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向唐焰焰欠身道:“我叫楊浩。”
唐焰焰拍拍腦門道:“喔,是叫楊浩麼,你在這兒幹什麼?”
葉大少忙到:“唐姑娘?啊,唐姑娘,這位楊大人乃是奉旨欽差。”
唐焰焰這回著實吃了一驚:“奉旨欽差?就你?你什麼時候做了官啦,奉的什麼旨,接的什麼差?”
這時後面那輛馬車上的中年男人緩步走上草坡,聽了唐焰焰這句話滿面驚容道:“欽差?哪一位是欽差?”他看了一眼仍是破衣的楊浩,又看一眼公子打扮的葉之璇,快步上前,深施一禮:“不知上下如何稱呼?”
這面容清朗,三履微鬢的中年人正式唐焰焰的舅舅,大鹽商李玉昌。售鹽的在歷朝歷代都是暴利行業,李玉昌是大鹽商,家業自然不菲,生意遍及整個西北。無論是大宋西北,還是契丹,党項,吐蕃,回訖,都是少不了鹽巴的,所以李玉昌的整個西北各種錯綜複雜的勢力間行走自如,這次就是從回訖部落回府州的。
唐焰焰沒好氣地一指楊浩道:“舅舅,這一個才是欽差。”
一旁葉之璇趕緊手忙腳亂地抓起那隻大鷹,忙亂之間,那鷹足上部翠毛裡面綁縛著的一個小竹筒已被他踩松,這時滑落到了草叢裡,並無一人看見。
得知楊浩才是欽差,此番是奉旨接北漢百姓遷往府州以南,李玉昌十分歡喜,西北地區人口曾多經濟便也隨之發達,他的生意自然便也越做越好。如今西廂里正好同路,他的人馬便與楊浩的隊伍混作了一隊,隨著他們一起向西南出發。
羅克敵等將領見楊浩帶回一隊人來,都好奇的上前打探,得知這位李員外是程世雄將軍的親戚,都連忙拱手相見。皓龍城市程世雄手下大將,與李玉昌,唐焰焰大小姐更是相識的,彼此忙寒暄一番。
楊浩見了唐大小姐,心裡總是有點發虛的,替他們引薦了羅克敵,劉海波等禁軍蓮花吧手打將領後。見雙方攀談甚歡,便悄悄的地溜開了去。他到了狗兒所坐的車旁,狗兒一見他十六來,立即欣喜地向他招手丨。
狗兒平素都是白天睡覺,晚上精神。可是那時是在她家裡,現在幾萬人馬都是白天活動,小孩心性喜歡熱鬧,她怎捨得睡覺,所以每日都趴在車棚下看著前前後後的行人,好像看不夠似的。一見楊浩大叔過來,她忙說道:“楊浩大叔,剛剛有位姓葉的工資捕了一頭好大的鷹,那鷹好凶呢,爪子又尖又立,諾,你看,就在那兒。”
楊浩笑道:“大叔已經看到啦。你喜歡小鳥兒麼,要是喜歡,大叔托葉公子給你抓幾隻陪你玩,不過鷹太兇狠了,你可是碰不得,它不但抓人,還啄人呢。”
狗兒挺了喜不自禁,連連點頭答應。
前邊車上,葉大少盤膝坐著,檢查那鷹的雙足,哀嘆道:“可惜,可惜,這扁毛畜生的爪子都被踩壞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養好。”
一旁壁宿鬼頭鬼著,捏著下巴道:“爪子上又沒有肉,養好
了樣不好的有甚麼關係?唔,這鷹肉吃起來到底啥滋味兒,想必很有嚼頭,你說咱們是燉來吃還是烤來吃?”……
葉大少向他翻了個“你是白痴”的眼神,扭過頭去不理他了。
這時,唐焰焰換乘了匹馬兒,英姿颯爽地馳到了楊浩的身邊,嘖嘖讚歎道:“喂,姓楊的,本姑娘剛剛聽人說過你在兩軍陣前單騎救人的事,哎呀呀,真看不出來,你還這麼厲害呢,那可是數十萬大軍吶,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你……”
她看見扒著車欄正好奇地打量她的狗兒,忽地若有所悟:“你救的……莫非就是這個小孩子?”
