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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火燒紅蓮寺

    鐵箭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雨中黑色的桃花被炸開片片綻裂飄落,小鐵圓柱上的鱗片,發出淒厲的呼嘯聲,射向隆慶的身體。

    隆慶憤怒地尖嘯,一身修為盡數逼出身體,秋雨中,無數天地元氣被召來,化作無數透明的盾牌,層層疊疊護在自己身前。

    無形的天地元氣盾,畢竟不是真的金屬盾牌,隆慶也不是修行武道的巔峰強者,嗤嗤嘯鳴的金屬片,雖然被這些天地元氣盾削弱了很多威力,但依然把他身上的黑色道衣割成絲縷,鮮血從那些細微的傷口裡溢了出來。

    更為恐怖的是爆炸本身所產生的火焰與灼熱氣浪,在那一瞬間,紅蓮寺前的雨絲被照耀的明亮無比,然後迅速被燒灼成白霧,發出吱吱的聲音。

    隆慶在爆炸開始的那瞬間,便改變了如魅身形的方向,足尖輕點溼漉的地面,藉著天地氣息的自然流淌,以及氣浪的推動力,向後方飄去,從寺門飄到了破落的正殿裡,身體狠狠地撞上泥塑的羅漢像。

    煙塵瀰漫,羅漢像斷成數截,一口鮮血從他唇間噴了出來,眼神里的情緒異常複雜,因為他無法理解今天發生的很多事情。

    先前和寧缺談論那些天諭和冥王的事情,其實也是他拖延時間的手段,然而他明明看著那些黑色的雨水落在了寧缺的身上,可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寧缺依然神色如常,根本沒有中毒的跡象。

    最令他無法理解的是。書院二層樓研製出元十三箭這樣的武器,可以幫助寧缺越境硬抗知命,已然是難以想像的事情,結果現在書院居然還能在元十三箭上加上那個會爆炸的小東西。書院這是準備逆天嗎!

    隆慶扶著殘破的羅漢像,艱難地站起身來,怨毒地望向寺外那輛若隱若現的黑色馬車,發出一聲極為寒厲地嘯叫。

    然而下一刻,他的嘯聲便戛然而止。

    因為第二枝鐵箭到了。

    於是又有一場爆炸。

    緊接著是第三枝箭,第四枝箭。

    爆炸不斷髮生,破廟內牆傾梁毀,羅漢像化作粉末。火苗點燃黃色的髒幔,又點燃傾倒的木樑,頓時火勢沖天而起。

    整座紅蓮寺,都燃燒了起來。頓時照亮了秋雨中有些幽暗的世界。

    燃燒的寺廟中,忽然響起一聲如野獸般的痛苦嘶吼,吼聲裡充滿了憤怒、暴戾、怨毒、殺戮之類的負面情緒,令人直欲捂耳。

    火星濺飛,然後被秋雨澆熄。

    隆慶走了出來。身上處處焦黑,看上極為狼狽,那些傷口裡流出來的血,被灼熱的氣浪蒸騰而幹。泛著腥臭的惡味。

    他臉上的銀面具不知去了何處,露出原來被遮住的半張臉。

    那半張臉紅腫潰爛。有若豔桃。

    不是舊傷,是新痛。

    隆慶有本命黑色桃花護體。在最危險的關頭,迸發出霸道的氣息,把真實的火焰隔絕在身體外,但卻無法隔絕熱量與溫度的傳遞。

    銀是最易導熱的金屬之一。

    所以他銀色面具下的那半張臉被燒灼的最為嚴重。

    這不是他現在身上最重的傷。

    但卻是看著最恐怖的傷。

    數年前在荒原雪崖被寧缺一箭射廢,其後如行屍,如走肉,做過乞丐,演過二流言情劇,受盡人間白眼與折磨,隆慶英俊的容顏依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只是多了幾道傷疤,未但不損其美,反而更添魅力。

    如今他終於重獲強大的力量,卻沒有想到,剛剛重新踏足人世間不久,便遭遇到如此沉重的打擊,他的面容終於毀了……讓元十三箭變成能爆炸的元十三箭,這是書院後山的弟子們異想天開的想法,剛由六師兄研製成功不久,寧缺此行帶的不多。

    所以他決定把這五根箭留到最合適的時機才用,而且最開始的時候,他本以為憑藉七根鐵箭,就算無法殺死隆慶,至少也能讓對方重傷不起,然而他沒有想到,此時箭匣已空,弦上只餘一根鐵箭,隆慶依然沒有死。

    更令寧缺感到心寒的是——他本以為容顏被毀的隆慶,此時應該痛怒欲狂,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然而當隆慶走出燃燒的紅蓮寺後,眼眸裡的情緒依然是那般冷漠,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臉上豔若桃花的恐怖灼傷。

    這個人果然不是普通的知命強者,從實力上看已經快要接近被唐傷後的夏侯,而從心志上來論,甚至顯得更為恐怖!

    看著在雨中如煤般渾身冒著青煙、神情卻像冰一般冷的隆慶,寧缺覺得嘴唇有些苦澀,心想難道你丫真是冥王那丫的兒子?

