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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會師(二)

    錢柏林靜靜地看著桌面上擺放著的一份文件,眉頭緊鎖。手中的香菸,已經燃燒到了末端,手指,已經能夠感受到火紅的菸頭那越來越燙的溫度。

    將香菸在菸灰缸裡摁熄,他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陽光猛地湧進了房間,瀰漫在空氣中的煙霧微塵,在瀑布般灑落的陽光之中,無處藏身。

    窗外,傳來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軍用飛行車疾馳而過的風聲和喇叭聲,機甲的引擎轟鳴聲和軍官們的口令聲。雖然這樣的聲音,錢柏林聽了一輩子,不過,他依舊喜歡靜靜地聽,在這顯得有些喧囂的聲浪中,他有一種,生命存在的感受。

    這是斐揚位於查克納長征星域崑崙星的軍事基地。

    這樣的軍事基地,在斐盟的許多成員國裡都有,不過,在查克納,這只是一個由兩國共同建造,用於和平時代軍事合作的臨時站點而已。

    查克納,是一個驕傲的國家。尤其在軍事上。他們,從不主動起釁,從不窮兵黷武,卻能打贏每一場戰爭。

    這是一個天生就不會低頭的民族,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在他們的領土上建立軍事基地,駐紮軍隊。就算是斐揚共和國也不行。

    如果不是這場戰爭,這個基地,恐怕還會繼續保持它三年一次的使用頻率。

    崑崙星這個通往緊鄰雷斯克星系跳躍點的星球,是查克納的兩大前進基地之一。這個星球的名字,據說來源於古代地球的一座山脈。錢柏林聽說過的一句很著名的詩中,就有這座山。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據說,那是一個古代書生在監獄裡寫下的話詩,最終,他被處死。

    不過,他的詩,歷經數千年,依然沒有被歷史抹滅掉那股凜然豪氣。

    那個叫田行健的勒雷少將,好像也是查克納族人。

    錢柏林轉過頭,看了看靜靜躺在辦公桌上的那份文件。他有些不明白,瑪格麗特,為什麼會跟著這個叫田行健的傢伙,離開瑪爾斯自由港。

    在蘇斯艦隊大舉進攻瑪爾斯,東南主航道戰役一觸即的時候,這胖子和他的匪軍,究竟去了哪裡,他們想幹什麼,瑪格麗特,會不會有危險?

    錢柏林有些擔心。

    這已經是他抵達查克納的第三天了。在他離開斐揚都海德菲爾德的時候,聯軍指揮部,就已經下達了組建東部戰區聯軍的命令。

    東部戰區,事實上,就是斐揚和查克納聯軍。

    不過,這不是以前的鬆散聯軍。

    為了對抗蘇斯帝國和傑彭帝國,在東部和東南部的擴張。這一次,無論是斐揚軍部,還是查克納軍部,都已經下定了決心。拿出來的,也逗是最強的力量。

    斐揚投入了九支a級艦隊,十個a級裝甲師,二十個B級裝甲師,三十二個全機械化步兵師和二十艘巨型運輸艦。而查克納共和國,因為是東部戰區的主戰國,乾脆就將其前線指揮部,直接歸入聯軍指揮。

    現在,斐揚的部隊,還在6續抵達集結中。錢柏林,自然也和查克納將領們一道,忙著整理歸入聯軍的部隊,進行人事安排,物資補充,指揮基地建設,分析情報、進行作戰指揮系統的融合。

    等到聯軍最終成型,錢柏林,將就任戰區的副總司令,並率領斐揚艦隊,進入雷斯克星系,於查克納軍隊協同作戰。

    說實話,如果不是黑斯廷斯專門提了那個勒雷少將,錢柏林根本不會去關心一個同盟小國的小小少將。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除了組建聯軍的工作以外,他還得理解消化黑斯廷斯的那張作戰示意圖。對他來說,那是第一要緊的事情。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道格拉斯對長弓星系動的襲擊,已經開始倒計時了。這場戰役,將是整個東南戰局拉開大幕的號角,其勝負,關係到這場大戰,是否能夠有一個好的開始。

    這場戰爭,似乎沒有勒雷人什麼事情。即便是在東南星域,現在的勒雷,也幫補上什麼忙。為什麼,還要去關心一個流落到自由世界的勒雷少將?

