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木蘭秋獮,搭帳在外,皇帝的住處亦是精靡到了極處。空間既宏大,佈置亦精巧,雖說精簡再精簡,到底也是皇家格局。帳篷的頂部舉頭可見絢爛奪目的貼金箔蓮花紋天花蔓重重疊疊,累成天花亂墜模樣,四壁皆是青藍色蒙古樣式的吉祥紋理,環環相扣,每行走一步,似乎就有迷亂不知所終之意。而嬪妃們的住處,也按著位分序列一一如是安排。
木蘭秋獮是皇家舊規,皇帝素來遵從“習武木蘭”之舉,又性喜騎射,所以幾乎年年都帶王公大臣、八旗精兵與后妃子女至此。圍獵二十餘日後,皇帝必得舉行盛大宴會,飲酒歌舞,摔跤比武,並宴請蒙古王公等,同享盛事。
木蘭圍場草原廣褻,綠茵坦蕩無際,天與雲、與草原相融相連。每至晴空萬里,天高雲淡之際,茫茫林海捧出清晨紅日,噴薄四射,霞光萬道。或是日暮西山,殘陽如血,亦生紅河日下之感。
到了此處,皇帝騎馬射獵,最喜攜穎妃、豫妃、恂嬪、恪貴人等蒙古嬪妃,她們既青春少艾,又有颯爽英姿,一一換了鮮豔緊俏的袍服,豔美無儔。身邊又有成年的皇子相隨,除了已經出嗣的六阿哥永珞,便是永琪。彼時八阿哥永璇足上有疾,十一阿哥永理與十二阿哥永瑾同歲,都還年幼,只能拿著小弓騎著小馬遊戲。十四阿哥永璐與十五阿哥永琰更不足提,尚是懷抱小兒。如此一來,永琪更是風頭大盛。
而如懿唯一的好處,便是宮規不那麼嚴謹,可以常常見得永璂了。因著此回蒙古王公頗多,皇帝為示親厚,多在穎妃、恪貴人處歇息,豫妃固然不得親近天顏,恂嬪卻是淡淡的不甚邀寵,皇帝也不願多與她親近了。只是無人時,恂嬪卻也向李玉和永琪打聽, “為何此次狩獵不見本宮父親,卻是異母哥哥來呢?”
永琪慧根早發,含笑謙恭道: “恂娘娘安心,或者秋獮繁累,老王爺不來也是情理之中。”這般應付了,回頭永琪便細細叮囑海蘭,順帶著告知如懿,“車馬勞頓,除了皇阿瑪召宴,這些日子額娘閉門不要見人,只安心休息便好,免得是非。”
如此,林海探幽,千騎飛馳,靜則聽百鳥啼鳴,動則射狍鹿奔突。皇帝收穫頗多,眾人溢美不絕,興致更高。
這一日皇帝領著諸位皇子出去,皇帝獨得了一隻黑熊。永璂年幼,也射了一頭狍子,皇帝神色淡淡的,也不肯多讚許一句。
恰恰和敬公主在旁,便鬱鬱不樂,“皇阿瑪,兒臣記得端慧太子在世時,六歲便可行獵射得一隻小鹿了。”
永瑾聞言越發頹喪,手足無措地望著如懿,垂首不語。皇帝未置可否,只道:“前些時日朕拘著你在養心殿讀書,騎射上未免生疏了。罷了,回頭叫你諳達多教你些。”永瑾諾諾答應了,想往如懿身邊靠,眼見皇帝並不理會,只得垂頭喪氣立到海蘭身前去了。
而永琪歸來,只得老弱之物,皇帝便更不悅。永琪施禮,謙謙道:“我朝以馬上得天下,兒臣不敢忘記祖訓,所以有所射獵。但兒臣見母鹿幼獸頗為可憐,而壯年猛獸獵得雖可增榮光,但幼獸撫育皆賴壯者。想及野獸也有母子之情,兒臣不忍,一律放生,留其繁衍。”
這番話說得皇帝龍顏大悅,撫著永琪肩頭道:“能文能武固然好,但有悲憫憐下的仁愛之心,朕更感欣慰。”說罷,便解下自己身上的雙龍搶珠赤紅緞披風披於永琪身上,“郊野風露,你小心身子。”
永琪欣然應允,恭謹謝過。如懿與海蘭相視一笑,更是欣慰。然而永琪起身的一瞬,足下微微一僵,海蘭正與皇帝說話,一時未曾察覺,如懿心念一動,趁著人不留意,便低聲道:“永琪,你的腿怎麼了?”