“是他。”楊浩傍車而行,摸了摸狗兒的腦袋:“也沒甚麼大不了的,但是就是仗著一股血氣之勇,回來以後我才雙腿發軟,幾乎下不了馬。呵呵……”
就在這時,李玉昌也追了過來,見許多百姓都看著唐焰焰,便無可奈何地道:“焰焰,你一個大家閨秀,不要這樣風風火火的好不好?沒得叫人看了笑話。”
唐焰焰哼了一聲道:“大家閨秀就得天台你躲在車子裡悶著?天這麼熱,整天悶在車子裡大家閨秀就要變成大家生鏽啦。舅舅,你不要天天跟著我娘似的那麼嘮叨成不成?喂,小弟弟,趴在車子裡做什麼,下來,姐姐帶你乘馬玩兒。”
唐焰焰在廣原府時,整日陪著他的堂弟程富貴玩耍,現在很喜歡小孩子,見狗兒秀氣乖巧,便想帶他玩玩。狗兒見她騎在駿馬上的威風,心中羨慕的很,可是聽了她的話,卻難過的垂下頭去,輕輕搖了搖。
楊浩嘆道:“這孩子生由有一個怪病,見不得陽光,若被陽光照射,皮膚便會灼起不認識應該死大泡那類的東西),敷藥不及時的話就要肌膚潰爛。這還是人多,他才在車十六熱鬧,平常的話……他都是白天睡覺,晚上才能出來走走的。”
這話一說,更是勾起了唐焰焰的母性本能,看向狗兒時,她的眼中便起了幾分憐惜。
“今天陽光不算熾烈,要是打一把傘,應該沒啥事兒,真要不小心被日光灼傷了,不是還有老道我麼”躺在車子一角呼呼大睡的扶搖子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
唐焰焰一聽大喜,說道:“那倒容易,本姑娘車上有油紙傘,小傢伙,你等等,姐姐一會兒就帶你乘馬玩去。”
“焰焰,唉,你這丫頭……”李玉昌阻之不及,連連搖頭,他扭頭看了眼那個大包大攬的老道,有些不悅地道:“這位是?”
楊浩忙介紹道:“李員外,這位是扶搖子道長,道長的一身醫術很是精湛。”
李玉昌捻著鬍鬚,本事滿臉不屑之色,可他略一思箸,神色忽轉凝重,遲疑著又問了一句:“道長的道號是……扶搖子?厄……未知道長在何方仙府修行?”
老道瞥了他一眼沒搭腔,楊浩介紹道:“這位逍遙子道長在太華山修行,什麼觀來著?呵呵,我倒有些不記得了。”
“甚麼?”李玉昌大驚失色,上上下下又看了看那更加形似乞丐的道士,忽地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地道:“在下是府州李玉昌,前年曾赴太華山進獻香火,蒙令徒無夢道長為玉昌指點迷津,可惜玉昌福薄,不曾面揭仙長,想不到今日竟有緣得見真人,實在是三生有幸。”
扶搖子仰天打個哈哈,笑道:“什麼仙長、真人,貧道只是一個嗜睡的懶人兒罷了。我這小徒兒自幼孤苦,不曾有過什麼快活日子,你那外甥女兒既好心要帶她騎馬玩耍,員外就不要阻攔了吧?”
李玉昌驚道:“甚麼,這孩子竟是真人的親傳弟子?哎呀呀,失敬失敬,真人不勞吩咐,能與令高足結交,那是焰焰的福分。楊浩見他前倨而後恭,對這不起眼的道士恭敬的無以復加,不禁大感奇怪。難道這/百度/步步生蓮吧/道士還有/手打/什麼大來歷不成?他上上下下打量幾眼,這老道一頭烏髮,臉上皺紋雖多了些,看起來也不過六十上下,容貌無甚出奇,又是一身破衣,這個其貌不揚的人會是世外高人?宋初時候華山有什麼世外高人?
