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何如從遠東保險公司總部回來後,在餐廳裡吃過飯,回到房間後又衝了個澡。
八點時候,屋外有人敲門,何如過去開了門,只見門口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的圓臉胖子。
何如一時認不出來是誰,還是那胖子先大聲地叫了她的名字。胖子笑著說:“何如,果然是你!昨晚上我放下電話後,一直在琢磨你是誰?我想既然是美國來的,又跟笑天相識,又姓何,而且聲音又那麼耳熟,我就猜出肯定是你何如了。你好象沒怎麼變化,還跟畢業時差不多。真是風采依然!”
何如忙笑著把他請進屋,說:“老同學,你可是發福了。要是在大街上碰到你,我肯定不敢認你了。誰會想象的出,當初瘦的跟錐子似的周潤,如今居然一身富態。”
她去倒了兩杯紅葡萄酒,給自己的那杯放了點冰塊。老同學見面,說不完的話。周潤先問了在美國的那些同學的情況,何如說:“大家天南地北的,幾年時間還見不到一次面。平時不過偶爾打打電話而已。大家差不多都成家了,各忙各的。”
周潤又問起吳笑天的情況,何如簡單地說了一下。周潤嘆了口氣,說:“笑天他也不容易,他的個性你比我們更瞭解。我們這些同學有時談起他來,都說他有兩件事讓人沒想到。”
何如問說:“哪兩件事?”
周潤說:“其實你猜都猜得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當初他居然情願要跟你分手,也不願和你一起去美國;第二件事是他去年又決定要去美國做博士後,剛開始我們還以為他是為了你,後來他自己告訴我們說是另有原由。”
何如說:“我們的關係早就斷了,而且分手了這麼多年,兩人都變了很多。這些事我是理智地考慮過的。”
周潤說:“笑天他沒給你說過他跟那個臺灣姑娘的事吧?”
何如猜他說的臺灣姑娘,就是在保險公司和Casino裡見到過的那個朱迪,但她對他們倆在國內的事卻一無所知。於是她問周潤是怎麼回事?周潤說:“三言兩語說不清。那女的也是我們學校的,笑天不知怎麼地就跟她扯上了。反正聽說他是栽在了那個女人的手裡了。他小子做事有個壞毛病,就是對什麼事都不認真,現在吃了這麼多的苦頭,腦子可能清醒些了。他是個好人,你得幫幫他,你們舊情不再,同學之情還是在的!他不能再栽跟斗了,他要再栽一次,這輩子算是完了!”
何如聽著,默默地喝著酒。兩人一聊就是快兩個小時,周潤問何如這次回來要呆多長時間,何如說可能一個月。周潤說:“等哪天你方便了,我把在上海的同學都招來,咱們好好聚一聚。”
何如笑著答應了。她把吳笑天託她帶的書給了周潤,說:“臨走前吳笑天告訴我,他在PNAS上已經發了一篇Paper。”
周潤翻了翻書刊,喜笑顏開地說:“乖乖,這小子,不簡單。回去後你得好好地代我謝謝他!”
周潤走後,何如的心情難以平靜下來了。她想到剛才周潤跟他說的“他是個好人,你得幫幫他,舊情不再,同學之情還是在的”的那句話,再想想這快一年下來自己和吳笑天的那種不即不離,不溫不冷的關係,鼻子不覺地一酸。
她來到窗前,望著黃浦江,似乎又看到了九年前在外灘上的那對緊緊擁抱著的生離死別的情侶,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於是她拿起話筒,撥了吳笑天住處的電話。她看了時間,是晚上十點一刻,此時LA該是早上七點。
電話響了一會兒,對方沒人接聽。
何如又對了一下吳笑天的號碼,然後再撥了一次,還是沒人接聽。她想,今天這邊是星期二晚上,那麼C城就應該是星期二早上,吳笑天是個老夜貓子,按道理,他是不會這麼早就起床出去的,除了特殊情況,他每天一般都要睡到九點才起床的。除非——
她心頭突然“咯噔”一下,馬上想到,除非他昨晚上不在自己的家裡睡覺!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吳笑天以前的女友朱迪,還有方才周潤斷斷續續的告訴她的那些事,便啪地一聲將電話掛上了。剛才周潤跟她說了吳笑天“做什麼事都不認真”那句話後,她本來對吳笑天重新生出的一股暖意,此時一下子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記起劉東起上次在川菜館跟他說的他要回國度假的事,他要她到上海後把她的住處還有電話號碼告訴他。劉東起要回國的話,最早在二十一日就可以成行了。現在這邊已經是二十日夜晚,也就是LA的二十日早上。如果她想在上海跟劉東起見面的話,那麼現在就得給他打個電話了。
但是,何如拿起話筒的時候,又猶豫了。她想,她這樣主動地將自己的地址和電話告訴給劉東起,會不會被對方誤解為,她是在向他傳遞某種他正在急切地等待的信息呢?如果對方真的這樣來理解她的用意,那麼就等於說,她是在向他暗示她是喜歡他的,這樣的話,那麼兩人今後的關係就有可能發生微妙的變化了。
不過,最後她還是撥了劉東起家的電話。話筒裡很快就傳來劉東起迷迷糊糊的“誰呀”問語。何如笑說:“是我,何如,還沒起來啊?我以為你現在正興奮地睡不著覺呢。”
劉東起一聽是她的聲音,高興地說:“我以為你把上次咱們在川菜館說過的話給忘了呢!昨晚上我整理材料,一直到兩點多才睡下,我已經訂好了東航星期六晚上的雙程機票,因此今天想把材料交到所裡,明天就可以出去買些帶回國的東西了。”
何如笑著說:“你還是少帶點東西回來好,上海這裡什麼都有,我都有點後悔做了一次搬運工了。你不如到這裡之後再去買,別到時候費勁裝了一箱子東西回來,人家一看全都是中國製造的。”
劉東起說:“從這邊帶回去的跟在那邊買的,意義不一樣。在人情這種事上我可瀟灑不起來。你在那邊怎麼樣?上海這些年變化是不是很大?”
何如說:“我們的協議已經簽了,不過我估計還要在這呆些日子。上海變得怎麼樣了,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你自己回來看好了。我把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給你,我白天不在酒店,晚上八點以後一般都在。”
她說了地址和電話號碼,又和劉東起聊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