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珍這一嗓子,不但讓議事大廳的人聽得明明白白,更是驚醒了無數的姜家人。
自從姜景濤不治身亡,整個姜家營上空就愁雲慘淡,除了濃濃的哀傷,姜家上下,都被一股莫名的忐忑和不安籠罩著。
姜家與巫家、赤家號稱巨松三大家族,每家都有兩位以上的中階靈仙,赤家更是三個四級靈仙,一老兩年輕,在三大家中隱隱有後來居上的勢頭。
不過,巫家戰力猛,姜家底蘊強,倒也壓制得住赤家,而其他的小家族,都是紛紛同這三家組成聯盟。
姜家老祖這一隕落,不光那些聯盟的家族有些不穩,豐厚的底蘊也惹人垂涎,甚至有可能被那兩家聯手打壓,讓出巨大的資源。
而資源,正是一個家族發展和壯大的關鍵,姜家得到大量雙頭碧蜥的事情,只有少數族人知道,大家都在憂心: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就算那些知情人,也免不了心中忐忑:姜家儲備了不少資源,但是撐得到發揚光大的那一天嗎?
受到這種悲愁交加的情緒影響,老祖入殮之日,幾乎就沒什麼人睡得著。
議事廳那裡燈火通明,族人們也知道,這是族老們在連夜開會。
除了那些無知的孩童們,誰有心情睡覺?
就在半夜時分,大家都有些睡意的時候,天空中猛然傳來一聲大喝,“景濤老祖護佑,我姜家終於誅除惡賊。可祭奠老祖在天之靈。”
一瞬間。沉寂的姜家營就炸鍋了。不少人披上衣服,站在院子裡眺望,更有那衣不解帶的人,拔腳就衝向廣場……
天空中,防護陣大開,一艘靈舟緩緩降入議事大廳內。
最先走下靈舟的,是面色蒼白的棄兒,她手裡抓著南宮錦標的人頭。淚流滿面,緊閉著雙唇舉起人頭,向四周示意,卻沒有說一個字。
姜自珍和姜自承也走下靈舟,前者已經是即將的老祖了,不想爭這個名分,而後者不過是戰堂堂主,也沒心思執這個人頭。
在場的不少族老,都是見過南宮錦標的,於是紛紛上前圍觀。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酣暢。
至於說真正斬殺南宮錦標的人。則是暫時性地被人遺忘了。
待到喧鬧聲稍息,主母輕聲發話,“棄兒可執老匹夫首級,示眾族人。”
姜自珍和姜自承對視一眼,棄兒一旦執首級示眾,這準家主的位置,便是雷打不動了,然而,今天小女孩兒的表現實在太出色了,他倆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姜自珍很隱秘地衝陳太忠方向撇一撇嘴,用極低的聲音發話,“棄兒執掌姜家,也許……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某人可是公然誇獎過,說棄兒是家主的好苗子……
此刻,議事大院的外的廣場上,已經湧來了上千的姜氏族人,姜家規矩甚大,議事大院是不能隨便進的。
大家一臉驚喜,相互打聽著,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怎麼了?我怎麼聽說仇人伏誅了?”
“應該是伏誅了吧,這半夜三更的,我看到靈舟降進了大院。”
“不可能吧?我倒也想相信是真的,可是那老賊,是九級靈仙,誰殺的了?”
“應該是殺了,你們聽,大院裡多鬧騰?平常的時候,誰敢?”
就在議論紛紛的時候,議事大院的大門轟然打開,廣場上燈光亮起,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兒走出門來,高舉手上的人頭,卻是一句話不說,只是不住地抽泣哽咽。
“好,果然是老匹夫!”有人高聲大喊。
“老祖在天之靈庇佑,姜家定然會重振輝煌!”
“天殺的老賊,怎不知道早死一年?”
“天不會殺他,姜家的怒火才會殺人!”
棄兒依舊不說話,只是呆呆地舉著人頭。
主母看姜自珍一眼,輕嘆一聲,“送去給老祖祭奠吧。”
“好了,棄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姜自珍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接過人頭,對著廣場的姜家人大聲發話,“老祖在天之靈不遠,大家且隨我去祭奠。”
他們前去祭奠,卻是驚醒了更多的姜家人,這一夜,姜家營無人入眠……
陳太忠就活生生地被晾在議事大廳了。
他才待拔腳回公館休息,旁邊的大廳護衛訕笑著發問了,“貴客,是您誅殺的老賊?”
