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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

一年後。

宮人捧了各色珍餚,魚貫而入。因為是二皇子百里承律週歲,宮內大肆慶祝。今日朝堂之上,皇帝更是以二皇子的名義大赦天下。

百里皓哲取過了酒杯,含笑凝視著她,目光溫柔如水:“這酒是特製的百花蜜,聞著花香清幽,喝起來還有青梅之味,且不會醉人。你嚐嚐,若是歡喜,就讓人常年泡製。”

阮無雙接過,淺嘗了一口,果真有些許的青梅口味,清而甜,不像酒,倒是果露一般。

她執著玉杯的手膩白如雪,這般望去,竟與玉色無異。

有內侍過來輕聲稟報:“皇上,焰火已經就緒。”百里皓哲這才回神,道:“燃吧。”說罷,轉頭瞧著她道:“禮部說這次的焰火製作工藝與往日不同,須得好好瞧瞧。”

太掖池邊“砰”的一聲響,一朵巨大的花盛開在黑幕般的天空之中,點點碎金,粼粼耀眼,絢麗萬分。接著數聲“砰”“砰”之聲響起,無數朵急速騰空,瞬間璀璨的花,紅的,黃的,粉的,紫的,多姿多彩,真真讓人目眩神迷。

百里皓哲凝望著阮無雙,心裡無限滿足。

她還在,這般活生生地在他身邊。就算她這輩子再不願意與他說話,他……他也覺得心滿意足,心甘如怡了。

他執著她的手,端坐在九龍案後,與她一起目睹這一場盛放。

忽地,阮無雙只覺得眸中寒光一閃,身邊侍候著倒酒的內侍竟從盤子下抽出一把匕首,持著匕首縱身朝他飛撲而來。因事出突然,加上眾人都被流金碎影的焰火引去了注意,竟無一人留心這裡的動靜。

她脫口而出:“小心……”她猛地轉身擁著他,想替他受了這一擊。電光石火間,一股大力從他而來,她猛地被他推開了……而他……

而他……握著匕首,目光卻深深地望著她,緩緩地仰面朝後倒去。

天空中依舊閃爍著七彩的華光。但更多的焰花像無數無望的星辰般下墜,瞬間散盡,落下一地冰冷的塵埃。

四周陷入了一片混亂嘈雜。石全一的聲音如破了的公鴨嗓子,沙啞尖細:“快,快救駕……快……快抓刺客……快,快保護皇上……皇上受傷了,快,快傳太醫……”

他胸口的血泉湧而出。她爬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想用手去捂住,不,不會的……

他的血不停地湧出來,她用力用力地堵著,捂著……可她什麼也捂不住,什麼也堵不住,那血依舊汩汩而出……不要再流出來了,不要再流了……

眼前似乎籠著一團霧氣,什麼都朦朧了起來……淚水終於是滾落了下來。緊接著,決堤般地越落越兇,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手緩緩伸了過來,按住了她的手:“無雙,你不是很恨我嗎?我死了,不是更好?”他的血,溫熱地在兩人的手間瀰漫。

她瞪著眼睛,怔怔地凝望著他。他瘋了不成,這種時候還講這種話!

可他居然笑了,亦凝望著她,那般用力,那般的仔細。慘白如紙的臉上,笑意盈盈,皆是歡暢寬慰。語氣虛弱,漸說漸低,猶如喃喃自語:“可是無雙,你跟我說話了,你為我哭了……你為我哭了……你捨不得我死的……是不是?”他竟然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那般的喜悅快活。

她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成串成串地落了下來……這個傻子,怎麼這般傻。他若撒手而去,她當真就什麼都稱心如意了嗎?

他依舊昏迷著,臉色如紙蒼白,連唇亦無一絲的血色。她接過墨竹手裡的參湯,飲了一口,俯下身去,哺到他口中。然後又飲了一口……如此重複,整整半個時辰,總算是將參湯喂完了。

墨竹將白玉盅遞給了後邊的侍女,扶著阮無雙坐了下來:“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太醫說了,皇上這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醒轉過來的,您也要當心自個兒的身子……”

正勸慰間,有一嬌聲從簾外接了墨竹的話:“是呀,凝妃姐姐。你先回宮好好休息吧,皇上這裡由妹妹們來守著吧。”

侍女攏開簾子,柳妃等人一身素裝,朝她襝衽為禮:“凝妃姐姐。”

阮無雙凝望著他慘白的臉,怔怔不語。他未醒,她如何能夠安然入睡。現在這個時候,她真的不想再應付任何人了。這世間除了他,現在再無重要的了。

她輕蹙了眉頭,淡淡地道:“石總管……”石全一在簾外應聲。阮無雙道:“送三位娘娘回宮!”