楊浩突然想起一個人來:睡仙陳轉了,這個道人硬是從宋太祖手中贏取了一座華山,實是道家極為有名的人物。可是陳摶是不是道號扶搖子,他卻不知道。睡仙陳摶,應該鶴髮童顏,一派仙風道骨吧?會是……眼前這個人?
扶搖子見李玉昌允了,嘿嘿一笑,又倒進車裡呼呼大睡起來,那李玉昌牽著馬畢恭畢敬隨車而行,竟不敢在他面前翻身上馬。
此時唐焰焰已飛馬馳來,肋下換了一把油紙傘,李玉昌連忙棄了馬兒迎上前去,唐焰焰不悅地道:“舅舅,你還要攔我。”
李玉昌乾笑道:“哪裡哪裡,來來來,舅舅幫你抱他上馬,焰焰,你可小心點,莫要摔傷了這位小兄弟呀,小兄弟,來來來,我抱你上馬玩兒。”
狗兒年紀雖小,也知誰真的對她有善意,一見李玉昌滿臉諂笑,假惺惺地要上來抱她,登時便避到了一邊,李玉昌大為尷尬。楊浩忙打圓場道:“呵呵,這孩子從小沒跟人打過交道,有些怕生,還是我來吧。”
說著他跳下馬去,向車上伸出雙手丨,狗兒理科起身來報,唐焰焰忙使傘為他們遮著,那油紙傘白色的,三遍繪著朵朵緋色的桃花,往頭頂一撐,傘下的光線柔和起來,便連他的肌膚似乎也如玉般溫潤。待狗兒坐上馬背,唐焰焰摸摸她的手臂,見她骨瘦如柴,心中更覺可憐,便柔聲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馬燚。”狗兒說著,扭頭向楊浩甜甜一笑,楊浩大叔起的名字,那是一定很好聽的,四個火呢。
“好,小馬燚,雙腿**一點,抓住馬鞍,不用怕,姐姐撐著傘,不會跑太快的,走嘍……”唐焰焰雙腿一磕馬腹,帶著頭一次騎馬的狗兒輕快地向前跑去。
看著騎在馬上咯咯直笑的狗兒,楊浩臉上也露出了笑意。他快走兩步,與李玉昌走了個並肩,故作隨意地道:“李員外也知道扶搖子真人?”
李玉昌回首看了眼車上呼呼大睡的扶搖子,小聲道:“這是當然,扶搖子真人大名鼎鼎,咱們大宋官家未得到天下事,就曾有幸見過真人,並得其指點呢。就算是現在,真人也是管家的座上客,不過……我是真沒想到扶搖子真人
不在太華山享清福,居然會出現在這兒。”
楊浩摸摸鼻子,聞到:“扶搖子真人……俗家名字可是叫做陳摶?”
李玉昌慌得雙手連搖,急道:“噤聲,噤聲,正好直呼真人名諱。”
果然是他,一盤棋從宋太祖手上贏下整座華山的睡仙陳摶。楊浩想起剛發現這個道人時,自己還指使範老四等人把他一頓好揍,堂堂的陳摶老祖啊!居然讓我給揍了…直接訪問楊浩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
心思簡單的人很容易和心思簡單的人成為朋友。狗兒迷上了騎馬了,天都跟唐焰焰膩在一起,一大一小兩個人嘻嘻哈哈的很對脾氣。
楊浩還發現美女對搞好環境衛生居然也有著特別巨大的作用。本來,行伍中那些將領這些天行色匆,都已有些不修邊幅,丟盔棄甲自不待言,蓬頭垢面也已習以為常。可是唐焰焰待著狗兒溜了馬回來,楊浩/蓮吧//陪著她往回走的時候,就發現自軍的虞候羅克敵、指揮使劉海波、赫龍城以下,幾員大將各自衣裝整齊,精
神抖擻,猶如在官家面前閱兵一般,那叫一個精神。
黃昏,到了一處湖泊附近,幾員大將剛剛指揮兵士紮下營息,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毫不嫌累地牽著馬兒到湖邊去,把馬涮洗的乾乾淨淨,然後又各自提水到林中去把他們自己也涮洗了個乾淨,楊浩坐在高坡青草地上,看著他們的舉動,好笑地搖頭。
湖邊的風景很美,碧草連著一頃碧水,湖右是一片青翠的樹林。天邊是一片連綿的火燒雲,映得湖水也像被燒紅了一半。
天地如洗,美不勝收,令人心曠神怡。
“喂,你怎麼不去沖洗一下?”楊浩正看得入神,唐焰焰搖著馬鞭過來,一**坐在了楊浩身邊。
“嘎?”楊浩一見是她頓時愕住,他扭頭看看坡下,又回頭看看唐焰焰,臉上表情十分古怪。
唐焰焰翻了個白眼道:“有屁就放,什麼意思嘛?”
