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和李光岑並騎站在山坡上,看著蘇咯一行人沿著連綿的山脈漸漸隱沒,李光岑這才轉向楊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浩兒,為父本想,你能妥善安置了我的族人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党項七氏,縱然我不肯為他們出頭,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們也會放過蘆嶺河這些沒甚麼油水的百姓。想不到你竟肯如此為他們出謀畫策,你真的有心幫助他們討伐夏州麼?”楊浩靜靜地一笑,反問道:“義父,你是真的甘願放棄奪位之恨、殺妻滅子之仇麼?”李光岑抬起頭來,目光投向了遠方,遠山如浪,綠草如波。風吹來,馬鬃揚,**的戰馬輕輕地噴吐著鼻息。他輕輕地拍著馬頸,緩緩說道:“曾經,我日日夜夜都想著要殺進夏州報仇雪恨,要奪回本屬於我的一切,要為妻兒報仇,不知道多少回是喊著殺聲驚醒的,可是,隨著年歲漸老,仇恨真的漸漸淡了,人活著總要向前看,那些事畢竟已是很多年前的舊事,再剌鼻的血腥味兒也已淡了。這麼多年來,陪在我身邊的,是我那些忠心耿耿的部屬,老夫垂暮之年、來日方多,何忍讓他們為了我再去枉送性命呢。”
他回首看向楊浩,鄭重地道:“為父是真的願意放棄個人恩怨了,只想你能善待我的族人,讓他們在自己的故鄉家園有一塊棲息之地,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知道,光是這些,也難為了你,要求更多,為父如何啟齒?”楊浩目光微微一凝:“義父,這裡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我想知道,你是真的把我當成了你的義子,還是因為各有所求的一種利益結合,我這麼問沒有旁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李光岑呵呵地笑起來:“浩兒,我還以為你會把這個疑問一直藏在心裡面,如果是那樣,為父還真的無法向你剖白自己的心意了。不錯,起初,我們談不上父子之情。老夫只是看你自北漢出來,一路所行所言,知道你是一個有擔當,知仁義、可以生死相托的漢子,只要你承認了這層關係,你就一定會把老夫的族人看成你的族人。可是當你那一聲義父,叫出口”,李光岑的笑容變得有些辛酸起來:“聽到你叫出那一聲義父”雖然老夫明知你是在敷衍我,可是心裡還是歡喜的很,就像我那呀呀學語的孩兒,第一次學會叫我父親,心裡說不出的”,他擦擦眼角,再度望向無際的草原,將馬鞭一指,振聲道:“你不信麼?你往前看,草原上天高地闊,草原上的漢子性情最是坦誠直率,艱辛的歲月讓他們愛帳分明,對敵人,他們也許像野獸一般殘忍,對親人,卻有著最熾熱的感情。你知不知道,草原上的牧人,在草場貧困的地方,為了讓牛羊有足夠的草源,是無法整個族群一起遷徙,尋找草場的,他們只能一家一家的獨自在大漠戈壁上尋找草源。一家人,甚至一個人,伴隨著他的,只有大群的牛羊馬兒,一柄腰刀、一根套馬杆和一條牧羊犬。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他的頭頂永遠都是看著一模一樣的藍天和白雲,腳下永遠都是似乎毫無變化的戈壁和草原,他們常常半年時光都見不到一個人,他們在沉就中照料牧蓄,防禦野狼,他們只能用歌聲與天上的神交談。孤獨和寂箕,使草原上的漢子擁有著醇濃如酒的感情。如果有,個旅人經過他的帳蓬,他會拿出自己唯一一點可口的食物熱情的款待,如果與一個素不相識的漢子言語投機,哪怕前一刻彼此還素不相識,下一刻他們就可以成為生死之交。”他忽然大力捶了捶胸,寬闊的胸膛發出“嗵嗵,的響聲,然後亢聲喝了幾句聲調高昂的草原牧歌,頗有些“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味道。
然後回首看向楊浩,眼中露出慈祥和親切的味道:“浩兒,老夫這一生都在草原上生活,老夫是草原上長大的漢子。我知道,做為一箇中原漢人,你不相信我無緣無故的認了你為義子,無緣無故的就把你當成了我的兒子。那只是因為你不瞭解草原上男人的情懷,那只是因為你不相信親情和友情其實可以這麼簡單。”楊浩有些錯愕地看著他,他沒有想到,會從李光奉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的確,無論是置身於現代社會,人際關係極其複雜年代的他,還是置身於丁家大院那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鄉紳豪門小社會,在那種環境下,他是不會這麼快相信一個人、接受一個人的,更遑論親情了。
不,也不是,至少對冬兒的愛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是不摻雜質的,也是最易以最快的速度讓人陷入熱戀之中的。但是親情,也可以嗎?也許是,一個初生兒,從不曾與他的父母交流過,但是從他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承受了父母雙親全部的愛。然而,像他與李光水這樣並沒有一絲血緣,李光岑,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親生兒子一般看待?