柳嵐杵著不動,宮袖如流雲一擺,閒閒一笑道:“凝妃姐姐,你是皇上的妃子,我們幾個亦是皇上的妃子。今日皇上有難,你可以關切,為何妹妹們不可?我是不走。我倒要看看,今日你怎麼將我趕走。”

顏妃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啊!凝妃姐姐,你不是皇后,跟我們一樣,不過是皇上的妃子而已。為何你能留下照顧皇上,我們卻不能?此是何道理,請凝妃姐姐說來聽聽!”

唐妃亦道:“凝妃娘娘,我們不過只是想幫你分擔一二而已。”

阮無雙閉了眼,緩緩道:“石總管,你沒有聽明白我的話嗎?”石全一擺手一揮,便有數個內侍上前,躬身道:“恭請柳妃娘娘、顏妃娘娘、唐妃娘娘回宮!”

柳妃氣得臉都白了,端著架子,掃了眾侍從一眼,冷冷道:“你們敢!”石全一使了一眼色,那幾個內侍便上前架起柳妃。顏妃大叫:“穆凝煙,不要以為皇上如今昏迷,你們阮家便可以為所欲為……”

三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阮無雙凝望著依舊昏迷不醒的他,輕輕嘆了口氣,低低道:“你總是要挾我。我如今也要挾你一次!你若是再不醒來,這偌大的攤子我也不想管了。我帶著孩子們出宮去。天下之大,山河之闊,你可再也見不到我們了……”

墨蘭端了小點,掀簾而進。見小姐又坐在床邊一動不動,柔聲勸道:“小姐,您這兩日來不眠不休的,這……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再說了,您不為自個兒,也得為兩個皇子考慮考慮……小姐,您就吃點吧!多少都行!”

阮無雙依舊怔怔瞧著皇上,臉上悲喜不明,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所說的。她知道不用再勸了,因為勸了也沒用。

墨蘭她們又怎麼會明白,只差一點。眼前的他,就再不會對她笑,對她怒,對她著惱,再也不會看著她,同她說話了……在死亡面前,一切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她能夠如此這般地望著他,感受他若有似無的呼吸,微弱的脈動,竟也是奢侈的事情了。

又是一夜,天光漸次明朗。

石全一的聲音在簾外響了起來:“凝妃娘娘,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外候著了。”阮無雙回了神:“宣他們都進來吧。”

太醫們會診後,又過來行禮。為首的於太醫道:“娘娘,臣等把脈後發現皇上的脈象已經日趨平穩了,一日好過一日。假以時日,定當清醒過來。”

阮無雙端坐在榻上,目光朝跪著的太醫們一一掃去:“那皇上到底何時會醒過來?”他這般昏迷著,她實在……實在難受得緊。他若是再不醒來,她如何能熬得過去。

於太醫忙磕頭道:“娘娘恕罪,這個……這個臣等實在……實在……”阮無雙摸著酸脹欲裂的額頭,朝眾人擺了擺手:“罷了,你們退下吧。”

石全一目送著眾人魚貫而出,這才道:“娘娘,奴才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阮無雙抬了頭,淡淡地道:“石總管有話,但說無妨!”

石全一道:“娘娘,萬幸天佑,聖上龍體已算是沒有了大礙。可娘娘亦要以自己的身子為重啊!”石全一亦到皇上遇襲那刻,才知道凝妃娘娘,哦,不,皇后娘娘對皇上用情之深。原來平素的清冷全是偽裝而已。

阮無雙閉了眼,輕嘆了口氣。

石全一忽地跪了下來:“凝妃娘娘,奴才還有幾句話,一定要說。就算娘娘惱了,要罰奴才,奴才也一定要說完。”

阮無雙道:“石總管,你先起來吧。皇上至今未醒,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石全一俯著身道:“奴才求娘娘了……求娘娘等聖上他日清醒後,再也不要生聖上的氣,惱聖上了。娘娘,您……您不知道,當年聖上以為娘娘沒能從火裡逃生,一直痛不欲生,甚至……甚至一度服用五石散……”

阮無雙倒抽了一口冷氣,猛地從榻上站了起來:“什麼?他竟服用五石散……”他瘋了不成?那東西用多了要成癮的,令人神志不清的。他堂堂帝王,竟如此不知輕重。

“是的。奴才絕不敢有半點欺瞞娘娘。若娘娘不信,可以宣於太醫等人來問話,亦可以查檔。若是奴才有半句不實,娘娘當場就可以杖斃了奴才。”

“後來,後來若不是小太子受涼高熱不退,聖上……聖上怕是一直要沉迷下去了。幸而,幸而……天佑我朝啊!”

