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葉小天的神色馬上就變了,被田妙霽倚著的肩頭也輕輕側了一側。看他那表情,就像一個聽聞有大買賣臨門,既歡喜又警覺的滑頭老掌櫃,叫田妙雯看了好生不舒服。
可是所謂合作不就是買賣?而且還是她提出來的。葉小天能看重此事,分明正中她的下懷,又有什麼不高興的?田妙霽調整了一下這莫名的不舒服,對葉小天道:“合作,分兩方面。”
葉小天冷靜地道:“請講!”
田妙雯道:“一方面是關於展家的。展伯雄鐵了心要巴結楊應龍,出了這檔子事之後,他沒了退路,更是要死心踏地的向楊應龍靠攏,而凝兒就會是他的‘投名狀’!”
葉小天的目芒閃爍了一下,飛快地掠過一絲憤怒。即便他現在很理智,終究也是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被人當成一件禮物送人,他豈能不心生痛恨。
田妙雯道:“你想讓展伯雄回心轉意,只有打疼了他,打怕了他,打得他不敢忽視你的存在。可是,你剛剛跟楊家打了一仗,再跟展家交手的話,但凡與你接壤的土司,都要視你為禍害了。”
葉小天道:“不錯!”
田妙雯道:“所以,你需要一個動手的理由,很充分的理由。”
葉小天道:“姑娘你,當然就是那個很充分的理由了。”
田妙霽悠然道:“不錯!展伯雄找不到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掩飾他的愚蠢舉動,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這個當事人一口咬定就是他想殺我,是他對我起了歹意,事敗想殺人滅口,他百口莫辨!”
葉小天喃喃地道:“好歹毒的主意!展老頭兒不但要為此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就連他的一世英名都毀了。他真不該招惹你呀!”
田妙雯微微一笑,忽又轉作楚楚可憐的樣子。道:“可是田家已經沒落了,現在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拿什麼去對付展伯雄呢?”
葉小天指著自己的鼻尖道:“這時,自然就該輪到我出馬了。”
田妙雯道:“不錯!讓你出馬的理由就好找了,來,咱們先看看什麼理由更妥當。”
她從葉小天身邊閃開,變成了和他面對面坐著,半邊身子微抬,臀股下墊了一件團起的衣服:“第一個理由,你葉大人為了紅顏知己。一怒發兵,血流飄櫓。”
拿自己當炒作的理由,田妙雯眼睛都不眨一下,絲毫沒有難為情的意思,而葉小天也是就事論事,沒有絲毫旖念。葉小天揉了揉鼻子,道:“那葉某好色之名豈非要傳遍貴州了。”
田妙雯道:“那麼還有第二個法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葉大英雄救下小女子,獲悉真相後。憤而發兵為小女子討還公道,俠義美名天下傳揚,你看這個怎麼樣?”
葉小天干笑兩聲道:“這麼俠義,如此君子。以後葉某跟人打交道的時候,還怎麼拉下面子做小人。不妥,不妥。況且,這麼說別人就不會以為我是見色起義。為了取悅你這個大美人兒了麼?”
“原來這人不是瞎子!”
田妙雯聞言芳心大悅,忽然覺得身上舒服了許多,便笑吟吟地道:“那麼還有第三個法子。我田家如今無權無勢,可是還有錢,我以重金請你發兵。你正因展伯雄拒絕了你的婚事而氣惱,順理成章地就答應了,這個理由怎麼樣?”
葉小天歪著頭想了想,讚道:“甚好!那你說的第二方面合作又指什麼?”
田妙雯道:“楊應龍!展家和楊家已經訂親,如果你打得展伯雄被迫與你和親,就算楊應龍一代梟雄,不會在乎兒女私情,可他要在乎面子、名聲,你以為他對你就不會有所‘表示’?
再者,你現在控制了石阡楊家,這可是楊應龍看中的一塊肥肉。曹家和展家正在向播州楊家靠攏,可是他們接二連三的吃了你的虧,楊應龍不為他們做主又如何服眾?所以你和楊應龍,是夙命的對頭。”
葉小天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呢,你田家無權無勢,就是有錢。你再次用錢收買了我,讓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小子去挑戰楊應龍?”
田妙雯乜著他道:“你肯答應嗎?”
葉小天反問道:“你覺得我有那麼蠢麼?”
田妙雯白了他一眼,道:“這一回,當然就是很平等的合作了。我拿出我藏起的本錢,你也要拿出你全部的本錢,咱們聯手對抗楊應龍。”
葉小天上上下下看她幾眼,道:“你還有本錢?”
田妙雯很認真地點頭:“有!當然有!”
葉小天微微眯起了眼睛:“什麼本錢?”
田妙雯狡黠地一笑,道:“咱們才剛剛合作,還缺乏足夠的信任。葉大人就想探清小女子的底兒,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葉小天攤開雙手道:“那沒辦法!我的本錢就算不亮出來,你也能猜個大概。你有什麼本錢我卻看不出來,你紅口白牙這麼一說,就想讓我給你賣命,你當我傻麼?”
田妙雯恨恨地道:“你當然不傻!你比猴還精!”
