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在經過廚房門口時,不禁為裡面飄出的香味所吸引了。他咯咯笑著,記起蕾妮每次都害他忘掉吃飯的事實。他伸頭往廚房內瞧去,見到一個豐滿的金髮女郎,想必就是和蕾妮同樣聞名的杜白蘭吧!
“對不起!”他朗聲招呼道著,“請問我能不能在這裡叫點東西?”
“哦……哦!”白蘭見到魁梧瀟灑的的崔斯,一時傻笑著,幾乎忘了回答,“啊,原來你就是讓蕾妮神魂顛倒的那個男人!”她總算恢復常態,迎上前去。
“而你一定是又能幹、又漂亮的杜白蘭小姐吧?”崔斯報以迷人的微笑。
白蘭哈哈大笑,主動挽著他的手臂,“我想我們一定會處得很好的。來,坐下,我替你弄點吃的。”
白蘭為崔斯準備了一頓他從未見識過的豪華大餐,崔斯立即毫不客氣地大嚼起來,他吃得越多,白蘭也越喜歡他。他們一面吃、一面談,而待崔斯將所有餐點一掃而光時,白蘭也已經愛上他了。
“是啊,她很寂寞。”白蘭答著崔斯的詢問,“她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好像想藉工作成績證明什麼似的。幾年來,我一直勸她慢慢來,不要操之過急,但是她就是不聽!她愈賺愈多,房地產也愈買愈多,我看她下輩子也花不完了!”
“她沒男人嗎?”崔斯又拈起旁邊盤子裡一塊碎肉餅,往嘴巴里一扔。
“幾百人都追過她,但是沒有一個人能追到手。當然啦,因為你是最好的……”白蘭嫣然一笑。
崔斯也笑著站了起來,“蕾妮和金妮要離開這裡跟我回維琴尼亞,這對你們合夥關係有什麼影響?”
“最近剛剛落戶一個從東部來的律師,他可以幫我們處理財務方面的事。我一個人沒事的話,我可能會去歐洲旅行,我已經計劃很久了!你告訴蕾妮她要走的事嗎?”
崔斯眨眨眼睛,使得白蘭爆出大笑。
“祝你好運!”白蘭對著崔斯的背影笑嚷道,她已經準備看好戲了。
蕾妮兩天來一直企圖迴避崔斯,但是崔斯存在卻是任何人所無法排拒的。金妮似乎把她父親當成了她的專屬玩伴,兩人如膠似膝,形影不離,而最令蕾妮吃味的是,崔斯甚至接收了金妮的洗髮工作,而金妮也一反平日鬼扯鬼叫的作風,兩人似乎如魚得水一般。崔斯帶著金妮騎馬、爬樹,使得金妮為她父親的身手矯健敬佩不已。而金妮則帶著崔斯逛遍了全鎮,到處宣揚他是她爸爸,而且不久以後她就要搬去和她爸爸,還有她的小馬一起住了。
蕾妮雖然盡她所能地不去理會崔斯,也不去幹涉崔斯對她女兒的攻勢,但是對於鎮民愈來愈好奇的詢問她漸有焦頭爛額之苦了。
自從崔斯出現以後,法羅便奇異地消失了蹤影。當法羅兩天後又冒出來時,蕾妮幾乎已經忘記他了。
“我能不能私下跟你談一下?”法羅神情疲憊,衣著狼狽,一副風塵僕僕、沒有休息的樣子。
“當然!到我辦公室來吧!”蕾妮邀請道。
法羅一進辦公室,便往沙發上一癱,“我去了一趟波士頓。”
“哦?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蕾妮幫他斟了一杯酒,“是不是和我父親的錢有關?”
