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蕭揚拉著林音外出散步。
出了房子,順著小區內的林蔭道漫步,兩旁的路燈光線柔和,把夜色襯出獨特的婉約美,與偶爾迎面而至的微風相應,予人舒適的感覺。
不過兩人都沒有欣賞這夜景的心情。默默地走了一段,蕭揚再忍不住了,開口道:“音,我想問你個事兒。”
林音輕輕地“嗯”了一聲。
蕭揚有點艱難地道:“問你話的是那個封洛吧?”
林音輕聲道:“我沒跟他說你去過,不過他找到了你丟在倉庫裡的那小包,說要拿去驗指紋。”
“這傢伙倒挺有心的。”被林音看出了自己真正想問的東西,蕭揚不禁有點尷尬,但也放下心來,“他沒為難你吧?那傢伙就一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他倒沒怎麼為難我。不過我聽他說,他看到你了。”
“沒事,他這麼說是在誘供,要是真看見了我,以他脾氣早衝過來突擊逮捕了,哪還用得著間接去問你?”雖然接觸不算多,蕭揚對那傢伙也算理解得比較透徹了。
林音又“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蕭揚撓撓頭,忍不住道:“那啥,你不想知道對方是怎麼回事嗎?趁著這機會,我全給你坦白了吧,綁架你的那群傢伙是方坤派來的。”
林音本來心裡就有點揣測,這時完全確定了下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好。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瞞你了。”既然開了頭,蕭揚索性橫下了心,把和方坤之間的怨仇發展一一道出。他怕嚇著林音,但是已經到了這地步,再不跟林音說清楚,他覺得對林音非常不公平。那不同於自己一直保守的特戰隊秘密,特戰隊的事對林音毫無影響,但方坤的事卻不一樣。
林音聽得花容陣陣變色,尤其聽到何進竟然參與這事,她更是萬萬沒想到。對於她這樣一個普通人來說,從平靜小的生活讓她習慣了這社會表面的安寧,自己身邊的同事竟然有人跟黑社會勾結,這事超出了她的想象。
蕭揚把事情原委說出後,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一半。不過為照顧林音的情緒,吳飛鵬有意讓他刺殺方坤的事沒有說,但其它這些已經足夠讓這美女芳心劇震了。
“這事就這樣,從始至終,咱們都是被牽扯進來的。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沒主動招惹他的意思,但是他那種混黑的睚眥必報,估計這事還不算完,以後還會有更多的麻煩。”蕭揚坦然說出自己對方坤的猜測後,頓了一頓,才艱難地說出最關鍵的一句,“音,你要是接受不了,我……我……”竟然說不下去了。
開了頭卻沒有尾的一句話讓林音心內翻起滔天巨浪。
蕭揚的意思她一聽即明,他是想說,如果她接受不了這事,沒辦法接受一個跟黑社會有仇的他,可以選擇結束彼此這段剛剛開始沒多久的戀愛關係。
“你……覺得分手是件很輕鬆的事嗎?”林音檀口輕啟,語聲中透著異樣。
蕭揚苦笑起來:“如果可以選擇,我絕對不願意讓你離開我,但是……但是……”
但是你能接受我這樣的生活嗎?
林音幽幽地道:“你怎麼能這麼無恥,把這種事交給我來做?”
蕭揚一怔:“什麼?”被林音罵“無恥”,這還是頭一回。
“以前有人跟我說過,分手這種事,承擔更多責任的永遠都是決定和提出分手的那人。”林音垂首低語,“你讓我來選擇,不就是讓我來承擔責任嗎?”
蕭揚身體一震。
他以前從來沒細想過“分手”這種事,更沒想過什麼責任問題,但是林音說得有理,自己居然讓她來做決定,等於讓她承受判斷兩人關係的重擔,看似公平,卻也給她帶來巨大的心理負擔。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在道上慢慢行走。兩旁的小路燈彷彿也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氣氛,黯淡起來。迎面而來的風也不再輕柔,只帶來一陣陣的透骨涼意。
“知道嗎?我昨天和今天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蕭揚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林音忽然開口,“我們相識到現在其實並不久,但是我總有種錯覺,覺得好像認識你很久很久了,久得能一眼把你看透。你總是嬉皮笑臉的,樂觀而開朗,好像這世上什麼事都難不住你,讓我覺得很可靠、很踏實。”
蕭揚靜靜聽著,並不接話。
“但是當我一個人獨處時,靜心細想,卻覺得好像根本什麼也沒看透。”林音語聲漸輕漸低,與其說在對蕭揚說話,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語,“你總是遇到麻煩,而且你從來不跟我分擔那些。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不知道你跟那些黑社會是怎麼牽扯上的,更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遇到危險。我以前一直在對自己說,蕭揚是怕我擔心,所以才瞞著我。我讓自己相信那些,但是現在我真的沒辦法再那樣……”
蕭揚聽得心潮起伏。他在感情上從來不是個很細心的人,林音的女孩兒家心情,他更是察覺不出其中那些變化,沒想到這段交往時間,她竟然承擔了那麼多心事!