“娘娘,聖上對娘娘用情之深,奴才……奴才不知該如何細說。就說娘娘不在宮中的這三年多,聖上從未臨幸其他娘娘。就算娘娘懷孕的時候,聖上翻了其他人的牌子,那也只是聖上心頭惱娘娘,做戲給娘娘看的而已,並非是真的。旁人自是不知,可奴才日夜侍候聖上,比誰都清楚!”

“娘娘,奴才求娘娘了……他日,再也不要惱聖上了。佛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娘娘又何必過於執著呢?”

“娘娘,就算看在兩位皇子的份上,也不要再惱聖上了!”

薄如輕煙的鮫綃帳後,他靜靜沉睡,容顏清俊蒼白。她指尖輕顫地碰觸到他,淚就這麼又落了下來。

這般怔怔地望了許久,終是抵擋不住連日來的倦意,趴在床邊,迷濛而眠。

朦朦朧朧之間,她似乎覺得有人在觸摸她的臉,她身子一顫,呆了呆後,猛地抬頭,只見他正定定地凝望著她,漆黑的眸子裡滿滿的全是她。

她喜極而泣,淚水不受控制,又滾落而下。可他居然在笑,那般溫柔:“我是死了嗎?”

她輕捂著他的嘴:“不許亂說……”他微張了嘴,咬住了她的手。痛,可這痛卻讓她這般喜不自禁。

殿閣幽深,靜到了極處。連他些許的粗喘都聽得極分明。他緩緩地閉了眼,許久,才輕喘著說道:“無雙……我寧可……寧可永遠這樣,你才……才不會……再惱我恨我了。才會……這般地守著我,跟我說話,對我好。”竟這般的傻氣。她凝視著他,淚水泫然,墨玉般的水晶眸子裡頭光華隱隱,全是他的容顏。

御花園中,無數的菊花盛開,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她瞧著歡喜,便命人取了提籃,親自用小銀剪摘花。不過片刻,便已經滿滿一籃子了。

才進了殿門,怕他還在午寐,便讓人噤聲不語。親自挽了提籃,放低了腳步。

內殿語聲細細,分明有人在說話:“皇上,恕臣妾斗膽了。在皇上被行刺這件事情上,若有個萬一,到底是什麼人最得利呢?請皇上細想一下。”

百里皓哲的聲音淡淡響起:“以柳妃看來呢?”

柳嵐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妾……臣妾實在不敢說。”百里皓哲溫溫一笑:“但說無妨。”

柳妃的聲音嬌柔動人,隔著紗簾,字字如珠:“請皇上恕臣妾斗膽了。這得利者麼,有三方。第二方和第三方,則是兩位遠在封地的王爺。他們與皇上一父所出,若皇上有什麼萬一,他們算是得利者。”

百里皓哲不動聲色地道:“不錯,的確如此。愛妃分析得有理有據,繼續說下去。”

柳嵐聞言,心下甚喜,一邊偷看百里皓哲的神色,一邊道:“這利益最大者,排在第一位的卻是……卻是阮家。”

“哦,這話怎麼說?”

阮無雙的心沉了下去。空氣裡安靜出微寒的涼意。

柳嵐嬌語如鶯,娓娓道來:“皇上,您想想看,這阮家手上有太子,後宮有凝妃。他們只需來個裡應外合,挾天子以令諸侯。到時候……到時候這整個天下還不是他們阮家的嗎?”

百里皓哲沉吟了許久,才道:“不錯。朕明白了。”

柳嵐欣喜而笑,只聽百里皓哲喚道:“來人——”石全一在外領命:“皇上。”

百里皓哲道:“將柳妃綁起來!”柳嵐大驚失色:“皇上……您這是為何?”

百里皓哲道:“柳妃,朕一直不明白的。尹妃怎麼會有那深海奇香,又怎麼會被毒死在牢獄之中的。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所有的一切,幕後都是你在搗鬼。”

尹妃來自平民小戶,是當年沈叔為了分散百里皓哲對無雙的注意力,特地安排在後宮的,沈叔被幽禁後,尹妃在這後宮便是再無靠山了。而這個深海奇香卻是世間難得之物,尹妃這個深宮女子又是如何得到的,他自是一直有疑問。可還未等開審,尹妃已經被毒死了。

“深海奇香產自深海,一般人是難以分辨的。而你的父親柳侍郎,知識淵博,當年又是在東海郡做郡守的,自是與一般人不同。想來你必定是從小熟讀了他珍藏的許多書籍。這次的行刺,分明是宮中有人裡應外合的。朕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裡應外合的,合的又是何許人也?”

