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如他所説,漫長的歲月已經把他鍛造得十分堅強,不會受傷,也不會脆弱,更不用説委屈這種情緒。可是,我還是為他覺得委屈。
我不知道吳居藍到底在船外的哪裏,也許只是遠遠地輟在船後,但我剛才故意大聲説了那麼多話,以吳居藍的非人聽力,應該能捕捉到我的聲音,也應該會趕到附近。
“撲通”一聲,我落進了冰冷的海里。
即使閉着眼睛,完全拒絕看到讓我恐懼的水,可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一般的黑暗迅速將我包圍。海水像黏稠的濃漿一般堵塞住我的每個毛孔,恐怖的窒息感席捲了我的每根神經,和噩夢中的感覺一模一樣。
剎那間,理智完全潰敗,我本能地掙扎起來,甚至張開嘴想要呼吸,似乎水面就在頭頂上方,只要揚起頭、吸進氧氣,就會擺脱這恐怖的窒息感。
突然,一雙強壯的臂膀將我用力地擁進了懷裏,張開的嘴也被他用唇封住了。
我睜開眼睛,驚恐地看着他。
他的手緊緊地摟着我的腰,唇緊貼着我的唇,湛藍的雙眸凝視着我,似乎在安慰我: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裏!
此時此刻,我正在海底,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被水包圍着。但是,我正在這世上最温暖的懷抱裏,氧氣源源不絕地從他的唇間渡到我的唇間。靜下心去感受,沒有記憶中的可怕窒息,也沒有記憶中的恐怖死亡,肌膚相貼、唇齒相依,反而有一種説不出的温柔旖旎。
我忍不住伸出手,環住了吳居藍的脖子。
他知道我已經平靜下來,一手搭在我的頭頂,一手緊摟住我,突然加速遊動起來。因為速度太快,急速掠過的水流變得有若實質,從裸露的肌膚上劃過時,竟然有切膚的刺痛感。如果不是他的手掌撐在我頭頂,幫我卸去了一部分力,應該會更加疼痛。
“嘩啦”一聲,吳居藍帶着我從海下升出了海面。
我急急忙忙四處張望,目力所及,已經看不到周不聞他們的船,一輪金黃的圓月下,只有無邊無際的大海在一起一伏。
平安逃離!
我忍不住歡暢地大笑起來!
吳居藍在我頭上敲了下,“還笑!這麼冷的海水你也敢跳下來,完全不要命了!”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我,似乎還要訓斥。我雙手攀着他的肩膀,突然在他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愣住了,我笑嘻嘻地看着他,有本事你再訓我啊!
你再訓,我就再咬!
看他不敢再吭聲,我得意揚揚地放開了他,“別以為你武力值比我高,我就沒有辦法對付你!”
吳居藍盯着我,對我微微一笑。
我毛骨悚然,“大事不妙”的念頭剛剛升起,忽然間,就覺得天旋地轉,似乎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我忍不住“啊”一聲驚叫。
然後,我發現不是世界倒了,而是我倒了下來。我像是躺在草地上一樣,平躺在海面上,而吳居藍正壓在我身體上方。
我喃喃説:“這不科學!”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才發現他長長的尾鰭柔軟地打了個卷,裹着我的下半身,他的雙手擁着我的上半身,讓我穩穩當當地躺在了海面上。
我忍不住動了動雙腿,又蹬了蹬腳,發現我仍然穩穩地平躺在海面上。我膽子大了起來,動作也變得劇烈了起來。他尾鰭的力量温柔卻又強大,並沒有給我強硬的束縛感,可不論我如何折騰,他都能捲住我,讓我絕對不會掉到水裏。
我正歡快地動着,突然發現吳居藍的身體變得很僵硬,他面無表情地盯着我,眼眸深處似有什麼在熊熊燃燒……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卷着我雙腿的尾鰭不是無知無覺的玩具,而是……吳居藍的下半身。
我的下半身,他的下半身,而且是沒有穿衣服的下半身……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下半身的感覺變得十分敏鋭,明明穿着一條牛仔褲,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穿,每一寸肌膚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尾鰭的觸碰……
我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呆呆地看着吳居藍。
吳居藍嘴角輕扯,面無表情,卻聲音沙啞,滿是蠱惑地問:“還有膽子再咬一下嗎?”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嘴唇,皎潔的月光下,猶有水珠的嘴唇像是帶着露珠的玫瑰花瓣,讓人想……我的心“撲通撲通”狂跳,立即移開了目光,刻意地越過他的面孔,看向頭頂的蒼穹。
墨藍的天空中,懸掛着一輪金黃的圓月,猶如宮崎駿的動漫般夢幻完美,可更夢幻完美的還是月光下的那張俊美容顏,似乎整個浩瀚蒼穹都變成了幕布,只為了凸顯出他的容顏。
吳居藍説:“如你所願,我們繼續來完成那個未完成的吻!”
