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章御什麼時候醒的,一直杵在廚房門口看著我。我回頭正好對上他那雙幽黑的眼睛,“好點了嗎?”
“不好,一點都沒好,快餓死了!”他看到我煮的麵條,“你打算給我吃這個嗎?”
“是啊,初一的餃子初二的面,吃一口順順利利多好!”
我把麵條盛好,放上切得極細的黃瓜絲、豆芽、豆瓣醬、麻醬等佐料,端給章御,“吃吧,生病的人吃麵條好消化。”
“我不吃豆芽,你把它揀出去。”
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我肯定不理他,愛吃不吃,自己的嘴自己的胃,餓著了不關我的事。
我把豆芽一根一根地挑出來後把面推給他,“沒有豆芽了,吃吧!”
章御吃得很少,邊吃邊說:“晚上你別走了可以嗎?睡在客房裡。”
“好,我不走!”
我的回答另章御有些興奮,他又多吃了幾口面。“明天早上,我還要吃那個粳米肉鬆粥,還有鮮蝦餡兒的餛飩。”我無言了,這兩樣也不搭配啊。
可能章御白天睡多了,晚上一直睡不著。他睡不著也不讓我睡,拉著我坐在客廳裡說他家的故事。
他幽默的形容他家就是一個家庭兵營,為了配合老爺子的生活習慣,讓老爺子高興,所以他家所有生活都實行軍事化管理。
“家裡怎麼實行軍事化管理?”我好奇地問。
“比如廚房不叫廚房,叫炊事班;餐廳不叫餐廳叫食堂;客廳也不是客廳,叫會議室。我跟章騁的臥室當然就叫男兵宿舍了,我是男一,他是男二。”
我大笑,“那你父母的臥室呢?”
“叫混合宿舍唄!”章御挑了挑眉。
我羨慕地看著章御,“你傢什麼都有,真幸福!”
“你喜歡的話,改天帶你去看看我們老爺子那兵營!”章御輕鬆地說。
“不……不用。”那可不是一般的家庭,豈是說去看看就去看的。
一直跟章御聊到很晚,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章御把我抱到床上。他抱起我的時候,我已經有點清醒,可是覺得在他懷裡醒來太尷尬,就裝作熟睡。
章御笑呵呵地抱著我到了客房,毫不懂得憐香惜玉把我使勁扔在床上,嘴裡嘟囔了一句:“豬!”
我發誓,我聽得很清楚,他罵我是豬。
所以,第二天的早點,少了一樣粳米肉鬆粥。而他原本要求的鮮蝦餡兒餛飩,也被我偷工減料變成了菜心餡兒的。我還煞有介事地跟他說:“你應該多吃點蔬菜,補充維生素,這樣才健康。”
“我不喜歡吃菜心!”
“為什麼?”
“沒營養!”不知道他是說我的問題沒營養,還是說菜心沒營養。
“你看,我起了個大早,親手做的,色香味俱全!”我誘惑他。
他嚐了一口又不肯吃了。
我有些生氣,“章御,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挑剔?你不吃我可全倒掉了!”
“你去倒的時候,順便幫我訂個披薩。”
“想吃你自己訂!”我懷疑他完全是故意的。
“那我就餓著好了。”
“行!”
我想把剩下的餛飩全吃光,叫他餓著,可又覺得不合適,“你等著,我看看還有沒有蝦,再幫你做一碗吧。”
餛飩皮和蝦仁都是現成的,做餛飩也不費事兒。煮好了餛飩,小心盛上,端到餐廳,看到章御還在看著先前那碗菜心餡兒的餛飩發呆。
“全鮮蝦餡兒的餛飩出鍋了!”我喊著。
章御抬頭看著我笑,“原來,你也有好脾氣的時候!”