永琪面色微沉,不欲在人前多言,便道:“起初覺得寒熱,彷彿感冒風邪,這兩日一直奔波馬上,有些筋骨疼痛,但不熱不紅,無甚症狀。皇額娘放心,想必無大礙。”
如懿知他要強,在皇帝面前更不肯示弱呼痛,還是不大放心“本宮記得先帝時怡親王允祥也曾有過這般病痛,你要格外仔細些。等晚膳過後,本宮著江與彬去瞧你。”
永琪見皇帝滿面春風,如何肯掃這個興,便懇求道: “皇阿瑪正在興頭上,若此刻傳御醫,當著各部王公的面,若有什麼傳言便不好了。”說罷又笑,“兒臣府裡也有御醫,回去瞧了便是。”
如懿回首,見皇帝正拉著永璂的手囑咐著什麼,也不敢多言,便答應著去了。
這一晚便在大帳外環坐飲宴。出宮在外,飲食不比宮內精細,反多了各色野味,將白日所獵獲的禽物烹得鮮香可口,諸人更是飲酒助興。清夜無塵,月色如銀。更兼燃了無數篝火,有蒙古女子揮起五色長袖跳起歌舞,比之宮中的纖腰嫋娜更有奔放熱烈之意,引來喝彩聲無數。如懿陪伴皇帝身側,海蘭與嬿婉分坐了左右兩首。因著女眷們矜持,除了穎妃與嬿婉口齒伶俐說笑,其餘人都懶懶的。恂嬪更是告了假,連晚宴都不曾出來。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了薄薄的醉意,如懿不勝酒力,目光更眷著永瑾。海蘭會意,便道:“皇上,十二阿哥累了,不如先隨皇后娘娘回去。”
皇帝與王公們飲酒正酣,便揮了揮手。如懿欣喜若狂,忙牽著永璂退下了。
八月中旬的夜風已有了颯颯的涼意。如懿面紅耳熱,被風一撲,不覺已浸涼了衣襟。容珮便道:“皇后娘娘和十二阿哥走小路吧,回去近些,避避風也好。”
草原上無遮無攔,夜風吹拂,散落草木互相觸碰後如海浪般晃迭的輕音。一輪圓月排雲而出,月色熠熠灑落,照亮不遠處的河岸上開著的輕盈的粉紫野花。
永瑾大大地鬆一口氣,跳躍著像只小麻雀,“額娘額娘,今天兒子不用背書,師傅也不會查功課。真好!”他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 “額娘,這裡的花好香,甜甜的。我騎在馬背上的時候只想著要獵點什麼回去皇阿瑪才高興,都沒聞到花有香味兒。”
如懿愛憐不已。永瑾也不過是個孩子,貪玩是孩子的本性,卻要被牢牢拘著每日如個小大人般刻苦成熟,真真是難為了他。如懿牽著永瑾的手緊緊不肯放,依依道:“永璂,額娘很久沒聞到宮外的氣息了。你聞到沒有,河水的氣味是甘洌的,夾雜著花香。宮裡的花兒朵兒都是精心培育的,帶著匠氣。這裡的花,都是活潑潑的,無拘無束。”
永瑾嗯嗯啊啊地點著頭,歡歡喜喜地好奇張望。容珮笑吟吟道:“宮外的人都豔羨宮裡的富貴,宮裡的人都盼著外頭的自由。人都一樣,得了這個,盼著那個。”
母子二人說笑著,便往帳篷深處走去。後頭三五宮人引著燈追隨,腳步聲都漫在萬葉千枝的風聲裡。
這一帶都是宮女們所住的青帷帳篷,夜來都在御前服侍,一座座帳篷都空著,一星燭火也無,又靠近河邊,格外昏暗。容珮低聲道:“這兒不比外頭好走,但繞過去離娘娘住的地方近。”
正說著,忽然見一個碩大的影子立在帳篷後,如懿駭了一跳,已有宮人失聲喚起來,“莫不是撞上熊了?”