聲音剛落,他含住了我的唇。
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甚至就在剛才,我還戲弄地吻了他一下。可是,這一刻,當他真正開始吻我時,我才明白,我們這才是第一次接吻。
温柔靈活的舌,堅硬鋒利的齒,像一條噴着火焰的水龍,既毫不留情地焚燒着我、炙烤着我,卻又柔情滿溢地撫摸着我、安慰着我。在他的強勢和温柔前,我的神魂剎那間被攪了個粉碎,無助地隨着他飛上雲霄,轟然炸開,變成了漫天絢麗的煙花。
一吻結束,我喘着氣,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到了吳居藍的頸窩裏。
吳居藍沙啞着聲音問:“弄疼你了嗎?”
我老實地點點頭,“但是……更快樂!連疼痛都是快樂的!”
吳居藍笑了起來,“下次,我會更小心的。”
我貼着他的臉頰,低聲説:“我也會學習如何避開你鋒利的牙齒的。”
吳居藍緊緊地抱着我,一句話都沒有説。
突然,我打了個噴嚏。
吳居藍忙問:“冷嗎?”
我想説“不冷”,可是寒意已經從每一寸肌膚涔透進我的身體裏面,被夜晚的冷風一吹,我開始忍不住打哆嗦,根本沒有辦法撒謊。
我説:“剛才還不覺得冷,這會兒開始覺得有點冷了。”
吳居藍説:“人類的體温臨界點是33攝氏度,一旦體温低於33攝氏度,肌肉就會失去控制,器官機能就會失常,陷入昏迷或痙攣。現在的海水只有7攝氏度,一般人浸泡在這樣的海水中,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體温就會低於33攝氏度。”
我苦中作樂地説:“原來《泰坦尼克號》的悲劇結尾,科學原理是這個。我小時候看的時候還奇怪,水又沒結冰,人怎麼會凍死呢!”
吳居藍顯然沒看過這部風靡全球的愛情電影,沒聽懂我的冷幽默。他手搭在我的頸窩,測試着我的心跳,“你最多再堅持半個小時。”
我開始算時間,衝鋒艇開了半個多小時,我又在周不聞他們的船上待了一個多小時,也就是説,即使開船也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開回我們的遊艇所在處。我試探地問:“能游回我們的遊艇嗎?”
吳居藍説:“如果我帶着你,大概四十分鐘能到達遊艇,但你的體温會降得更快,也許十幾分鍾後就會陷入昏迷。”
我開始覺得我跳下海的舉動有點莽撞了,難怪吳居藍只是尾隨着周不聞他們的船,並沒有衝動地想要救我,他很清楚我的肉體是多麼脆弱。
我訥訥地問:“現在我們怎麼辦?”
吳居藍説:“儘量保持你的體温,等Violet來。你被帶走後,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她,她會派人開直升飛機來接我們。”
我一下子振作了起來,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故意嚇我!”
吳居藍直立在水裏,打橫抱起了我。他背向風吹來的方向,替我擋住了冷風,“從現在開始,儘量縮起你的身體,減少熱量流失,但必須一直和我説話,保持神志清醒。”
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峻性,一邊努力地像個嬰兒一樣縮到他懷裏,一邊忐忑地問:“Violet是不是沒有那麼快?”
吳居藍凝視着我説:“你不會有事的。”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沒有再問。
我看着身周的茫茫大海,笑嘻嘻地問:“這裏沒有街道名、沒有標誌性建築,Violet怎麼找到我們?”
“手機有全球定位功能,只要我選擇開放權限,VIolet自然能鎖定我的經緯度,你不閲讀説明書的嗎?”
“哦,這樣啊!”美劇裏演過的,只是我一時沒想起來而已。不過,我也真佩服吳居藍,估計除了他,沒有人真會把手機、電視機、電飯煲的説明書從頭看到尾,並且一字不落地記住。
我東拉西扯地問:“不是説運動產生熱量嗎?為什麼你要讓我縮起身子呢?”
