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子京又帶了封信過來,信中司南伯範建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似乎朝廷裡發生了一些讓他有些擔心的事情,但是從字面上判斷,這件事情和長公主那邊並沒有任何關聯。範閒皺眉心想會是什麼事?等拆開王啟年那邊的信。兩張紙上的內容互相對照,事情便明顯了起來。
“經商辦政務,如今是院務,這套流程要走多久呢?”範閒看著窗外的黑雪天,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知道出使北齊的任務,終究會落到自己這個接待副使的頭上。一方面是自己那次殿上酒後撒潑,鋒芒太過,自己就算躲到蒼山來也不足以平息湖面。
二來那個一直沒有見過面的陳萍萍,母親當年的親密戰友。很明顯想讓自己接監察院的班,這也從費介老師那裡得到了證明。而如果想要接監察院的班。這個難度甚至比當宰相都要大一些。不能因為自己的家世,自己的些許才名,便可以震懾住院中數千名陰暗無比的密探。
監察院不是一般的六部衙門,沒有能力的人,終於只能混得一時,不能控制一世,而監察院身為皇帝陛下最倚重的特務機構。最需要的便是穩定。所以陳萍萍將這個任務交給了自己,如果能夠成功地將言冰雲救回來,那麼自己一舉可以獲得言若誨的好感。而那位言公子回京之後。一定會馬上上位,加上費介與陳萍萍的暗中安排。自己就可以獲得至少一半頭目的支持。
問題在於父親範建似乎只想讓自己平平安安地接受內庫,當一個富家翁算了。
兩者之間究竟如何取捨。範閒知道自己並沒有太多的發言權,就看那位皇帝陛下究竟是怎麼想的了。想到那位陛下,範閒的眉宇皺得愈發厲害,如果自己真的逐漸接手監察院,似乎只能證明自己的某個恐怖猜想。
出使北齊,是一次鍍金的機會,但範閒清楚,如果自己只是黃銅,再怎麼鍍,也不可能變成黃金。雖然此時的他,依然不知道監察院的計劃中最險的那部分,但他也能猜到,此次北行,一定會很不尋常。
窗外風雪交加,長長的行廊那頭,隱隱有歡笑聲透了出來,也有火紅的光亮透出來。在這雪夜中,讓人無比溫暖。
範閒將兩封信放到手掌間,面不改色地揉成粉末,開窗扔到了雪地之上,粉末與粉雪一混,再也找不出來了,而外面的夜風也吹了進來,撲面生寒。
屋內明燭一暗後更亮了些。
“快把窗戶關上,凍死了。”早早上床的婉兒從被窩裡可憐兮兮地伸出半張臉,嘴和鼻子都躲在被面下,一雙會說話的雙眼望著範閒:“快睡吧,任她們瘋去,哥哥挺乖的,你不要擔心。”
範閒微笑著走到床邊坐下,很自然地將手伸被社窩裡,輕輕撫著妻子豐腴的胸部,嘴裡卻說著旁的事:“大寶自然乖,不過你又不得不知道我們那個好弟弟,不管著,說不定明天又要帶大寶去山上捉熊去。”
大婚已久,林婉兒卻仍然沒有適應自家相公隨時隨地伸過來的那手,臉上紅通通的,眼睛裡似乎要淌出水來一般,反手捉住自己胸脯上那雙賊手,說道:“又不老實了。”
“娘子喚我來睡,我哪敢老實?”範閒呵呵一笑,反手一掌,明燭頓時熄滅,只留下一處靜室,一對夫婦。一陣悉悉索索解衣的聲音之後,範閒脫得只剩下了件單衣,穿進了被窩裡,林婉兒被他身上的冰涼一沁,忍不住抖了一下,說道:“每天晚上都這麼晚上床,也不知道坐桌子前幹什麼?”
“這算是閨怨嗎?”範閒調笑著這個小妻子,婉兒今年還未滿十六,放在自己前世,還是一個被父母寶貝在手心裡的小姑娘,而今卻成了自己的妻子,夜夜求歡不停,也不知道她禁受不禁受的住,一邊想著,一邊手掌卻不由自地在婉兒柔軟的胸上揉弄了起來,隔著那件滑綢單衣,這種豐膩滑美的觸感,更是讓他感覺暢美無比。
林婉兒輕聲嗯了一聲,整個人倚在了他的懷裡。
範閒低頭噙住她那瓣肉肉的嘴唇,兩個人的身體緩緩磨擦著,室內的溫度似乎都升高了起來,兩個的身體都有些微微發燙。
…
雲散雨停霧氣清,花開花合終有時。
窗外風雪依然。衾被之中溫暖如春。困澀無力的婉兒羞羞地低頭鑽在範閒懷裡,範閒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妻子,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婉兒的唇,不知怎地就想到當初慶廟裡那隻雞腿來。
“你…你的手不乾淨。”婉兒又羞又氣地把頭轉開。
範閒溫柔笑道:“哪裡又不乾淨了?我們好婉兒身上每一處都是乾淨的。”
林婉兒生怕夫君還說出些更羞人的話來,趕緊轉了話題:“到底去不去北齊呢?”