楊浩一時有些茫然起來,李光岑恢復了平靜,淡淡一笑道:“浩兒,為父知道,你其實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也不會這麼快接受我。你相信日久人心,老夫卻相信一見如故。老夫不勉強你,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真心實意地喚我一聲義父”那麼,老夫就再無遺憾了””””說完,他打馬一鞭便馳下了山坡。山坡下,木恩等十幾個大漢正靜靜地佇馬等候,※※※※※※※※※※※※※※※※※※※※※※※※這次與野離氏的會面,楊浩已成功地說服了蘇咯,為蘆河嶺的百姓們暫時解決了來自党項七氏的危機。蘇咯已同意回去後約齊七氏族長,來晉見李光岑大人,同時派遣信使“再一次,向夏州“臣服”。
草原上的戰爭遠比中原要簡單的多,這倒並非因為草原上的人心思簡單,而是因為草原上的社會結構、政治架構與中原的農耕社會完全不同,體制遠沒有中原那樣健全,頭人也無法對部屬像中原那樣進行嚴密的控制。
所以草原上的戰勝者只需要臣服,沒有可能去對戰敗者進行完全的控制和管理。你臣服了,那就在你的族群活動區域內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人就是,仗打完了,你過你的日子,我過我的日子,鬆散的社會結構、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生活,使得各部仍然擁有相當大的自主丨權。因此党項七氏只要拱手臣服,戰火就會消散,而党項七氏對本部族仍然擁有絕對的控制權,而不會受到夏州李氏的挾制。除非,夏洲打的是滅族的主意,或者吞併諸部,而現在的夏州,絕對沒有這樣的實力。
楊浩要求党項七氏向夏州臣服當然那只是權宜之舉,儘管如此,他還是費了好大力氣才說服了倔強的蘇碦及其族中主戰得諸位大人。楊浩開出的條件,描繪的前景,的確讓這些骨頭最硬的草原漢子也無法拒絕。
党項七氏原本就極貧困,夏州要他們每年貢獻的牛羊,皮毛,財帛數量又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所以忍無可忍是他們就發兵反叛,被打敗了就繼續苦捱這個戲碼總是週而復始的不斷重複上演著。
楊浩要他們暫且對夏州表示臣服,偃旗息鼓重回牧場,然後暗暗積蓄力量,待到兵強馬壯,軍械齊全,那時再七部會盟向夏州發難。至於這臥薪嚐膽,蓄積力量的途徑,就著落在蘆河嶺上。
草原上的物資,其實販賣到中原是有利可圖的,問題是與草原的通商途徑一直是牢牢的把握在夏州手裡的。党項七氏只能把他們的物產廉價出售給夏州,由夏州輾轉運去中原販賣,,這些物產即便經過折氏地盤再進入中原,中間層層抽取重稅,最終所得仍比付給党項七氏的金錢超出十倍不止。
夏州拓拔氏實際上是抽了党項七氏的血灌輸到自己的血脈中,保證了他們始終比其他七氏強大,党項七氏一面把自己的敵人培養壯大,一面苦於無法掙脫他們吸血似的盤剝,卻始終找不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公開抗拒夏州,又無法擊敗夏州,他們得到的不但是夏州的征討,而且連鹽巴、鐵鍋、布匹等一些生活必需之物都要失去著落。
出於種種考慮,折家沒有用武力奪回麟州,二十選擇了與楊家結盟,他們雖然出於共同的利益關係和對夏州李氏的忌憚而結成了親密的同盟,但是彼此之間的關係畢竟不能如同一家,而且他們在結盟的同時,在彼此邊境原本也都屯結重兵以做防範的,對往來兩州的行商客旅更是限制極嚴,這種狀況直到比折御勳年長一歲的大姐嫁給了楊信長子楊繼業,這才緩和下來。
