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羨我們橫行霸道,像一羣無所畏懼的妖孽。
卻又笑我們是被上帝拋棄的孩子,連沒有幸福都不介意。
我們只是一羣傻子,白晝時,手牽手走在旅途上假裝快樂地歌唱。
午夜時,卻醉生夢死在陌生人的懷抱,流離失所在孤獨的街道。
我們縱情聲色不過是以此為寄,我們堅強不過是彼此相欺。
其實妖孽也會受傷,妖孽也會彷徨。
只是他們習慣將風光表於人外,將眼淚埋葬午夜月光。
2013年夏,蜉蝣論壇上,一個熱帖飄於首頁——陸塵埃回來了!
一時間,蜉蝣論壇上下聳動,滿壇風雨。老成員感慨奇女子終於歸來,曾與陸塵埃有舊仇的成員冷嘲熱諷,不屑為伍,新成員不明所以,扎堆問誰是陸塵埃,有熱心的老成員便科普了起來。
於是一時間,論壇熱帖裏,除了陸塵埃的名字,出現最多的便是魏星沉、莫天賜。
就算不認識陸塵埃,魏星沉和莫天賜可都是永城響噹噹的人物。
魏星沉是市裏最年輕的成功企業家,經常出現在電視上。而莫天賜,神秘莫測,聽説他混黑道,幕後黑手四通八達滲入各個行業。他們有一個共同點,三年前,都畢業於永大。
魏星沉的照片,現在還貼在永大的風雲榜上。英氣逼人,博得很多小師妹的愛慕。
而莫天賜,因為太具爭議,而且向來不屑走正道,所以就算照片不在風雲榜,校園每屆的學弟裏,也流傳着他的傳聞。
所以,當蜉蝣論壇的新成員聽老成員科普説“這兩人都是陸塵埃前男友,直至目前一個單身,一個玩世不恭,都是因為陸塵埃”時吸了口冷氣。紛紛猜測什麼樣的奇女子,能讓這兩個人前風光的男子眼底露出黯然光芒。
永城華翼府小區的某間房子裏。
陳爍無聊地翻着論壇的帖子,在陸塵埃耳邊念。
陸塵埃把箱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挨件掛在衣櫥裏,把陪伴自己很久的公仔拿出來,放在牀上。房子在她回來之前,陳爍已經叫阿姨清理得非常整潔。
所以她此刻要做的就是當一個搬運工,把自己帶來的東西井井有條地放在屋子裏即可。
陳爍看着漫不經心整理行李的陸塵埃,忽然興起問,你説,作為論壇管理員,我要不要把你的照片掛出去給成員一點小福利呢?
如果你想死得很慘的話。陸塵埃白他一眼,狠話放得一點都不含糊。
哎呀呀,我確實好怕啊。陳爍雙手捂胸擺出驚恐狀,塵埃姐,你千萬不要派天賜哥的小弟來追殺我啊!
不要拐彎抹角試探了。陸塵埃無奈地看着愛演的陳爍道,我和莫天賜早分開了。我這次回來沒告訴你們老闆,自然也不會聯絡他。
陳爍看着秀髮短短、靈巧收拾房間的陸塵埃。三年過去了,她身上早已卸下了當年的囂張和張揚,多了份歲月為她增添的嫵媚,就連以前他覺得一定不會在陸塵埃身上出現的寧靜,也和諧地出現在了她身上。他剛剛看到她的衣櫥裏,甚少再有豔色衣服,黑白灰,都是她以前嫌老氣平凡的顏色。他還記得她以前經常説的一句話,年輕的時候必須要濃墨重彩,年老時才會素衣簡行得甘願。
不過現在她顯然已經忘記了從前的自己。
他看着眼前短髮,脖頸修長的女子,甚至也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一身狀似温和平緩氣質的女子,和曾經那個張揚跋扈、眉角都帶着得意的女子,真的是一個人嗎?
從前的她,追魏星沉追得驚天動地,把論壇攪得翻天覆地,抽着煙打着響指,把刀子捅在莫天賜身上都不皺一下眉頭。
決絕、嬌憨、霸道、匪氣。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生像她一樣獨特,剛柔並濟。所以當年當他知道她在蜉蝣論壇玩時,激動的心情不亞於坐神六飛到外太空。也正因為如此,蜉蝣論壇不但得以保持到如今,這幾年通過努力還開設了蜉蝣線下酒吧。
那是她曾喜歡過的地方,而他,和他的老闆魏星沉,都希望將她的快樂留下。
他看着她,她瘦了,眉宇間除卻疲憊,隱約仍存有桀驁的凜冽。他忖度了一會兒,終是小心翼翼將這幾年的疑問問出了口,塵埃,其實,你當年離開並不是因為喜歡莫天賜,對吧?
陸塵埃抬頭看他了一眼,陽光剛好從窗外口投射進她的眼睛,如深潭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漣漪。
陳爍心下一酸,忽然斷斷續續難過起來。以前陸塵埃最神采飛揚的就是那對眸子啊。他記得魏星沉形容陸塵埃“她有一雙天生帶着光芒的眼睛”。
陸塵埃看了他一眼後,沒有再説話。
他也聰明地當沒問過這個問題,繼續上網。待陸塵埃基本收拾好,他才沒事人似的站起來告辭,讓剛回到故鄉的她好好休息。
誰知道他反手扭開門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陸塵埃平靜地説,三年前,時時刻刻都在後悔認識那個人。如果沒有他,或許自己便會和他過上喜歡的生活。但後來,慢慢地就原諒了他。
陳爍聽得懂她説的“他”哪個是魏星沉哪個是莫天賜。
如果沒有莫天賜,或許,現在陸塵埃和魏星沉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這世上,終究有一個莫天賜。
讓她仇恨、受辱、難過、發狂、絕望,讓她的愛情翻天覆地,讓她與愛人分道揚鑣的莫天賜。
她望着陳爍走時關上的門,無力地低下了頭。
她沒有告訴陳爍,她終究在心底對他還存有一份最初的憐憫。
這幾年,她痛苦,輾轉,顛沛,遊離在一個又一個的城市,起初,她也會因為失去魏星沉夜夜痛哭,她也會對莫天賜恨得咬牙切齒。
但是,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