永瑾一嚇,擋在如懿身前,粗聲壯氣道:“額娘,兒子在這裡。”那影子似乎也受驚不小,立刻分開,便可辨出是兩個人影,一高一矮,高者健碩,似乎是個壯年男子,穿著侍衛袍服。那矮的苗條纖秀,居然是宮裝打扮。先前,他們竟是緊緊抱在一起。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想是哪個宮女與侍衛相好,躲在此處親熱。如懿將永璂護到身後,容珮揚起燈籠,厲聲喝道:“是誰?”
便是想跑也來不及了,燈火明滅處,那女子分明是早先告假的恂嬪霍碩特藍曦。四目相對處,她面上猶有淚痕,悽然沉痛,不似往日。那男子形容陌生,臉上亦有哀容。
永瑾探著頭,先喊了一聲,“恂娘娘。”
如懿深覺不妥,便按了按容佩的手,沉聲道:“恂嬪,你在這裡私會男子,你可不要命了麼?”
那男子低聲問:“這個女人是誰?”
恂嬪冷冷一笑,豔光四射,“咱們仇人的妻子。”她揚一揚頭,並無懼色,“皇后,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周遭唯聞草葉蕭蕭之聲,泠泠似幽然泣聲。如懿聽得她語中狠辣之意,想要呼喊,才想起侍衛離這裡都遠。她緩和了驚懼之下僵硬的面頰,低聲道:“你若要性命,速速離開,不要在此枉費唇舌。否則你是皇家嬪妃,你身邊這個人便只有五馬分屍之路!”
恂嬪與那男子對視一眼,似有猶豫之意,相望之間,無限愛憐珍重。
恂嬪遲疑,“你肯放過他?”
如懿壓抑著心底的慌亂,沉靜道:“要他離了這裡,本宮未曾見過,你也未曾見過,各自相安。”這是最好的法子,也保全眼下的自己。
恂嬪正沉吟間,只聽身後一聲亮烈女聲劃破靜謐夜空,將草木溫潤之聲驟然撕裂,“有刺客!有刺客!”
如懿倉促轉首,只見豫妃攜著兩名侍女驚惶大呼,奔得略遠?如懿心下一涼,還來不及反應,一把雪亮長刀已然架在了永璂喉下,將永璂扯了過去,永璂嚇得怔了,一張小臉雪白,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容珮不知被誰踢翻在地,一臉痛處,掙扎著要向永璂爬來。
恂嬪怒目而視,“是你帶著豫妃來的?”
如懿連連搖頭, “本宮不知她為何跟在身後……”她的一顆心劇烈地蹦著,沉沉地撕扯著痛,“你先放了永璂!他還小,什麼都不懂!”
說話間,有不少侍衛提足奔跑之聲傳近,隱隱有兵刃出鞘。恂嬪咬著唇,氣若無狀,“阿諾達,來不及了!”
阿諾達持刀在後脅迫著永璂,沉著道:“藍曦,你別怕!我既然敢來見你,便料到有這一日!當日我不能留你在部族,又不能在戰場護你父親周全,今日無論如何,一定要帶你逃離這裡,免得深受其苦。”
如懿聽他碎言片語,便知是霍碩特部征戰中活下來的人,又是霍碩特老王爺的親信,心底陡然更寒了幾分。恂嬪望著他,眸中情意沉沉,便有知心長相重。
她心急如焚,喃喃安撫著永瑾,生怕他一時大哭起來惱了阿諾達,一壁連聲道:“永璂,你別怕!不要哭!不要哭!”