楊浩指指坡下道;“他們……在沖澡啊!”
高坡的正前方,就是湛藍色的湖泊,右前方緩坡下去是一片樹林,有些將領、軍卒將衣服搭在樹枝上遮擋,然後站在中間提了水淋浴。若站地平地上,有樹木和衣物擋著,就算看得見也不過是兩條小腿,可從這坡上望下去……
唐焰焰探頭看了一眼,嗨了一聲道:“我當什麼事呢,隔著這麼遠,也看不見甚麼,不怕的。”
楊浩無語,這時代的女人不是應該很矜持的麼,為什麼眼前這個女人卻是一個另類?
這個很另類的女人很男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喂,楊浩,你很不錯呀。”
“啊?我?哪兒不錯了、”楊浩有點跟不上她的跳躍性思維。
“我聽小燚說了,”唐焰焰讚道:“你在漢國搜索敗軍,同情他們母子的遭遇,留下錢給他們。兩軍陣前,大戰一觸即發,你能冒死救人,有仁有義啊。記得在廣原的時候,要不是你,我的堂弟就被人販拐走了,看起來你真是古道熱腸呢,可不像你說的,只是逞血氣之勇。好心有好報,你現在是欽差了,差使了之後論功行賞一定會升官的,我這裡提前恭喜你了。”
楊浩笑了笑道:“本來,我是一直盼著自己能升官的,可是這一路下來,我才知道想要官升的高不知道要拿多少人的命往裡填呢。唉,我現在是不想那麼多,只盼能把這些人安安全全帶到地方就好。
說道這兒,她忽地色變,一下子跳了起來,說道:“小心,有蛇!”
“哪裡,在哪兒呢?”唐焰焰大驚,一下子蹦了起來,靠近他的身邊,手按腰間短劍喝問。
楊浩指點到:“你看那裡。”
唐焰焰順著他的手定睛一看,不禁啼笑皆非,只見一條草綠的的小蛇,大約有
不見……被擋住了)粗細,比筷子稍微長一些,正在草叢中蜿蜒前進。
唐焰焰直起腰來,嗔道:“瞧你大驚小怪的,這麼一條無毒的小草蛇,一腳就跺死了,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的?”
楊浩如臨大敵,直到那蛇消失了蹤跡,他才心有餘悸地道:“別的動物都好些,我就是怕蛇。這種軟軟趴趴花花綠綠的長蟲,看了我就汗毛直豎。說實話,我寧可遇見一群狼,做了它們的腹中食,也不想掉進蛇窟裡,被這粘乎乎的玩意兒纏在身上。”
唐焰焰痴痴笑道:“原來萬馬軍中單騎闖陣的楊大英雄竟然比我這小女子還要怕蛇,說出來怕不笑掉了旁人的大牙。”
“旁人就算笑掉大牙,該怕還是要怕的。”楊浩說著一扭頭,忽地驚覺兩人站的極近,連忙退開了兩步,唐焰焰又笑到:“我身上又沒有蛇,你怕什麼?”
楊浩一本正經地道:“還是保持距離的號。男女離得太近,弄好了是一段佳話,弄不好就成了閒話。”
唐焰焰白淨如玉的頰上微微騰起兩抹紅暈,輕到:“我和你會有個屁的佳話。
“說的是啊,所以更要小心了,不然豈不傳出閒話?”
