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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探病

過了聖誕就是元旦,新一年的開始。

元旦前一天,北京下起了大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很乾淨也很熱鬧。

看完跨年晚會已將近凌晨。我給圓圓打電話,圓圓聲音壓得極低跟我說:“可樂,不好意思,我們正在跟生產商談判,我一會兒給你回。”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我已經迷迷糊糊快睡著時,圓圓的電話才回過來。

我抱著話筒,呵呵傻笑,“你知道,北京下雪了,我特想念咱們小時候一起堆雪人的時光,也特想你。”

圓圓不說話,我就繼續說,反正我們兩個人不是她嘮叨就是我嘮叨。

“……也想我媽。”還想念肖遠,可是卻沒說出來,怕說了圓圓又會罵我沒出息,“沒有你們,我覺得自己很孤單,就像漂浮在大海里的一根浮木……”

“你還有我!”我被這個男性的聲音嚇了一跳,“你怎麼就不跟我說聲元旦快樂?不知道我在異國他鄉也需要同胞的安慰嗎?”

“章御?”前幾天還在商場看到他,怎麼沒幾天就去了美國?

“北京真下雪了?”他似乎興致很高。

“嗯,現在還在下。”我打了個呵欠,無頭無腦地說了句,“晚安!”說完才意識到,他那裡現在正是白天,不禁笑自己白痴。

章御並沒笑,很認真地跟我說:“晚安!”

“那明年見了!”

“再見!”

元旦單位放一天假,去電子城買手機,直到夜裡才回家。

正想開門的時候,卻見家門上貼了張字條:找你堆雪人,你怎麼不在?

字條的右下角還畫了一隻張牙舞爪的章魚。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用新買的手機給章御撥了過去,他的號碼都重複過很多次,我再記不住真成二師兄了。

章御的聲音懶洋洋的,“誰呀?”

我強忍著笑,粗聲粗氣地說:“我是章魚精啊!”

“你就晃點我吧,還堆雪人呢?等著你回來雪都化了。”

“你讓誰在我們家門上貼的字條啊?真有創意!”我笑嘻嘻地問。

“我自己貼的!”他的聲音緩慢而有磁性。

“騙誰,你還在美國呢!”難得這麼聰明一次。

“我這不就回來了……”

“你說你回來了?”

“回來了!不信你來看看。”章御的語氣不像開玩笑,可也不像真的。

“我才不去,沒準兒是你想耍什麼花招作弄我呢!”

“沒良心的人,我抽時間回來看你,你卻說我騙你!”

“聽你這麼說就更不靠譜了,你這個大忙人能抽時間看我,打死也不能相信!”

“愛信不信!”

“這是我的新號碼,以後聯繫吧!”我掛了手機,端詳著門上的字條,龍飛鳳舞的字跡和一隻活靈活現的章魚,真是好玩兒。

我一直住的房子是我媽單位分的,因為要拆遷,所以有關部門責令大家搬離。

我遲遲耗著不搬,不是沒地方可去,而是因為捨不得。

這裡有太多我跟我媽一起的回憶。

屋裡的每一件傢俱、飾物都是我跟我媽一起選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我媽的影子。這裡有她看著我成長的足跡,有我們共同描繪的圖畫,這個地方不單是間屋子,而是家,豈能說走就走。

隔壁阿姨家的小孩兒以為我要搬家,過來看我有沒有不要的小說和漫畫。

我請她進屋玩兒,她看到我貼在掛曆上的便籤紙說:“這個紙是我借給那個叔叔的。他在你家門口等了好半天,後來跟我要了張紙給你畫了這個章魚。”

“哪個叔叔?”我問。

“一個長得很高,大眼睛的叔叔,笑起來就像做牙膏廣告的。他的牙真整齊,還白!”小姑娘因為牙不整齊,一直帶著牙套,看到別人的牙那麼整齊,自然印象深刻。

難道章御真的來過?

春節的時候,去大舅媽那兒住了一晚,初二才回。

回到家才發現臨走時手機沒帶,我還在想,這幾天耳朵怎麼如此清淨。

打開手機一看,居然有二十幾通未接電話,凌亂的號碼裡最多的是章御的名字。

我趕緊給章御回撥。他的手機響是響了,卻無人接聽。

過了幾分鐘,又撥了一遍,還是無人接聽,他是不是跟我生氣了?

我悻悻地把手機放回桌上,去沖澡。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的手機正響用腳趾頭猜也知道是章御。

電話那頭兒正氣急敗壞地跟我喊:“田可樂,你再不接我的電話,下次看見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做錯了什麼,要讓你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實在想不通。

“你還好意思問啊,也不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

“我不是給你回了……”我小聲說。

“你就不會多打幾次?就沒想到我睡著了嗎?”

“你睡著了我怎麼會知道?還以為你有什麼重要的事兒不方便接呢!”我的聲音比他的更大。

“行,行了,大過年的非要跟我吵架怎麼著?”章御的聲音緩和了。

“這不是你先招事兒嗎?”我狡辯。

“你在哪兒呢?”章御問我。

“從我大舅媽那兒剛回來。你呢?過春節沒回家孝敬孝敬父母去?”

“沒敢,我這兒得了重感冒,回去把他們都傳染上就麻煩了。”

“你得了重感冒?”聽著聲音不像啊。

“唉,前天倒是回老爺子那兒了,跟章騁放了點禮花,回來就頭疼腦熱的……”章御的聲音漸漸有些底氣不足,看來身體確實不舒服。

好歹章御也幫過我幾次,他病了,不去看看於心不安。

於是,我問:“章御,你在那兒呢?我去看看你吧!”

“在家呢!你來吧,順便幫我買張比薩,好幾頓沒怎麼吃飯了。”

“你怎麼就不知道找個人照顧你?”

“大過年的,誰不回家團聚啊,我好意思叫人來照顧我?”越說越可憐,令我同情心氾濫地說:“你這人都病了,還吃什麼比薩!你等著,我給你煮點粥帶過去。”

去超市買了些粳米和肉鬆,熬好了給他帶過去。章御搖搖欲墜地給我開了門,待我進門後,他就一直窩在沙發裡,沒精打采的。

他額頭滾燙滾燙的,怎麼也得有三十九°。我發燒時我媽一直給我喝白開水,我在他家找了找,別說白開水,就連暖瓶都沒有。

看著茶几上那些空的礦泉水瓶子,這幾天他肯定是喝這些水度過的。

“你吃藥了嗎?”我問。

他不說話,只是搖頭。給他舀了一小碗粥,他喝過後我把他弄回床上,讓他躺著休息。

“昨天給你打了一天電話,你怎麼都不接?”

“沒帶手機!”我跟他說。

“以後,你弄兩個手機吧,一個隨身帶著,一個到處亂放,省得我老找不著你。”

看在他不舒服的份上,我不跟他計較,只是淡淡地應了聲:“行!”

章御一直看著我笑,笑著笑著就睡著了。

趁著他睡著的時候,我幫他煮了點麵條。窗外天已黃昏,節日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我想起小時候的春節,跟我媽一起去天安門看燃放禮花的情形,走很遠的路就是為了去看那些璀璨的焰火,覺得挺值。

怕鞭炮響聲太大,我們就捂著耳朵在天安門廣場上跑,像一隻大兔子帶著一隻小兔子。

想著那時的情景,我咯咯地傻笑。雖然歡樂不再,卻留下了永遠的美麗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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