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仍須一戰!
這是宰相房喬的建議,房喬是文官,但不是純粹的文官,他是最早一批跟隨李世民打天下的文人,而且在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房喬扮演的角色便是秦王府記室,參與軍謀大事。
李素所獻的是不戰之策,不戰而屈人之兵,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來說,它實現了利益的最大化。李素獻此策時是完全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的,畢竟,他對這個時代來說,確實只是個旁觀者,談不上愛,更沒有恨,如同翻閱著一部活生生的史書,歷史該走到哪個進程,該是怎樣的結果,他只是脫口而出。
而房喬堅持認為先打再和,也是老成謀國之言,甚至比李素看得更遠。
吐蕃大軍壓境,兵臨城下,這是挑釁,是威脅,儘管暫時沒有攻城屠城,但仍踐踏了大唐的尊嚴,大軍壓境之時答應和親,看在天下人眼裡便是妥協,大唐是天可汗之國,尊嚴絕不容許被觸犯,不論後面與吐蕃如何相處,至少必須打一仗再說,這一仗付出多少生命,多少財力人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打出一個結果,打給吐蕃看,也打給那些周邊的鄰國看。
甘露殿內的君臣皆是百戰將軍,文官們也都不是吃素的,房喬只說了這一句話,眾人頓時明悟了。
“戰!”
武將們高高舉起了拳頭,異口同聲,殺氣騰騰。
李世民點頭:“好,戰!”
東陽怔怔看著殿內充斥蔓延的一股戾氣,嚇得畏縮在一旁不敢出聲。
李世民神情淡漠地下旨。
“旨令:侯君集為當彌道行營大總管,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為白蘭道行軍總管,左武衛將軍牛進達為闊水道行軍總管,右領軍將軍劉蘭為洮河道行軍總管。徵召關中府兵五萬,出征松州,將松贊干布小兒與朕拿下!”
眾將凜然抱拳領旨。
這次又沒搶到出戰機會的程咬金張了張嘴,然而此刻群情激奮,況且聖旨已下,斷難更改。只得悻悻哼了一聲,耷拉著腦袋不出聲了。
李靖卻是一副悠閒模樣,哂然一笑,眼睛半闔半睜,似入定老僧。
貞觀四年,李靖北擊突厥,活擒頡利可汗,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這個功勞太大了,大得令李靖承受不起。也令一向博懷能容的李世民也產生了些許不安,四個金光大字反覆在他和李靖的腦海裡閃現,“功高震主”。
後來御史大夫蕭瑀參奏李靖北擊突厥時縱容部屬搶掠,藉著這個平時根本拿不上臺面的理由,李世民將李靖叫進宮狠狠談了一次人生,李靖談完後便懂了,從此閉門謝客,深居簡出。絕不主動參與朝事軍務。
李世民也放心了,從此吃得下睡得著了。是皆大歡喜還是一家歡喜一家愁,各人自知。
眾將領命即將散去時,李世民神情若有所思,淡淡道:“那個太平村的李素小小年紀,難得竟有如此見地,可惜此子志不在朝堂……然則我大唐百廢待興之時。朕怎能眼見英才隱於野,而不為朕所用?”
東陽聞言心中一緊,收在袖中的小拳頭攥得緊緊的,臉色忽地蒼白起來。
李世民沒注意到東陽的表情,扭頭笑著望向牛進達:“進達。”
“臣在。”
“朕決定破例徵召此子入府兵。嗯,還是封個官吧……”李世民沉吟片刻,笑道:“便封李素為行軍總管府錄事參軍,參預軍機事。此子入軍後,進達好生照拂,還是個十幾歲的奶娃子,卻也是難得的人才。”
“臣領旨。”
“錄事參軍”是從八品,算是個很微妙的職位,若在地方上相當於監察御史,若在軍中則相當於隨軍參謀,說實權的話,似乎什麼都能管,但仔細一尋味,能管卻不能治,也就是隻有建議權沒有處理權,更像是一個閒散官職。
現在既然在錄事參軍前面加了一句“行軍總管府”,那就是說這個職位能管事的範圍僅限於軍中,即大將軍身邊的隨軍參謀。
李世民給李素封的這個官卻也是頗費思量,官不大,卻能隨時給牛進達出主意,兩軍交戰非同兒戲,當然也不能指望一個小娃子能對這場戰爭起到什麼驚天動地的作用,把李素扔進軍中多少有點撒網撈魚的味道,一網撒下去,能不能撈到魚看天意。
重要的是李世民要表明的態度,作為皇帝,他絕不能容許眼皮子底下的人才安逸地隱居鄉野,而不能為他所用。
原本臉色蒼白的東陽聽到父皇如此任命後,神情雖仍有幾分惶然,卻比剛才好了許多。
行軍總管府的錄事參軍是官,不是上陣衝鋒打仗的軍士,而且是與總管大將軍形影不離的參謀,除了從長安到松州行軍辛苦一點,安全倒是無虞的,除非此戰唐軍大敗,被敵軍連帥帳都一鍋端了。
