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抬頭一看,就見李向榮慢悠悠地踱了進來,左右張望著,一臉好奇的模樣。葉小天把信收好,離案相迎,笑問道:“李兄,這是什麼風兒把你給吹來了。”
李向榮笑道:“呵呵,我偶然路過這裡,忽然想到今天是老弟你頭一天上衙的日子,所以就過來瞧瞧。嘖嘖,葉老弟,你這刑廳如今煥然一新,氣象與往日大不相同了啊。”
葉小天打個哈哈,請李向榮坐了,吩咐小廝上了茶,對李經歷道:“小弟剛剛到任,樣子總要做一做嘛,不過你也可看到了,門可羅雀啊,到現在還沒開張呢……”
李向榮嘆了口氣,對葉小天道:“葉老弟,我就對你說句推心置腹的話吧,其實像你現在這樣呢,也未嘗不好,尤其是在咱們貴州為官,不容易!與其一步踏錯,身敗名裂,不如安步當車,求個穩當太平。
一句話:混!你還年輕,這麼年輕,再努力又能爬到哪兒去,不如熬資歷,再過四十年,只要你太太平平地一直在官場裡混,沒有被大風大浪給淹死,怎麼也能混個五品六品的官身致仕榮休吧,何其美哉!”
葉小天誠懇地對李向榮道:“李兄的一片金玉良言,小弟謹記心頭。”
李向榮見葉小天對他這位混字輩的老前輩表現得異常尊重,心中很是欣慰,覺得孺子未嘗不可教也,並不像衙中傳言所說的那樣:‘此人脾性甚驢!’可見傳言不足為信,便擺出老大哥的派頭,繼續開導他。
李向榮道:“銅仁府的官不比中原,這兒掌權的各路正印官,大多是土官,都是有根兒的,對你這流官自然不太親近,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往心裡去。這樣吧,今晚為兄作東為你接風,咱們到清浪街‘客來居’小酌幾杯如何。”
葉小天趕緊道:“讓兄長破費,小弟怎麼敢當!這樣吧,今晚戌時,怡紅院,小弟做東。李兄可要先向夫人請好假呀,哈哈……”
李向榮一聽怡紅院,眉頭便跳了幾下,心道:“嗬!這位葉推官的私囊挺豐厚啊。怡紅院一桌酒席比客來居貴了兩倍不止。尤其是客來居就是一家酒樓,可這怡紅院卻是青樓,聽他這意思,還要給我找姑娘陪宿?”
這樣一想,只比葉小天早回銅仁幾天的李向任馬上感到有點腰痠。在葫縣的時候,白主簿給他找來兩個嬌娃,與他夜夜笙歌,當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但離開葫縣返回銅仁後,乏勁兒一下子湧上來。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恢復元氣。
李向榮便笑道:“你呀你呀,色是刮骨鋼刀,年輕人,要節制。”
葉小天道:“做長輩的才常拿這句話來嚇唬人。其實呢。這就和小孩子玩火愛尿炕一個道理,毫無道理,男歡女愛,傷什麼元氣。”
李向榮馬上正色道:“不然不然。這可是真的!沉溺太深,是真的傷元氣啊!”
“嗯?”
葉小天向李向榮投以探詢的一眼,李向榮猛地醒過味兒來。老臉頓時一紅,,他方才這句話分明就是承認自己在床第之間不是偉丈夫了,李經歷趕緊訕訕地岔開話題,又坐了一回兒,便起身告辭。
葉小天把他送到門口,兩人約定晚上同赴怡紅院飲酒,葉小天便迴轉刑廳正堂,一條腿剛邁進大堂,就有一個皂隸從後邊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道:“老……老爺,衙門口兒有兩個人,口口聲聲要決一死戰。”
葉小天一聽大喜,終於有生意上門了,他馬上進了大廳,繞到公案後面坐下,把驚堂木一拍,喝道:“來啊!升堂!”
書辦皂隸、一應衙役紛紛上堂,李秋池也急急趕到,站在葉小天身旁。堂威喊罷,門前皂隸提了兩個事主進了大堂,葉小天目光炯炯,正作猛虎嘯林狀,可他一看來人,頓時洩了氣。
一旁李秋池不知就裡,見那兩人上堂,笑嘻嘻的不像樣子,立即踏前一步,喝道:“大膽!爾等見了推官大人,為何不跪!”
葉小天有氣無力地道:“算了吧,李先生,他們兩個是府學的生員,有功名在身,不用跪!”
李秋池奇道:“東翁認得這兩人?”
高涯和李伯皓笑吟吟地向葉小天拱了拱手,道:“葉大哥來銅仁做官,卻不告訴我們兩個,忒也不夠意思。”剛剛提起鬥志的李秋池一聽他們這麼說,就知道他們之間是舊相識,登時洩了氣。
高涯和李伯皓這兩個人本來是葫縣縣學的生員,後來他們兩人的父親皆被朝廷封為世襲長官司長官,他們二人也就水漲船高,到了府學讀書,如此一來,將來是可以被賜個同進士出身的。
葉小天聽他二人言語,就知道他們所謂的決鬥只是戲弄門前皂隸,不禁望天翻了個白眼兒,冷哼道:“就是拜土地,還得準備三瓜兩棗、香燭炮仗呢,你們來看我,就空著手來?”
