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不清的碎裂星光匯聚天際便成了天河,小魚仙倌牽著梅花魘獸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約摸沒到腳踝處,悄悄流淌無聲無息。四下裡連平日呱噪的小蟲兒都偃旗息鼓會周公去了,靜謐一片。
我騎在魘獸背上,順了順它水潤潤的毛,轉頭對小魚仙倌道:“潤玉仙倌這個職務,論品階尚且不錯,若論意趣,錦覓以為不若昴日星君來得好。”
“哦?願聞錦覓仙子高見。”小魚仙倌停下腳步回頭將我一望。
“昴日星君白日裡當值,雞犬相聞多少熱鬧。似這般夜裡廂個個都睡去了,冷冷清清,只有這小啞巴魘獸作伴,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小魚仙倌這神仙作得未免孤寂了些。”
小魚仙倌低頭看著足下閃爍流動的天河,輕輕對著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只有熱鬧過的人才曉得什麼是寂寞吧,我本是個萬年孤獨的命理,日日年年一個人用膳、一個人修煉、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就寢,從未熱鬧過又如何曉得什麼是孤寂?”
我偏頭與他道:“我夜裡倒睡得遲,你若閒得慌可以來尋我,或者我去尋你,兩個人一起悶著也好有個伴。只是不知小魚仙倌神邸何處?”
小魚仙倌抬起頭來,眼中倒映著碎裂的星星,琉璃一樣透明,“彩虹盡頭,暗林之中便是我的住處璇璣宮。那日錦覓仙子巧遇小神正是在暗林外。”
我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掏了顆種子遞與他,“這是晚香玉的種子,這花歡喜在夜裡開,白日裡倒斂著花瓣休眠,和小魚仙倌習性頗有幾分相仿,正可與你作伴。”
潤玉仙倌接過種子妥貼納入懷中,對我笑了笑,“多謝錦覓仙子。”
“哪裡哪裡!”我拍拍座下小魘獸假意客氣了一番,“只是……只是夜神可否莫要將我送回水鏡?錦覓若在大殿下的璇璣宮中叨擾幾日不知妥否?”
小魚仙倌一個失笑,“今日既將錦覓仙子從水鏡之中請出,自然不會再將錦覓仙子送回去。錦覓仙子不嫌棄我的璇璣宮已是榮幸之至,又談何叨擾?只是,二十四位芳主若察覺錦覓仙子走失,有上番前車之鑑則必定尋至天界,是以,若錦覓仙子想得個長久些的自由身,潤玉以為天界並非首選。”
“甚是有理。”我連連頷首,還是小魚仙倌想得周全,“只是錦覓六界不通,還要煩請潤玉仙倌指個明道。”
小魚仙倌溫和笑笑並不答言,只是牽了魘獸一路逆流而上,行至天河盡頭後,跨上岸道:“以此星河為界,上為天,下為地,跨過天河向下便是凡界,凡間世俗百態雜味交混,要於眾生紛紜中尋得錦覓仙子的氣息想來便不是那麼容易了。”
“夜神殿下果然乃天界不可多得的棟樑之材,錦覓我甚是看好你。”我歡天喜地地語重心長衝小魚仙倌道。
小魚仙倌攜了我縱身躍下,滾滾紅塵撲面而來。
小魚仙倌在凡間尋了處尚且看得過眼的宅子將我安頓下,將將把我變換成了個男兒身貌,我尚且來不及攬鏡照上一照,那風水土地便像得了腥的貓兒,一路嗅著那仙氣闖進門來。
“呃……”那土地抬頭,眼睛倒像是長到我脖子上似的盯了半晌,我疑惑回頭,原來我那束髮的緞帶太長了,適才沒注意倒叫帶子末梢順著我的後頸滑進了我的後背衣裳裡,小魚仙倌心細,正伸手替我將髮帶拿出撂在我的衣裳外,免得那髮帶搔得我頸子癢。
將髮帶妥貼置好後,小魚仙倌轉頭對那風水土地謙和道:“此番借土地仙寶地一用,未有知會,還請見諒。”
那風水小土地總算收了神,作揖躬身恭謹道:“夜神大殿光臨敝地,真真叫這方圓千里蓬蓽生輝、大放異彩啊!小仙有生之年得以一窺大殿倜儻風姿,真真是個三生有幸、福祉無邊哪!小仙……”
“此乃小神近日結交的好友陵光公子,因遇了些煩心事,借貴寶地住上些時日,還請土地仙多多照拂。”小魚仙倌一抬手將我了介紹一番,“陵光”這個化名,我以為尚且不錯,便默許了。
那風水土地一番慷慨激昂、洋洋灑灑開場白被小魚仙倌在高潮處掐了個斷,倒也不惱,機靈轉身又對我作了個揖,“小仙見過陵光公子。”繼而豪氣萬千拍了拍胸脯與小魚仙倌保證道:“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造!此地我做主!如若有人要傷得陵光公子分毫,必得先從小仙的屍身上踏過!”
