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當他意識到這口唾沫亦是虛擬出來的，那就更為艱難了。
凌小樂下意識抱住了雙臂，聲音都有些發顫：“教授，您想怎麼樣？”
莫玄教授繼續舔舐著並不存在的棒棒糖，享受著純粹虛擬出來的甜味，微笑道：“不想怎麼樣，只想和來自星海中央的貴賓聊聊而已，如果你們感覺不舒服的話，我們也可以去鎮子裡，和百花星域聯邦軍以及秘劍局的高層們在一起。
“當然，這僅僅是個形式，因為他們擁有此世界的高級權限，就算表面上不在這裡，其實一樣可以清清楚楚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一個真正的修真者從來都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我的一切都是正大光明的，這些話我說過不止一百次了。”
李耀想了想，他倒要弄明白老師葫蘆裡究竟賣得什麼藥，搖頭道：“不用了，我對教授的理論非常感興趣，聽上去是有些激進，但尖端研究就是這樣，可以理解，請繼續，還有嗎？”
“當然。”
莫玄教授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道，“你們能理解嗎，過去被困在血肉之軀裡的人類，實在是一種太不完美的生命形態，我們的祖先發源於星海深處某顆未知星球的陸地，在幾十萬年前還是普普通通的猴子，依靠駕馭火焰和使用工具激發了第一縷智慧的火花，隨後才被盤古族或者女媧族看中，成為某種‘素體’，被他們精心調製，搭載了他們的大量遺傳基因和隱性神通。
“但是，無論盤古和女媧族如何調製，我們都無法擺脫那隻猴子的陰影，我們的血肉之軀完全是為了適應那顆星球上簡單的採集和狩獵工作而生，是有嚴重缺陷和侷限性的產物！
“作為猴子的我們，只能在大氣層內溫度和環境都極度穩定的世界生活，絕大部分人既忍受不了八十度以上的高溫，也耐不住零下五十度的嚴寒；我的身體太脆弱，區區一根樹枝、一枚利齒就能讓我們命喪黃泉；我們需要空氣，而且是元素比例非常精確的空氣，各種微元素的含量增多和減少，都有可能令空氣變成致命的毒氣；我們的力氣太小，奔跑速度太慢，相對於宇宙的浩瀚和古老，我們的壽命又太短，最多區區三五百年——這和朝生夕滅的細菌又有什麼區別？
“諸多缺陷中，最無法忍受的就是我們的大腦。
“我們的血肉大腦，那團溼漉漉黏糊糊的東西，設計上實在太簡陋了，它就是為幾十萬年前猴子們在原始叢林裡採集、狩獵和繁殖而準備的，它根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還要肩負起征服整個宇宙的使命！
“首先，我們的大腦無法遺傳上一代的智慧和記憶，無法讓後代剛剛出生就積累到父輩的一切，無論父輩多麼聰明，又多麼學識淵博，他都無法將智慧、信息和記憶嵌合在基因裡，傳承給後代，一切都要從零開始！即便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數學家，他的孩子也要笨拙地學習‘一加一等於二’！
“智慧和記憶無法傳承，這是多麼大的浪費，這是多麼可悲的大腦！
“其次，絕大部分人類的大腦都不適合用來進行復雜的計算，在不運用晶腦輔助的情況下，四則運算就是大部分人腦的極限，即便一名優秀的高中畢業生，充其量能達到萬位數的加減乘數心算。
“但是微積分呢？靈子力學呢？靈磁場的偏轉和翻折計算呢？基因鏈的數學表達式呢？多維空間的超曲面計算呢？人腦可以做到嗎，不，別說普通人，就算元嬰強者的大腦，也未必能瞬間做到！
“而這些，卻是探索宇宙，在更遼闊空間和更高維度發展我們的文明所必須的！
“要用血肉之軀的大腦，去征服這樣玄之又玄的宇宙，簡直就像是生活在一張白紙上的平面螞蟻，想要去征服一座萬仞高峰，難，難，太難了！
“歸根結底，我們原本就是猴子，那顆我們的起源星球，就應該是我們最後的歸宿，所謂星辰宇宙，並不應該是我們的使命、責任和野心，我們沒有這樣的能力！
“但盤古文明和女媧文明選中了我們，點化了我們，往我們可憐的血肉之軀和基因鏈裡塞進去太多太多東西，這些東西激發了我們的智慧之火，也挑起了我們征服宇宙的野心——實在太過龐大的野心！
“正是這樣的野心，才造就了今天燦爛輝煌的人類文明，但拖曳著沉重而虛弱的血肉之軀，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了。
“我們需要跳躍，進行一次新的‘進化之躍’，就像是我們幾十萬年前的祖先第一次揮舞著燃燒的樹枝，第一次磨礪著鋒利的石塊一樣！