    就因為,他手中聚集了一幫烏合之眾?!

    錢柏林看了看時間,上午十點,這時候,應該是道格拉斯和軍部聯繫,回消息的時間了。

    形勢如何對那個勒雷少將,他又會有什麼樣的評價?!

    被白色的電子燈光照得透亮的狹窄通道里,是死一般的寂靜。維生系統特有的哧哧聲和重力系統的轟轟聲,反倒讓通道變得更加沉寂。

    沉默中,瑪格麗特看著胖子那副因為無恥所以無畏的嘴臉,良久,忽然微微一笑,陽光般的淺金色長拂動間,人已轉身當先走進了戰艦通道。

    對這個不講理的勒雷少將,她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了。想要索回【帕爾斯其在這裡跟他鬥氣,不如通過斐揚軍部,直接向貝爾納多特施壓。

    這麼一段日子以來的明爭暗鬥,已經讓瑪格麗特對胖子的無恥,有了極其深刻的瞭解這是第一個能夠讓她怒火中燒的對手,第一個讓她無計可施的對手,也是第一個不在乎她的身份的對手。

    不過,幾次交鋒失敗的挫折感,並沒有讓瑪格麗特感到沮喪,相反,她對胖子的興趣,越來越濃厚。好勝心也越來越強。

    瑪格麗特從五歲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註定了自己將被外公黑斯廷斯的光環所籠罩。她不是那種強烈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偏執狂,也不是那種假裝頹廢憂鬱,對自己的人生不負責任的叛逆腦殘。她不認為一代軍神的光環是自己的負擔。那是自己的外公,是自己身上血脈的淵源,那是基因的榮耀。

    不過,當她在十八歲,贏得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獨立指揮的戰役之後,她開始尋找更強大的對手。

    因為她明白,黑斯廷斯家族的政敵也好,和自己註定會成為競爭手或生死之敵的其他天才級青年指揮官也罷,甚至是那些不開眼的紈絝子弟,都在那片榮光之下,只能揮不到三成的實力。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能選擇的敵人,也不一樣,這些人,不應該是自己的對手,自己的對手,是索伯爾!

    當外公漸漸老去,當戰爭席捲整個人類世界,對決索伯爾,就是自己的宿命!

    能夠被一代軍神帶在身旁,悉心培養二十三年,在普通人的眼中,是何等的一種幸運,可是,對瑪格麗特來說,卻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是無法逃避的命運。

    斐盟和西約的戰爭,事實上就是斐揚共和國和比納爾特帝國的戰爭。

    瑪格麗特至今還記得,當勒雷聯邦遭受加查林帝國入侵時,外公黑斯廷斯將她叫進書房,說的那一番話。那一夜的深談,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是什麼內容。人們只知道,從那一天起,一直跟隨在黑斯廷斯身邊的瑪格麗特,就下到軍隊,成為了一名和其他人一樣的軍官。

    三十年前,一代軍神一戰擊敗比納爾特帝國,將斐揚送上了第一級大國的寶座。這三十年,是比納爾特帝國屈辱的三十年,也是當年戰爭中,不過才是一名中學生的索伯爾,忍辱負重的三十年。驚採絕豔的他,沒有橫空出世。走過的,竟然是消失於公眾視野之外的一條一步一個腳印的名將之路!