唐焰焰嗤之以鼻地道:“誰敢說本姑娘的閒話?本姑娘怕誰說閒話?”楊浩攤手道:“你既然不怕,那咱們坐下來繼續聊好了。”
唐焰焰哼了一聲道:“本姑娘沒那好心情了!”說完把手一背,一轉身揚長而去,走出七八步,她的嘴角輕輕一翹,忽地露出一絲盈盈的笑意:“怕草蛇的大英雄,嘻嘻,哈哈……”
看著她諾娜的背影,楊浩目中卻露出一絲感傷。唐焰焰蠻腰款擺、長腿錯落,有股說不出的嫵媚味道。那曼妙的身姿,與楊浩記憶中一個美麗的女子倩影融合在了一起:如果,她還活著,和我並肩坐在這兒,看著這人間天堂一般的美景,那該多好……可是……,楊浩轉首望向天邊火燒一般的雲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伊人已在天堂,我卻還在人間。
草原上,天堂般的美麗。
一座座白色的帳篷像一朵朵白色的蘑菇,散落在油綠的大草原上。這是一處軍營,同樣地處西北,與楊浩他們此時歇營的地方只有一天半的馬程。
這是蕭後親率的一支人馬。契丹人各自行動之後,在大宋的北方邊鎮任意肆虐劫掠一番,然後分頭返回契丹。有向東繞道回去的,也有向西繞道返回的,只要避開了廣原正北方那片橫亙的山脈,以他們的快馬自然無一處去不得。
羅冬兒坐在車轅上,蜷著雙腿,雙手托腮看著遠方,痴痴地出神。她從霸州出來,一路想著她的浩哥哥,那一天,千軍萬馬、槍戟如林,她終於看到她的浩哥哥了,他單騎獨馬,衝到兩軍陣前,只為救起一個孩子。
那時,只要有一個士卒失手放箭,可能就要了他的性命。畢竟,這種事憑的是膽氣,而不是武力。可是,就連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契丹漢子,都對他豎起大指嘖嘖稱讚呢。
“那是我的男人!”看到契丹漢子們欽佩的神情時,羅冬兒扶著戎車的欄杆,心中既驕傲又自豪。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受人欽仰的男子漢?我的男人是個連敵人都欽佩他的大英雄!一想到這一點,羅冬兒心裡就甜甜的,看到那些彪悍魁梧、面目兇惡的契丹武士時,心中也不那麼怕了。
可是……什麼時候我才能跟浩哥哥相見呢?我現在正在去契丹的路上,他們又到我們宋國‘打草谷’了,一國的軍隊,也要做這樣的強盜行徑。真叫人難以想象下著命令的,竟是人他們的皇后娘娘,那麼美的一個女子,怎麼就能眼皮都不眨地說出搶和殺來?北國人,真的與我們中原大不一樣,我們中原人的皇后娘娘,會做賢明淑良的後宮之主,永遠也不可能披上盔甲,帶兵馳騁千里,殺奔戰場的。
聽那位契丹人的皇后娘娘說,他們的疆域比大宋還要大得多,東臨黃海,西抵金山,幅員萬里,遼闊無邊。我這一去,可還有機會見到浩哥哥麼?什麼時候才能求得那位皇后娘娘的開恩放了我呢?
羅冬兒幽幽地一聲嘆,忽聽身旁腳步聲響起,羅冬兒扭頭一看,只見耶律休哥穿著一件漢式涼衫,敞著懷大步走來,打扮十分粗獷,那一頭烏髮挽在他寬寬的肩側,髮梢還在垂著水滴,顯是剛剛沐浴過。
羅冬兒連忙起身,學者契丹人對他的稱呼乖巧地喚道:“休哥大人。”
耶律休哥一見她忙笑道:“不必拘禮,你坐你的。”他站定身子,四下張望一番,喃喃自語道:“奇怪,這時辰,它早該回來了。”
羅冬兒怯怯地道:“休哥大人在找甚麼?”