她賭氣地抿了抿嘴兒,道:“我的本錢,現在不能全部暴露給你。不過,我可以拿出足夠的誠意,向你證明,我是有本錢的。”
葉小天道:“比如說?”
田妙雯道:“要是讓你對付展家,你有多大把握?”
葉小天蹙起眉頭,認真的想了想,搖頭道:“勝算不大!”
田妙雯微微露出讚許之色,這人還不算狂妄。田妙雯道:“原因呢?”
葉小天道:“展家不是楊家,沒有兄弟相殘自損實力。展家是八大金剛之一,就算這些年來有些不如從前,底蘊還是深厚的,不容小覷。
還有就是,曹家被我擺了一道,決不會善罷甘休,而且曹家和展家現在都親近播州楊家。他們很可能會聯起手來。我的實力還做不到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田妙雯得意地一笑,道:“那麼,再加上石阡副長官司童家呢?”
葉小天身子猛地一震,驚駭地看向田妙雯。
石阡府有四大土司,曹、童、展、楊。曹就是曹瑞希,曹家是世襲的石阡長官司長官,展是展伯雄,楊是楊羨敏,而一直沒在葉小天面前露過臉兒的這個童。就是石阡副長官司童家。
童家是田家的人!
童家竟然還是田家的人!
田家在一百多年前,先被洪武大帝擺了一道,元氣大傷。如果接下來的秀才天子朱允炆能坐穩江山,他們這口元氣也就緩過來了。誰想到永樂大帝又橫空出世了。
這個主兒一點都不比他爹好對付,田家又被他坑了一把,兩州之地四分五裂,世襲之地被分裂,世襲職權被剝奪,成了寓居水西的一個空架子天王。
想不到。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田家竟然還有實力,石阡童家竟然依舊受到田家控制。從田妙雯的語氣中還可以感覺到,這不是田家實力的全部。究竟還有幾家土司依舊是在田家秘密控制之下?
看到葉小天震驚的神色,田妙雯稍稍感到一絲滿足。天知道田家延續至今,為了保持這些力量,耗費了多少心血。
這些力量。在朝廷而言,都是已經脫離田家完全獨立自主的土司,這些土司都是有血有肉有獨立意識有自主思想的人。而不是雞鴨豬狗,你餵飽了它就會認你做主人,要控制他們,要讓他們俯首聽命,而且是一代代地對你俯首聽命,于田家而言,是一項何等艱鉅的任務。
一百多年過去了,僅以石阡一地而言,展家、曹家、楊家,都已相繼脫離田家,不再受其控制,這只是兩州八府中的一府,還有七個府,每個府都有好幾個土司,其中那些依舊聽命于田家的,是田家一代代傳人漚心瀝血的成果。
田家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過個百十年,恐怕依舊聽命于田家的土司一個也沒有了,田家需要馬上奮力一搏,為田家的復起爭取最後的機會,成或敗,生或亡!
正因如此,田妙雯才果斷地決定與葉小天合作。否則如此大事,她豈會如此輕率決定。田妙雯矜持地道:“葉大人,若再加上童家,結果如何?”
葉小天慢慢揚起了眉,道:“再加上一個童家,就算明刀明槍地幹,葉某也不懼曹展聯軍,何況童家一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可以起到奇兵之效!”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你是同意合作了?”
葉小天道:“茲事體大,也許我們還需要好好談談!”
田妙雯妙目流轉,嫣然道:“那是自然!”
此時,華雲飛已經帶了於撲滿、於家海的援軍趕到了之前他們分手的地方,可是此刻天色已黑,根本無法繼續搜索下去。
於撲滿憤憤然道:“展伯雄那老狗,老子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這山野重重的,上哪兒去找大人,不如咱們直接殺去展家堡,找展伯雄那老狗算賬吧!”
華雲飛怒道:“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是向展家討公道的時候嗎?”
於家海道:“三哥,不要吵了,聽雲飛老弟的。”
於撲滿冷哼一聲,道:“聽他的又能怎麼樣,咱們這些人往山裡頭一丟,根本就不夠看,眼看這天色晚了,上哪去找他?沒聽大人的護衛們說麼,山上還有懸崖,隱在草木之中,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華雲飛道:“你們在山間紮營,明兒一早再繼續尋找!”說著挪動了一下肩上的獵弓,他已經把箭壺又補滿了。
華雲飛對於家海道:“四爺,這兒就交給你了,山間行走,尋蹤覓跡,我最擅長,我連夜去找大哥!”
此時黨延明也找到了田妙雯埋伏在半途的伏兵,黨延明在山間尋找許久,眼見天色將晚,這才趕過來。那些伏兵一聽他說明情形,頓時就傻了。
他們受命埋伏於此,大小姐遇刺失蹤,本來沒有他們什麼責任,可是他們的少主太寵妹子了。
曾有一次少主與妹子游花溪,大概是吃了不潔的東西,回來後大小姐病了兩天。少主分不清是自家帶去的食物變質,還是在花溪酒家買的菜餚不乾淨,最後把自家的廚子和那酒家的掌櫃都沉了江。就衝少主這邪性兒,如果大小姐這次真的有去無回……
眾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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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