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靈海流露出了不屑的冷笑，慢悠悠道：“咱們這位神武皇帝陛下，往好裡說，是一個天真爛漫的理想主義者，往壞裡說，就是志大才疏，剛愎自用，沉溺於自己的幻想之中，還以為帝國反擊戰的輝煌勝利真是他的功勞，而他真可以恢復黑星大帝時代的榮光，令所有士兵和貴族統統臣服在自己腳下。
“總之，這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所以即便落在東方望手裡，倒也無關緊要。”
李耀眼珠一轉道：“呃，怎麼說他都是皇后殿下的……丈夫，而且你們還有過十幾個孩子。”
厲靈海臉上閃過一抹憎惡和仇恨，冷冷道：“你應該知道，成為這頭豬的妻子，是我此生最痛恨的事情，如果按我的意志，恨不得親眼看到他去死。
“不過，考慮到真人類帝國延續千年的大局，無論如何都需要一個名義上的皇帝，只要他不做出自取滅亡的愚蠢行為，在救出他之後，繼續尊他為陛下這亦是我的承諾。
“話說回來，李耀，我覺得你真正想問的並不是神武皇帝，而是我吧？你是想知道，‘革新帝國’的使命真的完成之後，我將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會不會成為某種程度的獨裁者，什麼‘一代女皇’之類，對不對？”
李耀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認。
厲靈海輕哼一聲，不以為意道：“我早就和你說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帝國，而不僅僅是為自己奪取權力，即便有朝一日我真的掌控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也絕對會比四大選帝侯做得更好。
“我們革新派內部，也商議過好幾套在四大選帝侯家族部分崩潰之後，帝國政局的解決方案，有一套方案是在元老院的五百元老中，至少加入進去兩百五十名革新派成員，制衡舊的利益集團。
“但這套方案的操作難度太大，極容易引發舊元老的強烈抵抗，令矛盾徹底激化，所以又有一套新的方案，將元老院分成上下兩個議院，現在的元老院就變成上議院，所有元老的尊崇地位和優厚待遇都維持不變，但另設一個三千人的下議院，下議院的元老就由更廣泛的利益集團遴選出來，代表絕大多數人的利益，來掌控真正的權力。
“這兩個方案，包括別的如何分化、制衡權力，以及組建真正公正、廉潔、高效的大政府的方案，統統在革新派內部流傳很久，大家都積極參與討論並非常認同，無論如何，都比四大選帝侯家族現在的寡頭壟斷和門閥統治要好得多，你覺得在這樣的思想基礎之上，有可能出現一名殘忍暴虐、生殺予奪的獨裁者麼？”
李耀的眼珠轉了一圈又一圈，並沒有說話。
“我能理解你身為一名修真者的顧慮，但這些顧慮統統都是杞人憂天。”
厲靈海的語氣更加柔和，似乎在娓娓道來，“想要創造出一名鐵血殺伐的獨裁者，最重要的是哪兩個要素？第一是軍隊，第二是威望，而這兩個要素又合二為一，就是要無數強者都宣誓對我個人效忠，對我厲靈海忠心耿耿。
“但現在的情況，真是這樣嗎？
“論軍隊，深海艦隊完全是由東方聖將軍在指揮，我從不過問半點細節，更不干涉他的人員遴選和提拔，雷成虎將軍的驚雷艦隊就更不用說了，獨立性強到無以復加，只能說是我的盟友而不是手下。
“論威望，我也從沒想過要在革新派裡搞什麼個人崇拜，無論東方聖、月無雙還是金玉言，他們並非崇拜或者忠誠於我個人才加入革新派的，全都是有自己的理由，並認同革新派的理念，大家才能走到一起。
“你和雷成虎將軍就更是如此，大家實話實說，我在你們面前，有半點‘威望’可言嗎？
“總之，我是革新派的引路人，但我絕不是革新派獨一無二的領袖，倘若我真想成為獨裁者，如你說的什麼‘一代女皇’這麼庸俗的話，我根本不會把革新派打造成今天的樣子，更是要牢牢將兵權掌控在自己手裡，對不對？
