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你又捅馬蜂窩了!”邱晴川如是說。
這一回卻不是在邱晴川家裡,而是在凌雅家裡。凌雅的家,依舊在玉蘭市長河區的那個偏僻樓盤,三室兩廳。柳俊來省城辦事,就住在這裡。變變和凌雅成了好朋友之後,兩家之間的來往,密切了許多,柳俊和凌雅經常去變變家串門,秉承來而不往非禮也的古刮,邱晴川和變變自然也要回訪。
得到柳俊的邀請,邱晴”沒有推辭,直接就帶著變受過來了。
凌雅做菜的手藝很一般。基本上都是買的熟菜,自己動手。弄一個蔬菜一個湯,湊乎著招待邱晴川和變變。
變變做菜的手藝遠在凌雅之上,有時候看不過眼,也會捋起袖子拔刀相助,下廚去整一兩個。合口味的菜餚。其實這多半還是為自家男人著想。柳俊吃飯不挑。有什麼吃什麼,管飽就行。邱晴川就不一樣,斯文儒雅,口味也比較叼,飯菜不合口味的話,不會說出來,吃一小碗飯就放下筷子。但凌雅這樣湊乎著對付邱晴川,讓變受暗自不忿。
自家男人還得自家疼,別的女人是靠不住的。
閨蜜也不例外。
凌雅也就趁機偷懶。經常忽悠變變下廚去給大家做好吃的,自己坐享其成。還美其名曰給變叟一個表現的機會。受變也只好哀嘆交友不慎了。
比如這一回,在廚房裡操持的又是變變,凌雅則端茶倒水,伺候兩位老爺聊天說話。
身為副總理的兒子。中央政法委書記的女婿,柳俊無論在哪裡,都註定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網到潛州不久,就整出偌大動靜,自然是鬧得沸沸揚揚的了。
柳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然道:“這個馬蜂窩,不捅不
邱晴川說道:“其實割唐僧肉,已經成為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你這麼幹,等於把潛州所有的區縣幹部全都得罪光了!這個事情,難道就沒有更穩妥一點的辦法?”
應該說,站在朋友的立場,邱晴”是一番好意。柳俊網到潛州市,板凳尚未坐熱,頭上烏紗帽的“代理”二字,還沒有去掉,就搞這麼一出,令得潛州市的區縣幹部們,人人自危,單就官場手法來說,柳俊此舉,非但說不上高明,簡直就是愚蠢。
幾乎沒有一位代市長。會像他這樣蠻幹的。
真把區縣幹部們惹急了。在明年召開的人代會上,讓你柳衙內直接落選,也不是辦不到的。真若如此,這個,跟斗栽得大了。會成為一大笑柄。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柳俊一帆風順的仕途大道,必定因此變得黯淡無光,不說前程就此完結,至少也會影響終生。
今後無論柳俊到哪裡工作,人家都會記得這件事,他的對手們更是會時不時拿這個做文章。
試想一個曾經落選的市長,有什麼資格在別人面前吆五喝六的?從現實來看,沒有一位省部級的封疆大吏,是曾經落選過的。柳俊應該也沒辦法去破這個例。
照柳俊以往表現出來的政治智慧和官場權謀手腕,他不該是這樣魯莽的性格啊?
因而邱睛川也很有些不解。
柳俊沒有急著回答邱晴川的提問,而是端著茶杯,慢慢把玩著,俊朗的臉上,浮現起一絲深思的神情,稍頃,柳俊說道:“晴”我和你不一樣。”
邱晴川淡然道:“以前或許不一樣,現在應該一樣了。”
無疑,柳俊和邱睛川說的,都走出身。邱晴川是正宗紅三代,打小生活在社會的頂層,自身固然是精英人物,卻沒有真正接觸過底層的生活,接觸過底層的平民百姓。也就是所謂的“紅色貴族”
柳俊搖了搖頭,說道:“因為以前不一樣,所以現在也不可能一。
邱晴川就不吭聲,端起茶杯喝茶。
“你沒有真正接觸過普通的老百姓,你不瞭解他們的生活。我瞭解剮
柳俊說道。他豈止走了解,在另一個平行的世界,他就是其中的一員,整整生活了四十年!柳俊說這話,絲毫沒有指責邱晴川的意思,只是敘述一個事實。
“因為沒有及時拿到救濟款,有一個抗洪搶險的功臣,差點就病死
凌雅秀美的臉上就露出關注的神情。
柳俊簡單敘說了一下蔣有才和蔣樺樹父子的遭遇,用的是平鋪手法,只說明情況,不摻雜任何感情。饒是如此,已經聽得凌雅花容失色。她比邱晴川還要“貴族化”nbsp;nbsp;邱猜川因為是家族著力培養的第三悄傑出乎弟,各方面的情況,多少都有一定涉獵,雖然沒有親身經歷,總走了解一些情況。凌雅卻完全不曾真正接觸過社會底層的人和事。聽說一千多元錢就直接關係到一條人命,關係到一個家庭的幸福,關係到一對少年人的前程,凌雅是真的震驚了。
“但是白湖縣的幹部。包括縣委書記方汝成在內,卻打救災款的主意,市裡給他們撥下去九百八十萬,真正落實到受災群眾手裡的,連一牛都不到。其他的,都被他們用各種名義私分了,而且冠冕堂皇。有拿去給自己情人的,有拿去公款吃喝消費的,全縣上下。風氣敗壞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我既然作為潛州市的市長,明明知道了這種情況,豈能坐視不管?”