林音忽然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一同停步的蕭揚,認真地道:“蕭揚,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蕭揚劍眉緊鎖。
林音聽不到他的回答,眸中閃過無力神色,幽然說道:“你比我堅強,比我有主見,比我更能承擔,但是連你也不知道怎麼做,蕭揚,你讓我怎麼能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
蕭揚心中熱血一陣澎湃,脫口道:“我知道怎麼做,但是你……你不是我!”
你不是我,所以我的答案你未必能做到。蕭揚話中的這層含意讓林音芳心微顫,她輕聲道:“你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做不到?”
蕭揚一時語塞,衡量片刻,終於斬釘截鐵地道:“換一個角度,如果這事出現在你身上,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守護你,因為我愛你!”
林音嬌軀劇震,眼中透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從交往以來,這是蕭揚第一次直接說出那三個字,卻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情緒激動起來,蕭揚一把抓住她的肩,眼中透出渴望:“音,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昨天那事再次發生在你或者任何一個我親近的人身上!我會用盡一切方法,保護你的安全,給你幸福!”
一陣無力感湧過身體,林音虛弱地道:“別逼我好嗎?我需要時間。在那之前,我們暫時冷靜一下,好嗎?”
蕭揚心裡一涼,臉色瞬間蒼白,輕輕放開了她。
雖然在談話前他已經料想過最壞的結果,但是親身體驗,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我們回去吧。”林音打破兩人間的沉寂。
“好。”蕭揚艱難地回應。
回到公寓樓下,林音直接上樓,往自己房子而回。蕭揚在樓下呆了好一會兒,看著樓上的房間亮起燈光,什麼念頭都沒有。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非他一力所能掌控,只能留待林音的“判決”。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蕭揚嘆了口氣,神色恢復正常,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接通:“豐叔?嗯,我這邊事情差不多了,馬上就過去。好,你安排就行。”
掛了電話,蕭揚振作起精神來。
事情仍然沒到最壞的那一步,自己絕不能這時就消沉!
回了房子,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秦婉兒愕道:“怎麼你一個人回來?林音呢?她不來跟我看衣服了嗎?”
蕭揚搖搖頭,徑直去洗了澡,換上一身中山裝。這套衣服還是陳潔幫他選的,貼身合體,穿上之份外透著股儒雅之氣,使瀟灑跳脫的他頓時顯出別樣的溫文氣質。
今晚見面不比跟黑社會講數,對方是北街有頭有臉的名人和富人,要跟這種人事,必須在心理上先予其平等感,否則對方要是完全看不起自己,見面過程風險難知。
穿好衣服走出房間,秦婉兒正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收拾一袋薯片,一眼看到蕭揚,剎時驚呆了。
蕭揚泰然走近,打趣道:“怎麼?沒見過這麼帥的帥哥?”
(7)秦婉兒頰上一紅,白了他一:“真臭美!”
蕭揚哈哈一笑,大步離開了房子。直到他砰地關上房門,秦婉兒仍是芳心劇跳不止。
一直以來,她印象中的蕭揚不拘小節、穿著隨意,乍一看就跟街上的小混混似的。像這樣穿正裝,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剎那間竟有種“驚豔”的感覺。
這傢伙竟然這麼帥!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又是一愕。
這麼晚了那傢伙去哪?
豐叔安排好的見面會仍然在翡翠大酒店進行。蕭揚坐著出租車到達時,仍是昨晚見過的那個酒店經理裴應迎接。後者見到他時不由一愕,顯然沒想到那個本來看著彪悍如虎的揚哥竟然也有溫文爾雅的一面。
不過他也是見慣大場面,微愕後立刻恢復正常,直接把蕭揚領到酒店三樓一個房間外。
蕭揚看著門上的牌子微微一訝。
經理辦公室。
裴應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整個酒店中,唯一有自控監視設備的就是這地方,揚哥你和裡面的貴賓離開後,我會手動刪除監控資料,以防被人知悉。”
蕭揚恍然,知道肯定是豐叔的安排,心下更覺這招走對了。
裴應敲了敲門。
蕭揚察覺窺視孔內的光線有異,知道有人從那往外察看,振作起精神來。
如豐叔所言,今晚的見面關係到是否能被北街的白道接納,不容有失。要是像以前馬剛那樣,被人明納暗怨,那情況就複雜了。
不到十秒鐘,房門打開。
裴應邀請道:“揚哥先請。”
蕭揚也不推辭,當仁不讓地大步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