護衛倒是不知情,但是看靈舟上下來的四個人就明白——那三人不具備誅殺九級靈仙的能力。
“該你知道,你就知道了,”陳太忠也懶得跟他多說,然而下一刻,他就一拍大腿,“不好,你去通知你家主母,那個留影要儘快毀掉。”
那守衛怔了一怔,然後愁眉苦臉地發話,“我們不能離開的,連祭奠老祖都不能去,你且等一等,我找個可靠的人帶話。”
這一等,就等了十來分鐘,守衛才叫住一個匆匆路過的七級遊仙,將他喚過來耳語幾句。
那七級遊仙訝異地看一眼帶面具的人,遲疑一下,方始點點頭。
這種匆匆斬殺仇人,深夜前來祭奠的儀式,並不隆重,只不過夾雜著從悲傷、哀痛、憤懣、迷茫、無助、惶恐的情緒,到狂喜和興奮的心情,總是要盡情發洩一下。
略略祭奠之後,大家就彙集在祖祠外,說起此次漏夜追殺的細節來了。
事實上,有個別人心裡還在默默地懷疑:只有這麼一個戴了面具的腦袋……不會是用了“匹斯”術法,來鼓舞族人氣勢的吧?
畢竟,從老祖身隕到今天白天,姜家從未有過表示,要斬殺兇手。
棄兒把那塊留影石供到了祭臺上,讓老祖也瞭解兇手伏誅過程。
這留影石裡的內容,她在靈舟上就看過了,不過其他人卻未曾得見。
供了一陣之後,姜景延最是著急,“景濤應該看完了,咱們也看一看吧。”
姜家眾人都知道,那是留影石,聞言頓時心情火熱,不過姜自珍果斷髮話,“事涉功法,每一支只得一人觀看。”
眾人聞聽,也知道輕重,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家中幾個當權人物拿著留影石,走到祖祠旁的廂房裡。
留影石可以用神識觀看,也可以激發出來,將影像投射到白牆之類的上面,棄兒準備的這塊,是高級留影石,可以直接投射到五米見方的牆壁上。
然而,雖然是高級留影石,但是天色黑距離遠,篝火的亮度又不夠,哪怕是經過了局部放大,眾人在白牆上,也只能影影綽綽看出個大概來,最後一刀的精妙,沒人看得清楚。
不過有這樣的影像,也就夠了,留影石上那兩條飄忽的身影,足以證明貴客的強大,以及南宮錦標的驚人戰力。
“老匹夫的身法,果然可怕,”姜景延忍不住點評一句,“咱姜家就算使出絕殺,也未必能拼個兩敗俱傷。”
跟陳太忠的紅塵天羅無法出手一樣,姜家的寶符和寶器,就算豁出幾條命來激發,能不能打中對方,也真是兩說。
這個發現,令不少人心生慶幸,當然,慶幸的同時,伴著濃濃的後怕。
“老賊為什麼不逃走呢?”姜景津有點不解,“看這步法,陳……貴客也未必追得上他。”
“你不看貴客隱身了嗎?”姜自勤看她一眼,“想必,是說了些什麼不好的話吧?”
姜自珍默默地沉思一陣,才輕喟一聲,“能扛得住醉火雷一擊,不愧是好大的名頭!”
就在這時,有人招呼主母出去,不多時她又走回來,“那個人希望抹去這段留影,大家怎麼看?”
“應當的,”姜自勤點點頭,他在姜家以謹慎聰敏而著稱,想的自然多一些,“留著會洩露他的根腳和功法,不如抹去。”
諸多族老見識過南宮錦標伏誅的場面,雖然圖像還不是很清晰,但心裡那隱約的忐忑,是徹底沒有了。
陳太忠回到小院,打坐到天亮,有人送來了早餐,吃過之後,他也懶得出門,繼續修煉——在積州的地界上,他實在沒興趣四處走。
臨近中午的時候,有人敲門,來的是姜景延和姜景津,姜景延是來送銷票的靈石的,而姜景津手裡捧著一個檀木盒子,笑著招呼,“貴客,中階靈衫給您送來了。”
“快不用了,”陳太忠一擺手,有點不耐煩地發話,“我還從你們身上扒衣服……至於嗎?”
“不是內衣,其實是長衫,”姜景津知他心意,將盒子放在院裡的石桌上,打開盒子抖開靈衫,笑眯眯地發話,“穿上的話……跟你的氣質特別配。”
果然是件長衫,淺青色的右衽長衫,或者是因為原材料的緣故,不是那種寬袍大袖,但是穿在身上,也有點地球界古代書生的感覺。
陳太忠一眼就有點喜歡,他殺人雖多,還真沒收了多少靈甲或者靈衫——大部分的這種東西,都被他在殺人時砍壞了。
中階靈衫,此時正合他用,能省去中階靈符,不過考慮到他經常越級作戰,估計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然而,有這麼一件靈衫護身,起碼是可以防範一些偷襲,更別說能防雷系術法。
關鍵是,陳太忠很喜歡這個樣式。
不過,他多少還是要矯情一下,“說多少靈石吧,我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