吳居藍説:“陸地上,通過運動讓身體散發熱量,衣服這些保暖物會把熱量留在體表。但在海里,衣服都是濕的,你運動產生的熱量沒有辦法留在體表,很快就會被冰冷的海水帶走,反倒會加速消耗你的體温,和發燒時用濕毛巾冷敷來降低體温是一個道理。”
“哦,這樣啊……難怪Jack讓Rose爬到板子上,沒有讓她游泳呢……”
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僵硬,雖然腦子裏仍然牢牢地記着吳居藍的話,堅持和他説話,保持神志清醒。可是,不僅肌肉被凍僵了,連思維都好像被凍僵了,不是我不想説話,而是完全想不到要説什麼。
吳居藍用牙齒輕輕地咬了一下我的嘴唇,“小螺,和我説話。”
“嗯,我、我想想……想……”我又閉上了嘴巴。
吳居藍問:“你為什麼會突然跳下海?我看船上一直挺平靜,本來想等Violet來後,再行動。”
我一下子清醒了,這麼重要的事我卻一直沒顧上告訴他。
我強打起精神説:“周不聞的爺爺在找起死回生藥,他説我的高祖爺爺見過魚神……就是鮫人。他在我家的那面銅鏡裏找到了一幅鮫綃做的海圖,他相信鮫人懂得長生不老,能治好他的病,幫他起死回生。”
吳居藍不悦地説:“這就是你突然跳下海的原因?”
“嗯!不能讓他們……發現你。”
“我不是説了,用我交換你的安全是可以的嗎?”
我生氣了,“吳居藍,你個神經病,你把自己當什麼?你以為什麼都可以拿來做交換的嗎?我可以用金錢或者其他東西去交換我的安全,但我能用自己的心臟去交換我的安全嗎?我把心臟割給了別人,我還能活嗎?”
吳居藍沉默了一瞬,低下頭,額頭抵着我的額頭,説:“可是,我不是你的心臟,它不能自己回到你的胸膛裏,我卻能保證自己回到你身邊。”
我其實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卻惡狠狠地威脅:“你再説,信不信我咬你!”
他笑了起來,輕輕地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喃喃説:“以後不要再説這樣的話了,有些東西是絕對不可能放棄的!”
他説:“好!”
不知不覺中,我閉上了眼睛,迷糊了過去。
吳居藍重重咬了一下我,逼我睜開眼睛,“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會有暖和的毯子了。”
我精神了一點,“Violet……要來了嗎?”
吳居藍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逗引着我和他説話,“你怎麼把我給你的戒指送人了?那可是我們的訂婚戒指!”
“戒指……是可以交換的,你再送我一個好了,可以更大一點!”
“好,我再送你一個更大的!你猜猜那個人有沒有告訴周不聞你跳海了?”
“沒……沒有。”
“他沒有説,但應該被發現了。”吳居藍笑了笑説:“小螺,我們有客人來了,正好借他們的烈酒和毯子一用。”
我昏昏沉沉,腦子不太管用,根本沒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就説:“好!”
轟隆隆的馬達轟鳴聲傳來,我以為是Violet來救我們的飛機,精神一振,清醒了幾分,人也變得有了力氣。可是仔細看去,竟然是周不聞他們的船去而復返。
我不明白,以吳居藍的聽力,不可能現在才知道船來了,為什麼不提前離開呢?
我立即就想到了,唯一的原因就是我。
我的體温已經接近人類體温的臨界點,肯定堅持不到Violet來了。如果不及時救治,也許會出現器官凍傷。
吳居藍這是打算用敵人的物資來救我了,可是……
刺眼的燈光照亮了黑夜,讓藏匿變得很困難,兩艘衝鋒艇四處巡弋,還有身着全套潛水裝備的人正在待命。
船上的擴音器裏傳來周老頭激動到瘋狂的聲音,“沈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的男朋友吳居藍就是!吳居藍就是!哈哈哈……他肯定知道讓我活下來的辦法!”
我心裏一寒,他怎麼會知道?難道是我哪裏露了餡?
吳居藍猜到我所想,低聲説:“和你沒有關係!我身上的疑點很多,周不聞只是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只要他接受了周老頭的想法,遲早會聯想到我。”
是啊!吳居藍的斫膾視頻、客棧上的牌匾、會武術、神秘身份……這些都是周不聞知道的。
周老頭在船上走來走去,興奮得手舞足蹈,完全不像個病入膏肓的病人,“沈螺、吳居藍,你們出來,我們可以好好談一下……你們放心,我決不會傷害你們!”
我着急地對吳居藍説:“沉下去!趁着他們還沒發現你……沉下去!”