蘆河嶺位居這塊富饒的三不管地帶,是出於這種政治、軍事原因才形成的。為了避免刺激其他兩藩,三藩甚有默契地都不把自己的勢力延伸過來,這樣,蘆河嶺這種看似姥姥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尷尬角色反而成了一層保護色,使他們以相對中立的優越地位可以起到左右逢源之效。
蘆河嶺可以通過這個與三方直接接壤的地方,暗中購買党項七氏的皮毛、牛羊、草藥等物,以比夏州更便宜的價格販往麒、府兩州和中原。再把党項七氏必須的鹽巴、茶葉、布匹,甚至一些武器,秘密販賣給他們,壯大他們的實力。而這些事,折楊兩藩既不方便自己出面,一旦親自插手也無法均衡分配彼此利益,雙方都信不過、都不會過分接近的蘆河嶺漢民就成了最合適的中間人。
楊浩的意思是,蘆河嶺是漢人之地,無論是麟州楊家還是府州折家,都沒有可能限制蘆河嶺漢民的經商採買。而且折楊兩家看似彼此關係牢不可破,其實也並非鐵板一塊,彼此之間也是有所忌憚的,都不願把觸手伸入對方的勢力範圍,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衝突,這樣一來,雙方就人為的產生了重重障礙,而蘆河嶺的漢民卻可以成為中間的緩衝。
府州折家實際上與夏州李氏同出一源,都是鮮卑皇室後裔,而麟州楊家才是真正的漢人。彼此統治階層的文化差異、族群差異是他們產生芥蒂的一個方面、另外,楊家勢力崛起的歷史因由也是一個方面。
麟州原本是折家管轄的地盤,幾十年前,正值天下大亂,折家也為強敵攻擊,為了護住折家發跡的大本營府州,折家被迫收縮兵力,將大軍從麟州撤了出來,麟州一時形成權利真空。
當地大豪楊信早就組建了私家軍,最初只是為了在亂世中自保。如今麟州群龍無首,他便佔據府城,自封刺史,統治了麟州全境。待到折家解決了強敵騰出手來,楊家已經在麟州站穩了腳根。
蘆河嶺成為連接三藩的一個重要商業流通渠道之後,不出兩年,在暴利的誘惑下,無論路途多遠,各地商隊就會蜂擁而來。而西北党項各部、甚至更偏遠的雜胡部落,甚至回紇,吐蕃這些強大勢力也會聞訊趕來交易,那麼一個以蘆河嶺為核心形成的交易圈很快就會形成。蘆河嶺的獨特地位和經濟實力就會迅速確立。
蘆河嶺壯大的過程中,會與楊家、折家兩州的許多大商巨賈產生利益關係,這些大商巨賈本身就是官商,不但利益與兩番鎮息息相關,而且對摺楊兩番極具影響力,在這種共同利益下,蘆河嶺就可以得到折楊兩番更多的優惠待遇和暗中照顧,而不是挾制羈絆。
同時,得到蘆河嶺資助的党項七氏實力越強大,西北第一藩夏州李氏的控制力就越薄弱。党項七氏的經濟命脈完全掌握在蘆河嶺,又有他們的共主李光岑在,党項七氏就會變相成為蘆河嶺的保護者。
而折楊兩家直接與大宋勢力相接,他們既不敢明目張膽地對蘆河嶺不利,且對自己從中漁利,並不能兵不血刃地削弱夏州樂見其成,對蘆河嶺就會更加支持。蘆河嶺在這三大藩之間越是如魚得水,就越安全。他們甚至可以把夏州嚴格控制,輸運中原極少的骨膠、牛筋、牛皮等製作軍械的戰略物資直接販賣給折楊兩大軍閥,從而獲取他們更多的武力保障。
當然,要達到一種在西北三藩這種複雜政局中為各方所接受的地位,更重要的一點並不是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利益,而是要讓折楊兩家感覺到蘆河嶺對他們沒有威脅。