“是的,至少和你父親的遺囑有關。我這次來美國時,曾經要求遺囑執行人送了一份副本到波士頓一家律師事務所,準備我找到你的話可以用。這兩天我便是為你的事去查證遺囑的。喏,我抄來了一份副本。”法羅從大衣內層口袋掏出一隻信封。
蕾妮接過來,抽出了遺囑抄本。不過當她看到裡面密密麻麻全是法律術語時,她又合了起來。“你乾脆直接跟我講好了。到底有什麼問題?”
“哦,是這樣子的。遺囑上有一條規定,你十八歲以前不能結婚,而且結婚的話,一定要取得監護人的同意,否則婚姻無效。我想,你父母大概是怕你太年輕會被騙吧?他們當然沒想到你舅舅會是那種人!”
蕾妮皺起眉頭,“就這樣子嗎?這跟我現在有什麼關係?”
“蕾妮,你不知道!你嫁給史崔斯的時候,並沒有取得監護人的同意的話,而且那時候你只有十七歲多!”
“十七歲多?亂講!我那時候已經滿十八歲有幾個月了!”
“我沒有騙你!我這次來美國以前為了你的事做了很周詳的準備。我特別去查了你的出生紙,結果發覺你舅舅故意偽造了你的出生日期,提早了幾個月。我想他大概想早點弄到你的財產吧?”當法羅見到蕾妮難以置信的表情時,他又補充道,“如果你不信的話,我房間有一份證明你確實出生日期的公證函。”
蕾妮有些震驚地靠在桌緣,“那你是說,崔斯和我的婚姻是無效的嗎?”
“是的。換句話說,你的確實身分還是魏小姐!”
“那金妮……”
“我很抱歉,她目前只能算是私生女。不過,如果你再結婚的話,你丈夫可以領養她,那說沒有問題了!”
“我想,崔斯一定不會讓別人領養他女兒的!”蕾妮靜靜敘述著。
“管他的崔斯!”法羅跳了起來,站在她面前,“我已經等你等了很多年了,而且也已經愛你很多年了!你不能怪我當年不想娶一個十七歲多的小女孩,我當時直覺到你還太年輕,還不適合為人妻!至少,我沒有像金妮的爸爸一樣,強迫你上床!”他拿起蕾妮的手,“嫁給我,蕾妮。我會是一個很好、很忠實的丈夫,我也會當金妮的好爸爸。”
“不要這樣子,法羅!”蕾妮抽開身,“我必須好好考慮一下。突然發覺自己生活在罪惡中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這一定會傷害到金妮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
蕾妮舉起手,禁止他再往下說,“我想要一個人靜一下,而你……”她勉強逼出笑容,“你需要洗個澡,去休息休息。”
法羅又糾纏了半天,才終於無功而退。蕾妮坐回辦公椅開始研讀她父親的遺囑,半個小時後,她放下手中的遺囑抄本,露出了微笑。崔斯如果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呢!多年來,她第一次沉醉於幻想,幻想當她告訴崔斯他沒有權利拘束她,而金妮在法律上並不是他的女兒時,他會做何反應?這是她一生中難得一次可以勝過史崔斯的機會,她可以好好享受了!她含笑拿筆來,迅速寫了一張便條給崔斯,邀他一起吃晚飯。她已經等不及要看崔斯的神情了。
他們是在飯店的私人餐廳進餐的。餐桌上佈置得十分羅曼蒂克,餐點也格外考究,使得崔斯一進門便笑逐顏開的,以為蕾妮要讓步了。
“我很高興你終於恢復理智了!”崔斯一面說著,一面在麵包上抹著牛油,“金妮能夠在朋友間長大總比在陌生人間長大好多了。她經常一個人到處跑嗎?我覺得小孩子在旅館走廊玩實在不太好!”
“當然啦,你帶小孩子的經驗比較多,所以你比較知道什麼對好好!”蕾妮反駁道。
崔斯聳聳肩,照樣吃他的,“我至少知道有一處地方比這裡好。在我那裡,你可以花更多時間陪金妮……”他咧嘴一笑,“還有我們其他孩子。”
“崔斯……”
“你不知道,你終於恢復理智對我來講真是鬆了一口氣!我以為你還會繼續跟我鬥呢!你大概真的長大了!”
