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自廢修為!
語不驚人死不休!
崔洗塵越說情緒越是亢奮,大腦也越發的清晰。
彷彿有一幅書卷在他的眼前緩緩展開,正在向他講述著一個隱藏多年的故事。
他心中無比的篤定,他所說的,便是真相。
“先皇年幼的時候便和你家長子關係密切,倆人不是兄弟,卻是知己。他們同宿同讀,同修武道。就連你們家長子所用的藏牌匾都是先皇還是太子時親手所書,這樁事情,天都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長期在貴府上廝混,致使你們也一樣的關係密切。他視你為叔伯,你視其為子侄。只是,好景不長,因為先皇登基稱帝之後,屢次斬你下屬,削你軍權,致使你們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也越來越惡化——哪有君主會喜歡一個手握重兵又桀傲不馴的臣子呢?”
“從親如家人到互為敵冦,一切都有理有據,看起來也合情合理。你和先皇的關係也越來越疏遠,甚至你們家長子和先皇決交,先皇十幾年不踏入貴府一步——有人冷眼旁觀,有人落井下石。但是,帝國手握百萬雄獅的軍方第一人和君主關係不睦,這是所有人都樂見其成的事情。”
“撕裂的口子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有謠言說陸氏要提兵謀反——說的人越來越多,局勢也越來越亂。一直——一直到李牧羊的出現。李牧羊是一個引子,也是一個攪局者,他將局勢帶向誰也看不清楚的方向。”
“不過,有一點兒是不能改變的——因為先皇的剛腹自用,也因為他屢次在重要人事調整上面拿下宋氏嫡系,最致命的是——他竟然想要將宋氏女子生的大皇子楚開給廢掉太子大位,轉而立自己更喜歡的楚拓。如此行徑,實在讓宋氏難以忍受。便生出要將先皇廢掉,更換新皇的念頭。”
“當然,他們想要做成這樁事件,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你們陸氏——怕是直到宋氏生出那種念頭的時候才發現,雖然先皇這麼些年對他們恩寵有加,卻在不停的削弱他們的力量。而先皇看起來對你的態度最為惡劣,已經到了當眾羞辱的地步,陸氏軍方第一人的地位可曾有半份動搖?他們想要廢掉先皇,最先要做的便是要將你們陸氏打倒踩碎,不然的話,你們陸氏在旁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咬他們一大口,這一口太沉太重,足以致命——”
“所以,有了木浴白的長街攔截,也有了劍神廣場上面木鼎一的驚天一劍——只是宋氏沒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有心想要將你們陸氏和先皇一網打盡,卻沒想到你們早就另有安排——”
灰袍老者的臉色為之動容,看著崔洗塵問道:“有何安排?”
“李福是殺害先皇的兇手,明面上看來,李福是宋氏的人,實際上李福是先皇的人。由始至終,宋氏都不曾真正的將李福給招為已用——李福只是一個宦官,宋氏又能夠出多大的本錢讓他叛主呢?”
“李福殺先皇,是受先皇所指使——而福王也不是真正的與宋氏相勾結,欲取兄長而代之。因為他知道,只要兄長死了,宋氏一定要尋找一個更容易操控的傀儡——那麼,只要他向宋氏拋一個媚眼,扮幾回乖巧,怕是宋氏便明白了他的心意。倆人一拍即合。”
“果然,先皇被殺,福王——當今陛下成為新君。這不是宋氏安排,這是先皇的安排,也是你們陸氏的安排。先皇知道,自己一人之力是沒辦法真正的擺脫宋氏的控制,楚開是宋氏女子所生,若是由他繼承大統,更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外公舅舅獨自撐權,或許到時候他為了地位穩固,更要對宋氏委以重任——”
“只有自己死了,由福王即位,才能夠讓宋氏對楚氏皇族徹底的放心下來——而且,先皇剛喪,福王也才登上大位,就算有什麼稍微過份的要求,宋氏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不能短期之內換兩個皇帝吧?那樣的話,怕是西風政體不穩,多生事端,領國怕是也不安份——”
“既然如此,為何宋氏不直接讓楚開繼承大統?先皇去世,太子繼承皇位不是應有之意?”
“臉面。”崔洗塵沉聲說道:“宋氏一直不肯摘下自己千年書香世家的招牌,凡事都不想落人口實,留下話柄——倘若他們那個時候將太子推上位,怕是天下讀書人都開始懷疑宋氏才是那真正的篡國之人吧?再說,太子平庸,如何應對那如狼似虎的群臣以及數之不盡的明槍暗箭?”
