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振邦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俠客情結,一個成為大俠的夢想,所以他年輕的時候跟隨葉雲修學武術,希望成為一個鋤強扶弱的大俠。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蘇振邦知道現實和夢想之間的差距,所以他選擇了那個時代最貼近於“大俠”的行業——軍人。
歲月無情,這一把“時光”的殺豬刀將多少人的夢想斬碎,人到中年自然會收回心思開始持家度日。其實,蘇振邦的“大俠情結”一直都在,只不過深藏在內心的深處。
蘇振邦剛推著自行車剛進了廠子,後面就傳來一個呼喊的聲音,他停下車子,轉頭看見三車間的老王步履蹣跚地跑了過來。
“蘇廠長,我求你了,你發我點工資吧。我真的急用啊!”
老王是機械廠的老員工了,四十多歲的人卻彷彿五十多一般,似乎比以前老了很多。
蘇振邦看著老王憔悴的面容,趕緊安慰道:“老王,有話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蘇廠長,我家那個二小子在外面上工摔斷了腿,現在在醫院等著錢做手術呢。”老王一個大男人,現在一把鼻子一把淚地哭訴道:“這都三個月沒發工資了,家裡是實在沒什麼錢了。”
“老王,你沒去財務科找小劉科長麼?”
蘇振邦知道老王家的二小子,前段時間聽說和別人在外地上工,怎麼一下子就摔斷了腿呢。
老王顯然是在劉科長那裡受了不少白眼,憋屈地說道:“去找了,可……可是……李科長說沒有,還說我不懂得以廠為家的道理,她說現在場子這麼難,怎麼還給廠子添麻煩。”
“放他孃的狗臭屁。”
蘇振邦一聽這話就火了,忍不住爆粗口,別人不知道工廠的實際財務情況,他作為副廠長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跟我去,我看他敢不給你預支。”蘇振邦推著車子,就領著老王向財務科走去。
“蘇廠長,這,這不好吧?她和廠長……”老王知道蘇振邦一直都是工人們心裡可信任的人,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想讓蘇振邦和那一方人因為自己出現不可調和的矛盾。
“你怕什麼啊?你家二小子不是還在醫院裡等著用錢的麼?”蘇振邦看老王的樣子,不禁有些“怒其不爭”。
蘇振邦帶著老王就進了財務科,發現那個小劉正面前放著一杯熱茶,翹著二郎腿,拿著一張報紙在那悠哉悠哉呢。蘇振邦一下子闖進來,倒是嚇了這位花枝招展的劉科長一跳。
“小劉同志,我想問問你為什麼不給王大喜同志預支工資啊?”蘇振邦聲音生硬地直接開門見山道。
“這個,這個,蘇廠長,你是知道廠裡的情況的,這廠子……”劉彩娥雖然是財務科長,可是這個財務科長卻是名不正、言不順地靠著廠長得來的,要不怎麼能輪的上她。
“我是廠裡的副廠長,我能不知道廠裡情況啊。就算再怎麼樣,老王同志的幾百塊錢還是有的吧,老王的兒子還在醫院裡躺著等著錢來救命呢。”蘇振邦先是語氣嚴厲,慢慢地有緩和下來:“小劉同志,幾個月不發工資了,老王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別看劉彩娥平時在廠裡仗著和廠長不清不楚的關係,四處橫行無忌,但是她最怕的就是蘇振邦這個“冷麵閻王”。蘇振邦這人在工作中對待某些他看不慣的行為是十分嚴厲的,而且那種從戰場上帶回來的氣質著實是有些嚇人。現在明顯蘇振邦已經發火了,劉彩娥站在旁邊只能不住地點頭稱是。
“小劉同志,希望你幫老王解決一下吧。”蘇振邦看著劉彩娥,語氣近乎命令地說道。
“好的,蘇廠長,我馬上給老汪那個把這幾個月的工資給發了,然後再給他預支一個月的工資。”劉彩娥現在只剩下小雞啄米般地點頭答應了。
蘇振邦看著劉彩娥把錢交到了老王的手裡,才帶著老王離開。剛出門沒多遠,老王就滿臉感激地對蘇振邦說道:“蘇廠長,真是謝謝你了,真是謝謝了。”
“行了,老王,趕緊去醫院吧。錢夠不夠?不夠我再借你一點。”蘇振邦看著老王一臉的感激,不盡有些慚愧:“老王,是我的工作沒做好啊。”
“蘇廠長,我們都知道你一直都為我們工人好,我們都知道不怨你。”老王頗有些動情地說道。
“好了,趕緊去醫院吧。”蘇振邦在老王千恩萬謝之下送走了他。
這邊剛回到辦公室沒多久,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蘇振邦拿起來說了幾句就掛了,然後一臉冷笑地向會議室走去。
廠長辦公室裡,廠長黃升民正一臉不爽地和機械廠黨委副書記鄭建興在談著什麼,而劉彩娥則是一臉委屈地站在旁邊。
“老鄭,這事到底怎麼辦?”黃升民向身邊的人問道。
“量他蘇振邦也掀不起什麼大浪,有什麼可怕的。”鄭建興顯然是沒將蘇振邦放在眼裡:“他要是真有本事,憑他那性格這幾年能光看著不管啊。更何況,我們上面還有人呢。”
“對,對,一會開會得好好敲打敲打這個姓蘇的一下不可。”黃升民躍躍欲試地說道。
蘇辰雨當然不知道蘇振邦馬上就要面臨一場嚴峻的考驗,他現在正一步三晃地走進圖書館。剛進圖書館,蘇辰雨就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瞪著她,似乎還是不友善的“目光”。於是蘇辰雨趕緊開啟“雷達模式”,在不遠處的一個座位上發現了目光的主人——田筱璐。
“你前幾天怎麼沒來,我們不是約好的嘛。”田筱璐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蘇辰雨,語氣帶著不善地問道。
蘇辰雨這廝很沒誠意地對田筱璐說道:“家裡有事啊,臨時出不來。對不起,對不起。”
“沒誠意,不過,算了。”田筱璐覺得對一個孩子幹嘛那麼嚴厲,不過一想到這幾天自己在這裡翹首以盼那麼久,不禁又氣上心頭。
“你有什麼事啊?耽擱了這麼幾天?”