“什麼?”蕾妮差點被酒嗆到,“你在說什麼?什麼恢復理智、長大的?”
崔斯抓住她的手,輕撫著她的手指,“你今天邀請我吃晚飯,我真的非常吃驚。”他親吻著蕾妮的手指,“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也知道你做成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不過,我希望你瞭解,你決定跟我回去是一件很勇敢、很慷慨的作為,我不會拿這件事來抽人炫耀的。金妮需要一個家而我也可以提供給她一個家,你既然做了一次明智的抉擇,我們就儘快回去吧!”他又把蕾妮的手指放在自己唇邊吻著。
蕾妮深呼吸幾次,又喝了一口酒,才終於平靜一些,並給崔斯一個燦爛的微笑,“你真是一廂情願的自大狂!”她像聊天般開口道,“我沒有打算跟你回去,這裡就是我女兒的家!”她聲音開始提高了,“我今天晚上請你來,不是向你低頭的,而是要告訴你,我從沒有正式嫁給你!我們的婚姻是無效的!”
這一次輪到崔斯差點被酒嗆到了,反之,蕾妮這時才有了一點食慾,開始大嚼起來。能勝過崔斯的滋味實在是太美妙了。
崔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拉起來。
“你要幹什麼?”蕾妮責問道。
“你們這裡有牧師吧?我們去結婚!”
“我才不要!”蕾妮低吼,“如果你不坐下來,那我還要帶金妮跑掉!”
崔斯猶豫一下,無奈地坐了下來,“好吧!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已經喪失了食慾。
當蕾妮看到崔斯一片失落的神情時,她的喜悅感開始消退了;而當她告訴崔斯金妮在法律上不是他女兒時,她更幾乎宣佈讓步而跟他回去了。只有在她提到法羅的名字時,崔斯的表情才有了轉變。
“是那個虛有其表的人渣告訴你這件事的嗎?”崔斯質問道,“他倒是花了不少苦心!他攪進這件事幹什麼?他能獲得什麼好處?”
蕾妮知道法羅的目標是她父親的遺產,不過她卻不喜歡崔斯一語道破的說話口氣,“法羅想要娶我!”她傲然回答,“他說他愛我,也愛金妮。他要領養金妮!”
“你不會那麼笨吧?”崔斯自傲地回答,“那個女人會要一個像他那種懦弱人?”
蕾妮瞪著他,幾乎被他洋洋自得的語氣氣炸。“法羅是個紳士!他知道怎麼對待女人,把女人當淑女一樣看待!他追求女人的手法是……很奇妙的。”她帶著感情形容道,“你們美國人呢?只會要求別人,予取予求!”
崔斯嗤之以鼻,“如果真正追求起來,隨便一個美國人都可以勝過一個英國孬種!”
“哦,崔斯,”蕾妮笑了,“你懂什麼叫追求?你對待女人的方式就是抓住她的頭髮!”
“你不是有幾次很喜歡被我抓嗎?”崔斯反問道。
蕾妮又喪失了平靜,“這是你們殖民地人粗俗的典型表現!”
“而你呢?親愛的?你也是英國勢利鬼!你說你還有三個星期就要過生日了,你會在那一天嫁給我的!而且是自動自發的嫁給我!”
崔斯說完話,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去。他走出門時,才聽到蕾妮大嚷一句,“休想!”
第二天早上,蕾妮剛踏入辦公室,白蘭便帶著爆炸性的消息來報導了。原來崔斯自從昨天晚上離開旅館後便一直沒有回來;而剛剛又到了一位高大的紅髮女郎要求見她的未婚夫史崔斯。
“我看啊,你要有麻煩了!”白蘭警告道。
“唉!好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蕾妮疲憊地感喟道,“你讓我靜一靜,我會對付瑪果的!”