李伯皓笑道:“葉大哥,這可怪不得我們兩個。不是我們不知禮敬,是實在想不到送你什麼才好。不如這樣吧,今兒晚上,怡紅院,我們兄弟兩個作東,請你喝個痛快,如何?”
“怡紅院?”忽然想到不用自己掏腰包的葉小天馬上笑容可掬地道:“兩位賢弟快請坐,請上坐!來人啊,上茶!上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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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黔東各郡邑,獨美於銅仁。處萬山之中的銅仁府,風景之秀麗的確是獨霸黔東。而銅仁城西半里處有一高山,名為嶺嶂,嶺嶂山上又有一牛角洞,堪稱奇秀。
暮色蒼茫,一群遊興不減的少年人笑鬧著登上了嶺嶂山。看這些人無論男女,個個錦袍玉帶,顯然都是富貴人家子弟。嶺嶂山上建有一座七層寶塔,塔下木門上掛了一把鎖,那些少男少女到了塔下,見不能登塔遠眺。甚是失望。
其中一人忽道:“只是一個鐵將軍把門,便能難倒你我麼,待我尋個東西把鎖弄開。”
說話這人正是前任推官老爺於海,於海,字東昇。雖然有名有字,而且還做過府衙推官,其實他的年紀卻不大,要知道他是於俊亭的堂弟,而於俊亭如今才芳齡幾何?
於海今年也就十六七歲年紀,玩心也大。他四處尋摸一番,尋來一根木棍,插進鎖眼用力扳動,可那鐵鎖結實的很,如何能夠打開。兩個少年上前幫忙,三人一起發力,忽地咔嚓一聲,棍子折了,三人頓時摔了個屁墩。
旁邊一個紅裳少女見了他們如此糗狀。不禁“噗嗤”一笑。這紅裳少女正當豆蔻,頭梳雙髻,俊眉大眼,膚色白皙。唇若塗脂,倒是個很俊俏的小丫頭。
被這小姑娘一笑,三個小夥子都有些訕訕地不好意思,紅著臉兒從地上爬起來。這時旁邊卻有一個白袍少年驚喜地叫道:“門開了,門開了!”
眾人扭頭望去,就見那鐵鎖雖然依舊沒有撬開。但是木門久經風雨,已經有些朽了,這一撬把鎖芯周圍的木頭撬爛,門就打開了,眾人歡呼一聲,便衝進了塔去。
“嗨!快上來啊!真是一群笨蛋,才爬幾層就氣喘吁吁。”
紅裳少女第一個衝上塔頂,站在上面衝著底下得意洋洋地叫嚷,底下的人笑鬧著回了幾句,因為塔內有迴音,眾人七嘴八舌,也沒聽清說些什麼。紅裳少女等了片刻,還不見他們上來,覺得無趣,便走到塔外圍欄處,扶欄遠眺。
遠處,錦江之水在夕陽下波光閃閃,從這裡連遙遙相對的東山寺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時夕陽西照,紅霞滿天,碧瓦青磚的七層寶塔上一個紅裳少女,迎風一吹,衣帶飄飄,直欲凌天。
第二個爬上塔頂的是一個青衫少年,大約十**歲年紀。他登上塔頂,雙手扶膝,呼呼地喘著粗氣,正要招呼那少女,忽見她扶攔遠眺的美態,雙眼頓時一直。
細細的小蠻腰兒,柔軟的衣裙貼身下垂,襯出青春稚美的身體曲線,而衣帶和裙襬又是飄飛於空中的,一動一靜之間,那種飛天一般驚豔的感覺撲面而來。
青衫少年早就暗中傾慕紅裳少女,忽然見她如此嫻美動人的一幕,而塔頂又只有他們兩個,青衫少年熱血上衝,想也不想便撲上去,自後一把抱住了紅裳少女。紅裳少女驟然被人抱住,嚇得尖叫一聲直起腰來。
青衫少年抱著她,沒頭沒腦地就親將下去,口中連聲道:“蟬兒,好蟬兒,我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可你不喜歡你,給我滾開啦!”紅裳少女憤怒地推開青衫少年,青衫少年脹紅著臉道:“蟬兒,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你嫁給吧。”
紅裳少女厭惡地擦了擦臉蛋上的唾沫,一聽他還在聒躁,心中更加憎惡,一提紅裙,便是一腳飛去,斥罵道:“你好惡心,快滾開啦!”
“哎呀!”
青衫少年被紅裳少女一腳踢中,踉蹌退了兩步,後腰往圍欄上一撞,竟然一下子翻了出去。
“啊!”
青衫少年驚得魂都飛了,急忙伸手一抓,猛地抓住了第二根圍欄,整個身子全懸在空中,他往地面一看,駭得身子都軟了,馬上恐懼地尖叫起來:“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
紅裳少女原本只是想踢他一腳洩憤,畢竟是混熟了的朋友,並未真想把他怎麼樣,一見如此情形,小臉嚇得煞白,紅裳少女急忙衝上去想把他拉起來,可紅裳少女剛伸出手,駭得骨軟筋酥氣力全無的青衫少年已尖叫一聲,脫手向塔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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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