端上新煮的餛飩,隔著朦朧的熱氣,我說:“章御,我給你講個故事再吃吧,要不怪燙的。”
章御期待地點點頭,小學生一樣端坐好,“講吧,我聽著呢。”
我清了清喉嚨,說:“題目就是忍辱負重的小白兔。”
“從前啊,有一隻可愛的小白兔,注意,就像我一樣聰明可愛。
“有一天,小白兔在森林裡散步,遇到大灰狼迎面走過來,上來‘啪啪’給了小白兔兩個大耳刮子,說:‘我讓你不戴帽子。’小白兔很委屈地撤了。
“第二天,她戴著帽子蹦蹦跳跳地走出家門,又遇到大灰狼,他走上來‘啪啪’給了小白兔兩個大嘴巴,說:‘我讓你戴帽子。’
“小白兔鬱悶了,思量了許久,最終決定去找森林之王老虎投訴。
“說明了情況後,老虎說:‘好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的,要相信組織哦。’
“老虎找來大灰狼,‘你這樣做不妥啊,讓老子我很難辦嘛。’說罷抹了抹桌上飄落的菸灰,‘你要揍小白兔不要總找一個理由行不行哈?你可以說,兔兔過來,給我找塊兒肉去!她找來肥的你說你要瘦的,她找來瘦的你說你要肥的,這樣不就可以揍她了嘛。當然,你也可以這樣說,兔兔過來,給我找個女人去。她找來豐滿的你說你喜歡苗條的,她找來苗條的你說你喜歡豐滿的,可以揍她揍的有理有力有節。’
“大灰狼頻頻點頭,拍手稱快,對老虎的崇敬再次衝向新的巔峰。
“不料以上指導工作,被正在窗外給老虎家除草的小白兔聽到了,心裡這個恨啊。
“次日,小白兔又出門了,迎面走來了大灰狼。大灰狼說:‘兔兔,過來,給我找塊兒肉去。’
“小白兔說:‘那,你是要肥的,還是要瘦的呢?’
“大灰狼聽罷,心裡一沉,又一喜,心說,幸好還有B方案。
“大灰狼說:‘兔兔,麻利點兒給我找個女人來。’
“兔兔問:‘那,你是喜歡豐滿的,還是喜歡苗條的呢?’
“大灰狼沉默了2秒鐘,抬手狠狠地給了小白兔兩個大耳刮子,‘靠,我讓你不戴帽子。’”
很老土的一個笑話,章御卻笑的別有深意,“你說我是蠻不講理的大灰狼,你是可憐受氣的小白兔?”
“你不是大灰狼,我也不是小白兔。你是章魚,我是可樂,根本不相干!”我說。
“唉!”章御輕嘆一聲,把餛飩推給我,“趕緊吃飯吧,我看你只煮了一碗餛飩所以才沒有吃。我想如果我吃了,你吃什麼呢?”
我看著章御,說不出話來。這個人,有時候真讓人難以琢磨。
春節的七天長假,在章御家耗了六天。他壓迫我幫他洗衣做飯,每當我稍一反抗,他就會說:“我病著呢,你還好意思不替我乾點活兒?”
章御天天像個周扒皮一樣使喚我。想吃什麼,他就交待一聲,彷彿我是他們家的廚師,哦,不,是炊事班長。看到屋裡亂了,他就吆喝一聲:“可樂,把客廳收拾收拾!”我暈,我又不是保姆。
章御坐在沙發上看我給客廳的地毯吸塵,大言不慚地說:“等我病好了,一定好好謝謝你!”
我可不指望他謝我,只想還了他的人情,讓他以後少壓迫我點兒就好了。
這個情況直到節日結束,開始上班了,我無盡苦難的日子才宣告結束。
一天下班,吳悅站在我們人事處的門口。處長跟我說:“吳局的侄女,好像在咱們這兒等人呢!”
吳悅跟我們處的人應該沒什麼交往,她能等誰?
想了半天,才驚覺把自己給遺忘了,她該不會為了肖遠的事兒來找我吧!
吳悅姿態端莊昂揚,大家閨秀終究不一樣,那氣勢普通人無法比擬的。
我她叫住,“田可樂!”
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見章御的大奔出現在視野裡。見到救星了,從沒這麼感激過他的突然出現,我眉開眼笑。
章御只是淡淡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小姐,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吃個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