蕾妮自然知道自稱崔斯未婚妻的紅髮女郎說是瑪果,而瑪果的來意也不難猜想。不過,她已不是當年被瑪果耍得團團轉的小可憐了!她沉思了半天,決定先採取主動,邀請瑪果到圖書室飲茶。
她剛剛到達圖書室不久,瑪果便應邀而來了。才幾年不見,瑪果的臉蛋和身材卻遠不如從前了,處處可見生活放蕩的痕跡,尤其是徒增的腰圍更不是束腹所能掩飾的。
“哎喲,這不就是英國之花嘛!”瑪果一進門便作態嚷道,“我聽說這整個鎮都是你的,可不可以請問是誰買給你的?”
“你請坐吧!”蕾妮有禮地招呼道,“我已經叫了茶點!其實,這個鎮也不完全是我的!”她甜蜜地一笑,“只有旅館是我的,其他報館、律師事務所、診所、雜貨店、鐵鋪、學校、藥店等等都只有房地產是我的。當然啦,我在鎮外還有四座農場和三百畝地還沒有計算在內。”
瑪果除了眨一下眼睛,並沒有什麼表情,“請問你和多少男人睡覺才換來這麼多財富的?我相信崔斯一定希望知道。”
“你真太客氣了,把我的身分講得那麼高!”蕾妮熱情地回答,“不過真可惜,我不像你那麼能幹,可以用身體換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是用最乏味的勤儉工作一分分賺來的;我沒有把賺來的錢拿去買新衣服,我又投資到房地產了!”
她們暫時停止針鋒相對,直到女侍把托盤放好,蕾妮才一面斟茶,一面展開第二回合的交談。
“我們也不必假裝我們是朋友了!”蕾妮平靜地開口道,“我想,你這次來,大概是想要我丈夫吧?”
瑪果重整旗鼓,不願意輸掉這場戰爭,“你現在會倒茶了嘛!”她尖酸地批評道。
“我這些年不學會不少事,你會發覺我不像以前那麼好騙了!”蕾妮放下茶壺,“你可以告訴我你要什麼了!”
“我要崔斯!他本來是我的,是你跳上他的床,故意懷了孕,才逼他娶你的!”
“你這樣說也未嘗不可。不過,崔斯有沒有告訴你,如果他能擺脫我的話,他就會娶你?”
“他不需要告訴我!”瑪果昂起下巴,“他遇到你的時候,我們都幾乎訂婚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被你迷住了!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離開過他,所以他非追到你不可!”
“如果你說的不錯,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呢?崔斯既然喜歡離開他的女人,你離開他,他不是就會去追你了嗎?”
“你渾蛋!”瑪果怒吼道,“崔斯是我的;而且在你還不懂事的時候就是我的了!是你自己要離開他的!是你偷了他媽媽的珠寶然後跑掉的!如果我沒有發現那張字條……”她突然收住口,沒有再繼續說。
“字條?”蕾妮恍然大悟,原來她出走前所留的字條是被瑪果先發現的,如此也不難推想崔斯為什麼不來找她了,“他是不是找了我很久?”她靜靜問道。
瑪果站起身怒視著她,“你真以為我會回答你的問題嗎?我只是警告你,崔斯是我的,我不相信你鬥得過我!我一定會得到我要的東西的!”
“是嗎?瑪果?”蕾妮抬起頭,直視著瑪果,“告訴我,你究竟真的愛崔斯?還是愛他的錢?今天,如果春陽鎮是你的,你還會對他這麼有興趣嗎?”
