有你的分吗?不要让我在街上见到你,包保打到你像个肿猪头。”
堂内的美婢们出奇没有受惊,只避到一旁看热闹,一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惊喜神态,显然武承嗣并不受芳华阁上下的欢迎。
万仞雨yīn声细气的道:“龙兄太过不够朋友了,这个至少算有名有姓,所以兄弟对他兴趣较大,把他留给我!”
喝道:“褚元天,何不和我万仞雨先玩一场!”
武承嗣方人人色变。
要知万仞雨乃名慑中土的高手,被誉为继少帅寇仲后最了得的用刀大家,威势如rì中天,向无敌手,不论褚元天如何自负,也知惹不起他。
龙鹰欣然道:“小弟差点忘了,自昨天小弟代圣上将井中月转赠万兄,万兄一直手痒,难得有褚刺客给练刀,小弟怎敢抢拔头筹?”
武承嗣等容色再变,目光投往万仞雨背后突出来的刀把处。
龙鹰不耐烦的喝道:“魏王再不说话,我两兄弟只好强行出手,刀剑无眼,希望不会误伤魏王,那圣上就要另觅亚献人选哩!”
武承嗣双唇颤动,敌我双方和看热闹的,都晓得他完全被龙鹰和万仞雨一唱一和营造出来的气势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