永璂怔怔地瞪著一雙烏沉沉的眼睛,眼淚滴溜溜汪了滿眼,死死忍著淚點點頭,輕輕喚道:“額娘。”
如懿的心都快要絞碎了。她戚然求道:“永瑾只是個孩子,你挾持我,挾持我啊!放他過來,我是皇后,你挾持我他們或許能放了你。”
阿諾達遲疑片刻,恂嬪冷哼一聲,“你雖然是皇后,可在皇帝眼裡,咱們這些女子都如草芥一般。你這個皇后形同失寵,帶著有什麼用?”
阿諾達頷首,悶聲道:“不錯!你們的皇帝出了名的薄情寡性,他是怎麼待藍曦的,我都知道!你這個皇后也不過是個可憐蟲!”
如懿彷彿被人當面狠狠摑了一掌,麵皮火燒火燎著,這麼多年,她也明白自己的可憐。至少還留著皇后虛尊的面,卻從未有人敢當著她的面,這樣清楚無誤地挑明瞭出來,她不過也只是個可憐蟲。
誰比誰低賤,誰又比誰高貴,都是一樣的。
她顧不得這些,按捺著情急道:“縱使如此,一個孩子能抵什麼?你傷了他皇上更會要你的命!”
燈火越逼越近,幾乎照清了阿諾達與恂嬪陰鬱的面孔。兵刃聲錚然作響,卻誰也不敢上前,生怕誤傷了皇子。阿諾達有恃無恐,挾持著永璂向恂嬪使了個眼色,恂嬪緊緊攥著他的衣角,二入慢慢向後退去。
彼時盛宴方才散去,蒙古王公們稀稀落落留著幾個。皇帝雖然醉眼迷濛,很快也被驚動,立時趕了過來。
如懿見著永璂小小的面孔早已無人色,猶自倔強著不肯哭出來,一顆心早揉得稀碎。遠遠見得暗沉夜裡燈火挑明之中皇帝的明黃一色急急趕來,不知怎的,心下便安穩了許多。
因著事態緊急,皇帝先自趕來,後頭跟著幾個膽大的嬪妃。
皇帝掃了阿諾達一眼,根本不看恂嬪,氣定神閒,“你也逃不出這裡,不如放了朕的十二阿哥,你與恂嬪也自有個好下場。”
阿諾達鄙夷道:“你們愛新覺羅的人最會扯謊欺瞞。當年你有心讓我們霍碩特部的族人清掃寒部殘軍,卻不告知寒部餘孽手中尚有火器,只讓老王爺帶精銳前往,也不派兵增援。否則我們霍碩特部的精銳怎會都折在了那場戰事裡?”
“兵器無眼,征戰自有傷亡。我大清將士平定西陲無不如是。怎麼你們霍碩特部便格外矜貴些?”
阿諾達雙眼血紅,憤怒不已,“明明是你不滿老王爺曾同情你的敵人準噶爾都,才趁機剪除異己,捧了對你唯命是從的小王爺上位。可惜了我們霍碩特部的壯年,都為了你的陰謀私心枉死!”
皇帝斥道:“為朝廷盡心,怎算枉死!憑你這句話,便可誅心!”他肅然喝道:“來人!圍住他們!”
恂嬪聞言,連忙護在阿諾達身前,喝道:“誰敢動我們!”她揚起細長的眉毛,神色凜冽,指著永璂道:“除非皇上肯背上殺子之名,那咱們便是一同死了也不枉!”
她說罷,咯咯地笑著。那清脆的聲音落在風裡像某種野獸的嘶鳴。
如懿的瞳孔緊縮著,面龐慘白。海蘭緊緊扶住她的手,想要安慰,分明也失卻了往日的沉定。
前頭皇帝的面色愈加難看,他緊緊抿著唇,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向恂嬪的目色帶了肅殺之意,“婢子淫賤,髒了朕的後宮。”
恂嬪冷淡至極,“淫賤,還是宮裡的人淫賤?我與阿諾達本是青梅竹馬,為了保全霍碩特部我才不得不與他分離入宮。因為我們都知道,部族的利益永遠高過自己。所以哪怕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我都會逼著自己面對你,侍奉你,對你恭順,可是你是怎麼對我們霍碩特部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還蓄意隱瞞。那麼我要離開這個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離開?”皇上略含諷刺,“生是紫禁城的人,死是紫禁城的鬼。你入宮前你的父親沒有教過你嗎?”