那麼蘆河嶺就要在擁有自保之力的基礎上,儘量限制武力的發展。這一點非常容易辦到,只要在蘆河嶺開展全民經商,嚴格控制民團數量就可以。一旦利益共同,而且對自己只有利益而沒有威脅,折楊兩家就會主動負起保護蘆河嶺的責任。至於來自夏州的威脅,屆時不但有折楊兩家撐腰,還有党項七氏拖夏州的後退,些許威脅可以直接忽略不計了。
楊浩這番考慮,完全是為了這數萬百姓考慮。這些北漢百姓兩手空空地來到這麼一片片瓦皆無的地方,安全上無法保障,生活上百業俱無,折府支持有限,而且暗生忌憚,大宋朝廷又鞭長莫及。若不想些法子,如何保證這些百姓的安全和生存?但他自始至終就沒想過要在這兒發展強大的武力為己所用。
他當然沒有想到,折家、楊家、乃至開封府的大宋官家,隨便哪個人站出來發一句話,都能讓他的這個計劃完全夭折、趙匡胤和折楊兩藩隨便哪個人動動手指,就能讓他人頭搬家,正因為他“限制武力”這一條,他的計劃才最終得以實施,他這隻小耗子才能在那麼多大人物眼皮子底下忙活起來。
楊浩從沒想過做一個草頭王,他的偉大理想是……做一名合格的宋朝公務員。
宋朝公務員,古往今來,福利最好、待遇第一,那是公務員的人間天堂啊。他只想為李光岑的族人解決生存問題,安置好這數萬北漢百姓,回到霸州去了結自己那段恩怨,然後扶了楊氏和冬兒婆媳倆的棺撐異地為官,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人活著,就得往前看不是?
但是他忘了其實他是掌握著一支龐大武裝的,只不過這支武裝瞪不在明處,也不在蘆河嶺內,而是在西北草原上,那就是党項七氏。他還掌握著一支強大的隱性力量,那就是李光岑對夏州的合法繼承權。
再兇猛的狼,一旦聚集成群,也心須需要一匹狼王來統御。党項七氏若是不想變成一盤散沙,就需要一個各部族都能接受的大頭人。
夏州拓拔氏數百年經營,即便党項七氏因為另闢蹊徑,通過蘆河嶺壯大了實力,也不是他們輕易可以取代的。可是即便夏州李光睿不能見容於党項七氏,要想爭取拓拔氏貴族們倒戈,要拓拔族大人們以犧牲李光睿一族來換取党項八氏的和解,最終要被捧上位的,還得是拓拔氏的人,這個既能為拓拔氏所接受,又能為党項七氏所接受的人,唯有李光岑。
而他楊浩是李光岑唯一的繼承人,草原上看重實力、看重衣缽,並不看重血緣。義子,同樣是他們所承認的合法繼承人。這一點,是現在的楊浩萬萬沒有想到的。
其實,楊浩並沒有忘記党項七氏這股力量,他只是沒有想到接受了李光岑義子的身份,與黨項八氏的關係就此從此夾纏不清而已。
等到蘇咯知會了其他各族族長,他們還要一同趕來晉見李光岑,歃血為盟,向他們最敬畏的白石大神起誓,效忠李光岑這位共主。楊浩已經嚴囑蘇咯,李光岑在此的消息絕不能張揚開去,只能限於党項七氏一些重要頭面人物才能知道。
在他看來,通過李光岑這個特殊身份的制約,可以在目前約束七部,換蘆河嶺之安全。而以後,党項七氏的經濟命脈操控在蘆河嶺方面,也很容易控制他們,只要夏州李光睿這頭大老虎一日尚在,就不必擔心党項七氏會反噬。
楊浩不會忘記,正是大宋削藩,促使一直實為其王而名非王的夏州終於扯起“大夏國”的旗幟與大宋分庭抗禮,形成了西有大夏,北有契丹,與中原鼎足而立的政治格局,大大消耗了中原的實力。
如今西夏還沒有建立,党項七氏與夏州李氏的內耗,必然消磨他們彼此的力量,說不定這一點變化會為大宋創造條件,來日大宋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削藩成功拿下西夏?