唔,此話聽著頗有幾分氣派。
小魚仙倌在我耳旁輕聲道:“這土地飛昇成仙前是個攔路搶劫的山匪。”
我了悟地點了點頭。
“如此,便有勞土地仙了。”小魚仙倌滿意地朝那小土地客氣了一番。
“那個……”小土地一雙機靈眼在我和小魚仙倌之間一個逡巡,循規蹈矩地端了個板正面貌與小魚仙倌道:“其實,小仙眼神不濟得很,夜裡便更是不濟,兩掌開外便只能約摸瞧個模模糊糊的影兒了。夜神大殿且莫要顧慮小仙,儘管繼續……繼續……小仙這就告退了。”
我瞧著那據說眼神不甚靈光的小土地手腳利落地替我們悉心將門掩上,在濃濃夜色中一路奔著,靈巧地繞過假山池塘腳下生風退了去,不免納悶,繼續什麼東西呀?莫不是小魚仙倌有甚要緊事要辦,是以,我便從善如流回頭對他道:“小魚仙倌儘管繼續!”
小魚仙倌啼笑皆非地捏了捏額角。
“人生在世,無非‘吃、喝、嫖、賭’四大樂事。”土地仙精光光赤紅了張臉,大著舌頭,一手攬了酒杯一手攥著我的袖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誠懇與我道:“不過若說起杯中之物,人間的那點小酒和陵光公子這仙家秘釀一比,那就是,那就是那什麼來著,哦,就是兌了水的貓兒尿,完全端不上臺面!”
我甚是寬容大肚地任由他扯著我的袖口,笑吟吟地謙虛請教:“且不說那吃與喝,不知賭和嫖卻是怎樣的樂事?陵光初來乍到,還要煩請土地仙指點一二。”
“嘿嘿!”土地仙曖昧一笑,“不是我瞎編,天上什麼都好,就是未免寡淡清冷了些,陽春白雪自是好,但又怎比得這俗世的樂子來得痛快直接。承蒙陵光公子不棄到小仙鄙處做客,小仙自當一盡地主之誼。”
說話間攜了我的手,豪邁道:“走走走,小仙這就帶你找樂子去!”
“有勞了。”我拱了拱手,整整發冠,一派瀟灑跟著土地仙出門去。
我來凡間這小半月,潤玉仙倌夜裡當值,白日裡除卻小睡片刻,大部分時間倒陪著我下棋操琴談詩論經,照顧得十分妥貼周全。然則,太過周全亦有太過周全的壞處,日日不出這一方庭院倒叫我錯生出仍被幽在水鏡之中的錯覺,只不過是挪了個地方而已。
小魚仙倌溫言與我道:“凡塵之中多穢物,若玷染了錦覓仙子清靜仙元。潤玉萬死也難辭其咎。”
玷染我吧!且玷染我吧!只要能出去耍玩耍玩。任憑心中一派吶喊,在小魚仙倌清水樣誠懇的目光下終是化作一句,“潤玉仙倌說的是。”
近幾日,小魚仙倌卻不知得了什麼公差繁忙得緊,白日裡也不得空閒來陪我下盤棋,只好託那風水小土地來照拂我。土地仙恭恭敬敬領了大殿的旨意,日日拎了土特產上門孝敬我,什麼鴨頭頸、醬板鴨、桂花鴨、鹽水鴨……我誠然講究吃食,然則和那鳥族的鴨子無甚大仇,便勸那小土地換些東西,小土地卻一臉不能苟同的樣子,“陵光公子不知,下酒菜中的極品便是鴨子,眯上一口小黃酒,嚼上兩口桂花鴨,人生足矣足矣!”
