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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這就是戰爭

    第一百七十九章這就是戰爭

    三百滿都旗騎兵雖然衝進了隋軍的中軍,彪悍的騎兵卻如蛟龍深陷泥潭般失去了銳利。在隋軍密集如林的槊陣中,輕騎兵的速度優勢蕩然無存。一旦騎兵無法衝起來,那麼高坐在馬背的騎兵簡直和長槊手平日裡訓練時候刺的草把子沒有多大區別。

    塔勒足夠勇武,他的狼牙棒也足夠沉重。從衝進隋軍陣列到戰死,他至少將十幾個隋軍士兵送進了陰曹地府。以他的武藝,在未來即將展開的大戰中本來應該有更加耀眼的成績。但是……他卻如此輕易簡單的被隋人的軍陣吞噬。

    他死在自大,敵人軍陣的強大反倒不是殺死他的主要緣故。

    這是一百多年來世間兩個最強大的帝國第一次戰爭,縱橫西方世界的蒙元騎兵在此之前從來沒有遇到敢於反抗他們的人。換句話說……蒙元人對於戰爭的陌生比隋人更大。蒙元騎兵所到之處,沒有人敢不低下頭顱。雖然塔勒以前殺過不少人,可那是屠殺根本不是廝殺。長久以來,沒人敢反抗讓他們養成了極高傲自大的性格。

    在他們看來,那些連戰馬都沒有的隋人,就好像那些弱小的部族一樣,只要騎兵衝過去他們就會跪地投降。塔勒看那些隋人,就好像一個強橫習慣了的奴隸主看待卑微醜陋的奴隸一樣。但毫無疑問的是,隋人可不是他手下那些唯唯諾諾的牧奴。

    三百精騎,沒能衝進隋軍中軍十步。

    遠處的滿都狼微微皺眉,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沒有戰馬……隋人也能有這樣的戰力。”

    他輕嘆了一聲,然後又搖了搖頭:“幸好,勇敢的塔勒和他的三百騎兵,用他們的生命為我探明瞭隋軍的戰術。他雖然死了,但還是立下了大功。你們幫我記著,回去之後殺兩個北遼地的女人和一匹寒騎為踏勒殉葬。”

    他的親兵立刻應了一聲。

    “隋人使用的兵器都很長,咱們的騎兵如果不能像雄鷹那樣飛過,一旦被他們糾纏住就會變得毫無還手之力,這可不好……”

    滿都狼沉思了一會兒後吩咐道:“折那,特力,你們兩個每人帶五百騎兵,分別進攻隋軍的兩翼。記住,不要衝進敵人的軍陣,帶騎兵在他們的身側像風一樣掠過。然後用狼牙箭招呼他們,讓他們領略一下咱們滿都旗勇士的箭術!”

    “呼哈!”

    滿都狼的兩個手下折那和特力領命,分別帶著五百騎兵衝出了陣列。

    李孝宗看了看那些戰死的敵人,神情嚴肅。

    看起來,蒙元騎兵的第一次進攻被幹淨利落的化解。三百彪悍的草原輕騎,連軍陣十步都沒能衝進。但李孝宗也看到了另一個東西,讓他心裡的擔憂越來越沉重。三百輕騎踏陣,被槊陣困死是他預料之中的事。但……隋軍損失的人數竟然一點兒也不比蒙元人少,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蒙元騎兵強大的戰鬥力。

    被困住的騎兵,猶能拼掉差不多同等數量的敵人。

    “向後撤二十步!”

    李孝宗搖動令旗大聲吩咐道。

    隨著號角聲響起,兩千餘人的軍陣快速的向後撤了二十步的距離。這樣一來,那些廝殺之後留下的屍體就被讓了出來,這些屍體,也能起到阻擋敵人騎兵衝鋒的作用。軍陣剛剛後撤,對面滿都旗的騎兵再次發動了進攻。兩支騎兵一左一右衝了過來,看樣子是要衝擊隋軍的兩翼。

    “弓箭手準備!”