吳居藍沒有動,掃了眼衝鋒艇上的人,淡淡説:“他們手裏拿着的儀器是雷達生命探測儀,可以用於搜救落水的人類,我們的遊艇上也有。我看過説明書,五十米以內,他們仍舊會發現我們。你買的手機防水袋,水深超過二十米,就會因為水壓而失效,手機會立即失去信號。”
看到他們操作着那個儀器搜來搜去,我幾乎要哭出來,無力地拍着他的胸膛,“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不管多深都可以!快點沉下去!要不你自己先遊走,反正我快要被凍死了,讓他們先救了我去,你速度那麼快,肯定能躲開……”
吳居藍用自己的唇封住了我的嘴,看我不再説話了,他抬起頭,盯着我,神情冰冷地説:“永遠不要再對我説放棄配偶的話,我一生只擇偶一次!”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吳居藍,眼裏漸漸盈滿了淚花。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在我胸前不停地振動。
我腦子發矇,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我的電話會響。
吳居藍説:“沈楊暉的電話,你爸爸的手術結果應該出來了。”
我看向距離我們越來越近的船和衝鋒艇。
接電話嗎?
就是放棄最後的逃走機會!
不接嗎?
這可是有關爸爸安危的電話!
吳居藍説:“這是你一直在等的電話,接電話!”
我哆嗦着手,顫顫巍巍地拿起了手機。
“喂?”
“手術很成功,爸爸沒有事了!醫生説應該能完全康復!姐姐,謝謝你的醫生朋友……”
聽到了爸爸平安的消息,我本來想立即掛斷電話,可是手機中傳來的那聲“姐姐”讓我一下子傻掉了。
沈楊暉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急匆匆地説:“我媽叫我了,我掛電話了,不和你説了!”
但是,他並沒有立即掛斷電話,而是又快速地説:“姐,你不用趕來上海,反正見到我媽就是吵,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很沒意思!等明年暑假我和爸爸去海島看你,我會想辦法讓我媽留在上海,只我和爸爸去看你!到時候你帶我出海去玩啊!拜拜!”
我呆呆地拿着手機,懷疑自己的聽力已經被凍出問題,出現了幻聽,沈楊暉竟然叫了我“姐姐”?
幾聲大叫,從衝鋒艇上傳來,“找到了!找到了!”
我回過神來,危機已經迫在眼前,顧不上再思索沈楊暉詭異的“姐姐”了。
“那邊!在那邊!”
他們在儀器上發現了我們的位置,衝鋒艇朝着我們的方向開來。
雷達生命探測儀應該只能鎖定人類生命特徵的我,對吳居藍完全沒有用。如果吳居藍肯放棄我,想要逃走輕而易舉。
但是,既然他不願意,那麼,不管什麼,我們都一起承擔吧!
兩艘衝鋒艇、一艘大船,朝着我們的方向,成三角合圍的陣勢包抄過來。
吳居藍卻沒有一絲緊張,從容不迫地拿起手機,給Violet打電話,“你不用趕來了,我要先處理一點事情,處理完,再聯繫你。”
吳居藍掛了電話,對我説:“我要完全變形了,會不能發出人類的聲音。”
我全身打着寒戰,點了點頭。
如同看電影的快鏡頭,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變化。
鱗片像是迅速結冰的冰面,從他的腰部迅速地向上蔓延,逐漸覆蓋了整個背部,又繼續向上,覆蓋到肩頭和後頸。鱗片的顏色從克什米爾藍寶石般的深藍逐漸變淡,直到水晶般的淺藍。然後,鱗片又從肩頭順着兩隻手臂往下蔓延,逐漸覆蓋了整條手臂,顏色從水晶般的淺藍逐漸加深,到手腕時是藍寶石般的深藍。隨着鱗片覆蓋過青筋暴起的手背,手也發生了變化,手指變得細長,指間生出相連的蹼。鱗片的顏色到指尖時已經變得藍得近乎發黑。
我感覺我依靠的懷抱變得如同鋼鐵般牢靠,他的兩條胳膊堅硬如石,似乎無堅不摧。
隨着他身體的變化,他的面容也開始有了變化,眼眶更加深陷、眉骨更高、鼻樑更挺、鼻翼更窄、下頜更突出。眼珠和頭髮本來都只是黑中帶着一點藍,現在卻完全變成了克什米爾藍寶石般的藍色,和他的尾鰭是一個顏色。
吳居藍看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突然低下頭,把他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他故意地朝我張開了嘴,一顆顆白森森的利齒,和鯊魚的牙齒一般鋒利,充滿了駭人的力量。
我即使已經被凍得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仍舊忍不住咧開嘴,僵硬地笑了笑。不是因為他鋒利的牙齒長得多麼好笑,而是,他已經不再擔心會嚇到我了,反而開始用自己的鋒利獠牙來故意嚇唬我,只能説明他知道我愛的就是他,不管何種面貌,我都深愛,所以他可以任意地做自己。
船上的探照燈照向我們所在的這片海域,我們倆被籠罩在了一片白慘慘的光芒中。
吳居藍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低着頭,温柔地凝視着我,似乎説着:沒有關係,如果實在堅持不了,就睡吧!