“靈族，就是答案。
“難道你們不覺得，相對於普通人族而言，靈族其實擁有很多優勢嗎？我們可以使用‘靈械義肢’這種更為強壯的身體，我們的能耗和佔用空間更小，對於溫度和空氣都沒那麼敏感，即便沒有大氣層和空氣的荒涼星球都可以成為靈族的樂園，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為自己打造一具具晶腦，並在晶腦上不斷擴展計算和散熱插件，這樣，我們的學習能力、計算力和溝通效率，都比血肉之軀要高得多啊！
“所以，我的觀點就是——血肉之軀，是‘行星文明’的產物，但現在人類已經發展到了囊括三千世界，可以自由穿梭四維空間，來往於千萬光年之間的‘星海文明’，那就應該擺脫，至少是部分擺脫血肉之軀的束縛和拖累，升級到全新的形態！”
李耀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教授，這種說法，一時間很難讓人接受啊！”
莫玄教授道：“別人或許無法接受，但兩位怎麼會不能接受呢，你們不是早就嫌棄自己的血肉之軀，想要努力改變和擺脫它了嗎？”
凌小樂瞠目結舌：“教授，您在說什麼啊！”
莫玄教授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淩小姐，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擁有一些妖族血統，是一名半妖，對嗎？”
不等凌小樂回答，他就繼續道，“妖族，什麼是妖族，還不是很久以前的人類覺得，普通的血肉之軀已經無法滿足進軍宇宙的需要，所以要從基因層面進行一些改變嗎？
“應該說，你的祖先成功了，至少從力量和生存適應性來說，大部分妖族的確比普通人要高出一籌。
“但是基因再怎麼改造，把血肉之軀修煉得再怎麼強大，都是有極限的，無論人族還是妖族，碳基生命就是碳基生命，受到物質世界的法則約束——再強大的妖皇甚至妖神，也是碳基生命，不可能生活在恆星表面吧？”
凌小樂不服氣道：“難道靈族可以？”
莫玄教授道：“現在當然不行，但至少有這個潛力，理論上能看到發展的方向，而妖族的路子就算走到底，也就是一個超大號的碳基生命而已，就像盤古文明和女媧文明那樣。
“盤古和女媧這樣的‘碳基之王’都毀滅了，作為他們的傳承者，如果我們繼續走他們的老路，除了重蹈覆轍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凌小樂瞪大了眼睛道：“可是，人類就是碳基生命啊！”
莫玄教授道：“小姑娘，放開你的侷限性和想象力，我們只是做理論上的假設，假設——人類文明繼續發展一億年，在一億年之後仍舊存在的話，你覺得一定‘只能’是血肉之軀，而不能是別的什麼形式嗎？”
凌小樂鼓著腮幫子想了半天，低下頭去，嘟嘟囔囔道：“一億年之後的事情，那誰知道啊！”
莫玄教授笑了：“事實上，用不了一億年這麼久，甚至遠遠早於現在，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踏上了另一條和妖族截然不同的進化之路，也就是靈族生命，或者說‘純能量生命’的路子，那就是……這位林代表所走的修真之路了。”
沒想到老師會忽然指向自己，李耀眨巴著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修真者？”
“沒錯，從古至今的修真者，所追求的，不就是‘超凡入聖、羽化昇仙’，擺脫血肉之軀的束縛和阻礙，進化成純能量生命形態嗎？”
莫玄教授淡淡笑道，“修真境界，分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分神、煉虛、真仙、不朽……諸多層級，每升一層，都是往純能量生命的形態更進一步。
“煉氣期，那是用神魂感知天地靈能，第一次體會到能量世界的玄妙。
“築基期，靈能在血肉之軀內初步穩定，貫通人體的四肢百骸、奇經八脈，一方面盪滌和壯大人體的血肉和經脈，但更重要的是，構築出一套類似神經和血管的‘靈脈網絡’，相當於在血肉之軀內，構造一個‘靈能身體’，只不過兩者暫時是重合的。
“結丹期，一個新的器官‘第二大腦’逐漸誕生，也就是‘靈能身體’的‘靈能大腦’開始成形。
“元嬰期，修真者的神魂被靈能滋養和凝練到了相當強大，相當於一個靈能形態的嬰兒呱呱墜地，真正踏上了一條全新的進化之路！林代表，你現在就是元嬰期初階，對我的描述，應該有所體會吧？
“倘若你足夠幸運，有朝一日能達到化神期的話，那化神期——”(未完待續。)