    李孝宗揮舞令旗,之前已經後撤的弓箭手再次向前。兩翼的士兵迅速的變化陣型,由方陣變為圓陣。盾牌手和長槊手已經做好了準備,當弓箭手撤下來的那一刻,他們就能迅速向前遞補。

    這些陣型,是他們平日裡訓練了無數次的。主將的令旗一動,士兵們幾乎不需要考慮,下意識的就能跑動位置,完成變陣。大隋的步兵之所以能在無數次對外戰爭中取得勝利,和他們變化無窮的陣型有著很大的關係。無論是進攻還是防禦,大隋的軍隊都有許多陣型可以使用。

    但是滿都旗騎兵第二次的進攻,卻讓隋人吃盡了苦頭。

    敵人,根本沒有踏陣的意思。

    一千名騎兵從軍陣兩翼掠了過去,距離軍陣四十步左右,那些如狼一般嗷嗷叫著的滿都旗騎兵,在飛馳的同時不停的將狼牙箭傾瀉向大隋的軍陣。草原騎兵弓馬嫻熟,他們可以輕易做到僅僅依靠雙腿而控制戰馬。相比於大隋步兵的步弓,草原騎兵的騎弓在射程上要近一些,是用黃楊木打造,而不是大隋步弓那樣用複合材料所制。

    黃楊木的騎弓雖然看起來比大隋的步弓要小上最少一號,但射速更快。在七十步的距離內,同時發箭的話,草原騎兵射出三箭的時間使用步弓的大隋步兵最多射出兩箭。

    風一樣從軍陣兩側掠過的騎兵,刀子片肉一樣一層一層的將軍陣外圍的隋軍撕下來。密集如雨的狼牙箭飛進隋軍陣中,大隋的弓箭手哀嚎著倒了下去。站著不動的隋人成了靶子,而隋人的弓箭手卻難以捕捉到飛快而過的敵騎。

    很快,兩支騎兵就從軍陣兩側掠過,然後在大隋軍陣的後方交叉而過,再次用羽箭洗刷著隋人的隊伍。

    “將軍!”

    一個親兵急切的對李孝宗喊道:“再這樣下去,我們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滿都旗的騎兵全都射翻!”

    李孝宗眉頭緊鎖,嘴唇幾乎都被咬裂。

    而對面,滿都狼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神中都是得意:“步兵對騎兵,只要不接觸……李孝宗,你憑什麼贏?”

    ……

    ……

    距離狼乳山峽谷不足一里,趙森無力的揮了揮手下達了軍令:“從側翼殺過去,不要再救援潘美!向峽谷衝鋒,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蒙元人把峽谷堵住!”

    “喏!”

    士兵們大聲應了一聲,隨即變幻陣型試圖撤離戰團。潘美被困的太深了,趙森這一個折衝營的兵力無法撕開敵人的包圍將其營救出來。自外圍,甚至看不到潘美的隊伍。這樣的重重圍困之下,趙森沒有一絲把握憑他的一千二百二士兵突破那一層一層的敵人。

    看到外圍的隋軍試圖撤走,大隊的蒙元人催馬從包圍潘美的隊伍中分出來追向趙森。

    “我-操-他-媽!”

    被困在最中間的潘美怒罵了一聲,啐了一口帶血的塗抹。他看著四下裡瘋了一樣往前衝的敵人,眼神里閃過一絲畏懼。雖然撤回來的時候他心裡有怨氣,但還是保持著一個大隋將軍最基本的素質。他的人馬成行軍隊列快速往峽谷趕,眼看著就要衝到峽谷口的時候被四面湧上來的蒙元人圍住。

    那不是士兵!

    當潘美看到圍上來的是數不清的牧民的時候,他並沒有太過在意。在那些牧民中,他甚至還看到了婦女和也就勉強到他肩膀高的半大孩子。這樣一群人,就算再多又有什麼可怕的?