我精疲力竭,眼皮重得怎麼撐都撐不開,卻知道這絕不是睡覺的時候,依舊苦苦地支撐着。
吳居藍輕輕地吻了下我的眼睛,似乎給了我一個許諾:不要擔心,一切都會解決!
我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中,我聽到了如同天籟一般的歌聲響起。
發音奇怪,沒有歌詞,只是意義難辨的吟唱,甚至根本分辨不出歌聲來自哪裏。
墨藍的蒼穹之上,一輪金黃的圓月照耀着無邊無際的大海,波光粼粼的海水隨着海風輕輕盪漾。
空靈動聽的歌聲就好像從那美麗的月亮上隨着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温柔地落在了人們的身上。從耳朵、從眼睛、從鼻子……從肌膚的每個毛孔鑽進了心臟深處,直接和靈魂共鳴。
在每個人的記憶海洋深處,都有一座收藏着時光,卻被時光遺棄的孤島。那裏沒有風雨、沒有苦澀,也沒有傷害,只珍藏着所有的快樂和温暖。
操場上,小夥伴們一起追逐喊叫;夕陽下,媽媽遞過來的一朵蒲公英球;週末的早上,爸爸開着車帶一家人出門;林蔭道上,和暗戀的人迎面而過時,他的一個微笑……
靈魂走得太久、走得太遠,一直忘了回頭,現在終於可以擦去一層層的灰塵,撥開一道道的迷障,再次去問候那個被掩埋、被遺忘的自己。
時光之海在輕輕地盪漾,歡樂猶如海面上的粼粼月光般閃耀着迷人的光芒。
就在這個珍藏着時光、卻被時光遺忘的孤島上,和過去的自己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灼燙刺激的液體從咽喉落入五臟六腑,我漸漸有了幾分微弱的意識。
迷迷濛濛中,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十分疲憊無力。那種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塊岩石的沉重感,讓我不願思考,也不願動,似乎連動一下小指頭都困難,只想沉沉地睡過去。
雖然身體的每寸肌膚、每個毛孔都渴望沉睡,但是,靈魂卻掙扎着不願睡去。潛意識深處總覺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的事,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事……
吳居藍!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看到吳居藍趴在地上,一手託着我的頭,一手拿着一瓶烈性洋酒,正在給我灌酒。
看到他平平安安地就在我眼前,我如釋重負,鬆了口氣。
吳居藍應該完全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醒來,他愣了一下後,似乎明白了我反常醒來的原因。他的眸色突然加深,一邊凝視着我,一邊繼續餵我喝酒。
我配合地喝了幾口,他看着差不多了,放下了酒瓶。
酒精起了作用,我感覺身體從內到外都漸漸暖和起來,應該已經平安渡過會被凍傷的危險。
我想坐起來,卻發現脖子以下完全動不了,身上裹了一層又一層毯子,被裹得像是博物館裏的木乃伊一般。這個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全身光溜溜,一絲不掛。
我完全理解這麼做的必要,又濕又冷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不行,想要迅速恢復體温、避免凍傷,當然要儘快把濕衣服全部脱掉,把身體擦乾、温暖四肢。可是,想到有可能是吳居藍扒光了我的衣服,我就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
我縮在毯子裏,懷着一絲僥倖問:“是Violet幫我脱的衣服?”
吳居藍搖搖頭。
我臉漲得通紅,“是……你?”
吳居藍點了點頭。
我和他都有點不敢看彼此,匆匆地移開了視線。
突然,我發現我們所在的房間有點熟悉,竟然、竟然……是周老頭的房間!因為我平躺在地上,視線的角度和上一次進來時站立的角度很不一樣,所以沒能立即認出來。
我再顧不上害羞了,驚恐地問:“我們被捉住了?”
吳居藍搖搖頭。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急促地問:“你怎麼不説話?現在是什麼時間?”
吳居藍沒有回答我。
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因為我猛地抽出一隻手,掀開了遮住我視線的毯子,清楚地看到他的下半身仍舊是一條深藍色的魚尾。
魚尾的色澤不再是如同克什米爾藍寶石般的晶瑩剔透,而是如同太陽下被曬得皺巴巴的藍色舊綢緞。他的胸口、下腹,還有手上都是傷痕,長長的魚尾更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刮擦過,幾乎遍體鱗傷,不少鱗片下都涔出了血跡。
我掙扎着要坐起來,氣急敗壞地説:“你還沒有變回人身,怎麼就敢上岸呢?你什麼時候見過海豚和鯨魚跑到陸地上來啊?”