耶律休哥心神不屬地道:“在找我的鷹,真是奇怪,這一往一返,到這時辰無論如何也該回來了呀,這鷹是我親手熬練的,它不會亂吃陷阱下的食物,以他的神俊也休息有誰能射得到它,應該不會出事啊。”
耶律休哥(不認識)著劍眉,揹著雙手在地上大步踱來踱去,他衣懷敞開,胸口紋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青色狼頭,看著十分的猙獰兇狠,羅冬兒不禁膽怯地退了幾步。
耶律休哥一扭頭窺見她的動作,忽地笑了起來:“害怕?”
羅冬兒點點頭,又怕觸怒了他,忙又解釋道:“我怕……那狼……很兇惡。”
“狼?狼比得上人兇惡麼。”耶律休哥在車轅上坐了起來,望著前方的草原,漫聲道:“”狼只有餓肚子的時候,才會為了活命去捕殺獵物,而人不同,人會為了權勢撒殺人、會為了金錢殺人、會為了名氣殺人,甚至……只為了覺得有趣而殺人……你說……狼
和人比起來,誰更兇惡呢?“
“:當然是……人更兇惡!”
羅冬兒起在他們漢人在領土上燒殺搶掠的惡得,忽然鼓足勇氣,一語雙關地應了一聲。
可惜論起人情世故,她在這個耶律休哥面前這稚嫩的很,耶律休哥睨她一眼,微笑道:“姑娘這是在譴責我們入侵中原麼?軍國大事,你不懂,呵呵,那我就說點你能聽懂的。”
他站起來,雙手負在身後緩緩起出幾步,面向草原站定,雖是衣衫半敞,但他身材偉岸,睥睨之間頗具豪氣:“姑娘,今日你責怪我契丹出兵侵入中原,你可不要忘了,是你們宋人先打的北漢,打北漢的目的何在?趙皇帝御駕親征,難道只為的的那一城數縣,十數萬軍民?我們今日不發兵,來日你們宋人也必會麼看到……)我們的領土的。”
他站定身子,指著南方道:“你們發兵北上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吃還是為了穿?都不是,我們北方比大宋困苦一百倍。你們漢人發兵只是為了開疆拓土,建一世功勳,為帝王頭上增光添彩。可我們呢?
我們草原上的部落,每年都要遊牧千里,只為掙一口飯吃。可我們這兒太苦了,一遇白災,漫天大雪,數不盡的牛羊凍死:一遇黑災,牲畜缺水,疾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產,還是大批的牲畜死亡,那些牧民怎麼辦?在你們喊人眼中,我們契丹人都是兇狠的狼,可是羊餓了該吃草,狼餓了呢?難道就該白白餓死?憑甚麼!
在草原上,為了一塊豐美的草地,同屬一族的兩個部落間還要鬥個你死我活,何況是為了活命。弱國漢家二郎和我們契丹人換一個位置,你們生活在草原上,我們生活在中土,你們一樣會整天想著往南打,去那花花世界做主人。”
他轉向羅東兒,齜著一口雪白的牙齒,就像一頭狼似的,嘴角帶著一抹譏諷的笑意:“這麼多年,我們契丹人沒有南下,中原可曾太平過嗎?沒有,你們漢人為了權勢地位,一直打打殺殺,啥了多少人、使了多少殘酷的手段,難道不比我們契丹人狠?等到大宋吞併諸國,一統天下的時候,一定還是貪心不足,那時就會巴望著把幽雲十六州也拿過去,所有的沃土,你們都要佔了。所有的險要,你們都扼守住了,我們呢,就應該被趕到窮鄉僻壤去自生自滅,一樣是人,憑什麼?難道是天道公義,合該你們漢人享福?憑的不過是你們的武力!
若憑公義道理,那麼就坐下來好好談談,中原沃土、花花世界,也分我們契丹人一杯羹好了,中原人肯麼?好吧,我耶律休哥也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麼真正的公義,一切都憑力量講話。如果你們漢人如果有力量呢?你們又憑甚麼要求我們必須得安於現狀?姑娘,你是漢人,你覺得我們不對。如果,你是個契丹人呢?你會怎麼想?”