漢人,鮮卑人,契丹人,都是黃帝后裔,只不過千百年來因為地域的隔離,形成了不同的文化族群。到了他那個年代,基本上各個民族已再度形成融合,許多民族的區別僅剩下身丨份證上的一個標識而已。
從合到分,又從分到合,一個循環,整整五千年。他也不知道那個時代的“他”實際血緣上與已經湮滅於歷史、融合於華夏的哪一族更近一此。但是他認為所謂漢族,並不僅僅是一種血緣,種文化,一種華夏文化、漢族文化。在他看來,骨子裡已被這種文化浸淫的人,不是漢族也是漢人,反之亦然。而他,就是從小受到漢文化薰陶長大的人,他就是從頭到腳完完全全的漢人。
而且,他到了這個時代之後,所接觸親近的人,都是大宋的子民。
所以儘管宋、西夏、契丹這些區別,站在未來角度回望,只的一個符號,從感情上,他也是站到大宋的一邊,把自己看成一個大宋子民的。如果自己這點心,能給未來的大夏國添點亂,能給大宋減少一些麻煩,他是樂見其成的。
這些深層次的考慮,他是不可能告訴李光岑的。李光岑只看其安排,只道他還想為自己這個義父報仇雪恨,難免心生感慨。眼見李光岑已下冊坡,楊浩一撥馬,也向山坡下馳去。
“少主!”木恩等人坐在馬上,撫胸向他施禮。
楊浩微一頻首,吩咐道:“嗯,走吧。回去卻須注意,不可當眾如此稱呼,神態舉止亦不可露出馬腳。”
木恩等人立即恭聲應是。楊浩與李光岑並轡當先馳去,眾武士立即魚貫隨後,旋風一般卷向遠方。
木恩這些人不知道自幼是受了一種什麼理念薰陶洗腦,才養成如今這樣的意識,李光奉指定了楊浩是少族長,他們就能立即無條件地接受這種安排,並且從骨子裡對楊浩產生無比的敬畏和服從。
楊浩這個少主人是被趕鴨子上架的,他心裡一直有些不情不願,那種被人挾迫的感覺,就像**,讓人非常的不舒服。可是看著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草原豪傑向他躬腰施禮,恭敬有加的樣子,楊浩也不覺有些飄飄然。
有人怎麼說來著?對了,如果你不能抗拒**,那就閉上眼睛享受被**的快感吧。嗯,這種被**的感覺,有時還真的蠻舒服的,呵呵””,※※※※※※※※※※※※※※※※※※※※※※※※※摺子渝負著雙手,輕輕俏俏地漫步在蘆河嶺上,在她身後,是魚肚狀的山谷,兩側是連綿的山脈,山前左側是一條泛著銀白色的大河,掩映在兩側白茫茫的蘆花裡,風動蘆花飄,遠遠望去,叫人分不清哪一片是河,哪一片是花。
身旁是一棵野粟子樹,這棵粟子樹也不知道長了多少年,合抱粗的大樹,樹幹虯結如同一條條蟒蛇纏繞在那兒。山谷裡一下子來了那麼多百姓,閒來無事,樹上的粟子已經快被人打光了,只剩下最高處,還有一顆顆碩大的果樹懸掛在枝上,沉甸甸地隨著風輕輕搖晃。
摺子渝站在樹下,一隻手搭在樹幹上,眺目遠望,草浪連綿,卻不見駿馬奔來,姑娘的芳心不禁有些焦急起來。