吳居藍沒有吭聲,一手撐着地,一手扶着我,艱難地坐了起來。
他的魚尾在水裏那麼優雅美麗、行動敏捷,現在卻顯得笨重碩大、舉步維艱,甚至連一個扶我坐起來的簡單動作,都讓他費盡了全身力氣,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平衡。
我掃了一眼四周,發現面朝甲板的那扇落地窗户被打碎了,地上一片狼藉,可以判斷出吳居藍是從那裏進到房間裏來的。可是,我難以想象他如何只憑藉兩隻手,帶着我上了船,又如何打破了玻璃窗,拖着一條長長的魚尾,把我帶進了屋子裏。
他沒有腿,只能靠着兩隻手,在地上爬行,幫我找到保暖的毯子,幫我拿到烈酒。
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滾來滾去。
吳居藍指指自己的魚尾,朝我搖頭,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説: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了,這點小傷對他而言沒什麼,不要擔心!
我俯下身去看他的魚尾。
為了替我取暖,房間裏的空調開到了最大,温暖乾燥的熱風呼呼地吹着,對我自然是好的,可是對一個本來就需要水,還離開了水的人魚來説顯然不好。
魚鱗像是曬乾的松果,變得乾枯翹起,很是難看。還有好幾個地方,應該是在地上爬行時,在哪裏刮擦的,鱗片全部掉了,露出裏面被擦傷的嫩肉,看上去有點可怖。
我的手從他受傷的地方撫過時,想到拔去魚鱗的痛苦對他而言,大概就像剝下我們人類皮膚的痛苦,我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般簌簌滾落,滴在了他的魚尾上。
吳居藍把我扶了起來,他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笑着指指裹在我身上的毯子,示意我的毯子就要滑到胸口下了。我沒有管毯子,反而伸出雙手,猛地抱住了他。吳居藍急急忙忙幫我按住下滑的毯子。
他是魚尾,我是被毯子裹着的人,兩個人都行動不便,摟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的眼淚依舊落個不停,吳居藍安撫地一下下吻着我,用唇將我臉頰上的淚珠一顆顆拭去。
也許真如他所説,漫長的歲月已經把他鍛造得十分堅強,不會受傷,也不會脆弱,更不用説委屈這種情緒。可是,我還是為他覺得委屈。
他是這個世界的強者,明明可以不用這麼委屈自己。但是,因為我,他就是這麼委屈了自己!為了我,上了陸地!為了我,受完全沒必要的傷!為了我,變得行動笨拙!
我嗚嗚咽咽地説:“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趕快回到海里去!”
吳居藍看了一眼窗外,笑着點了點頭。
我撐着地,想要起來,抽抽噎噎地説:“我幫你。”
他搖搖頭,指了指我,做了個費力的樣子,表示我很沉。現在回去時,沒有我的拖累,他很容易。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體重剛剛好,才不胖呢!”
吳居藍示意我把頭轉過去,不要看他。
我知道,他是怕我看到他拖着長長的魚尾,笨拙艱難地爬過地板時覺得難受吧!驕傲的他不願這樣難堪的畫面被我親眼看到!
我衝他笑了笑,聽話地轉過了身子,背對着他。
聽到身後傳來的沉重摩擦聲,我忍不住又開始流眼淚,卻不願讓他知道。我努力地屏住氣息,讓眼淚安靜地流下。
過了一會兒,“撲通”一聲的落水聲傳來。
我立即回頭,看到他已經不在了。
不過,我知道他就在船外,依舊在陪伴着我。
我有所依仗,膽子很大,拽着毯子站了起來。我跑出周老頭的房間,去別的房間找衣服穿。
我快速地推開幾個房間的門後,應該是找到了周不言的房間,衣櫃裏塞着滿滿當當的名牌衣服。
我們倆胖瘦差不多,但身高不一樣,她的衣服對我來説都有點小,不過,有得穿總比沒得穿好。我挑了件寬鬆的毛衣和長裙套到身上,談不上好看,但足夠保暖。
我把薄毯子當大披肩裹到身上,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船艙外。
清涼的海風中,東方已經破曉,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漫長的一夜終於要結束了!