這小土地嗜酒,酒量卻不甚好,每每喝不過十來罈子,舌頭便大了起來,偏生那話不減反多,竹筒倒豆子一般,葷段子一個接一個。
我亦嚐了嚐那小黃酒,難喝得緊,不知這小土地怎生喝得這般樂。實在看不過他如此作踐自己,我特特用院中桂花釀了些酒與他,盤算著順便將他放倒,只是這小土地才喝上不過一壺桂花釀便開始兩眼渙散,有問必答,可嘆可嘆,我若喝上二十幾罈子靈臺也未必見得有半點混沌,過去水鏡裡的精靈最怵與我喝酒,以致我若想喝個酒都尋不著伴,所謂高處不勝寒。
今日本想將小土地放倒後,我好出去見識見識,豈知他一派熱情要親自帶我去,我以為甚好。
且說這土地仙趁著酒勁帶著我七拐八彎繞到了一個小鋪面跟前,這鋪面左右看著不過是個賣布匹的小店,入得店後,土地仙開口衝那掌櫃問道:“不知這裡可有新鮮的魚兒賣?”
那掌櫃被一口酒氣燻得七葷八素,好容易穩住心神將我們兩個上上下下仔細一番打量,道:“兩位公子且隨我來。”
我甚是莫名,隨著進了這小店後院又下了幾層階梯,入了個地下室,方才發現別有洞天,這地下室中燈火通明,齊齊擺了不下二十張四方桌子,每張臺子上坐了四個人,面前碼著一溜兒小豆腐塊作冥思苦想狀,邊上亦有三兩觀戰之人。
“籌碼大、高手多,要賭便需得到這地下賭肆方盡興。”土地仙在我耳旁道,之後向那掌櫃要了副麻將,就是那豆腐塊,將規則大致與我順了一遍後,便拉了兩個凡人湊上一桌正式開局。
兩個時辰後,我與土地仙被那賭肆的護院給轟回了大街上。“這位公子,我們做的是小本買賣,招架不起您這樣的高人折騰,還請您莫要再來砸場子了。”末了,那掌櫃還朝我拜了三拜。
身旁小土地仙滿目崇拜將我一望,“陵光公子好手氣!好賭技!陵光公子真身莫不竟是財神關二爺?”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那顆紅得堪比棗子的關二爺,再比照比照自己這面白無鬚的模樣,著實打不著邊。麻將這個東西,無趣得緊,所謂對壘要有贏有輸方才湊趣,好比和小魚仙倌對弈,他吃我三五子,我吞他五六子,輪番輸贏計較才有意趣,哪似這麻將,我聽什麼牌便能摸得什麼牌,場場都胡,除了贏些沉甸甸的黃白之物,確實無甚意趣,罷了罷了。
我拍了拍衣襬意興闌珊走在前頭,小土地用個布褡褳扛了我贏的那些個黃白物什晃晃悠悠跟在後面。
既試過了“賭”,便不妨再將土地仙說的那人生四大樂事最後一項也順道體會體會。
土地仙領我上了個喚作“萬春樓”的所在,迎面便是一股子駭人的脂粉味直衝天靈蓋,將將暈了片刻,一個上了些年歲抹得花紅柳綠的女子已然一手一個挽住了我和土地仙,“喲,瞧瞧這二位俊俏公子,快請進快請進!不知二位可有相熟的姑娘?”
土地仙尚且暈著酒,又走了不少路,哧呼呼喘著將那布褡褳隨手往桌上一撂,灌了口茶水道:“且把你們這兒的頭牌叫來。”
那女子眼光在那布褡褳敞著的一角順了一遭,立馬直了,尖細了個嗓門往樓上喊道:“牡丹!月桂!有貴客!”
一個大閃子直劈天靈蓋,我直了直眼,牡丹長芳主?!
我拽了小土地奪門而出,一氣狂奔,不曉得跑了多遠,沒見著有人駕著花朵來拿我方才喘著氣停了下來。
多虧我反應靈敏!若給長芳主再擒回去可不知要怎生責罰我,萬幸萬幸!
“陵光公子這是做甚?”小土地不明就裡,愣頭愣腦問我,不待我開口,他卻一拍後腦勺,恍然大悟道:“小仙疏忽,小仙疏忽,小仙竟忘了陵光公子的喜好,理當自罰!”
噯?我有甚喜好?