柳俊緩緩說道。
邱晴川也很受震動。
他忽然發現,柳俊和他確實是不一樣的。
柳俊深通官場權謀詐術。手腕了得,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傑出官場人士,要說他看不清楚這中間的利弊得失,斷無此理。明知道是丐蜂窩,還是去捅了,明知道有可能會引發潛州大部分區縣幹部的強力對抗,柳俊卻義無反顧。
他固守的,是一種良知。是人性的正義和光輝!
這種正義與光輝,正是我們民族生生不息,得以不斷發展,不斷進步的根本所在!
“自反而縮,雖萬千人吾往矣!”
邱猜川感嘆地說道。
凌雅就輕輕握住了柳俊粗糙的大手,望向柳俊的眼神里。滿是驕傲和崇拜。
柳俊笑了笑,說道:“邱行長,你也不必給我戴高帽子,你再給我戴高帽子,該找你的麻煩,我一樣會找的!”
變變正好端著菜從廚房出來,聞言說道:“柳俊,你又出麼蛾子,算計我家晴”啊?”
變變這話,半真半假。在她眼裡,柳衙內著實就是這種不厚道的人。自從邱晴川來到省。柳衙內就沒少麻煩過邱晴川。貌似邱晴川之所以會來省,也是被柳俊忽悠的結果。
這人,已經基本可以哉歸“損友”的行列了。
邱晴川也立即瞪起眼睛。說道:“柳俊,不是我不講義氣。你那個。事,我幫不了,你最好另請高明”說著,邱晴”又加了一句:“你老是跑得太快!”
凌雅忙著起身去接過變變手裡的菜碟,一邊說道:“邱行長。你也不要拒絕得那麼快嘛,柳俊還沒說是啥事呢!”
“還能有啥事,鐵定是他那個租賃計劃!告訴你,免談,省建行沒有開通這個業務!”
邱晴川將門堵得死死的。
自從柳俊去了潛州。潛州就新聞不斷,這人,註定就是一個不肯消停的傢伙。除了此番白湖縣反腐風暴,柳俊引人注目的另一個大手筆,自然就是“拋售國有資產”了。這個事情,比白湖縣的反腐風暴引發的震動還要大。
柳俊要把潛州的家當都賣掉了!
這是近段時間,省官場的一大熱點新聞。
這人還真是能折騰。膽子也夠肥。
潛州市政府的正式報告,尚未遞交到省國資委、省發展委和省政府之前,邱晴川就聽到了消息,腦袋大了一圈都不止。他知道柳俊要落實這個計劃,遲早要將主意打到他邱行長頭上。貌似這樣的“好事”柳市長就從未忘記過邱晴”同志。
但這個事情,邱晴川下定決心拒絕,絕不牽涉進去。
“柳俊,我跟你說啊,你最好免開尊口。這事,我幫不了你。不帶你這樣整的,一傢伙把潛州的國有資產全賣掉,國內還沒有哪家銀行敢於支持你這麼胡搞!不要說省建行不會支持你,就算別的銀行被你忽悠住了,我也絕不會坐視不管,二定向央行反映,堅決制止!”
邱行長義正詞嚴,沒有絲毫轉困餘地。
凌雅秀美的臉上微微變色。
她看得出來,邱晴川是認真的。在她的記憶中,邱晴”還不曾如此正經拒絕過柳俊。可見這個事情在邱晴川心目中是關乎原則的大問題。
和柳俊一樣,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邱晴”很能拿得住主意。
柳俊頓時很不屑地鄙視了邱行長一眼,搖搖頭說道:“我說邱行長,你也不用那麼緊張,誰說我要打銀行的主意了?”
聽說柳俊不是打銀行的主意,邱睛”就鬆了一口氣,不料柳市長接下來的一句話,又令得邱行長差點有吐血的衝動。
柳俊說道:“我不打銀行的主意,我打的是你的主意!這個租賃公司,得你去幫我引進來!”
“不行,我找不到這樣的租賃公司!”
邱晴川一口拒絕。
“你找不到沒關係。我找得到,不過要以你的名義介紹過來罷了
柳俊微笑著說道,直視著邱晴川,看得邱行長頭皮一陣陣發麻,不由長嘆一聲。
誤交損友,要算是邱行長的一大失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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