突然,我的身體僵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不管是大船上,還是兩艘衝鋒艇上,就好像突然之間時間被凍結,所有人以一種古怪的姿態突然陷入了沉睡狀態。
周老頭趴掛在船欄上,神情興奮喜悦;周不聞和周不言抱着彼此,正在甜蜜地微笑;衝鋒艇上的大漢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每個人的姿勢都不相同,可是表情都相同,都在幸福陶醉地笑着。
四周人很多,卻鴉雀無聲,場面十分詭異,但我很清楚這是吳居藍弄出來的,所以沒有驚嚇,只是覺得很神奇。
應該是昨天晚上我朦朦朧朧中聽到的歌聲吧!讓人沉睡在自己最美的記憶中,不願意醒過來。
我好奇地盯着甲板上的一個船員,猶豫着要不要戳一戳他,看看他究竟會不會一下子醒來。
身後傳來吳居藍的聲音,“你就算推倒他,他也不會醒來。”
我驚喜地回頭。
吳居藍站在初升的朝陽下,對我微微而笑,“歐洲的民間傳説中,人魚的歌聲有魔法,可以魅惑人類的靈魂。如果用現代科學來解釋的話,也許算是一種高級催眠術吧!”
不過分開了短短一會兒,卻像是久別重逢,我有點鼻酸眼熱,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裏。
吳居藍擁着我説:“太陽昇起,人魚的魔法就會消失。”
他的話音剛落,隨着明亮的陽光照射到一個個人身上,我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聲音,陷入沉睡的人們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
他們的意識依舊停留在要抓我和吳居藍的思維中,喊着:“人呢?他們在哪裏?”
“啊——在甲板上!”
“抓住他們!”
周不聞和周不言也醒了過來,他們看看四周,再看看我們,表情驚訝困惑。
周老頭卻因為貪婪和瘋狂,完全忽略了一切,看到我和吳居藍,興奮地叫起來:“抓住他們!抓住他們……”
吳居藍乖乖地舉起了雙手,表示完全配合他們。
我看了眼吳居藍,不知道他在玩什麼花招,不過我確信這些人肯定要倒黴了……我乖乖地也舉起了雙手。
當我們剛被押進船艙,外面突然傳來轟隆隆的聲音,我透過玻璃窗,看到了直升飛機,美國海岸巡邏隊的船。巫靚靚、江易盛,還有Violet都站在船上。
荷槍實彈的軍人站在船頭,大聲用英語喊:“我們接到報案,你們的船劫持了美國公民,現在請你們放下武器,配合檢查!重複,放下武器,配合檢查……”
我疑惑地去看吳居藍。
吳居藍説:“我本來想殺了他們,但你要在人類社會生活,我不想你因為我的行為產生心靈困擾,那就很不值得了,還是用人類的規則來解決這事。”
難怪Violet一直沒有出現,我還覺得納悶,她再慢也應該到了啊!原來是吳居藍改變了計劃,讓她去報警,然後掐着時間趕到。
吳居藍對我笑了笑,我正納悶,他怎麼突然莫名其妙笑得這麼温柔,然後我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時,我已經在回紐約的直升飛機上了,吳居藍卻不在飛機上。
巫靚靚説吳居藍作為受害者要向警察陳述事情經過、配合警察的調查,所以他和Violet都隨警察走了,讓巫靚靚、江易盛和我先回來。
我鬱悶地問:“吳居藍為什麼要把我打昏?”
巫靚靚驚訝地説:“不是那些劫匪打的嗎?老闆是這麼跟警察説的!”
劫匪打的?明明是他把我打暈的,好不好?我滿面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脖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敲的,我倒是沒覺得疼。可是,為什麼要把我敲暈呢?
巫靚靚想了想,笑了起來,“老闆真是體貼又腹黑啊!”
江易盛安慰我説:“吳大哥是為了你好,那個場面不看最好!我這個看習慣了屍體的人都有點受不了。”
我問:“怎麼了?”
巫靚靚言簡意賅地把我昏倒後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周老頭人到暮年,卻仍舊保持着海盜的兇悍,絲毫不害怕政府的軍隊,還企圖反抗。但是,他手下的人沒有他的貪婪,也沒有他的狠辣,在正規軍的壓倒性火力面前,周老頭僱用來的打手們很快就投降了。
企圖反抗的人都被當場擊斃,包括周老頭的心腹和周老頭。
我和吳居藍作為受害人被成功解救。
周不聞和周不言被抓了起來。
巫靚靚告訴我會以綁架脅迫和謀殺未遂罪起訴他們,具體判多少年,還要看官司究竟怎麼打,但坐牢肯定免不了。
聽到周不聞要坐牢,我心裏很難受。
江易盛冷冷地説:“你知道周不聞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嗎?周不聞在我的手機上安裝了跟蹤程序!幸虧你和吳大哥平安無事,否則我……我……該怎麼辦?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周不聞的路也是他自己選的!”