    隱隱約約間,寧缺看到了冥王的影子,不確定是不是在隆慶身上看到的,但他可以很確定,那抹陰影,已經降臨在燃燒的寺廟裡。

    那代表著死亡。

    以及絕望。

    但寧缺是一個在確定自己死亡之前,永遠不會絕望的人。

    他看著隆慶說道:“你的故事很悲壯,你現在的形象也很悲壯,不過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因為你註定會敗給我,然後不停地敗給我,就算你今天能僥倖地活下來,以後依然還是會敗給我,因為這是昊天註定的事情,所以你的故事越悲壯,你今天留下的形象越悲壯,將來在修行界的傳說中,便越可笑。”

    “沒有信心,或者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你總是喜歡說這麼多廢話。”

    隆慶的神情很平靜,聲音也很平靜,說道:“但正如你所說,悲壯和任何手段,在此時此刻,都沒有任何意義,你今天會死。”

    秋雨不停沖洗。井字符符意漸淡,最終消失無蹤。

    墮落騎士們在外圍沉默等待了很長時間,待井字符消失,不用任何命令。有人騎著未受傷的駿馬,有人沉默前行,向黑色馬車攻了過來。

    這些墮落騎士,都曾經是西陵神殿騎兵裡的強者,即便是那些曾經的扈從,在服用坐地丹之後,也擁有了洞玄境界的修為。

    那五位騎兵統領,都達到了洞玄上境。每個人都能與寧缺戰上數回合,至於最強大的紫墨統領,更是已經站在洞玄巔峰的領域上,真實境界與寧缺差相彷彿。也是隻差一步便要入知命的強者!

    這樣一群強者,足以橫掃那些不起眼的小國,事實上,龍虎山天師道總壇以及真武宗的諸多道壇,也正是被這些墮落騎士血洗。

    在黑色馬車的另一邊。燃燒的紅蓮寺前,隆慶再次召出了自己的本命黑色桃花,上面有一瓣近乎枯萎,似乎隨時可能落下。

    但他召的並不是桃花。而是桃花裡的劍。

    一把通體純黑的無形道劍,緩緩自黑色桃花裡生出。

    寧缺忽然搖了搖頭。

    他轉身。不再理會身後的隆慶皇子。

    而是用鐵箭瞄準了那些墮落騎士。

    境界越高的修行者,對危險的感應越敏銳。

    紫墨在墮落騎士中最強大。所以他的感應最敏銳,當他發現寧缺瞄準自己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向前倒進積水的草叢裡。

    他曾經是西陵神殿騎兵統領,是位職業的軍人,他清楚在戰場上,如果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那麼便不應該珍視任何風度優雅之類的事情。

    寧缺沒有準備射他。

    因為他知道這個洞玄巔峰的墮落統領,很強大,並不見得能被一箭射死。

    他手中最後一根鐵箭,射向了騎馬而來的另外一位墮落統領。

    轟的一聲巨響。

    那名洞玄上境的墮落統領,根本沒有任何閃避的機會,上半身被這記鐵箭轟成了碎片,片刻後,混著血的肉塊,如雨一般,從空中灑落地面。

    啪啪啪啪,屍體的殘片落在積著雨水的草叢裡,濺起帶著血色的水,有的就落在這些墮落騎士的身旁,甚至擦著他們的臉而過。

    明明知道那些依舊溫熱的肉塊,前一刻便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同伴,然而這些墮落騎士們臉上沒有流露任何多餘的情緒。

    他們只是沉默而專注地看著黑色馬車。

    看到這幕畫面,寧缺再次確認,這些穿著黑色道衣的高手們,是真正懂得殺人的修行者,是值得尊敬甚至是敬畏的對手。

    在戰場上,對對手的尊敬,最好的方法便是殺死他。在寧缺極為罕見決定尊敬某些人的時候,往往也就意味著一場最徹底最血腥的戰鬥即將開始。

    像過往那些年裡的每一場戰鬥那樣。

    桑桑習慣性地握著大黑傘,準備站在寧缺的身旁,然而她忽然覺得體內的那道陰寒氣息變得有些詭異起來,難過地咳了兩聲。

    寧缺把她推回車廂裡的軟榻上,跳到馬車上,用腳把天窗關上,看著那些不遠處的墮落騎士,輕輕一刀揮出。

    他的第一刀砍向了車轅處,砍斷了系在大黑馬身上的韁繩。

    雖然大黑馬有能力自行掙斷韁繩,但寧缺清楚,這頭憨貨看似憊賴無恥,實際上極重情義,如果自己不砍斷韁繩,那麼它說不定真的會傻乎乎地留下來,陪著自己和桑桑一道去死。

    寧缺砍斷韁繩,還大黑馬自由,這也意味著,他對今天能夠活著離開,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一道飛劍淒厲破空而至。

    寧缺一翻手腕,朴刀迎空而斬。

    看似隨意的一刀,卻精確的難以想像。

    厚重堅實的刀鋒,直接把那柄飛劍震飛不見,就像是拾荒者,在垃圾堆裡看見無用的事物,很隨意地一棍挑至下水道里……啊,快撐不住了,我再撐撐,下一章,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出來,不曉得還來不來得及發拉票單章,反正先要著吧,大家手裡還有月有票的,快投給我吧,雙倍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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