瑪果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又改變了主意,轉身離開了圖書室。
當蕾妮舉起茶杯時,她發覺自己竟然在顫抖著。她方才問瑪果的話也是她一直在自問的。擁有一個鎮又如何?能抵得過一個對她有特殊意義的男人嗎?那個男人在你哭時會擁著你;在你吐時會伺候著你,而且明明知道你所有醜陋的一面也照樣關懷你?如果這還不算愛,那麼也和愛具有同樣的意義了。
她又記起了崔斯的莊園和華廈,她知道金妮應該在那裡成長的。在華廈中懸掛有崔斯成百親人的畫像,那些畫像中的人物也是金妮的祖先,她有權承襲史家的香火。再者,那裡代表著安全與寧靜,這也絕非一個嘈嚷變動的旅館所能比較的。
她靠在椅背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當然,要開口告訴崔斯他羸了也是一件窩囊事,因為崔斯一定會自吹自擂,而且會自誇他早就知道的。不過,這又何妨?能終生和她所愛的男人相處總比維持愚蠢的自尊好多了!何況,她還有別的法子可以制止他——對了,她暗忖,如果崔斯太猖狂,她一定要好好整他!
“你好像滿開心的?”白蘭的聲音突然在她前面響起。
蕾妮一笑,“我在想崔斯。”
“太好了!你決定什麼時候跟他一起走?”
“誰告訴你我要……”蕾妮的話被白蘭的大笑聲打斷了,她也微微一笑,放棄了爭辯,“唉!你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怕崔斯,怕他的個性會把我吞掉,而抹煞了我生存的價值。”
“而你現在終於找到了自己?”
“對。我也知道他說的不錯,他的莊園比較適合金妮。那你呢?如果我離開春陽鎮的話,你決定怎麼樣?要不要我找一個幫手來?”
“不要,你不要擔心我的事。”白蘭往長沙發一坐,“崔斯和我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的。”
“崔斯和你?你是說你……和我的丈夫在我的背後……”
“你不是說他不是你的丈夫嗎?”白蘭嘲謔道,“其實,我早就料到你會跟他走的,因為崔斯那種男人實在令人難以抗拒。對了,他有沒有跟你說你失蹤以後他怎麼千辛萬苦的找你的?還有,自從你離開以後,他就沒有和別的女人上過床?”
“什麼?”蕾妮覺得一陣臉紅,“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兩天你不肯理他,我倒是和他和金妮談了不少。因為你不好奇,我可好奇!你要不要知道他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一個小時後,蕾妮感動地邁出圖書室,準備去找崔斯,向他表示自己的愛意,並同意再次嫁給他。但是她找遍了旅館,就是看不到崔斯的人影。
當天晚上,當崔斯仍舊沒有出現時,她的熱情開始消退了;第二天晚上,當她的期盼仍舊落空時,她的世界開始崩潰;而第三天晚上,當崔斯依舊無消無息時,她倒在床上埋頭痛哭,為自己、為金妮哭得肝腸寸斷。
蕾妮的傷心欲絕在第四天凌晨五點驟然痊癒了,因為崔斯遣人送來了第一朵玫瑰,而且花枝上還綁了一張紙條,“蕾妮,你願意嫁給我嗎?崔斯。”
五點半,崔斯又遣人送來了兩朵玫瑰,而且花枝上同樣綁了兩張求婚的字條。
六點時,崔斯又派人送來了三朵同樣綁著字條的玫瑰。
同樣的情形繼續進行著,每半個鐘頭,送來的玫瑰便呈等加級數增加著。沒有多久,旅館內便花滿為患了;而由於崔斯僱用了鎮上每一個孩子負責送花,因此整個鎮也為之轟動。當蕾妮深夜十二點呵欠連天地從溫牧師手上接過最後一朵,也是最精緻的一朵玻璃制玫瑰時,她不禁動容了,也再度回到他們的新婚之夜,崔斯為她捧來一大堆各種花朵的模樣。
當晚,她將玻璃玫瑰擺在枕頭旁,一邊愛不釋手的欣賞著,一面飄入了綺麗的夢中。
第二天,春陽鎮的鎮民起床時,發覺四處都是淺籃色的字條,上面寫著,“蕾妮,你願意嫁給我嗎?崔斯。”同樣的字條在窗戶上有,門上有,臺階上有,牆上也有……似乎有人乘夜用字條席捲了整個春陽鎮。
而當蕾妮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床上、抽屜裡、皮鞋裡、甚至保險箱裡也到處可以摸出同樣的求婚字條時,她哀嘆著,崔斯又展開了字條戰術。
“他為什麼要這樣子?”當蕾妮聽完白蘭報告字條遍佈全鎮時,差點為之暈厥。
“你不是說他上次結婚時沒有向你求婚嗎?我看他八成想補償你!”白蘭解釋道,“而且,你一直說他不懂怎麼去追求女人,”她展顏一笑,“這下子,他的追求術可以名留青史了吧?”