牛進達是赫赫有名的百戰老將,相比其他名將用兵,如李靖用兵以正,氣勢磅礴獅子搏兔,李績用兵以詭,鈍刀子割肉,令敵人生不如死,程咬金用兵以猛,直來直去一拳狠狠砸來,管他什麼魑魅魍魎一拳全砸了,而牛進達用兵卻是出了名的穩,穩紮穩打,絕不冒進,寧願舍了軍功和戰果,也要先確保己方將士的安全,東陽可以肯定,以牛進達用兵之穩,戰事再不利,也不至於被敵軍端了中軍帥帳的地步,李素跟著牛進達,性命必然無礙的。
李世民沒有將李素分到侯君集或劉蘭的帳下,而是直接安排給了用兵最穩的牛進達,也是費了心思的。
聖旨已下,無從更改,東陽有心想私下再勸勸,看到李世民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即將脫口的言語卻卡在嗓子裡,一個字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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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渾然不覺自己已被當今陛下綁上了戰車,是真正的戰車。
他仍在為自己的產業忙碌著,每天睡覺前掰著手指細細算一會兒帳,便覺得生活無限美好,他正以無比**的姿勢迎來了事業上升期。
趙掌櫃在長安縣衙受的傷差不多好了,請人做了一塊大得離譜的黑底金字招牌,把李世民御筆親題的“李記印書坊”高高掛在新店鋪的門楣上。
長安城裡的文人們沸騰了。
陛下親筆題字啊,大唐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這家店的掌櫃到底什麼來路?
無數驚疑的目光裡,李記印書坊開業了,有了當今陛下的親筆題字,文人們彷彿受了鼓勵似的紛紛走進店內,印書坊重新開業第一天便生意興隆,至於賺了多少錢……李素左算右算之後得出一個很吃驚的結論——很多!
這年頭有算籌,卻是一塊塊的竹片,李素怎麼都不會用,……是不是該發明算盤了?
相比印書坊,程家和李素合夥的酒肆卻是來勢洶洶,程家做買賣也和程咬金領兵的風格一樣,招數大開大合,一開便是十家,位置選得好,東西兩市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位置最佳的店鋪買了下來,然後非常高調地開張慶祝,當然,明面上與盧國公府和李素都無關,酒肆全部交給一個與程家血緣關係足有十萬八千里的遠房親戚打理。
五步倒的上市,令長安城轟動了一陣,這年頭的酒除了權貴喝的三勒漿外,平民百姓喝的基本都是濁酒,稻麥所釀,但發酵不夠充分,比如那句有名的“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壚。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聽起來文雅悠長,意境十足吧?其實所謂“綠蟻酒”,便是發酵不夠充分的米酒,屬於下等酒,嗯,窮酸文人沒錢又犯了酒癮就喝這個,喝完以後覺得自己這麼清高的人喝這種下等酒實在沒面子,於是憋紅了臉憋出這麼一首詩來,算是聊以遮羞。
五步倒上市後,長安城無論文人和販夫都瘋了,一口下去肚子裡火辣辣的燒得痛快,叫酒肆夥計打個二兩,足以大醉半天,而且喝得也痛快,不像別的酒,喝了大半桶都沒感覺。
酒是好酒,只不過這酒的名字……
文人們暗暗鄙夷的同時,只好搖頭,算了,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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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比印書坊更賺,這是李素得出的結論。畢竟長安城裡文人不多,肯自己掏錢印書的文人更少,但酒這個東西是消耗品,每個人都無法拒絕的,更何況程家一口氣在長安城裡開了十家。
現在令李素寢食難安的是,……程家到底會不會分錢啊?以程咬金那流氓性子來說,還真幹得出獨吞的事,那時李素該爬高樓一臉走投無路狀叫程家結帳分紅呢,還是把程處默一棍子敲暈綁票,威脅程家不給錢就撕票?
越想越覺得不安,這種獨吞的事,李素前世也幹過不少,只希望程咬金的人品比他自己強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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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有一更,可能稍微晚一點點,又在調整作息,快晚上才起床,睡過頭了,不好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