範閒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反問道:“你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
“嗯?”黑暗之中看不到婉兒的神情,但想來一定是很緊張夫君為何問出這樣一句話來,在這個世界上出嫁從夫,哪看半途而折返的道理。又氣又急道:“相公為何這樣問。”
範閒這才知道問了句不合適的話,苦笑解釋道:“只是隨口一問。”其實他畢竟還有著前世的某些習性。雖然與婉兒拜了天地,喝了同杯,但總想從這可愛煞的女孩子嘴中聽到某些東西。
“隨口一問?”林婉兒半信半疑,柔弱說道:“相公是在想思思姑娘的事情吧。”
這一說範閒才想起一直被自己刻意留在京都範宅的思思,藤子京說過,她在京裡過的不錯,但奶奶瞎鬧的這麼一通。自己總要解決才是。
他安慰婉兒說道:“哪有心思想這些,只是咱們二人是要在一處打混一輩子的買賣,當然要謀劃個長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親一向看我不順眼。”
這話說得新鮮有趣,而且一處打混一輩子幾個字落入婉兒耳中,讓她心頭一片溫潤,十分滿足。幽幽應道:“出嫁從夫,我還有什麼法子。”
“那就結了。”黑暗之中,範閒微微笑著,唇角的線條顯得十分溫柔,輕聲說道:“京裡的貴人在打一桌很大的麻將,不知道相公我能不能胡牌。”
婉兒微笑應道:“打黑拳這種事情,我不如你,打牌這種事情,你不如我。”這是範閒在殿前將莊墨韓激到吐血的句子,早已傳遍了京都。
…
窗外風雪急,無法入睡的範若若撐著一隻傘,望善黑夜裡的遠方,小心地與石坪邊緣保持著距離。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她的心裡有些空虛,自己最敬慕的兄長已經大婚了,自己的未來在哪裡?哥哥說過自己應該像思轍一樣,找到某種值得為之付出一生的東西,或許是感情,或許是詩畫,可是自己卻真的不清楚,到底自己應該追求什麼。
雪花簌簌落在傘上,敲打在她的心上。
蒙著那塊亙古不變黑布的五竹悄聲來到她的身後,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在範若若的耳朵裡響了起來:“你能保守秘密嗎?”
第二日清晨,範閒練功回來,有些意外地發現大寶正圍著一件狐皮大氅,一臉滿足地望著莊園下方的山崖。範閒擔心他一不小心失足摔下青坪,趕緊走了過去,輕聲問道:“大寶,在看什麼呢?”
大寶傻傻地咧嘴一笑,指給他看:“小閒閒,那裡有大白鳥。”
遠處的山中,隱隱有白霧升起,正有幾隻黑頸黑尾的白鶴正在那裡彎頸覓食,忽而仰頭而歌,清脆至極卻又連綿不停,在叫聲中白鶴張翅而舞,十分美麗。
範閒微微一怔,心想這寒冬天氣,怎麼還能看見鶴留在蒼山上,難道那裡會有溫泉?鶴性自由,不喜拘束,所以遠方的鶴舞看上去十分灑脫隨意,範閒由不得深深吸了一口氣,精神為之一振。
“大寶啊,你喜歡那些鳥嗎?”
“不喜歡。”
範閒略覺詫異,微笑問道:“為什麼呢?難道它們舞得不好看?”
大寶抿抿厚厚的嘴唇說道:“老跳太累,大寶看著發慌。”
範閒哈哈一笑,拍了拍大舅子厚實的肩膀,不知道為什麼,入京都之後倒是和大寶的三次談話讓他感覺最為放鬆,也許是因為對方真的像個小孩子的緣故,所以自己不需要擔心什麼吧?
鶴舞雖美,確實太累。
“大寶,這幾天玩的怎麼樣?”
大寶開闊的眉宇間顯現出一絲惘然,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但他仍然很努力地想回答清楚,吱吱唔唔說道:“挺…挺…好,打麻將…小胖子發脾氣,挺…好玩。”
範閒呵呵一笑,看著石坪下方的厚厚雪林,遠處的霧氣,霧氣中的白鶴,良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