    在後來斐揚收集的索伯爾的情報中,斐揚人才知道,索伯爾,竟然是從一名排長幹起,並親自參與了比納爾特帝國在地區衝突中的所有戰役。他甚至是一名優秀的偵察兵!曾經徒手擊殺過達曼星反抗軍中最著名的一名格鬥高手!那絕對不是作秀,那是一個天才的成長道路。

    從排長到連長,從連長到皇家衛隊的中隊長,再到師長,到軍部參謀長,到上將,到統帥整個比納爾特帝國的大將。他用了整整三十年,來策劃這場席捲人類的戰爭,來向黑斯廷斯家族復仇。他做到了。幸運女神,這一次站在了他的背後。人類世界的矛盾衝突,終於在他最成熟的時候爆。而當戰爭開始的時候,黑斯廷斯,已經老去。他有足夠多的時間,有足夠多的方式,去贏得這場戰爭。

    這不是三十年前那場兩國之間的局部戰爭,這是可以將所有人類都送進地獄的宇宙戰爭!他可以用這場戰爭,十倍百倍地討回索伯爾家族曾經丟失的榮耀。他是一隻餓了三十年的猛虎,是一隻盤了三十年的毒蛇,是一隻嗅探了三十年的狐狸,是一隻翱翔了三十年的禿鷲!

    瑪格麗特有人的軍事天賦,這一點,黑斯廷斯不懷疑,她自己也不懷疑。一代軍神二十多年來的傾囊相授,足以將任何一個資質普通的士兵培養成一代名將。可是,這並不代表著,有著人天賦的瑪格麗特,就能和索伯爾抗衡。有些東西,不是靠培養,就能學會就能掌握的。那必須花時間去經歷,用鮮血和汗水去澆灌。

    失敗從來都不是成功之母,可是,磨礪,卻是成長之路。

    瑪格麗特,缺少的是磨礪,是經驗,是一些必須親自經歷後才會有的感悟。更重要的,是她缺少一名有足夠能力和智慧,成為她的磨刀石的對手,或者一個夥伴!

    在斐揚,她沒找到這樣的人。有些人,是因為能力,而有些人,是因為身份。李佛,錢柏林,費斯切拉,道格拉斯,都是名將榜上的名將,可是,他們所處的位置,他們的經歷,決定了他們的眼光,心胸和他們的風格。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黑斯廷斯的學生!

    在其他的盟國裡,她也沒有找到這樣的人。整個斐盟,都是由斐揚撐起來的,而斐揚,是黑斯廷斯撐起來的。

    而現在,在這個自由世界,在這艘飛船上,在這個通道里,瑪格麗特明白,這個名叫田行健的勒雷胖子,和許多人都不一樣。在他那憨厚的表情和混蛋的言辭性格掩飾之下,是神秘的機甲操控技術,天才的軍事才能,和洞悉一切的睿智。他總是很擅於撩撥起對手的怒氣,總是不按道理出牌,總是能製造出混亂,並且,將他亂中取勝的才能,運用到極致。

    如果有誰真的以為他只是依靠蠻橫,不講理和無恥,走到今天這一步,那麼,就在和他對壘之前,已經註定了失敗的結局。

    瑪格麗特的眼睛,看向了舷窗外。

    在那靜謐迷人的星空中,數十艘戰艦,靜靜地懸浮著。

    她不會因為這些戰艦的外表,而對其產生任何忽視。從這些戰艦那沉靜的姿態,那互相之間精確到米的距離,那嚴整的陣型中,她就能看出很多東西。在斐揚對胖子的情報中顯示,當初流落瑪爾斯自由航道的他,文員不過是一艘名叫【伯藍玫瑰】號的驅逐艦而已,可現在呢高跟鞋走在船艙甲板上,出清脆的聲音,瑪格麗特從容地向飛行艙走去,體態婀娜,淡黃色的長,在後背左右飄蕩,明媚的眼睛裡,是淡淡的笑意。

    雖然在這胖子面前,總是為他的無賴感到憋屈,不過,瑪格麗特明白,胖子小事可惡,在大節上,他比許多人都靠得住。況且未來還長,總有他落到自己手裡的一天!

    見瑪格麗特不聲不響地轉身就走,胖子忽然覺得有些心驚肉跳這狐狸精,怎麼來這種無聲的威脅,不知道老子就怕這個麼?不要臉,賴皮!黑斯廷斯的孫女很了不起啊?!老子祖上的祖上的不知道那一輩的祖上,也曾經唔那艘戰列艦,要不要還給她?!