小土地不由分說領了我拍門入了個叫作“南樓小館”的地方,門口小園載菊種桃,尚且雅緻,越往裡走便越覺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不對在什麼地方,直到土地仙甚豪邁地擲了幾個黃澄澄的東西,一左一右兩個衣著花哨的白嫩男子向我偎來,我方才覺察出這不對處究竟不對在哪裡。
是了!放眼望去,這南樓小館中兩兩相抱相擁的無不是男子與男子。
原來是個斷袖集中雙修之處。
“這兩個小倌,陵光公子看看可還滿意否?”土地仙樂呵呵眯縫了眼,倚在一旁太師椅上吃茶,聽那舌頭打結的音,顯是還醉著。
我乾乾嚥了口唾沫,道:“很滿意。”
既來之,則安之。
定了定神,我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若叫人小瞧笑我沒見過世面可不甚好。我轉頭朝隔壁簾子裡瞧了瞧,但見一個肉墩子模樣的男人執了把收攏的摺扇一把挑起懷裡小倌的下巴,涎笑道:“鶯歌,讓爺好好疼疼你!”
曉得了!
只是,我手邊沒有摺扇這卻如何是好?若憑空變把扇子怕是要嚇壞一干凡人,是以,我順手取了面前案几上的一雙筷子,將右手邊攀著我臂膀的小倌下巴輕輕一抬,扯了個笑顏,運了氣正準備說那一番現學現賣的詞,豈知身旁小倌弱弱一抬頭,眼光卻直愣愣往我身後飈了去,且羨且慕且驚且豔。
“錦覓?!”
我回頭,但見鳳凰站在門口,青衣皂靴,面上表情超出六界不在輪迴,很是奧妙。
我朝他笑了笑,“甚巧,二殿下也來找樂子?”
我朝他笑了笑,“甚巧,二殿下也來找樂子?”
“找樂子?!”鳳凰水波不興將我的話重複了一遍,一股小涼風颼颼刮過我的後頸,“我是來找你的。”
大廳中一干凡人不知中了什麼邪術,個個目瞪口呆望著鳳凰,幾分痴呆相,隔壁簾子裡的肉墩子吸了口唾沫道:“極品啊極品!驚為天人!”
噯?我一驚,沒想到如今這凡塵市井之中亦有高人深藏不露,一眼就能看出鳳凰是“天人”,之前倒小瞧了這肉墩子。
我現下半扭著脖頸與鳳凰說話,有些吃力,正準備換個姿勢,卻見鳳凰雙目陰沉盯著我的左手,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唔,難怪我說怎的手痠得緊,原來是舉筷子挑那小倌下巴舉的。
鳳凰眸色一變,筷子隨之啪啦一聲落在地上,瞬間起火,片刻間灰飛煙滅。那原本挨近我的兩個小倌衣襬也突地起了火,嚇得二人一躍而起,許是想找杯水滅火,措手不及間卻錯端了几案上的水酒,一杯下去火勢更旺。
紗簾、木椅、竹桌……但凡可燃之物片刻之中陸續憑空噼裡啪啦起火,大廳中一干凡人這才反應過來,“走水了!起火啦!快!快逃命!”
在一片火海之中,隔了抱頭鼠竄大呼小叫的人群,鳳凰盯著我,眼中一片跳躍的火焰,倒叫人分辨不出是這灼灼烈焰倒映入了鳳凰的眼瞳,還是鳳凰的眼瞳點燃了這一片熾熱火海。
除卻鳳凰,這廳中只餘我和土地仙沒有動彈,我不動,是因著這火不過是把普通的火尚且傷不著我,何況鳳凰那眼神正攝著我叫我不敢動彈,土地仙不動,是儼然會周公去了,不過,我以為他這般半眯了眼裝睡實在裝得不甚地道。
那火躥得倒快,頃刻間,整座小樓便被蔓延的火苗吞噬其中。鳳凰總算有所動作,飛身將我擒出火海,後面土地仙跟著邊追邊喊:“二殿下且慢些飛,且慢些!”
“妖怪!有妖怪!”兩個凡人抱了頭瑟瑟發抖。
鳳凰將將把我在一片竹林外放下,就見頭頂驟然烏雲密佈,轟隆隆滾過一陣悶雷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不遠處的小倌館在一陣及時雨滋潤下,火勢漸滅。
一位仙人足尖踏了片竹葉幽幽然自天而降,墨髮半披,衣著淡雅,眉宇間一片安詳之態,仙齡難辨。
“今日若非小神日遊偶至此處,火神莫非竟欲縱火燒了那小樓之中百餘條生靈?”雖無鳳凰的身量,這仙人審視責備的目光卻頗是有幾分威嚴,“上蒼有好生之德,螻蟻尚且偷生,修行根本乃是為救蒼生於水火之中,火神這般違背仙道下狠手,這萬餘年的道行算是白參了!”