“再說,先皇即位之後,太子不到一年便因病去世。世人皆言是當今陛下的手段,我怕這不僅僅是陛下的手段,劍神廣場的時候你們便已經有了安排吧?若是太子即位,數月之內便會暴斃,那個時候他們推誰上位?不若先將福王推上去,待到局勢真正的穩定,內憂解除,外患平定,他們再用太子換福王——那個時候,宋氏才算是真正的高枕無憂。”
“宋孤獨站得高,看得遠——走一步,往後推算了十步八步。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他所走的每一步棋都落入了你們的算計之中——當然,這也怪不得他。他算不到先皇會以犧牲自己來演這樣一出苦肉計,他也想不到,你會以假死之法由明轉暗,扭轉乾坤——”
“先皇戰死,陸氏崩塌,楚氏皇族看起來風雨飄搖,但是卻藉助當今君上的手暗中掌控了皇權。千年以來,頭一回真正的掌控皇權。你死之後,陸氏嫡系遭遇清洗,可是,你最器重的那些部下卻大多數消失不見蹤跡——這些人在軍中素有威名,多得士兵愛戴,只要在關鍵時刻將其送至軍隊,他們就能夠迅速的掌控軍權——”
“這也是事情發生之後,為何巡城營不受調控,麒麟軍全員被伏的真正原因——”崔洗塵一臉讚歎的看著面前的灰袍老者,沉聲說道:“陸行空,這都是因為你還活著啊。”
陸行空!
劍神廣場之上,與宋孤獨以命相搏,不幸戰隕的西風重將陸行空,軍方第一人陸行空,陸氏家主陸行空,他竟然還活著——
而且,他躲避在幕後操縱了這一切。
數十年密謀佈局,步步為營,一步步將局勢推行至此。
在先皇還是太子之時,便已經定下了奪權之計。
可是,宋氏屹立千年,根深蒂固。麾下猛將如虎,百官呼應,又有天下讀書人仰慕推崇,百姓歸心。
可以說,宋氏更像是西風的皇族。
想要從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從宋孤獨這樣的對手手裡把軍權皇權以及民心全部都收回來,談何容易?
一次次的爾諛我詐,一次次的勾心鬥角。
一次次的在人前表演君臣不和的戲碼,為的就是矇蔽宋氏,迷惑蒼生。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們做到了,宋氏倒塌,楚氏重執皇權。
“抽絲剝繭,嚴絲合縫。洗塵大才。”灰袍老者對著崔洗塵拱了拱手,稱讚說道。
“哈哈哈——”
崔洗塵狂笑出聲。
“破家之臣,也當得上沙鷹的一句大才之稱?”
“有心算無心,終究還是要佔一些優勢。”
“有心算無心,那也是因為有心。勝負已定,願賭服輸。”
“所以,你此番前來,是為了讓君上的雷霆小一些?”
“是的。”崔洗塵一臉哀求的看向灰袍老者,沉聲說道:“為人父母者,終究要為孩子謀一條生路。禍不及家小妻兒,我崔洗塵做錯了事情,我願一已承擔。”
灰袍老者沉吟不語,良久,才出聲說道:“若是你在,怕是君上難以心安。”
“我若是廢人一個,君上怕是會安心了吧?”崔洗塵笑著說道。
灰袍老者大驚,說道:“洗塵兄,當真要如此行事?”
崔洗塵站起身來,對著灰袍老者深深一揖,說道:“相識一場,拜託了。”
直起身來,雙手高舉向天,一團銀色的光球浮現在雙手之間。
那光球如若活物,越脹越大,如同月盤。
“呵——”
一聲悶哼,那團光球自頭頂天靈蓋衝了進去。進入身體,蔓延五臟六髒,然後聚集丹田。
砰!
一聲重響傳出,氣海丹田竟然被那銀色光球炸成碎沫。
瞬間,萬道光華從崔洗塵的身體內啊飛洩而出。他的周身被那銀色的氣體所包裹纏繞。
天空之中,黑雲翻滾,小院之內,勁草摧折。
當光華散盡,當一切歸於平靜。
剛才還威武高大的崔洗塵已經變成了一個滿頭白髮,腰背彎曲的瘦弱老頭。
七腔流血,說話氣若游絲,對著灰袍老者作了個揖,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嘎吱——
就連拉扯院門這細微的動作都極其的吃力。
他抬起腳來,顫顫巍巍的跨過門檻。
“外公——”門外傳來燕相馬的驚呼出聲。
“回去——”蒼老的聲音傳進小院。“回去——”
星空強者,一代權臣,崔洗塵散盡數十年武道修為,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耄耋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