一旁,壁宿痴痴地看著她搭在樹幹上的那隻手,纖手膚色如上好美玉,嬌嫩又如水蔥,斑珊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在那手上,白暫潤澤,彷彿光滑的象牙上透出粉酥酥的紅潤血色。
壁宿綽號“渾身手”,做為一個神偷,他的手保養得比女人還細膩,可他還從未見過一個女子的手掌可以美到這種程度。
那纖纖素手蔥白似的玉指曼妙如蘭花,搭在粗大虯結如同蟒蛇般的樹幹上時,令他浮想翩翩,一種非常旖旎,非常**的聯想,穿了這麼久的僧衣,做了這麼久的“和尚”他突然有種想要“還俗”的衝動,而且是馬上“還俗”。
一見摺子渝向他望來,壁宿連忙抽回目光,滿臉正氣地道:“折姑娘,你一個姑娘家還要陪家人跑這麼遠的路,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做事,真是不容易呀。
好歹你也是折大將軍的親戚,雖說是遠房親戚吧,若是上門請託一下,尋個安穩營生,也不用你這樣拋頭露面啊n看你這嬌滴滴水靈靈的模樣,風餐露宿的怎吃得苦。”
“是啊是啊,折姑娘,我家裡做的生意很大,如就去今家父正想把生意繼續往西擴展,說不得這府谷境內也要設幾家分號的。不知姑娘你的父兄都擅長些什麼呀,如果你們想安定下來,待我葉家在府谷開設分號的時候,可以請他們到我葉家分號做事,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本少爺一定給你的父兄安排一個既輕閒工錢又高的事兒做。”
說話的是葉之旋,他站在側後面,正在盯著人家姑娘的腰肢看。折姑娘穿著一身玄色衣褲,玄色本不顯身段,但是穿在折姑娘身上,卻能隱隱看出婀娜的曲線,那腰板兒窄薄中卻又不失肉感,堪可一握,圓潤柔軟,蠻腰中的極品啊,看得葉之數也是食指大動。
他們兩個無所事事,本來正在谷中閒逛,恰巧看到了從軍營中走出來的摺子渝,一見折姑娘,兩人就像蜜蜂嗅到了花蜜,立即纏了上來,待問清她只是家境一般的普通人家姑娘,二人更加有了興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兩位君子,不約而同地起了慕艾之心。
拆子渝常常微服出遊,主動向她搭訕的紈絝子見得多了,一見這兩個油頭粉面的小子湊上前來,她就曉得這兩人用意,但她正想了解一下這裡情形,便制止了侍衛靠近,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們聊了起來。
此時聽葉之旋賣弄家中財富,壁宿大為不爽,不屑地冷笑一聲道:
“你葉家不過是廣原一商賈,不過在附近幾座城池開了分號,卻妄稱西北第一車行,也不覺可笑。西北?起碼這府州、麟州,就沒有你葉家字號吧?”
葉之旋紅了臉,憤然道:“以前是沒有,不代表以後就沒有,我葉家這一次慨然幫助北漢移民入府州,朝廷上必然要嘉獎的。
地方上的官府,對本公子這樣的義伸壯士,自然也要禮遇多多,葉家要將分號開到府州麟州來,還不是輕而易舉麼?”