“我為什麼不走?”她言辭激烈,有太多壓抑讓她不快樂,終於在此刻釋放,“我活在宮裡和容嬪一樣,沒有一刻是快樂的。我都覺得喘不過氣來。如今我失去了我的父親,我的部族,還要和你這個虛偽的男人在一起,讓我覺得噁心!”她看著被阿諾達挾持的永璂,“用你兒子的性命,換我們的自由!”
皇帝緩和的語調中滲出絲絲陰鬱,“你永遠要記得,你是朕的人。放了永璂,朕會給你留條生路。”
恂嬪連連冷笑,“我是蒙古出身,好歹也是一族的公主。不比有些人,日日宣稱是雍和宮出生,誰知是生在熱河行宮裡的。難怪年年秋獮,必得來這兒垂吊,略表孝心。這樣表裡不一的虛偽之人,我不願與他相伴至死。”
眾人聽到此節,知她是暗指皇帝乃是熱河行宮宮女李金桂所生,當年先帝誤飲鹿血,一時情動臨幸了卑賤宮女,才得了此子,為此還被康熙爺大為申斥。這一直是先帝生前羞事,更是皇帝最不能提的奇恥隱痛。宮中雖然人人暗知,卻無人敢提,乃是禁中最大的忌諱。
嬿婉矍然變色,喝道:“賤婢無知,豈敢拿皇上身世胡言亂語?”
皇帝眼底閃過一抹感激與動容,面色的肌肉卻隱隱抽搐。
恂嬪仰天笑道:“皇上,你還真當自己是與太后母慈子孝呢?這般天家母子,只為名分好看,底下的齷齪事還當旁人都是瞎子不知道麼?皇帝若真要為天下仁孝的表率,那便追封李氏為聖母皇太后又如何?只不過怕天下人都恥笑自己是個宮女生的罷了。”
分明是獵獵秋風,拂上面卻有徹骨的寒意。那一瞬間,如懿居然忘記了刀鋒牴觸在永瑾喉頭的冷厲鋒銳,只覺得一顆心突突地狂跳著,噔一下,又噔一下,用力地牽扯著,每一下,都那麼痛。她死死地盯著皇帝的面孔,看著他雪白中泛著鐵青的面色,看著他臉頰的肌肉劇烈地搐動,她沒來由地覺得害怕,比自己命懸一線更加害怕。
這樣隱秘的事,陡然公之於眾,皇帝該要如何自處?
她太知道了,許多事,不能碰,不能說。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有他的底線與痛處。
皇帝臉色鐵青,如懿從未見過他如此駭人的模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然而,更怕的是,皇帝若一時暴怒,那永瑾該如何是好?
她禁不住低喚:“皇上息怒!不是該生氣的時候。”
皇帝眼神一掃,永琪已然會意,悄悄退後兩步。
恂嬪滿腔激憤,未曾稍有消減,“皇上不是一向自詡風流多情麼?實則世間最無情之人,便是皇上你!豫妃年屆三十,她父親還一心希望她入宮,皇上嘴上說垂伶她,不計年紀納她入宮,其實寵幸過後就把她扔在宮中自生自滅,只是需要時才裝點門面!皇上若是多情,就不會把那麼多的女人困在宮中名為雨露均霑實則作棋子利用!皇上若真的多情,就不會利用我母族剿滅寒部殘軍,趁機滅我部族精銳!我看不慣你們滿口仁義雙手染血!今日你要多情,你就拿你自己的命來換你兒子的命吧!”。
恂嬪激昂陳詞,不知何時,永琪悄然掩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恂嬪挾持在手,以同樣的姿勢,舉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