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半開,海風吹進來,楊木雕架上的蘭花開了,一室馨香。
姜沉魚持着毛筆,凝望着几案上的紙張,眉間微皺,遲遲不肯落筆。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自外推開,進來的人,是薛採。
只見他把懷中的書卷往另一張桌子上一放,然後轉身朝她走過來:“你把自己關在書房三日,做什麼呢?”目光落到那張紙上,眉毛一挑,唸了出來,“罪——己——書?”
姜沉魚“嗯”了一聲。
“寫這東西做甚?效仿禹湯麼?”
“此次使程,皇上的要求是獲取程國的兵器冶煉術秘方,和迎娶頤殊公主。這兩樣我都沒有做到,雖然現在的結局看似更好,但那是公子之功。”
薛採輕嗤:“所以你怕回京后皇上責罰,就乾脆先自己來請罪一番?”
“嗯。”
“你覺得這樣做有用?”
“正因不知,所以遲遲無法落筆。”
薛採的目光閃爍了幾下,索性往几案上一坐,側過身來,很近距離地仔細打量着她。
被他那麼炯炯逼人地看着,姜沉魚不禁有些尷尬,訥訥道:“怎麼了?”
“你此次赴程,最大的錯誤不在沒有取得秘方,也不是沒有娶到公主。”
姜沉魚垂下眼睛,接了他的話:“我知道。我最大的錯誤是……救了宜王。”
“所以,即使你往罪己書上寫一百條沒有完成任務的理由都沒有用,因為皇上暗殺赫奕之事是機密,根本不能外泄,你沒辦法寫到紙上去。而你能寫到紙上的,都不是問題的關鍵。寫了也白寫。你還是省省心吧。”
姜沉魚鬱悶了。其實她何嘗不知道多此一舉,只是……眼看明日就要抵達璧國,她卻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昭尹的質責。而那位不可捉摸冷酷剛愎的帝王,又會怎麼處置她呢?無法確定,因此,就滿懷惶恐。
薛採看着她,忽然刻薄一笑:“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最大的優點並不是——謀?”
姜沉魚詫異地抬眸。
薛採的目光深邃清透,有着這個年紀的孩童所無法想像的明睿,望着她,望定她,一字一字道:“那麼多人誇你美麗,難道,這還不足以給你自信麼?”
姜沉魚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來這麼一句,驚詫過後,臉立刻就紅了。
薛採起身落地,淡淡道:“別忘了,豔色天下重。迷戀曦禾的皇上,亦不例外。”説完,就要走人。
姜沉魚紅着臉瞪着他,在他跨出門檻時,忽然開口道:“你……真的只有七歲嗎?”
薛採停步,扶住門框,半晌才回答道:“我的生日已經過了,現在是八歲。”
“就算是八歲也不應該有這樣的智慧。簡直、簡直是多智近、近妖……”姜沉魚斷斷續續地説出這句話,本以為薛採會大怒,誰知他卻撲哧一笑,回過頭來,眉目帶笑,竟是難得一見的歡愉。
“我有個天大的秘密,你想不想知道?”他用一種神秘兮兮的聲音如此説道。
“什麼秘密?”
“其實……”
“嗯?”
“我是……”
“嗯嗯?”
“穿越來的。”
姜沉魚瞬間石化。
薛採如願以償地看到了他期待中的反應,於是哈哈大笑。在他的笑聲中,姜沉魚垂首,呆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回視着他,緩緩道:“其實,我也有個大秘密,你想知道嗎?”
“哦?難不成你想告訴我你也是穿來的?”
姜沉魚搖了搖頭:“我不是穿越來的。不過……”
“嗯?”
“我是……”
“嗯嗯?”
“遊戲玩家。”
薛採一驚,接着就看見姜沉魚的雙唇微微揚起,勾出一個格外豔麗的笑容,用天籟般悦耳的聲音道:“《禍國》是一個RPG遊戲,我是玩家,進入這個世界,挑選我想要的棋子,選擇我想追求的帥哥,營造我想要的結局。而你,也是棋子。”
薛採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