鳳凰垂目,髮梢一滴沒被屏去的雨滴順勢而下,滑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水花,“水神教訓的是。旭鳳知錯。”
我追隨了鳳凰百餘年,何曾見過他這般魂不守舍低頭認錯,不免納罕。然則,瞧鳳凰適才在南樓小館之中那恨不得將我扒皮抽骨的神情,想來他此番怒火應是衝著我來的。
是以,我攏手對那水神作了個揖,自覺道:“水神這廂有禮。火神適才本預備將在下給焚了,不想卻失了準頭,將火苗子點錯了地方。因此,也不全怨二殿下。”
雖然我不甚清楚鳳凰為何生氣,然則他從來喜怒無常,發火自然也無需緣由,也怨我這靶子當時沒站個好位置乖乖讓他點火,這才連累了其他人,我錦覓仙術雖不高,仙品還是不錯的。再則,聽說如今欠債的才是主子,我那三百年修行可還沒到手,千萬要哄得他開心才是。
鳳凰抬頭,眼中一番神色掙扎,道:“焚你?倒不若焚了我自己……”一副悽悽然的模樣,倒像適才被燒的是他一般。
水神看向我,幾分意外,片刻便一派寧靜轉移了目光,仍舊對著鳳凰,道:“今日之事,望火神引以為戒,下不為例。幸得此番無傷亡,否則犯下天條,自有天譴!”
正說話間,小魚仙倌踏了片星光降在林中,往日甚是淡泊從容的人,不知怎的今日眼中卻有一些著緊之色,觸到我的目光後方才悠悠然似落葉安靜墜地。
“潤玉見過水神仙上。”小魚仙倌朝水神作了個揖,神態恭敬肅穆。
我方才記起,這位樣貌十足神仙,言語十足神仙,神情十足神仙的水神正是小魚仙倌的未來泰山,真真是分量十足的長輩,這便難怪小魚仙倌要尊他一句“仙上”了。
豈料,大殿下的這座泰山只輕飄飄“唔”了一個音意思意思,眼神空靈靈得很,我們三個戳在他面前,好似在他眼中和適才那小館之中一干凡人也無甚區別,真真是個架勢也十成十的神仙。
小魚仙倌站直了身子,倒是習以為常的模樣。
水神朝鳳凰和潤玉仙倌頷了頷首,仍舊拾了片竹葉踏著杳然飛遠了。
小土地一臉喟足地嘆了口氣:“今日得見三位至尊天神聚首,此生足矣足矣!”他這番一出聲,引了小魚仙倌的注意,回頭溫和將他一望,那小土地想是酒醒了,沒甚出息地打了個哆嗦,悄悄遁了。
“我道是哪個。”鳳凰挑眉眯眼,“原來是大殿做的手腳,怨不得旭鳳遍尋不著。不知大殿費盡心機將錦覓的氣息掩於市井之中意欲何為?”
小魚仙倌笑了笑,“錦覓乃是潤玉的友人,身陷囹圄,潤玉自當竭盡全力相助。”小魚仙倌委實仗義,我讚歎將他一望,他亦回望我,道:“倒是不知二殿下此番心急火燎尋個小花精卻是為何?”
噼啪,鳳凰眼中小火苗子一閃,“人道大殿深居簡出,兩耳不聞窗外事,不想天上地下消息卻通透靈光得很,連旭鳳一舉一動都知悉得清清楚楚。”
“你我本是兄弟,相互關愛自是應該,怎生說得如此生分?”小魚仙倌不以為忤。
“哦~?如此說來,花界二十四位芳主誤以為旭鳳劫持錦覓,幾欲鬧上天界,想來大殿也是清楚得很,弟弟我替大殿平白擔的這罪名卻如何說?”鳳凰的聲音冰渣子一般呼呼過,繼續道:“大殿對錦覓這個友人倒也照拂得細緻,竟照拂到這汙穢不堪的小倌樓之中!”
唔呀呀,二十四芳主又來尋我了,可莫讓鳳凰將我給供出去才好。
我熱絡上前,插道:“聽聞吃喝嫖賭乃人生四大樂事,我釀了些桂花酒,不若二殿下一道嚐嚐?”
月黑風高夜,灌醉了才好行事。
“吃、喝、嫖、賭!……”鳳凰咬牙切齒,“哪個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