“畢竟，無論我的個體戰鬥力有多麼強大，面對鋪天蓋地的星艦，山呼海嘯的軍隊，都是沒用的。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這麼做，等到革新派膨脹到了今天，完全擁有了自己的意志，我更不可能去掌控兵權並樹立個人威望了，但這些都不重要，我是不是革新派乃至帝國的領袖都不重要，只要能締造一個更加強大和永恆的新帝國，那就夠了！”
在厲靈海的慷慨激昂之下，李耀愣了半天都找不出太多漏洞，只能道：“好像真是如此。”
“那你還擔心什麼呢？”
厲靈海微微一笑，“別胡思亂想了，快去準備吧，相信我，你的所作所為是在維護星海中央的平衡和穩定，會有更多人的生命，因為你而得到拯救的！”
厲靈海切斷了通訊畫面。
將李耀一個人留在重重黑暗的迷霧中。
他的擔心卻更嚴重了。
血色心魔在腦域深處道：“你有沒有發現，皇后殿下今天的語氣非常溫柔，急於為自己辯白，生怕咱們產生誤會的樣子，和初次見她時完全不同。”
“自然發現了。”
李耀道，“反常為妖，一個向來冷若冰霜的人，忽然之間變得這麼溫柔，絕不是什麼好現象。”
只是，李耀和血色心魔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厲靈海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無論有什麼陰謀詭計，還是野心勃勃的計劃，亦或者喪心病狂的理念，歸根結底，都要靠軍隊來落實的。
但厲靈海的確將兵權統統放下去，連自己一手組建的深海艦隊都由東方聖這個“外人”來全權指揮，坦蕩和無私到了極點。
李耀和東方聖接觸過幾次，看不出這名化神級數的艦隊指揮官，對厲靈海個人有什麼絕對忠誠的崇拜。
雷成虎更別說了，厲靈海真有異動的話，第一個站出來滅了她的就是雷成虎。
包括革新派理想當中新帝國的政治格局，的確是比四大選帝侯家族烏煙瘴氣的統治要先進得多，絕大部分革新派成員都是受到理念的感召才加入“革新帝國”的大業，效忠的是“革新”二字，而不是厲靈海本人。
所以，假設厲靈海真有什麼野心，有一個天大的陰謀在背地裡運作，又憑什麼去實現，讓星海各處數百個世界千千萬萬將士都服從她呢？完全沒可能啊！
就憑她化神巔峰哪怕分神期的實力好了，終究也是孤家寡人，不可能吞噬整個帝國的。
李耀想破腦袋都想不出這裡面的關鍵，但龍揚君那天的話似乎也極有道理，真是想得腦袋都要爆炸。
乾脆將厲嘉陵叫了進來：“來來來，小弟過來，耀哥幫你檢查一下身體，你最近修煉帝焰珠的進度如何了？”
此刻的厲嘉陵，雖然還是滿頭金黃色的毛髮，卻隱隱有一層淡金色的光焰在髮梢，整個人的氣質顯得既兇猛又華麗，真像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黃金獅子。
不過，在半個師父，半個導師的李耀面前，這頭黃金獅子還是溫順得像小花貓一樣，乖乖將小半枚帝焰珠殘片拿了出來，攤在掌心。
“哇，這麼快！”
李耀嚇了一跳，只見厲嘉陵掌心的帝焰珠殘片黯淡無光，原本光滑如鏡的表面出現了一個個針扎般的小孔，質地就像是普通的岩石，隱隱在裡面流動的力量統統乾涸，不，是被厲嘉陵吸乾了！
李耀有上百年接連不斷的奇遇，一次次脫胎換骨、洗髓伐經，血肉之軀早就強橫到無法用筆墨形容，他還以為自己的修煉速度就夠快，沒想到厲嘉陵的修煉速度卻比他更勝一籌，短短一個月之內，就將帝焰珠殘片內蘊藏的“王霸之氣”統統吞噬殆盡！
雖然厲嘉陵這枚殘片比他的殘片是要小一點點，但這個修煉效率也太叫人……鬱悶了！
“來，試試你現在的功力。”
李耀朝厲嘉陵伸手，兩人的手掌緊緊握在一起。
“轟！”
兩人周身，兩道同樣淡金色的光焰升騰而起，在周身形成了“噼啪”作響的電弧，他們的胸膛和手臂上亦不斷隆起粗壯的青筋，將細胞最深處的恐怖力量，源源不斷輸送到手掌上。
不一時，兩人的手掌統統變得晶瑩剔透，裡面的肌肉纖維、血管、神經還有骨骼都清清楚楚。
又過十秒鐘，兩人的手掌都變成了瑩白色，就像是被加熱到即將熔化的鋼鐵！
直到此刻，厲嘉陵臉上才顯露出一絲痛苦表情，悶哼一聲，想要鬆手。
李耀卻不鬆手，源自他手臂血管中的力量如潮水般朝厲嘉陵的手臂和身體湧去，真的將對方四肢百骸、奇經八脈乃至丹田都摸了個通透。
但無論他怎麼摸索，都沒有發現任何詭異力量，入侵到厲嘉陵的身體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