羅冬兒胸中有了怒氣,指責道:“休哥大人,如果劫掠糧草是為了活命,那麼胡亂殺害手無寸鐵的百姓,**漢家女子,又有什麼堂皇的理由?”
耶律休哥呲牙一笑,說道:“我說的是戰爭的理由,根本就在於此,至於戰亂一起,隨之衍生的許多事情,已不是發動戰爭者所能控制的了。我們的勇士窮的就像叫花子,要鼓勵他們勇猛作戰,我們又無從封賞,那隻好靠他們自己去搶。你們中原殺伐之時,貧窮的一方何嘗不曾做過這種事來?既是你死我活的對手,還指望我們一無所有的一方對敵人文質彬彬,那不是一個大笑話?”
這些契丹貴族平素不但穿漢服、說漢語,諸如《詩經》、《禮記》、《春秋》、《論語》、等中原著作他們也學得十分透徹,辯論起來,頭頭是道。耶律休哥滔滔不絕又說出一番話來,見羅冬兒不作聲了,不由哈哈大笑。
他轉身看了一眼天邊彤紅的火燒雲,忽地想到暮色將至不由笑聲一斂,臉色又轉沉重:“奇怪,還是沒有回來,它這一趟傳遞的是蕭後的軍令,若是出了岔子,只怕要誤大事。不行,我得去見見皇后娘娘稟報一聲,萬不得已時,我便率一支人馬南下接應接應才好。”
想到這兒,耶律休哥急急束起衣衫,撮唇打了一個唿哨,草地上卸了馬鞍正悠閒吃草額群馬中立時奔出一匹棗紅馬來,向他狂奔過來,馬鬃迎風,如同火苗。
耶律休哥伸掌一按,便躍上了光溜溜的馬背,他扭過頭去,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飾對羅冬兒的愛意:“姑娘,你一弱質女流,還是安心隨我們往契丹去吧。到了那兒,你就會發現,我們契丹男兒,也多得是大義凜然的英雄漢子。只不過,你漢人維護的是漢人的義,我們契丹男兒維護的是契丹人的義。你會發現,我們契丹女子,一樣是賢妻良母。你們眼中的草原狼,其實一樣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我希望,你會喜歡上這個地方,喜歡了這個地方的人,永遠留在這兒!”
耶律休哥說完,一拍馬股,便向皇后中的中軍大帳飛馳而去。
夜色深了,皓月當空,昭得大地一片清亮。
唐焰焰在寬敞的馬車裡鋪好柔軟的被褥,剛想扭身掩好窗簾,寬衣解帶,忽地狗兒從窗口探出了腦袋。
“小焱(四個火,打不出來),這麼晚了不睡覺,還要來找姐姐玩麼?”
“噓……”狗兒伸出食指豎面唇上,鬼鬼祟祟地四下一看,招手道:“焰姐姐,快跟我來。”
“什麼事呀,你這小東西倒精神的很,姐姐都困了。”、
“姐姐快來看,一會兒就行。”
唐焰焰莫名其妙,悄悄地溜下了車,狗兒立即拉住她的手,興高采烈地道:“焰焰姐噤聲,可別出了動靜,走,小焱帶你去看好玩的事情。”
狗兒不由分說,拉起唐焰焰就走,唐焰焰大是好奇,忙放輕了腳
步,隨著她跑過一段草原,拐進了湖邊林中。
“姐姐輕一些,小聲,小聲。”
“到底什麼事呀?”
“你看看就知道了,來。”狗兒得意洋洋,像是有什麼好東西賣弄似的,拉著她的手七拐八拐地繞進林去,小聲道:“,小聲一點。”
唐焰焰按下眼前一根樹枝,探頭往前一看,只見前方樹上掛著一盞燈籠,楊浩站在那兒,身邊放了一隻木桶,他哼著歌兒,正拿著瓢舀著水沖洗身子,然後用一塊絲瓜囊子搓洗著身子!
老天啊,他竟是一絲不掛的。老天啊,他……他轉過身來啦……唐焰焰在心底慘呼一聲:“老天啊,本姑娘的一世英名啊……全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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