我小聲説:“周不聞還是手下留情了。”
江易盛説:“我知道,所以吳大哥也對他手下留情了。但是,不能因為他捅人刀子時沒有一刀致死,就覺得他做的事情可以原諒。”
我想了想,沒有再吭聲。
從開始到現在,幾次都差點出人命,不僅是江易盛的爸爸和我爸爸,還有吳居藍。如果不是吳居藍恰好體質特異,上一次在鷹嘴崖,這一次在海里,他已經死了兩回了。
巫靚靚説:“小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老闆已經看在你和江易盛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否則被當場擊斃的就不只是周老頭了。”
我嘆了口氣説:“你放心!我難受歸難受,但不會去求吳居藍放了周不聞的,一定讓巫女王把這口惡氣出了!”
巫靚靚拍了拍我的肩膀,嘟囔着説:“我奶奶都快被氣死了,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教訓我呢!”
我們回到公寓時,吳居藍和Violet竟然已經回來了。
巫靚靚驚訝地問:“奶奶,你怎麼比我們還快?”
Violet説:“我們坐的是軍用飛機,又是警察護送回來的,自然比你們快了一點。”
吳居藍問我:“你身體怎麼樣?”
我癟了癟嘴説:“沒事!你呢?”
吳居藍説:“沒什麼問題,一點皮外傷正好幫助警察取證。”
我一愣,他還真是……會就地取材啊!
Violet對我説:“晚一點警察會來一趟,需要你配合做一下調查。”
“哦,好的。”
我突然想起周老頭最後的話,面色驟變。
Violet問:“怎麼了?”
我欲言又止,巫靚靚對江易盛説:“我們先回房間吧!”
江易盛立即和巫靚靚離開了。
我擔心地説:“周不聞和周不言應該知道吳居藍是……怎麼辦?”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Violet神色一鬆,笑了起來,“周不聞是聰明人,知道作案動機、涉入案件的深淺會影響最終的判決結果,他現在已經把一切都推給了周老頭,聲稱自己和周不言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出於孝心,按照周老頭的命令行事,絕對沒有想過危及他人生命。放心,他不會亂説話!周不言被他保護得很好,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説:“可是……”
Violet笑説:“小螺,顛覆他人的信念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Youtube上每年有上千條視頻號稱自己親眼看到了人魚,還有錄像為證,可有誰相信呢?就算是真的也會被當成假的。如果這位周先生説Regulus是人魚,我正好可以請精神病專家鑑定一下他的精神狀況,建議監獄給他們強制服藥和治療。”
我説:“周不聞從我家的鏡子裏拿到了一張地圖,有可能是鮫綃做的。”
Violet不在意地説:“那個東西啊……現在正在我們的實驗室裏。周先生會收到滿意的分析報告的。”
我鬆了口氣,可能存在的唯一證據解決了!
周老頭和周老頭的心腹都不在了,其他人並不知道周老頭抓我們的原因。周不聞是聽了周老頭的猜想,自己做的推斷,估計只是將信將疑。當時,他隨着周老頭追過來時,未嘗不是抱着驗證真假的態度。結果,還沒有等到真看清楚吳居藍,就被吳居藍的歌聲催眠了。
等他收到那份地圖的化驗報告時,也許仍然沒有辦法打消他的懷疑,但他只能一輩子都將信將疑了。如Violet所説,就算他説出來Regulus是人魚,誰會相信呢?
我如果不是遇見了吳居藍,突然有個人跑來告訴我某個長着兩條腿,看上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是人魚,我一定會一邊呵呵乾笑着,一邊悄悄地後退,心裏告訴自己千萬別激怒瘋子,趕緊逃走為妙!
Violet猶豫了一下,問:“Regulus,我們到達時,沒有任何人受傷,您採取的行動應該很温和,是用人魚的歌聲把他們都催眠了吧?”
吳居藍盯了Violet一眼,淡淡説:“看來你把長輩們傳授的知識都記住了。”
“謝謝您的誇獎!”Violet僵硬地笑了笑,對我説:“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魚都能使用聲音作為武器,Regulus是人魚中的最強者,又是月圓之夜的歌聲,所有被歌聲催眠了的人關於那一夜的記憶都會越來越混亂的。”
原來是這樣啊!我徹底放心的同時,開始有點好奇Violet怎麼會這麼瞭解人魚,他們家究竟和人魚族是什麼關係?我看了一眼吳居藍,覺得也許應該找個機會問一下他。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説,Violet他們現在相當於是我的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