壁宿不理他,卻對摺子渝故作儒雅地微笑道:“折姑娘,說起來,西北比起中原的繁華,那是大大不如的。不知道折姑娘可曾去過開封汴粱,那裡才是真正的繁華世界啊。”
摺子渝嫣然道:“我不曾去過開封,不過我也聽說過那裡的繁華,過些日子,說不定因為一樁大生意,我們家就要去開府走一趟的,到時我正好去見識見識。”
壁宿大喜,說道:“如此甚好。不瞞姑娘,小生壁宿,啊是小生,不是小僧,這光頭僧衣這個一言難盡,回頭我再與姑娘詳述。呵呵,小生現在欽差楊浩門下做事。楊欽差遷民有功,官家必有褒獎,十有**是要到中原做官的。你看著吧,過些日子聖旨來了,楊欽差就要到汴粱領了官印赴任了,哈哈,弄得好了,就留在汴梁做官也是大有可能。如果到時姑娘恰巧到了汴粱,千萬知會小生一聲,小生可為姑娘嚮導,帶姑娘你遊遍開封盛景。哈哈,這個,說不定那時我也做了官了,這個是很難預料的。”
摺子渝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道:“好啊,如果你我有緣在開封相會,那我一定請你做嚮導,同遊開封。”
葉之旋一聽折姑娘這話那是屬意壁宿了,不由為之大急,忙揭壁宿老底道:“折姑娘,楊欽差自軍伍中立奇功,將來的前程想來也離不了一個武字。這人只會些輕巧功夫,飛簷走壁的奇巧功夫在戰場上濟得了甚麼事,雞鳴狗盜之輩也想做官?你別聽他瞎說,就他還想做官?下輩子吧。”
壁宿反唇相譏道:“我這雞鳴狗盜之輩難成大器,難道你這架鷹戲大之徒反而大有前程。飛簷走壁是雕蟲小技麼?天下間精通此技的能有幾人,你且說來聽聽。”
他抬頭看看,傲然道:“折姑娘,你看那樹巔尚有幾枚粟子,待我去摘了來給你嚐鮮。”
說罷壁宿縱身一躍,猶如猿猴一般躥上樹去。那棵粟樹的樹皮糾結虯結如同一條條纏繞在一起的蛇,但是五米以下不生枝丫,加上粗過谷、抱,想要攀爬並不容易,壁宿就憑著樹皮的那些可蹬踩抓握的淺淺縫隙弓背如猿,一路攀援直上,只一口氣兒就」攀上了五米之上的第一根橫枝。
這樣的輕身功夫著實不賴,摺子渝情不自禁地嬌聲讚道:“好功夫。”
壁宿聽了大為得意,順勢攀著那橫枝騰空一翻,雙腳搭上更高一根橫枝,極為俐落地收腹向上,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片刻不停地再度攀向第三枝,“楊浩!”
山谷中突地傳來希津津一陣馬嘶聲,正仰頭上望的摺子渝低頭一看,見一行駿騎正馳入谷來,心頭不由一喜,她忘形地輕喚一聲,便欣然向山下奔去。
粟子的外皮像剌蝟似的,有著許多尖銳的長剌,壁宿站在樹巔,腳踏細細橫枝穩住了身子,因粟上有剌空手不便去摘,便小心地探手去折了一枝掛著四五顆粟子的樹枝,然後順著樹幹又靈猴兒似的躥下來。
壁宿到了地面一看,那位嬌俏可愛的折姑娘已不知去向,不禁怒道:“折姑娘呢?是不是你拈花惹草的惡習不改,不規不矩的得罪了她,把她惹惱了?”
葉大少哀聲嘆道:“惹個屁啊惹,我還沒來得拈花惹草,那花花草草就被他拔光了。”
壁宿愕然道:“他?誰啊?”
葉大少如往山下一努嘴兒,嗒然若喪地道:“除了他還有哪個?有花他就嚼了,有草他就啃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屬牛的,,“楊浩?”壁宿把粟子往壁宿懷裡一丟,縱身便向山下奔去,身後傳來葉大少一聲慘叫:“這花這草這玩意兒有剌,可扎死本少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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