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除了他自己外，所有人均是愕然，連蕭揚也不例外。連續緊逼，他目的就在於逼丁進表態。只要有丁進這北街僅剩的巨頭贊成殺汪凱，蕭揚再動手，才算得上名正言順。之前一系列造勢，他還以為丁進肯定會如他所願，哪知道竟然換來這麼一個回答。
“我只說三點，揚哥你可以自己斟酌。”丁進下定決心，臉色恢復正常，“第一，汪凱是江安商盟成員，擁有秘密會員的身份，如果他驟然身死，商盟一定會介入調查，多的不必說，但我能肯定，結果對揚哥絕對不是好事。這在江安，是有前例的。”
蕭揚坐直了身子，皺眉道：“我知道商盟黑白背景複雜，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能不講道理吧？汪凱想殺我在先，我進行相應報復，難道這也不行？”
“我說了，汪凱是秘密會員，每一年都要向商盟交納數百萬的會費。”丁進慢慢地道，“這一項可不是白白交的。”
蕭揚看了豐叔一眼，後者露出茫然神色，顯然對“秘密會員”這四字並不瞭解。但是丁進的意思非常明白，汪凱捨得向商盟交納這麼多的“會費”，商盟肯定不會是講道理的地方。
丁進並不多加解釋，繼續道：“第二，汪凱擁有順東商貿城，這是北大街最大的一筆生意，如果殺了汪凱，據我所知，他立有遺囑，死後財產折現捐入他的私人慈善基金會。順東商貿城將歸入國有經營，對揚哥是有害無益。”
蕭揚愕道：“他還有慈善基金會？”
這一句是問豐叔，後者點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揚哥可能還不知道，汪凱是國家佛教協會的認證信徒。”丁進露出一個古怪表情，“他深信佛教的因果論，所以才會建立慈善基金，以幫自己積一點陰德分。”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古怪起來。一個做事不計後果、手段毒辣的人，還想積陰德！要是老天有眼，恐怕都會給他一個白眼。
“第三，北街的老戶，一半以上都跟汪凱有交情。”丁進繼續說道，“殺了汪凱，無論什麼原因，北街都會人心惶惶，對揚哥的威信大大有損。”
最末一點蕭揚早就想到，否則也不會想通過逼丁進表態來使汪凱的死變得名正言順。丁進這三點說完，之前殺汪決心還十分堅決的土仔和豐叔也不由猶豫起來，均看向蕭揚。
仍趴在地上不敢動彈的汪凱心中浮起希望。丁進這番話合情合理，換是是他自己是蕭揚，恐怕都會從大局考慮。畢竟殺人容易，守業艱難。
蕭揚沉吟道：“照丁先生的意思，這事就這麼了了？”
“不，仍像前次所說，死罪能免，活罪難饒。我個人的建議是，汪凱必須做出適當的賠償，這一點，我想汪凱絕對不會有異議。”丁進強壓下心情波動，沉聲回答。他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只要蕭揚沒斷然拒絕，這事就有了轉機。
站在蕭揚身後一直沒說話的千雪櫻咬著唇，抓著沙發背的十指不由用力，指節泛白。
蕭揚目光下移，看向汪凱。
汪凱奮起餘力，聲音沙啞地道：“只要……只要你不殺我，我……我一定滿……滿足你任何要求！”
蕭揚凝視他片刻，唇角忽然浮起一絲笑容。
汪凱大喜，暗呼吾命有救時，蕭揚一聲輕語：“不殺你？這夢，你做得太美了！”
丁進、汪凱和千雪櫻同時一震。
“惹了商盟，大不了多個仇家；少了順東的生意，最多也就少點金錢；人心惶惶？哼！我要的就是他們怕我！”蕭揚面色轉寒，霍然起身，“丁先生，既然你不贊成，那我也不打擾了！我們走！”
“慢！”丁進吃了一驚，抬臂相攔。
“怎麼？你還想逼我答應不成？”蕭揚眼中厲芒登現。
丁進急忙縮手：“不！揚哥你千萬別誤會，我只是想說，錢可以少點，威信也可以重建，但是聰明如你，該明白跟商盟作對絕對不理智！”
蕭揚沒說話，目光深深看入他眼中。
丁進閱歷極廣，竟也不由被他眼中的凌厲迫得退了一步，不敢再攔著。
蕭揚再不看他一眼，沉聲道：“土仔，帶上汪凱，走！”
“蕭揚……”一聲輕呼忽然響起。只是低低一語，卻比丁進的攔阻更有效，讓蕭揚立刻停住了腳步。
眾人轉頭看去，說話的正是沙發後的千雪櫻。
“你說過的，會讓我親手處理汪凱。”千雪櫻不理餘人，只看著蕭揚。
蕭揚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千雪櫻抬手到耳後，緩緩解開了面罩，露出蒼白的玉容。
“是……是你！”地上的汪凱失聲叫道。
丁進和裴應都是第一次看到千雪櫻，不由露出疑惑神色。之前蕭揚沒作介紹，他們都以為她只是蕭揚的跟班，也沒敢問。
“是我。”千雪櫻走到汪凱前方，右手微揚，手中赫然一柄巴掌大小的精鋼匕首，“殺了我的同伴，姓汪的你該知道自己遲早會有報應！”
汪凱徹底絕望。
千雪櫻蹲了下去，猛地一匕首扎向汪凱。
“啊！”無力掙扎的汪凱被劇痛激起了餘力，掙起半邊身子。
千雪櫻站了起來，眼睛裡淚光閃動，語氣卻平靜無事：“我們的仇，在這一刀後結束。”
知悉內情的豐叔看得愕然。
那匕首插在汪凱的右肩上，雖然鮮血從刃口直流，但是毫無疑問，除非從現在起任那血長流，否則那傷絕對不會致命。
“蕭揚，聽丁先生的，不要殺他，好(5)嗎？”千雪櫻轉身面向蕭揚，柔聲道，“你不是一個人了，衝動只會帶來惡果，這道理你比我明白。”
丁進和裴應對視一眼，均是大惑不解。
在北街，敢直接叫蕭揚的名字的人還沒有，這美女究竟跟他什麼關係？
蕭揚臉色數變，忽然沉聲道：“好！我不殺他，但是他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反應最快的是正痛呼不已的汪凱：“我……我答應！”
離開翡翠酒店，蕭揚和千雪櫻單獨走在大街上，後者輕輕挽住了他左臂，一眼看去，就像一對恩愛的情侶。
剛過午夜，正是北街夜生活最盛的時候。
“我不明白，”蕭揚忽然開口，“你為什麼要放過汪凱？”
千雪櫻輕輕地道：“為了你。”
蕭揚明顯地一震：“為什麼？”
千雪櫻將臉頰貼在了他的左肩上：“因為你為了我吞下了那些毒藥。”
蕭揚沒再說話。
路燈下，兩人越走越遠，影子越拉越長，似要合為一體。
貧民區的大排檔內今夜提前關門，裡面卻是燈火通明。
劉淼的屋子裡，兩個少女湊在木板門邊向外偷看。
看了一會兒，歐陽伊疑惑地問道：“大壞蛋他們在慶什麼功？”
劉淼茫然搖頭。蕭揚中毒的事豐叔沒有告訴過她，她當然也不明白。
外面的大圓桌旁，豐叔、土仔、荊六、阿輝和蕭揚、千雪櫻兩人齊聚一桌，面前的方桌上擺著豐叔親自下廚弄好的酒菜。
“幹！”阿輝毫不客氣地帶頭喝乾杯子裡的白酒，辣得渾身哆嗦。
除了喝慣清酒的千雪櫻，其它人全都笑著隨他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