蕾妮也忍不住綻出笑容,“我只是想有點香檳,有點玫瑰而已。”
白蘭睜大眼睛,裝出驚恐貌,“你可不能再提到香檳啊!不然這裡要鬧洪水了。”
蕾妮吃吃地和她笑成了一團。
崔斯興風作浪,展開大規模追求的第三天,目標轉向了他心愛的小女兒。他不但請來了一隊馬戲團,而且以獻給金妮為名,請金妮騎在小馬上和馬戲團一起遊行,使金妮出盡了風頭。春陽鎮一向平靜無波,如今馬戲團的來到立即掀起一陣熱潮,各業停市,學校停課,一起到近郊看馬戲表演了。蕾妮雖然厭倦成為眾人注視與談論的目標,也不得不勉為其難地陪金妮去觀賞。
馬戲團的表演不但熱鬧,而且精彩。蕾妮正慶幸崔斯沒有再做出令她尷尬的事時,樂隊突然停止了演奏,只剩下驚心動魄的鼓聲。此時,高空走索人在眾所矚目下放下了手中卷好的布幔,逐一露出了上面先行貼好的字句,“蕾妮,你願意……”
“……嫁,給,我,嗎?崔,斯。”全場觀眾一起跟著念出他們早已熟悉的字眼。
“我要回去了!”蕾妮終於尷尬無比地吩咐白蘭,“你幫我照顧金妮!”她昂首在眾目睽睽下離開了表演帳篷,而且沒有理會任何人的招呼意圖。
當她回到自己臥室時,在枕頭上發現了一張十分精緻的請柬,邀請她今晚九點和史崔斯共餐。她頹然坐在床上,覺得自己有種被擊垮的感覺。她不知道如果她拒絕赴會的話,崔斯還會想出什麼其他花樣來!
蕾妮的怨忿之氣在見到崔斯的一剎那便化為烏有了。崔斯穿著一套墨綠禮服,風采翩翩,幾乎一個星期不見,他似乎更平添了一抹俊逸之氣。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崔斯讚賞著,兩眼卻不住瀏覽著身穿杏色絲質禮服的蕾妮。
蕾妮有如行走雲端一般,扶著他的手臂,然後不由自主地輕晃一下,倚在他壯實的身軀上。
崔斯抬起她的下巴,凝望著她暈然欲醉的眼眸,並甜蜜而溫柔地在她唇上吻了片刻,“我很想念你!”他低語著,然後含笑將蕾妮領到旅館前一輛漂亮的馬車。
蕾妮除了“哦,崔斯!”以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輕弛在一個清澈、溫暖、而充溢著香氣與靜謐的月夜裡,來到了河畔的青草地。只見草地上已經鋪放有一大塊天鵝絨的毯子,上面擺有許多藍色和金色靠墊,還有精緻的水晶和細瓷器皿與各式各樣的食物。毯子四周還放著蠟燭,燭火罩在粉紅色玻璃內,在銀白色的世界裡渲染出一副柔美而疑幻似真的情景。
“崔斯,”蕾妮讓崔斯抱下馬車,“這裡真是太可愛了!”
崔斯領著她到靠墊上舒舒服服地靠坐好,然後又為她斟了一杯冰涼的香檳,自己才呻吟一聲坐了下來,“為了你,我這幾天真是累慘了。我希望你不需要我再繼續追求下去了!”