田筱璐始終覺得蘇辰雨給人的感覺彷彿不是個小孩子,而是一個精通世事的成年人。
“跟你說你也不知道啊,安心看你的書吧。”蘇辰雨的語氣讓田筱璐好一陣不爽。
“怎麼沒有?我爸可是……”
田筱璐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一雙大眼睛看著蘇辰雨似乎有些難言之隱。
“你爸是李剛啊?”蘇辰雨調笑田筱璐道。
田筱璐很顯然不知道李剛的大名,趕緊爭辯道:“什麼李剛啊?我爸是田明理。”
“好,知道了。”蘇辰雨雖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可是對此並不感冒,於是將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回到書本上。
田筱璐看蘇辰雨不理自己,不禁有些好奇地追問道:“你不知道我爸是誰啊?”
“我幹嘛要知道你爸是誰?難不成你爸還是天王老子不成?或者說你爸是李剛?”蘇辰雨繼續看著書,語氣有些不爽地說道。
田筱璐看蘇辰雨這個樣子,不禁在心裡對自己說道,他是個小孩子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情呢,或許,以後他就知道,算了,現在還是不要說破的好——不過,這個李剛是誰啊?
晨光機械廠的會議室裡,坐在上位的廠長兼書記黃升民正在唾沫橫飛地講些什麼,下面的幾個人喝茶的喝茶、抽菸的抽菸。這次會議是機械廠內部的黨委會議,除了廠長黃升民、副廠長蘇振邦、黨委副書記鄭建興之外,還有工會主席王成建,兩個主抓生產的副廠長和另外兩個黨委委員。至於劉彩娥同志還沒資格出席這個會議,她連個黨員都不是,何談出席黨委會議之說。
“同志們,我剛才已經講了新建辦公大樓的重要性和迫切性,而且上級黨委也不反對這個事情。你們覺得怎麼樣?”黃升民終於結束了自己滔滔不絕的演講,停下來對大家說道:“建興同志,你來談談嘛。”
“既然書記要讓我談談,我就粗略說說吧。對於這個事情,我是非常贊同。要知道辦公大樓可是我們晨光機械廠的臉面,而且這幾年來我們現在的這個辦公處所已經破舊不堪了。建好了辦公大樓,我們機械廠的臉面好了,自然能更加好地去抓生產嘛。”鄭建興故作語氣平和地說道。
“建興同志談的很好,我們機械廠就得先搞好自己的臉面嘛。成建同志,你的意見呢?”黃升民繼續點名道。
要知道以前開會發言都是黃升民先談,然後是副廠長蘇振邦,接著才是鄭建興和王成建,今天居然直接繞過了蘇振邦,在座的幾位都察覺到了其中的詭異。
蘇振邦也不出聲,只是手託著一個杯子,冷眼看著黃升民的表演,心裡卻是冷笑不止。
王成建五十多歲,是個老好人,他是感覺自己快退休了,也不願攙和進廠裡的一些爭鬥。本來他是不想發言的,可是既然黃升民都點名了,他只能平平淡淡、毫不切題地說了幾句廢話。王成建的態度不禁讓黃升民在心裡罵了一句“老狐狸”,於是接下來又點了其他同志各自談談自己的想法。除了主抓生產的兩個副廠長不同意建這個辦公大樓外,其他人倒是都很順著黃大廠長的意思。
“大家還有什麼說的嘛?沒什麼了吧?”黃升民看除了蘇振邦之外,大家都說了自己的想法,於是問道。
“那我談一談我的看法吧。”
蘇振邦的聲音很不適時宜地響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了過去。
“奧,蘇副廠長還有什麼話說麼?”黃升民陰陽怪氣地說道。
“當然有,而且還有好多的話要說。怎麼?廠長,黨委會還不讓我這個副廠長發言了?”蘇振邦也不示弱,針鋒相對地道:“我黨向來實行的民主集中制吧,我應該有權力發表我的看法吧。”
“當然有,振邦,你談談你的看法吧。”王成建一看雙方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趕緊出言解圍道。
蘇振邦站了起來,掃了掃在座的諸位,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同志們,既然大家都說了自己的看法,那我就談一談我個人的一些想法,我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