    坐在穿梭機寬大的椅子上,胖子不動神色地偷瞄了瑪格麗特一眼。

    卻現,那雙帶著天然魅惑的眼睛,正靜靜地看著舷窗外的那艘斐揚戰列艦。

    斐揚魔女胖子想著貝爾納多特傳給自己的關於瑪格麗特的資料,有些洩氣。從知道瑪格麗特的身份和她的綽號之後,在胖子的內心深處,就未嘗沒有跟狗屁膏藥一般燒紅了趕緊貼上去的意思。斐揚共和**神黑斯廷斯的外孫女,怎麼看,都有好大的便宜可以佔。

    不過,這樣的人物,靠常規手段,是沒有辦法套上交情的,身為心理大師,自問還看過幾本騙子著作的胖子,當然明白欲擒故縱的道理。

    對這身份,家世,才智都已經到了非人地步的魔女,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打掉她的自信。不過,現在看樣子,還揉搓得不夠。胖子有些鬱悶,這個上天送上門來的金山銀山加靠山,要怎麼樣,才能綁上匪軍的船呢由心理攻勢改為**征服,上了她?

    穿梭機靜靜地滑出了飛行艙通道,漂進宇宙的真空之中。隨著尾部主推進器的藍色離子流光越來越亮,飛船如水一般向前滑行。

    座艙裡靜悄悄的。衛見山在閉目養神,巴茲和龍泰,在竊竊低語;瑪格麗特,看著舷窗外距離越來越近的戰艦,若有所思;而胖子則咬緊了牙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對於要不要為勒雷犧牲色相奉獻貞操委曲求全,任由瑪格麗特皮鞭蠟油一二三四變換姿勢,頗有些拿不定主意。

    相距不過短短百餘公里的距離,胖子剛想到熱血沸騰時,穿梭機已經進入了航母的飛行通道。

    暫時丟開腦子裡的念頭,胖子深呼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當先走出了艙門。貼上瑪格麗特,藉助斐揚的力量,不過是無數手段中的一種。

    他可以不擇手段,不過,那需要時間。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門口,數以百計的薩勒加籍匪軍各級軍官,已經在方香的帶領下,整整齊齊地站在了巨大的機庫升降平臺的空地上。當胖子出現在艙門時,數百雙炯炯的目光,同時落在了他的身上。

    目光中,最火熱的,是薩勒加籍匪軍軍官們的。回到薩勒加,回到長弓星系。再沒有什麼,比這個並不具體,卻無比清晰的信息,更讓這些薩勒加人心動神搖的了。

    “真的嗎?!”方香看著走向自己的胖子,大聲地問道。

    她那悅耳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抖,迴盪在這巨大的封閉空間裡。這是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可是,這卻是所有薩勒加人,都想知道的。

    “真的!”胖子經過方香身邊時,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隨即大步向前走去:“雖然我還不能給你們一個屬於你們的薩勒加,可是,你們可以,在自己祖國的星空下戰鬥。”

    胖子昂起頭,他想起了勒雷,他的聲音,在迴盪著:“讓我們給侵略者,一點顏色看看。”

    瑪格麗特,走到了穿梭機的艙門口,站在高處,她怔怔地聽著胖子那擲地有聲的聲音,看著胖子,大步從分開的人群中向遠處走去。在他的身後,是一名漂亮的女少將,還有數以百計肅然轉身,隊列整齊,大步前進的軍官組成的滾滾人潮。

    那湧動的沉默的藍色軍裝,是鐵一般的紀律,是讓人寒毛倒豎的彪悍!

    瑪格麗特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了看靜靜站在旁邊的幾名戰神和年輕機士。她看到的,是這一路來,印象中一直有些嬉皮笑臉的巴茲,那自豪而嚴肅的臉,是他身旁挺胸抬頭的機士們,那炙熱的目光。

    匪軍終於在自己的面前,揭開了另一層神秘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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