蕾妮張口想抗議,但想想又用香檳塞住了嘴巴,“我覺得已經夠了!事實上,全鎮的人都已經受夠了!”
“你不要吹毛求疵!”崔斯警告著,然後又坐舒服一些,“幫我弄點吃的吧!”
蕾妮第一個直覺反應是,他又開始命令我了!不過,她卻似乎不再在乎了。她幫崔斯裝了一大盤凍雞肉、烤牛肉、以及米飯、紅蘿蔔等等。
“我在忙的這幾天,那個姓貝的勢利鬼在幹什麼?他有沒有糾纏你?”
“沒有。其實我這幾天也在忙著應付你的追求,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崔斯得意地笑了一下,開始將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對了,金妮喜不喜歡馬戲團?”
“豈止喜歡!她都快要瘋了!”
崔斯的表情立即變得像天使一般,“她該不知道,我為了請這個馬戲團真是費盡千辛萬苦!尤其那隻笨象,差一點趕不來了!那傢伙真是能拉,沿途都是它的大糞,足足夠六畝田澆肥用的!我本來想帶一車回家的,看看效果怎麼樣!當然,其實雞糞是最好的,不過雞糞不多,也許這隻大象……”他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蕾妮聽到這裡已然笑不可遏。他眯眯眼,扭過頭去,不去看蕾妮。
“哦,崔斯,世界上絕找不到第二個像你這種人!”
崔斯眨眨眼,咧嘴笑了,“再給我一點派吧!你想,白蘭會不會願意跟我們回去,替我們主廚?”
蕾妮沉思了一下,才替他切一一塊派,“白蘭有白蘭的事。不過,我倒可以找到一個比玫娜更好的廚師!”
崔斯笑著啃了一口派,“她以前替你找了不少麻煩吧?威利也不喜歡她,跟她吵過幾次。其實,你早就可以請她走路了!”
“我一定會的!”蕾妮兩眼一亮,“我回去後第一件事就是請她滾蛋!”
崔斯久久沒有回答。蕾妮奇怪地往他望去,只見月光下,他兩眼有此溼潤,似乎含著淚水。“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回去!”他終於有些哽咽地回答,“以後我不在時,威利也會幫你忙的。”
“我想我會應付的。威利是怎麼樣一個人?他經常待在家裡嗎?”
“他還不錯,只是有時候實在冥頑不靈,不過他現在幫我不少忙。”
蕾妮忍住笑意,“你是說,他也有他的主張,而且敢和你唱反調對不對?你……你們有沒有打過駕?”
“你看!”崔斯有些委屈地指著他下巴上一小塊疤痕。“這就是我小弟揍的,所以你不要以為都是我欺負他!”
“那如果我以後和你唱反調,你會不會揮拳頭揍我呢?”蕾妮譏諷道。
“自從我遇見你以後,你那件事不是和我唱反調的?我有沒有揍你?如果你繼續給我生像金妮那樣的好孩子,那我就高興了。好了,我們回去吧,我需要睡覺了。”
“你只對我生的孩子有興趣嗎?”蕾妮認真地問道。
崔斯沉吟一聲,不知算是回答,還是因為肌肉痠痛的關係,“別收拾了!”他阻止她的動作。“等一等會有人來收拾的。”他把蕾妮推向馬車。
“你這幾天到底僱用了多少人?還有,我保險箱裡怎麼也會有字條?”
崔斯粗魯地把她舉到座位上,“一個男人應該有點自己的秘密!我們結婚五十週年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好了!”他矯健地跳上馬車,“五十年後,我們把我們的十二個子女一起召集到面前來,然後告訴他們,他們爸爸當年是怎麼把他們媽媽追到手的!”
“那要不要告訴他們大象拉大糞的事?”
在調笑中,他們欣喜地往旅館輕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