    但雙方一接觸之後,潘美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錯。

    李孝宗在之前提醒過他,草原上民風彪悍。男孩四五歲就敢爬上馬背,十來歲就能縱馬飛馳弓箭嫻熟。而那些皮膚黝黑身體強壯的婦女,揮舞彎刀的時候絲毫也不比男人差。他們嗷嗷的叫著,狼群一樣圍上來將隋人一層一層的吞掉。

    一個折衝營的大隋右驍衛精兵,被至少上萬人的牧民圍住。而那些牧民,似乎沒有一點兒對死亡的畏懼。雖然他們很彪悍,但面對的是訓練有素的大隋右驍衛精兵。他們可以縱馬可以射箭,但他們殺人的技巧無法和大隋的士兵相比。可即便如此,以死兩個牧民甚至三四個人拼掉一個大隋士兵為代價,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被血和屍體嚇住。

    “敵人分兵了。”

    一個眼尖的士兵指著面前的發現大聲呼喊,他能看得出來那些牧民的隊伍後面升騰起煙塵,那是敵人後隊離開的跡象。

    “有援軍來救咱們!”

    潘美眼神一亮,隨即用長槊往那個方向一指道:“鋒矢陣,殺出去!”

    剩下的大約五六百名隋軍士兵以潘美為箭頭,朝著那個圍困陣型稍微薄弱一些的地方殺了出去。潘美現在開始後悔沒有聽李孝宗的話,不經歷真正的戰爭,無法獲得全部的對敵人的瞭解。

    李孝宗說過,那些牧民拿起彎刀就是士兵。但潘美當時並沒有在意,在他看來百姓就是百姓,給他們刀子最多算是亂匪。

    可現在他明白了,當一個國家被敵人的軍隊入侵的時候,百姓們往往能爆發出與軍隊同樣的戰力,甚至更為瘋狂。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的長槊刺死了多少人,其中有老人,有婦女,有半大的孩子。但他心裡沒有一點不忍,因為這是戰場,對面的都是敵人。如果你因為對方是個孩子而手軟,那麼那個孩子會毫不猶豫的把彎刀切進你的喉嚨。

    為什麼還沒有和外面的人匯合?

    潘美一槊刺死一個滿臉是血的蒙元婦女,那個女人有著水桶一般粗細的腰和醜陋的面容。倒下去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格外的猙獰。潘美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仇恨,這仇恨讓他心裡猛的一緊。

    如果外面的救兵在往裡廝殺,為什麼還沒有看到他們的戰旗?

    潘美的心中生出疑問,但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是了……外面的人不是來救自己的,他們的目標是守住青峽,相對來說,自己的性命顯得微不足道。

    只能靠自己了。

    潘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槊將迎面而來的牧民戳翻下馬。可就在他縱馬往前提的時候,他的戰馬被兩個牧民砍斷了前蹄。失去了重心的戰馬向前撲倒,潘美被狠狠的甩了出去。手裡的長槊飛了出去,無法觸及。

    一個牧民看到敵人的將領落馬,吼叫著從馬背上躍了下來。雙手握著彎刀,狠狠的刺向潘美的胸口。

    “滾開”

    潘美一腳將那牧民踹飛了出去,然後試圖將壓在身下的橫刀抽出來。可是橫刀太長,他躺在地上無法抽出。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騎馬而過的牧民俯身一刀砍在剛剛坐起來的潘美肩膀上。

    血猛的濺出來,慣性將潘美帶的向前撲倒。

    那牧民從馬背上跳下來,揮舞著彎刀衝向潘美。潘美忍著疼爬起來將橫刀抽出,一刀捅進了那牧民的小腹,再一腳將其踹開:“卑賤的蠻子,滾!”

    他大罵著,後背上卻被敵人一刀劈開。他再次跌倒,隨即被衝過來的牧民壓住。一個,兩個,三個……五六個牧民疊羅漢一樣將潘美擠壓在下面。數不清的拳頭砸下去,刀子一次一次的刺進去。

    “滾開……你們這些……下賤的……蠻子!”

    斷斷續續的喊聲從下面發出來,最後已經微弱的難以聽到。

    當牧民站起來的時候,他們面前這個死透了的敵人已經面目全非。鐵甲下,粘稠的血順著甲冑的縫隙往外淌著。

    牧民們愣了一下,隨即再次撲上去,瘋狂的將死屍上的鐵甲往下扒。

    沒人去看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也沒人去理會那不甘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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