柳嵐跪了下來,磕著頭道:“請皇上明察。臣妾對皇上之心,可昭日月……”百里皓哲道:“柳妃,你是聰明人,還是從實招來吧。你若肯招,朕答應你,絕不為難你家人。”

柳妃拼命搖頭,辯解道:“皇上,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冤枉啊!”百里皓哲淡淡抬了抬眉毛:“柳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當日行刺朕的殺手,朕讓人對外放了消息說已經服毒自盡,實際上,他已經全部招供了。他說這後宮中有人為他接應,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朕原本還在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暗查,想看看這後宮中到底是誰有這個能耐,能與外頭勾通……想不到你今日自動送上門來……”

“你自是不知,朕與阮家之間的一切。若是知道,便決計不會將此事栽贓給阮家。”

“你可知道,當日刺客行刺之時,凝妃抱著朕,想替朕擋了那一劍……”

柳嵐眸中暗光一閃,急道:“皇上,一來,這凝妃是凝妃,阮家是阮家。雖說這凝妃與阮家是親戚,可人心隔肚皮。阮家的行事,未必會透露給凝妃知道。二來,或許這裡頭還有其他蹊蹺,可能……可能有人在做戲也說不定……請皇上深思啊!”

百里皓哲輕笑了出來:“柳妃,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那麼朕今天索性也就讓你死個明白。你可知,這凝妃是何人?”

柳嵐本就是個七竅玲瓏心的人。此時被皇帝這麼一提點,又想到凝妃和當初阮皇后如出一轍的容貌,身子一顫:“莫非……莫非凝妃就是……”

百里皓哲點了點頭:“不錯!凝妃就是阮無雙,朕的皇后!”柳嵐搖著頭,似不敢相信。

百里皓哲淡淡道:“若此事真的是阮家指使的,她斷然不會撲上前來想要替朕擋這一劫難……”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似是喃喃自語,“你自是不懂的!她若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不必使這種手段,只要她說出口,我也會給她的。因為……因為我欠了她一命!”

抬頭望著面如死灰的柳嵐,道:“柳妃,你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這或許就是天意,冥冥中註定了的。”

冥冥中自有天意!

柳妃慘然一笑,牙齒一咬,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皇上,此事與我老父無關,全是臣妾一人所為,請皇上念在他為國操勞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他罷……”

腦中最後閃過的,是那人的眉眼,那眸子如東海的海水般清澈,總是蘊涵著無窮笑意:“嵐兒,陪我去賞花吧……”

那個春日,光陰漫漫,她陪他賞過許多的花,看過許多的景。可他卻說:“嵐兒,新帝登基,必將廣選秀女。以你的條件,必在入選之列。”

她怔在花叢之中,不解其意。她一直以來,心心念唸的,也以為是他心心念唸的,所以就算父親有提過即將赴京敘職一事,也不以為意。因為她那般的篤定,他會親自來向她父親提親的。

那芍藥花本開得極豔,花團錦簇地擁著,枝枝蔓蔓纏繞。她瞧得久了,才看清那團團如錦的花兒裡頭,夾雜著數朵邊緣已經黃黑的花兒。本是極豔極嫩的顏色,無端端地被破敗的黑灰一夾,格外的突兀了起來。

她呆呆地看著,才恍然,原來盛光已過了。

她許久後才抬頭:“你要我去選秀女?”他的眸子中似有無邊痛苦,低了聲道:“嵐兒,你若是不願意,就當我從未說過……”

那是五月末的天氣,輕風拂來,隱帶了夏日一絲的灼熱。可她的身子卻如同天邊漸漸暗淡的晚霞,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他雄心壯志,一心要回到從小生長的地方。既然他這般的想要,她就幫他。

只因他說過的:“嵐兒,你是最懂我的。”

是的,她最懂他。可她進了宮,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似乎在水裡沉浮,那枚毒藥也是他親手給她的。她一直記得他那晚執著她的手,掌心溫熱。身子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她隱約覺得眼前有人,掙扎著,沉沉地睜開眸子,眼前的人似乎是他,似乎又不是他。她朦朦朧朧地笑,她要將她最美的容顏永遠地留於他:“謀之……我……我終於……見……見到你……了……”

阮無雙手裡的提籃跌落在了白玉磚上,一地的碎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當今的嶺南王百里皓宇,他的字,便是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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